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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云亦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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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夜暮沉沉,母亲和娉婷的样貌却象有八千瓦的强光灯照耀着般,在陈君忆心目中清晰异常。
“先救谁?妈,这个问题还用问吗?我和你,是母子,我肯定,先救你。”陈君忆不用转头去看母亲,也清楚她听到这句话的宽慰。他双手抱臂,拥紧血脉亲情的同时,微微笑,将另一派同样浓挚的温情尽揽。“提问假设只能救一个。我救了你,再去找娉婷,天上地下,生生死死,我和她,不离不弃。这就是,夫妻。”
轻歌(结局)
“你疯了!”陈妈妈失声惊呼。
疯了?也许。陈君忆曾为袁社长能随口道出“娉婷”二字的来由而耿耿,暗地学了人家的文酸也去翻查出处,刚读到苏轼的那句“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自然而然,娉婷的模样便浮现眼前。他笑,随思涌动的话不打草稿地吐了出来:“妈,你常说当年你和爸是组织撮合结的婚,最初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几十年共同生活过来,相依相偎,这才融为一体。我不用等几十年,现在就有了自己想相依偎一生的人,你说,我是不是疯也疯得很幸福?”
“假如,我硬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呢?”陈妈妈沉吟片刻,试探着问。
不能在一起,又如何?
“我想过这问题,假如,不能在一起,娉婷还是那个娉婷,她会笑着离去,并且,生活得很好。最初想到这一点时,我很难过,觉得她不够爱我,太容易放弃,后来,我也想通了,彼此性格不同,她不是不爱,只是不愿打着爱的旗号成为我的负担和折磨。如果注定要分手,她宁愿分得彻彻底底,永无再转寰余地。
娉婷以前有男朋友的,分手后后悔了,又回头来找她,我亲耳听到他声情并茂地哀求娉婷重新开始,结果呢,当然不可能。
在感情上,娉婷绝不拖泥带水。
所以,妈,如果你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而我也同意。我觉得……对娉婷不会有太大影响,也许她以后再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但是,她会一如既往地好好生活下去,努力求发展,让自己、自己的家人过得越来越好,她还会结婚、会生孩子,让所有爱着她的人、恨着她的人、厌着她的人,都看到她过得虽平凡、却充实。相反,我做不到。”
陈君忆淡淡地笑,他俊拔的身形在母亲略显佝偻的老态中被衬托得越发伟岸,加上难见的笑意,本应该有种温玉般雅致动人的风华,可那凄凉和伤感的笑,不仅破坏了所有的优美,而且,尤如一泼触目惊心的血红,令人油生悲凉。
“我很自私,也很极端。喜欢什么,千个方百个计也要得到,越是得不到,越不会罢休。如果说有什么会是我永远也得不到的,我不介意、也一定会,永远地追求下去。这个过程或许无终点可言,却能成为我生命的唯一支撑。”石桥收集整理
这算是,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了?陈妈妈瘫坐入椅。和陈君予听完复述后的状态一模一样:目瞪口呆。
“绝,真是绝!”陈君予重重点头,“我要是妈妈,也不知道还能拿什么出来阻止你俩了。”
“谁也阻止不了,如果我得不到娉婷,任何人都休想得到她。”
陈君予后背发凉,拭了拭额头上被这番话惊悚出的冷汗,嘿嘿干笑着竖起拇指:“毒!你俩真算是绝到一块去了。”
彼时,陈君忆露出的笑,才是风华绝代、颠倒女生的笑。
“你确定,不管在哪种情况下,你都不会放弃娉婷?”
耳边再次响起妈妈转述的与娉婷的对话,陈君忆继续翘高唇角,故作高傲地说:“废话!”
得,该着那两人得意!陈君予甩头。今时今日,他有些庆幸当初情花萌发之初被及时掐断花苗,那女孩柔软如丝,实则一如大哥形容,坚韧而又决绝,非得有一个心志更为坚定的男子才能降服并匹配,若是把男主角换成自己,保不定,真又是出孔雀东南飞的悲剧结尾。
爱情,爱情,陈君予继续甩头,情到深处的惊心动魄,也许,并不适合他这种习惯了只享受当中甜美的“留香派”。
是这样的吧?他半真半假地拿了大哥和准大嫂的故事试探萱兰,后者同样半真半假地嗔笑说:“得亏是娉婷和你大哥,换咱俩呵,可是有缘无份的。”
当真,不知道以萱兰的家世和品性,又能否入妈咪的法眼呢?如果不能,萱兰的意志、功力,可与那女孩有得一比?而自己呢?想想念念,竟有种怦然心动于去尝试的期盼。
兜转一圈,当下之急的,还是陈总舵主与娉婷姑娘的好事。因着陈妈妈虽说有些勉强、但仍可以称为同意的春节之约,陈君忆心情愉悦,整天咧着嘴在行里笑完,又回到娉婷这儿来笑,笑得神采飞扬、潇洒俊朗。相比较之下,娉婷反倒显得比他沉稳多了。
“当然高兴啦,”陈总舵主洋洋得意,“由着你楚楚扮怜地作小媳妇,指不定等到哪个猴年马月,情场也是战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之所以成功,靠的就是进取、进取、再进取。”
没我洗尽荣辱的表白,你就等着撞墙、撞墙、再撞墙吧。娉婷腹诽,脸上,却扬着崇拜,天真地问:“那也就是说,春节你真可以陪我回老家了?”
