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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唯卿-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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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韶卿眼中含泪,用力点头,看他猛地一甩马鞭,那马四蹄如飞,转眼便没入了大道前方的大弯,白韶卿双拳攥地紧紧,身体也跟他般地颤抖起来。她帮不了他,她已经隐约猜到他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她却帮不了他。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靠近,让他自己去寻人求救……

她呆呆站着,只觉每一次呼吸时间都长的无法忍耐,她仿佛看到他独自一人在马背上一口接一口地吐血,或者他已经落下马来,正倒在路边人事不省,又或者,他根本已经……她被这些想象惊的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答应他的话,撒开脚正在跑去时,极远的天空处,忽然一声尖锐地刺响止住了她的脚步。

那是他,他发了证明他身份地信号弹,在向山曾经见过,那时是夜,能见到那点蓝光,如今艳阳在天,除了声音她连一点光影也看不到。可是这声音证明他还活着,他已经寻到安全的地点,并且放出求救信号,一定,会有人就在左近的。

她盯着那个方向,过了片刻,又是同样的声音再响了一次,她的心也跟着再度沸腾起来,像是里面有一只大锅,沸油正旺,而那求救的破空声便如烈火,使得她的心,整个烧腾起来一般,再难抑止,她猛然提起裙子,朝大道跑去。

眼看就要奔到弯道前,却听一声尖响再度破空而来,这声音令她再次停下脚步,却同时也使她转头朝着南边,不错,这一次,这一个声音是从那里传来,她心里第一次,因为有月影近在咫尺而感到欢喜,有人回应,穆遥有救了。她止步不前,却不愿意再走回去,便在大道旁的石头上坐下,有了期盼,便不再那么心慌。

眼巴巴地等了一会,总算听到马蹄声响起,她一脸惊喜地站起身来,前面转过大弯的却是一辆马车,她微感失望,正要再度坐下,那马车竟在她身边停下,马帘一掀,一张瘦脸探出来朝她打量几眼,笑道:“小娘子独身一人么?我这车里还能坐人,不如顺小娘子一程吧。”

白韶卿懒地理他,眼睛依旧望着道路那边,那人笑道:“不用等啦,你等的人不会来啦。”

听到这话她倒是一惊,立刻站了起来。那人伸手一扬,赶车的车夫帮他掀开帘子,两个人一起朝她走来,白韶卿眼睛一扫,看这二人脚步虚浮,方才说的话只是他随口说的,心里却是怒意更甚,看他们走近,倒微微一笑。

那瘦子看她笑起来,更是靠近:“何必等那负心人,小娘人跟了我去,我决不负你,还会好吃好食的供你,绫罗绸缎要多少都……”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被狠狠扇了个耳光,头刚刚往右偏去,随即右脸一痛,顿时又向左歪,就这样东倒西歪地挨的他自己都数不清,眼前只觉东西乱闪,好不容易停了,他的脸已经肿的脱了人形,倒比原本胖出了几倍,眼睛都找不到了。一边车夫只觉眼前一花,老爷就成了这个样子,吓的腿都软了,顿时给这女人跪下,正要求饶,却见那女子冷着一张脸: “立刻滚,再多留一刻,可别怪我……”

那车夫也算识相,不等她说完已经拖起那男人便走,往车上一扔,逃似的去了。教训了一痛,白韶卿心里的怒火却没熄下,正打算找个石头再踢他一脚,回头却见穆遥牵着马,正站在弯道口,脸色如纸般苍白,正含笑看着她。

她浑身一颠,眼中泪水已然落下,朝他一步步走近,却是越走越快,到后来已经奔跑着冲过去,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说不出话来,那上面尚有点点滴滴的血迹“已经没事了么?真的没事了?”

