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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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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善不慌不忙地说道,却朝我使眼色。

我立即意会,便接道:“是的,我和从善说好了,以后彼此以真名称呼。”

“难怪你们这么熟悉了。”他不再说话,竟转身进入内室。

远处隐约描绘着一抹水墨般的山脉,薄雾烟雨,轻柔飘洒,点缀着宫墙垂柳,鸳鸯戏水,恰似在博物馆里看过的一副古画。

“你还是选了本王。”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中已看不到一丝的情绪。

傍晚,我又去福宁殿看望仲宣,他正在朗朗背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是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好小的孩子,居然能背出这么艰难的古文。

仲宣扔下书籍,扑向我的身边,奶声奶气地说道:“小姨,要抱抱我。”

“呵……”我越看越喜欢,不禁捏起他脸上的粉肉。

仲宣开始抗议,嘟囔。

哈哈,这样的他,可爱极了。

可是……我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

“小姨,我不要你不开心,你尽管捏我的脸。”

我彻底绝倒了。

我亲吻他的额头,眼中却蒙雾。

南唐宫殿,落日烟霭,仿佛有那种凄美的意境。

那人一袭绿衫,不似人间的温度。我与她彼此对视,仿佛有几百世,每当想一窥真相,她却如镜中花,水中月,悄然转身,碎在清水涟漪,如仙雾般轻轻蒸发,令人无法琢磨。

我睁开眼睛,仍是自己的卧室。

难道我的前世,也跟她有关么?或者,原来的家敏,可能认识她么?

窗外已亮,又发现毕珠在桌上静静地入睡。

我轻轻地穿起衣服,蹑手蹑脚,推窗。

金色的快乐,柔软,轻香,照射在我的掌心。

庆奴端盆从瑶光殿走出来。

她朱唇皓齿,鲜眉亮眼,蓦然看向我,很快,娇羞地低头,转身跑掉。

庆奴的性格,还真古怪。

姐姐斜躺在软塌上,病容清淡,美眸傲然,垂发乌黑,飘然淡香。

“姐姐,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家看看。”

“家敏,你真是孝顺。”

“当然,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孝顺你们,还孝顺谁?”

姐姐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

最后,她累了,闭目歇息。

家中宴会,众人各有心事。

杯盘碗盏间,精致菜色,每一个人啜饮美酒,笑语盈盈。

“家敏吃饱了,先去书斋看一会,好么?”

书斋一尘不染,藏书层次分明。

紫檀桌案,白瓷笔架插着数支毛笔,压着一张信笺。

我走上前,粗略地扫了几眼。

纸上的开头,赋了一阕《更漏子》。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

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李煜……到底给谁写的诗?

姐姐抱病卧床,恐怕不可能和他谈风月情爱。黄保仪?不像,她这么知书达礼,不太可能和李煜肆意胡闹。

难道是别的嫔妃?

我的心中开始泛着丝丝的酸意。

李煜来了,看到我手中的一纸诗笺,脸色微微一变。

“你看到了?”

啊?他什么时候进来?

“姐夫,咳,我只是不小心看到而已。”

他的眼眸温柔如水。

“如果你喜欢我的诗词,我可以天天为你写。”

他怎么越说越乱?

“算了,家敏先走了。”

无地而逃……

李煜不顾礼仪,紧紧拥着我。

“家敏……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他轻轻蹭了蹭我的鼻子。

四目相对。

转眼间,他开始轻吮慢碾,温柔得令人怦然心动。

门外突然有声音。

我慌忙地挣脱开他的怀抱。

姐姐进门时,我们若无其事。

“姐夫答应我,等你病好了,就同意让我和你一同回家省亲。”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有一丝愧疚,好像在对不起她。

姐姐浅浅一笑:“后宫琐事,何必麻烦国主。”

“娥皇,天快凉了,朕送你回去。”

临走时,李煜略惆怅地看了我一眼,好似无法割舍。

夜空明月,廊桥下灯光点点,沿着水路蔓延。

庆奴轻声吟道:“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选幸笊桑钚幌沲餐^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我皱了皱眉。

身为姐姐的贴身婢女,不该如此公开谈论姐姐的床闺之事。

她却轻笑道:“国主确实最爱国后娘娘,没一个女人能代替国后娘娘的存在。”

我心中一疼,她的话,彻底提醒了我。

庆奴转向我,语气有几分不以为然:“任何被国主宠幸过的嫔妃,都有自知之明,从来未想过跟国后娘娘争宠。”

“庆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告诉姐姐吗?”

庆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太多的话,便跪倒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周二小姐不要生气……”

“没事,反正我快嫁人了,姐姐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要好好侍奉她。”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其实,人在宫廷,身不由己。只要不违背良心,你也可以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幸福?奴婢从来不敢奢望。”

我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似乎不太自然,便接道:“蓬莱院快到了,周二小姐,请走好。”我点点头,不可置否,转身回走。

“等!”

“如果奴婢犯了滔天大罪,国主和国后娘娘会原谅奴婢?”

“不会。”

想必,庆奴所说的滔天大罪,或许只是她自己杞人忧天。

她眼中蒙泪,静静地望着我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蘑菇笔下的大周后,是参考《情剑山河》的何晴版为主,因为她比刘涛版更漂亮,又接近我心目中的大周后形象。还有,蘑菇希望各位看客,能开心地看完,如果还不满意的话,就挑刺吧。

残香暗涌

月圆如盘。

黑夜里,残香暗涌。

画堂里,他的薄唇一直紧贴着我的额头,滚烫,浅浅兰香。

我心中一酸,仰起头问道:“你爱的是姐姐,还是我?”

“这事很重要吗?”

我点头称是。

李煜表情痛楚,喃喃道:“难道,你还是不能明白我对你的情意么?”