陈君忆骄傲点头。
正不可一世时,手机响铃,是陈妈妈打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今天一早你又跑到那丫头那去了?”
今天是周末。
恰逢陈君忆心情大好,也敢和老妈开玩笑了:“嫌我跑勤了?那好哇,妈,咱把她娶进门,我保证哪也不去。”
娉婷抿嘴吃吃笑。
那头沉默几秒,跟着,陈妈妈咳嗽一声,低沉地说:“你的年龄老大不小,也确实应该考虑这事了。中午,一块回来吃饭吧!”
陈君忆几疑自己听觉失调。“什么?”他失声叫。
“我说,中午你和李娉婷一块回来吃饭!”说完,陈妈妈挂机。
“妈妈居然要你和我回家吃饭,我是不是听错了?”陈君忆保持听电话状,怔怔问娉婷。印象中,母亲可是从未主动邀请过她哟!看见事态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万没想到进展会如此快。
若这个女孩什么都不要,空手来,又可以让她空空如也地被打发,换成娉婷是陈妈妈,也愿意将就儿子,端出慈母相把虚名实利统统抓在手里。
所以,快吗?还好。只是,娉婷看着陈君忆的欣喜若狂,颇为埋怨自己没有早点放下。
这餐饭吃得最欢乐是陈君忆,最平淡是娉婷,百味杂陈、最说不出感觉的,是陈妈妈。儿子无限爱戴、无限亲厚的目光投射过来,她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两相比较,似乎,她更羡慕投射在女孩身上的那派挚纯的甜蜜。
“一块来。”吃过饭,陈妈妈引导他俩进书房。
行走之际,陈君忆自然而然地握住娉婷的手,娉婷轻轻捏了捏他的大掌,两人对视,互为对方眸中的鼓励笑开。
书房的桌案上,厚厚一叠文书齐整地夹在文件夹里,陈妈妈冲之噜噜嘴,对娉婷说:“你可以先拿去消化一下,当然,专业性比较强,你也可以找律师作个咨询。不过,事先声明,你只有签或不签的权利,修改的可能性可是为零。”
“什么东西?”陈君忆好奇地拿上手。
娉婷夺过来,以指扫行浏览。
“君忆也看看吧,反正有些公证内容同样需要你签字。”陈妈妈指示。
陈君忆凑头娉婷脸颊,看文件,越看越认真,越看脸色越凝重。反倒是娉婷一目十行掠过,抬头,轻松地说:“没问题,什么时候公证?”
陈妈妈还未从娉婷的草率中回神,陈君忆又扔过来一个重磅炸弹。“我有问题”,他淡淡地说。
连同娉婷一块震翻。
两女子惊愕看向陈君忆。他自娉婷手中取过文件夹,放在桌上,再不看一眼。
“你背着我和妈妈私相授受,把我卖了?”陈君忆问娉婷。后者心火乱窜:自己都已经不再计较荣辱了,这人跑出来凑什么热闹?面上,她还得安慰他:“没有,没有,我只是把自己卖了。”
“也不成。”
陈妈妈和娉婷扼腕悲鸣,很罕见地达成共识:天啦,打个雷劈了这家伙吧!万里长征总算是磕磕碰碰、勉勉强强、委委屈屈、将将就就地走完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临门之际,真还能杀出个程咬金说不让进就不让进。石桥收集整理
“别闹了,惹得我后悔,宁愿当尼姑都不嫁你的。”娉婷低低恨声说。
陈君忆揽过她的肩,话却对母亲说:“妈,上次你没和我一块去娉婷老家,没见着她家里的长辈有多宝贝我,很纯净、很实诚的爱,合着娉婷两姐弟、小小旺福和旺财,沉淀成我心里一笔无法衡量价钱的财富。回城后,有一天,娉婷问我,咱俩要是结婚的话,她是不是必须签婚前财产公证书,你知道吗?我默认的时候,简直无地自容。如果我家的财富需要公证所有权,那她家的呢?如果夫妻俩你的仍只属于你、我的也只属于我,那还算什么夫妻?妈妈,我想过了,我不要和娉婷分彼此。”
陈妈妈和娉婷齐齐被陈君忆劈过来的雷炸得魂飞魄散,神魂颠倒。
“君忆,别说婚前财产,就是婚后AA制,尝试的人,也很多。”陈妈妈说得疲弱乏力,儿子谈个恋爱谈到如此地步,她也很新潮地体味到了“无语”二字的含意。
陈君忆摇头:“妈,不是我不自私,恰是我太自私,我希望,我的是我的,她的,还是我的。甚至,我的是不是我的无所谓,而她的,必须是我的。”
娉婷体恤地推来座椅扶陈妈妈坐下,她都已经被陈君忆的“你的”、“我的”给缠裹晕了,想来,陈妈妈更是晕眩。
“不行!”陈妈妈不想再情啊爱的刺激心脏了,索性快刀斩乱麻,“我一定要保全陈氏来之不易的家产,你们什么时候想结婚,什么时候就过来签,这已经是我能作的最大的让步了。”
陈君忆揽着娉婷肩膀的手紧了紧:“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娉婷不茫然。若不是为他,她不会向陈妈妈妥协,一如陈君忆所说,如果陈家的财产需要公证产权,那她家的呢?如果夫妻俩做不到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生死相共,那还叫什么夫妻?不外是搭伴过日子的露水姻缘。话又说回来,她也想通了,有心就好!陈君忆爱她,就足够。别的,有什么计较的必要呢,她本就不是冲着那些去的,就让大家各取所需吧。
娉婷拍拍他的手背,微微笑:“都是你的,你的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
“那你还有什么?”