穆遥点点头“没事了。吓到你了。”他轻描淡写,声音分明还是脱力,就连落在她头上的手掌也还有几分轻微地颤动,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叫你不要过来,偏要过来,真是气人!”他又道。

白韶卿无言以对,好说歹说地扶他上了马,二人同骑再回到刚刚休息的树下,反正天色也迟,何况他经了此事,今日便不再赶路,就在离大道稍远些的林中休息。

穆遥的脸色还是不好,躺了许久也没有恢复,白韶卿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在包中找出他为了易容准备的描眉用的碳笔,撕下一片衣襟,在上面写了一会,再将那衣襟拧成丝长的一条,又解开头发,自发间拉下那细细地黑环放在嘴边轻轻吹起,她根本听不到丁点声音,可是才吹了一下,身边已经卟卟落下好几只鸟来,竟都是不怕生似地在她身边。

她挑一只大的,将那细长的衣襟牢牢绑在它一只腿上,再吹一次细管,又有几只鸟儿落下,那只已经绑上细带的鸟却似分辨了一下方向,振翅高飞,不一会,就消失在了云端。

但求此生同日月不枉浮生梦一场

035 回家

以穆遥事后解释,白韶卿才知晓,原来这种情形正是因为潜伏在他体内的毒性没有按时得到缓解地药物,而且他在临近体毒发作这个危险时期,作大幅运动,像急速地提气、纵跃、狂奔,这些都能促进毒性地提前发作,因而才会有此一劫,不过总算是虚惊一场,如今已经无事。

可白韶卿却还是坚持放慢速度,以调理他的身体为主赶路为辅,穆遥拗不过她,只得答允,二人于是便一路慢行,路上穆遥便给她说些自己这些年行走江湖时看到的遇到的奇闻异事,这一路上倒也走的颇为自在。

与此同时,楚纪的动静也随着流言进入月境。两国因各失一员猛将,战力像是持平,本来楚军当初被乌行安赶出长平又掳走主帅后,元气大伤,纪军若是趁此时进攻,拿下新平,应该不算太难。可奇怪的是,纪军自打下长平后,似乎军心不整,后来两军各换大将,再在两城间交战,也是没有分出胜负就匆匆结束了。

因此两军现在便胶着在两座边城中,谁也打不下谁,只是按局势来分,毕竟楚国入界,占了纪国的城池,算得到略胜一筹。

二人闻言都是沉默,纪军拼死作战,到后来却落得个主帅降职的结果,也难怪军心不稳,更何况乌行安之死,众人只有对朝廷更加失望,这样的情形,哪里还有当初力败狂楚的雄心壮志。如此拖延下去,即使楚国无詹灼,纪国也非其敌,若楚胜再出强兵,恐怕纪亡,已经近在眼前了。

如此走了十余日,穆遥总算以自己确实完全恢复说服了白韶卿,使得二人的进程重回到正常速度,快马加鞭,再行十日,终于到了齐壤。

在客栈安顿好,白韶卿便立刻在客栈里打听开了,当初离开雪山时,她做了安排请柏大力保护月重锦,想来向天颜应该也会随行,她医术卓然,最有可能的生活方式便是行医。因此她一到此地头件事,便打听京城近来是否有新开了医馆或是名声鹊起的大夫。

果不其然,才喝了半壶茶,店小二便热心地介绍了几个最近最有名的大夫给她,这里头便有两个是女子,而一听到其中一人的名字,白韶卿立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和穆遥一同出门,寻着那小二给的地址去了。

这医馆并不难寻,因为开在十分热闹的街区,而且店面不少,馆前挂着一块横匾,上书“颜馆”。二人踱起铺子里去,便见左侧整幅大墙上的药匣子开开关关不停,柜上有三五个伙计,还是忙的不可开交。

右侧则是一个隔柜,垂了竹帘子,好些人便坐在帘子外候着,她朝这边探了探头,里头三个男子正在为病人诊脉,却是没见到熟人。

身边一个十五六的少年靠近她道:“这位夫人是寻医么?需得等等。”

“我想找颜大夫。”

“她这会子怕是腾不出空来,要不你坐会,这边刘老先生边上快有空位了,夫人若是着急,我给你早安排进去。”那少年堆着笑,眼睛灵动,一幅灵活相。

白韶卿摇头道:“我只找颜大夫,我不看病,是有事找她,她在么?”

