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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 [出书版完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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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叹口气,显然忧心忡忡,“一个女孩子,我根本就不指望她以后能考上大学。本来去念个中专又稳妥又省心,可是她脑子像糊了浆糊,偏不听话要去念什么高中。人啊,有时候走错一步路,就会步步都错,等到吃了亏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子言迷惘的看着二姨,心里莫名一抽。
放榜那天,她是下午去看红榜的,城墙下已经寥寥无人。
红榜是早晨贴出来的,当时围观的人一定很多,子言想象着录取考生的家长和亲属被人群簇拥,面带得意和炫耀,听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在一旁啧啧赞叹得口沫横飞的情形,不禁莞尔。
她仰头仔细看着红榜上工整漂亮的书法,考生的名字和录取学校被黑色毛笔字誊写得很大,要在密密麻麻的人名里寻找着一个未知的名字和学校,并不算是件容易的事。
很意外看见了熟人的名字,是邻居家的姐姐。
她会心地微笑起来。
“沈子言?”
这声音如此熟悉,她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是谁。
几乎以为是幻觉,居然这么快就“再见”了。她一回头,他就站在她身后,笑容清浅,夏天浓烈的日头碎金一般洒落在他肩头,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干净透明,微风拂动他的衣衫,实在是赏心悦目。
他再次对她报以微笑:“你也来看榜?有熟人?”
她胡乱点点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当然。红榜上这么多人,又不是只有你哥。”
果然言多必失,她几乎立刻就后悔了。
他秀长的眉梢挑起来,嘴角的笑容几乎叫子言无地自容,“你也知道我哥名字在这上头?”
被人猜中了心事的尴尬与懊恼,连分辩起来的理由都这么牵强,“哪有,我都不知道你哥叫什么名字,我是来看邻居姐姐的。”
他仿佛并不以为意,笑得很温和,“没关系,要不你来猜猜我哥叫什么名字?”
她忖度着,他既然这样说,那多半是因为他们兄弟俩的名字差不多。略略思考了一下,立刻就有了答案——林舜,抑或是林禹?
她把视线投向那排红榜,眼睛骤然一亮:鲜艳的大红宣纸上,密密麻麻的浓墨黑字中,“林禹”果然位于前列,这醒目的名字后面是一所著名的北方院校。
她略略有几分得意,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个名字,同时斜斜睨一眼林尧。
林尧的嘴角向上弯起柔和的弧度,“真聪明。”
“这么有名的学校,你哥真厉害!”她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句。
他微微一笑,“那你相不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换做从前,大概会觉得他又狂妄了吧,而今却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他一怔,缓缓转过头来望着她,“你也是!”
她的心就在那一刻砰砰跳跃起来,仿佛什么鼓满了风帆,正在迫不及待等待启航。
他站在幽幽的深蓝天空下,目光倒映蓝天,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夏天的阳光扬起无数尘埃,他的下巴、衣领、手背,到处都留下明亮夺目的光斑,“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看榜。”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语气一如承诺般郑重。
这算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吗?在爬满青苔与岁月斑痕的古城墙下,只属于他和她的约定,她牢牢记在心里。不管过去了多少年,这一幕,依然鲜活地存在记忆的长河里,历经涛洗浪磨,始终没有褪去本来的颜色。
十年踪迹十年心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歌唱的不错,还会弹一手相当不错的吉他,每次去卡拉OK消遣,一般人家点什么他就能唱什么,通常都能博得满堂喝彩。然而唯独有一首歌,他是从来不唱的。
陈奕迅的《十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彼时他在KTV,逢人点唱这首歌便要皱眉,久而久之,朋友都知道,他不爱听这首歌,所以熟人之间是从来不会点这首曲目的。
没有人问过他原因,只有李岩兵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冲他嚷过:“不就一个女人?难不成你还真像别人说的那样,为了她当情圣,终生不娶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交过一个女友,分手的时候,是她提出来的。所有人都唏嘘,感叹金童玉女的童话又破碎了一个。
之后他没有再交过女友,身边连所谓的红颜知己都没有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前女友还念念不忘,甚至连留在同学录上用来联络的e…mail信箱都还残存着这一段感情的印记:LYXX这样的前缀,分明就是他和前任女友名字的缩写。
他的名字,是LY,翻成汉字就是林尧。
林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第一次听到他名字的人,直觉都认为也许是他父母对儿子抱有极高期望值的缘故,才会用上远古圣贤的名字来命名。