“够了!”漫说陈妈妈,娉婷都受不了了,她虽然不在乎当着陈妈妈的面上演肉麻话剧,但老年人的心脏承受力那是一定要考虑到的。“你有完没完?到底要不要我签,不签的话就……”
“要签也是我来签。”陈君忆的话说得似经过深思熟虑。
你签,签什么?陈妈妈和娉婷面面相觑。
“妈,我愿意放弃陈氏所有资产和继承权,如果你和爸爸希望我留在茂发,那我可以做茂发银行的职业经理人,否则,我也可以尽心辅佐君予上位后再去自谋职业。这样,你可以保全你的资产,我也可以保全我的爱情,皆大欢喜。”
若是陈君予知道自己又被无缘无故地牵涉进来做了炮灰,只怕立马就地打滚嗷嗷乱叫。不过,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君忆居然会一字一句地说出这种话!
幸好陈妈妈是坐着在!
幸好娉婷心理素质有够坚强!
都不敢说话。过了好久好久,娉婷俯头陈妈妈耳畔,用发自肺腑的、滚烫的声音低低地说:“谢谢你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赐给我,除了为你死,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要不,先就着他,我俩,什么时候都好说。”
语言和表情一样诚挚,陈妈妈还能说什么呢,就算她不相信这女子,难不成,真可以和儿子签财产公证书?
大年三十,娉婷在陈君忆家吃的团年饭。初一,陈君忆携娉婷回老家,呆了三天后,又开着他的那辆神行者载了娉婷父母和乐天回城,这也算是,双方父母和家庭正式做了承认。
五一期间,陈君忆和李娉婷低调结婚。钻戒是陈君忆托陈君予去选的,被娉婷知道后,恨恨地翻个白眼,也只有佯装糊涂,她这个老公,什么都好,就是不咋有心去营造精神上的浪漫。相比之下,两人渡完蜜周回来,她更有兴趣去茂发财务部挖空心思地套取老公的薪水结构和数目,有胆小者给陈君忆打电话征求他同意,念及二人从婚前一直夹缠到婚后的、关于“你的”“我的”的归属纷争,陈君忆笑道:“告诉她,回茂发来做货真价实的老板娘,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话说至此,倒是娉婷虽然应承了陈妈妈放弃所有,但是,日子恬淡流逝,直至娉婷应验了“年轻,好生养”这句俚话之际,都未见陈妈妈拿出什么文书让她签署。再不做声明,等当上“老板的娘”时,就几乎不可能扭转乾坤了哟。
娉婷好心提醒这位已经把全部心思转移到她鼓鼓肚子上的婆婆时,老人家刚核对完已经确认了一遍一遍的生产医院和医生,她苛严的目光阴沉扫来:“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去想以前一些不愉快的事,你若是敢让我的孙子还没出世就误会他奶奶的话,就算当了老板的娘的娘,我还是有办法收拾你。”
“那是那是。”娉婷乖巧点头。看起来,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的确是女人的天性,她如此,婆婆也是如此。
“还不快去把牛奶喝了。”陈妈妈的声音严厉,但心底下还是颇为高兴这个媳妇即使是大了肚子也不恃子生骄,所以,相处下来,也漫出了些自家女儿的熟稔。
“好的好的。”娉婷点头如鸡啄米,握着牛奶杯佯装散步,往花苑走去,那里,有她应对陈家老少恨不得拿了营养品灌死她的法宝——Sky。一边快速地将牛奶往它餐盘里倒,一边眯着眼睛,在晨际间缓缓暖开的阳光下,笑着接刚到公司的陈君忆打来的电话:“……吃了,吃了,刚起床就喝了杯牛奶,现在又喝了一杯,妈咪说的,孕妇要少食多餐,所以,一个小时后还要吃碗海带排骨汤,冰箱里冻着盅燕窝羹是晚饭前要吃的。阿忆,你下班就快点回来哟,否则,就给我去老家把小小旺财和旺福接来……”
旺财和旺福帮他消食的场景如在眼前,电话那头的陈君忆笑,小妻子的眷眷深情挟着孩童的娇蛮将时光直直往后延伸,有小小君忆、小小娉婷缀在当中宛如线谱上的音符,扬指漫奏,就是生命中最美丽的轻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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