“有事么?”那少年看了她一会,笑道“那夫人等会,我给您叫去。”白韶卿谢了,看他转身朝后堂走去,一边穆遥道:“就是她?”她点点头,伸指在嘴边打个手式,他倒笑了,摇了摇头,东张西望起来。

过了片刻,便听脚步声响起,那少年已经出来,赔着笑,让他们再等片刻,说那人就来,便走开了。白韶卿答应着,在原地站了一会,感觉后堂似是有人正打量自己,便凝神看去,堂后垂着密密地帘子,又是极暗,不过她还是隐约感到目光与对方对上,嘴角轻扯,微微一笑。

里面顿时一人低呼“你你……”跟着向天颜素面朝天地便朝她走来,一面走一面伸手指着她,却只一味你你你的,话也说不上来。

白韶卿笑呤呤地打量她,她穿着一衣淡黄色地小袄,下着水色描丝襦裙,水长短靴,头发刷了个斜髻,额前耳边皆有碎发垂下,衬着一张脸更小了。此时张着嘴,眼睛瞪地滚园,指头直戳到白韶卿脸上,才恨恨放下“你还知道来找我呀你。”

“我倒是想找别人,可惜无人可找。”白韶卿依旧笑着。

向天颜一把抓住她手,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咕嘟了半天,吐出一句:“臭丫头,生生的让人死了大半。这大半年的,也不知道传个信给我。”

“传什么信,给你惹祸来么?”白韶卿紧紧她的手,回身介绍了穆遥,向天颜一愣,朝他看了几眼,忙引着两人进后堂去了。

这医馆后面居然挺大,路过一个露天的水井院,往里连穿了两个院子,向天颜才引他们在一间屋里坐下,这里与前面的医馆似乎不是同一个入口,刚刚进来时,白韶卿看到一侧还有院门,似是朝外。

“这是两个院子,刚置下的,后面连起来那边是医馆,这边便是我们自己住。”向天颜一边说着一边给二人弄茶,白韶卿也去帮忙,不一会,便煮了茶上来,一时间满屋都是茶香。

“那边医馆是日夜吵嚷的,这里倒是幽静”向天颜说着,端了茶给穆遥,后者忙道:“有劳向姑娘。”

向天颜抿嘴一笑“如今我换了名字,颜天,以后这么叫我就成。”说着将他仔细打量几眼,才回到白韶卿身边“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久都去了哪?你知不知有人为了你都快急疯……”说到这里见她眼神一黯,才勉强收了声,把杯子往她面前一放“总之,即回来了,就得听我安排。”说着就要出去唤人。

白韶卿一把将她拉回:“也不急在一时。”

“你自然不急,可有人……”说着又瞟了穆遥一眼,穆遥轻咳着站起身来“我出去转转。”白韶卿想要挽留,他却一笑走了。

“这人是谁?”颜天见他一走,立刻追问。

“是我失散了多年的亲人。他身上有一种每个月都得服药的毒,服的时间大概有些久了,回头你给他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帮他解了?”

“嗯,我会尽力。”

白韶卿伸手为她拂了拂头发“他们呢?”

“谁?宫里的还是宫外的?”颜天眯了眯眼睛,笑笑的。

“自然是你身边那两个。小源呢?”白韶卿戳戳她的脸颊。

颜天叹道:“若是那位知道你出去一趟,又带了个俊俏地男人回来,还不知得多伤心呢,偏你一点没放他在心上,回来了连问也不问一声。”

“你浑说什么”白韶卿略微低沉了些的调子倒让她为之一顿,看了看她的神色:“算了,回来就好,别的慢慢再说。小源去了私塾,他毕竟在雪山长大,学业也荒废了好些年,好在肯用心,如今和刚来时大不同了,也交了朋友。大力如今是月王的御前护军统领。”

“这么厉害!”白韶卿笑看她一眼“瞧你那样子,倒像这统领是你这位女大人。”

颜天一甩手,笑了起来“我是替他高兴也不行呀?他是刚升的,原先只是副将。这半年来几乎没有消停的,光是上月便挡了三回刺客……”