事实上原因很简单。他哥哥林禹出生那年,正逢家乡发了一场洪水,父亲每日奔波在洪灾的一线,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听见儿子出生的消息,想起大禹治水的典故,随口就用了个禹字。几年后出生的他,自然也就承继了哥哥名字的涵义,跟着沿用了尧字。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出生后本城已经实行计划生育政策,随后出生的弟弟妹妹理所当然都会用上那个舜字。
父亲的工作很忙碌,经常不在家,母亲温柔的纵容他,他因此得以培养出很多业余爱好,比如集邮和打乒乓球,就算常常为了打球而忘记默写课文和做家庭作业,母亲也从不责怪他,因此日子一向过的比哥哥要惬意得多。
小时候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他们家总是频繁的在搬迁,幼年时的他一直处在频繁的转学状态里,光小学就换了三所。念小学四年级那年,他动荡迁移的生活终于安定下来,转学进了一所小学。也许是父亲的缘故,也许是他在从前学校的优秀记录,班主任老师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任命他当了一个副班长的职务。
他不是很在意的,从前连少先队的职务都扛过,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班长。
班长是个女孩子,一个大方而不矫情的女孩子。然而她的朋友就很不一样,既小气又矫情,他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被她恶狠狠的望了一眼,非常不善。他冲她友好的笑,这女生却立刻将头一扭,拿个后脑勺冲着他,突兀而生硬。
他对女生没有兴趣,是因为她们既不会玩弹珠又不会打球,还动不动就要哭,这样的物种实在令人觉得不可理喻。
这个女生却有点不一样,读书爬树翻墙打架玩弹珠,她样样精通,样样能让男生心服口服;而女生擅长的游戏,她也玩的得心应手,花样百出。校门口有一排铁栅栏,下面开了个大口子,喜欢抄近路的学生都老老实实打那里钻过去,唯独她和别人不一样,他曾亲眼见过,她只用一只手借力,噌的一下两脚腾空,像高年级同学体育课上跳山羊一样,毫不费力便跳了过去。
他注意到,那是因为她的个子高,腿长,又瘦骨嶙峋的缘故,放在武侠小说里,大概可以做个身轻如燕、劫富济贫的侠女。他为自己这种想象觉得有趣,因为武侠小说里的侠女,通常都美丽而温柔,然而这女生,既不美丽也不温柔。
她叫沈子言,一个听起来相当文气的名字,要记住她名字并不困难,因为班主任喜欢点名让她领读课文。她普通话的发音和别人也不一样,带点北方口音,字正腔圆,听起来很悦耳。
不记得是怎样与她接触起来的,大概是因为有一次在打闹中不慎坐在了她的腿上,只记得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非常彻底,连耳朵根子都没能幸免。那时他还觉得很意外,从来没看过她脸红,原来她脸红起来的样子居然也像个女生了。
然而从此就开始了和她的交恶史,那时候他都一直觉得很不解,这女孩子的心胸原来是这样狭小的,坐在她腿上固然是他不对,可是却不是故意,她有那个必要从此以后处处针对他,处处与他为难吗?
上课领头嘲笑他,自修课故意记他名字,害他被老师训。那次他是真的很生气,很愤怒,她的书包带是他扯断的,课本文具散了一地,他第一次很没有风度的指着一个女生说:“沈子言,你嫉妒我!”
她哭得很伤心,本来就细细长长的单眼皮,肿的完全睁不开,夕阳里,她的睫毛上凝着的泪珠,晶莹得像颗水晶,那个时候,他忽然有点后悔。
可是她提前说了一句话,令他所有的后悔全都咽回了肚子里:“林尧,我讨厌你,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说话!”
第一次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原来,有一个女孩子,讨厌自己到了这种地步!
那晚回家,他莫名生闷气,后来又莫名向母亲要求,想跟她学针线,母亲摸了他额头很久,生怕他是在发烧说胡话。然而他在终于学会缝补后,却再也没有机会给她补好那根断掉的书包带。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个女生的,她并不可爱,甚至有点可恶。可是班主任老师喜欢她,裴蓓喜欢她,李岩兵喜欢她,她也喜欢对着他们笑,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儿,脸颊上有个不明显的酒窝,浅浅的。
他站得那样高远,所有女生都围绕在他身边微笑,只有她沈子言,连眼神都不屑于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秒,也从来不肯抬头,认真望一望他,给他一个笑脸。
她越是不屑,他越是好斗心起,他捉弄她,和她冷战,故意和她唱反调,存心惹毛她,其实都只是为了,让她多看他一眼,让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原来他会记得她这么久,这么久。
他记得,她生气时脸红红的样子,他用飞机扔她时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样子,看电影时故意坐她身边又吃惊又愤怒的样子,统统都记得。这样清晰,跟电影拷贝差不多,只要需要,就可以随时拿出来重播,一丝一毫也不会走样。
哪怕在梦里面,记得的也还是她那句话:“我要和对面那个讨厌鬼结婚,然后一口一口把他吃掉!”那天晚上,他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做这个梦,她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仿佛魔咒,多年以后都没有让他找到解脱的办法。
他在意的,只是前面那句话,“对面那个讨厌鬼”,说的是他,她说要和他结婚,不是和别人。那一年,他和她都是12岁,都还只是个孩子。但是都已经明白,结婚这个词的意义。
然而时间这样快,他们就要毕业,也许,要好几年见不着面。他莫名的惆怅,想尽了办法终于邀请到她去参加聚会,他对她说,三年后,你要到光华来。是的,他想见到她,不管是三年后,还是十年后,他都希望,她,能够应约而来。(未完)十年踪迹十年心他没有想到,不过半年功夫,他就见到了她。
她和李岩兵站在不远处说话,和小学时一样,亲昵而随意,头发已经很长,额发柔软的卷成一团,挽在耳后,很清瘦,很熟悉。那一刻的心跳如擂鼓,在她视线投过来的一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要倚仗身边的柱子才能够站直身体。
可是她一直对着李岩兵笑,那亲密自在的模样令他很不舒服,李岩兵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便脸红害羞,这表情,像芒刺一样刺在眼里,碍目得很。
他意识到,她不是特意来看他的,绝对不是。就连李岩兵,都要来的比他重要,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
好像就是从那次起,他便能控制好自己所有情绪,学会毫无表情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显得特别一些,才会令她注意到自己。
他不是想伤害她,她对他根本就不在意,这样的冷漠以对并不能伤害到她一分一毫。真正伤害到的,只有他自己。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转学,但他欣喜若狂,以致于在回家的路上失了态。每走几步,他便要回过头去看她,忍不住的回头,不记得有多少次,直到看见她有所领会的微笑,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在笑,发自内心的笑。
文化节打乒乓的时候和她同桌分在一组,本来很快就可以结束的比赛,只因为赛前听她同桌说,她会来观战,于是就拖沓了下去。那样明显,也许对手都已经察觉到他在放水,他却毫不在乎。
一直拖到了决胜局,她终于姗姗来迟。他以为能听见她说一声加油,哪怕,没有称呼,他也可以当作,那是在为他加油。然而她说出了口,却清清楚楚喊出了她同桌的名字。真特别,在几乎一边倒的加油声中,她为别人加油的声音显得那样刺耳而清晰。他忽然就厌倦,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沈子言,从来没有像别人一样,把林尧这个人看得有多重要!
只有他一个人在乎。在乎到因为不放心,可以一路尾随她回家。却发现,她在遇到危急关头,第一个想到的,是另一个男生的名字!段希峰,他不知道,这个男生和她是什么关系,是普通同学,还是……她在三中的那一年,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一段日子,第一次,有种未知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他不由自主便记住了这个男生的名字,当然,还有她的小名。
后来他听叶莘无意说起过,这个小名,只有她家里长辈才叫,就连叶莘,都没有叫过。小西小西小西,他开始在纸上一遍遍写出来,只有他和她知道的名字,像只有他和她共有的秘密,这样隐秘的欢喜,让他觉得,开始离她近了一步,只是一小步。
她流泪的样子总是能被他看见。小学、初中、高中,一次比一次惊心动魄,一次比一次让他难受。那些痛和伤,他都明了,因为她倔强、因为她自尊,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她只是需要宣泄。所以,他静静的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直到两人的目光对视。
她闪烁泪光的眼睛,令他心莫名一软,手里的课本便从三楼掉了下去,当她眼睛红红的,帮他把书捡回来的瞬间,他脱口而出那个在心头盘旋了很久的名字“小西。”
然而她冷静的只用一句质问就堵住了他之后所有欲说未完的话。她总是这样,把自己保护得这样好,从来不会泄露分毫真实的情绪。
也许她只是对他不在意,因为从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能够如此平静。
整个中学时代,他能够回忆起来的美好画面只有一幕,就是她误打误撞跑到他家的那次。繁盛的荼靡花枝下,她的脸若隐若现,像个单纯的梦,他提醒她那个约定,是因为害怕,害怕她不记得,害怕那个约定在她心目中根本无足轻重。然而她抬起头,眼睛里有弥漫的水雾,脸上却有笑颜在绽放,她只回答了一个字:“嗯”,便让他觉得这个夏天如此美好。
中考的那天,她剪了一头极短的头发,第一次,不避讳他的目光,羞涩的站在走廊尽头,对着他微笑。有些恍然,教学楼外倾盆的暴雨,他却完全听不见任何的声响。灰暗潮湿的环境里,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犯了考前紧张的毛病。
虽然剪了短发,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像个女生,怯生生的,单纯而羞涩,白色衣衫令她清瘦得像朵白色的栀子。此后他一直都觉得,那个样子的沈子言,是他见过的最美最好的沈子言。以致于后来他对着一干同学脱口而出他喜欢女孩的模样,白皙,短发,安静,还有,她流泪的样子……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是最美好的时光总是消逝得飞快,留下的却都总是怅惘。
像每一个普通的男孩一样,站在高远处享受成功喜悦时,他总希望身边会有她的身影,然而她总是一次又一次令他失望。运动会上他跳出好成绩,立刻回头去寻找她的目光,然而见到的,只是她柔顺坐在一旁,那个叫段希峰的男生,正在为她轻轻按摩抽筋的小腿。
像被浇了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冷得刺骨,心瞬间就灰了下去。
他的后两跳极其失败,钉鞋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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