白韶卿的笑容顿时一收,她再道:“自从南边那两边开始打仗,这月宫里就跟换着人似的,光是醒毒丸我就配了快一车拉进宫去,唉,这个月王真不是好当的。”她说着话看白韶卿脸色渐白,又转而安慰“不过好在都是有惊无险,大力已经清了好几回,太监宫女侍卫不知道换了多少,可却总还是有抓不到的蛛丝马迹,这些人动静实在是太过诡异。”她叹了口气,道:“你这些日子都躲到哪去了?你不知道他……”

“通知大力吧,我今天就得进宫。”

颜天看了她片刻,立刻转身朝外走去“你呆着,我很快就回来。”说着话,人已经出院去了。

颜天不知怎么安排,白韶卿只等了一会,便见她回来了,依着白的意思,还是给她打扮成一个少年朗的样子,收拾妥当,便带她去宫门。白韶卿出屋来四下找穆遥,也知他到哪里去了,一时天颜又催,只得作罢,跟着她出去。

二人乘马车,直奔南城门,到时她便只能独自进去,颜天硬是要在外面等待,她正摇头朝她挥手,刚刚还神色傲慢地两边护军忽然刷的一声站的笔直,她回过头来,便见柏大力站在眼前,他眼中隐有笑意,将她上下打量,拱手道:“邵兄请。容在下为你带路。”白韶卿也拱了拱手,跟着他去了。两边护军面面相觑,这个瘦小的少年竟要统领大人亲自迎接,不知是什么来头,一时都是猜疑不定。

二人朝里走去,一路上倒是沉默,只是并肩同行,柏大力时不时地侧过头打量她,眼中总是暖意,他本来不善言辞,自然也不会多讲,不过看到她的欢喜,却也是毫不掩饰。

一路行来,畅通无阻,很快便过了正殿,这皇宫怎么说她也是住过好些日子的,知道自己正朝着御花园走去,穿过假山楼阁,果然,便到了落银湖畔。这里再进去就是深宫,她此时男装打扮,自然不敢再走,只得停在湖这边,柏大力到了这里也止了步,朝往南她示意,微笑着退了下去。

白韶卿只好硬着头皮往顺湖边往南面走去,一边波水粼粼,一边奇木横生,她慢慢走着,不由想到以前在这里的光景,不由得摇头微笑。湖中有一方小岛,说是岛,其实不过是一个在湖心突起的大土堆,从南边岸边有断桥通往岛心,白韶卿顺桥走去,远远便见岛心的亭子里一人负手站立,看着自己。

她渐渐走近,月重锦的面容便一分分清晰起来,自从雪山一别,白韶卿时常会回想起他那日说过的话,由此再想到他的样子,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从何时起,这个总是微笑总是沉默的男子,在她心里会这样时常地泛现起来。使她将听到见的每一件事,都与之拉上关联,听穆遥说起身上有月国的令牌便会不安,听到颜天说起近日月宫的现状,便恨不得立刻见到他,而现在,这张比往日消瘦了许多的脸,就近在咫尺,她却又有些慌乱。

脚下再度踏到实地,她已经走到桥的尽头,看到他近在眼前,却忽然心慌地停了下来,微仰着头看着亭子里的月重锦,二人静静对视了一会,他的眼中荡起微微地波澜,看定她,他朝她迎面而来,一直走到面前,才轻轻开口:“当日我曾说过,不管你遇到什么难事,我总会作你的后盾帮你解决,可是雪山一别,你音讯全无,我又忍不住会想……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你解决了我都无能为力的事,能我所不能,我又凭什么说那样的大话呢……这样的想法随着时间越久便越深,深到我自己都有些……胆怯……如果你一直没有碰到困难的事,那我这人情岂非永远也还不了……”他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再抬头时,眼中却是晶亮“好在,你终于来了。需要我帮你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他没有用朕,或许他已经习惯用这种方式和她交谈,她却反而更静了,直直地看着他,只是说不出话。

他低下头,伸手握住了她手,牵引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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