我脸上一黯,“我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眼中一震,慢慢地松开了手。

李煜,我还是做不到和姐姐一起分享你。

九月秋意,此时只剩下残梗,池里残缺不齐的荷叶,更增一丝凄凉。

我们偶然相遇,却装作若无其事。

可是,他的酸涩眸光仍令我不禁一颤。

我却强逼着自己不去回想,于是提议出宫散心。

仲宣和仲寓听到我和李从善的对话,就说想和我们一起出宫。

你们不要当电灯泡,好不好?

电灯泡是什么意思?

仲宣一脸问号。

电灯泡,顾名思义,就是好可爱的人……

我注意到李从善眼里的戏谑,便急忙改语气。

仲宣认真地点头,接下来,他说了一句让我晕倒的话:“小姨,你是电灯泡,我们也是小电灯泡。所以,电灯泡更要带着小电灯泡,嘻嘻……”

我满脸黑线。

“好了,有本王在,两位皇子不会出事。”

仲宣笑嘻嘻地说道:“七皇叔真好!”

谈定妥当,换衣出宫,正是午后。

街上车水马龙,我怀里的人儿,居然呼呼大睡。

欲哭无泪,不至于吧?

李从善突然说道:“家敏,还得等好几年才能娶你,但本王永远不后悔。”

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在我的嘴唇轻轻地划过,有一缕痒意。

眉目传情,至此。

这时,仲宣打哈欠。仲寓也醒了。

马车转眼间到达瓦官寺。

李从善抱着他们下车,而我跳下车,左脚一扭,便痛得咧嘴,强忍泪水。李从善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来人,快请瓦官寺的方丈……”

很快,瓦官寺的方丈来了。

我抬头一看,却愣了。

那人不就是我以前见过的江正么?他怎么变成瓦官寺的新方丈?记得他不是在青山寺担任方丈么?此时,他轻移我的左脚,剧痛钻心,我紧抓着李从善的手腕,怒视江正,失声喊道:“你想弄疼我的脚么?”

仲宣哭道:“我不要小姨痛,不要小姨痛……”

仲寓耐心地劝道:“不要耽误方丈治疗……小姨会好起来……”

“这位姑娘的左脚踝,只是脱臼了,不碍事,只是要烦扰施主把她抱到寺里的偏房,让老衲为她接骨。”

李从善点点头,抱起我,飞快奔去。

偏房,古色古香,墙内有一幅画,是山水泼墨。

小和尚已经端来一瓶白酒。

江正把酒倒入碗心,点了火焰,用手迅速沾着,再摸着我的伤处,轻捏一会,转头对李从善道:“还烦扰施主抱着她,免得让她乱动。”

李从善抱住我的上身,江正飞快地抓住我的脚踝,用力一拉,再用力一送,我痛得咬住李从善的胳膊,脚再一阵剧痛,便失去了任何知觉。

醒来时,仲宣泪眼汪汪地抓着我的手,说道:“我还以为小姨不再醒来……”

“我的命还很长,哪能会轻易死掉?”

我转头问仲寓:“你们的七皇叔,到底去哪里?”

“小姨把七皇叔的胳膊咬得不轻了,方丈大人还帮他包扎伤口。”

李从善……

我的眼中一热,却暗自压抑着自己的奇怪感觉。

门外立着一个玉面书生。

“一介小生樊叔清,有事要见方丈大人,麻烦小姐能为之引路吗?”

哦,原来是樊若水,当时我还见过他一面。

我正沉吟,仲寓代我回答道:“方丈大人正在隔壁那边。”

樊若水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喜地问道:“是你,你还记得小生吗?我们在青山寺里见过。”

李从善的左胳膊包着厚重的白纱,出现在门口。

“你要找周二小姐吗?”

樊若水尴尬地望了我一眼,摇头道:“不是,小生来此是为了找方丈大人。”

“有事找小僧?”江正淡淡地走过来,又看了我一眼。

“唐国欲举行科举殿试,不知方丈大人能否破例收留小生?”

江正沉吟不语。

李从善的语气一松:“你是要参加科举秋试的书生?”

樊若水点了点头,说道:“敢问此人如何称呼?”

“就叫本王韩王吧。”

“啊?小生不知贵人正是国主之弟,如有言语冒犯,还请韩王大人多多包涵!”

李从善轻挑眉头。

“你的费用,本王全包了,如你能高中,日后要尽力为唐国出谋划策。”

樊若水又磕头感谢。

李从善转身叫人付出一大串铜钱,交给江正,负责樊若水的衣食住行。

南唐,银子还未出现,当时人们都用铜钱。

我想下床,江正及时阻止:“小姐的脚刚愈,不可轻易下床,否则病情恶化。”

“我想回去……”

李从善不顾自己的伤口,居然抱起我,出寺门。

我躺在他的怀里,脸上微热。

为什么,他们偏偏相似?为什么,我爱的却不是他?

“本王将以最好的婚礼来迎接最美的你,愿你我共结同心。”

仲宣和仲寓居然笑嘻嘻地拍手。

我大窘,还威胁他们不许乱说。

一轮红日,缓缓地西下。

李从善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到床上,“再过几天,你可以下床,只是不要运动过度。”随即,他的手指划过我的头发,轻声言道:“家敏,如果我们永远一直在一起,该有多么好啊。”

我轻轻地吻了他的面颊。

就让他暂时充满在我的脑子里吧。

他面上愕然,就用力地抱住我。

男女拥抱,就是彼此的温暖。

门咚咚地响起。

我们一脸尴尬,便松开了彼此的怀抱。

钟太后表情淡笑,而李煜脸色阴晴不定。

李煜终于淡淡地开口:“你们虽有一纸婚约,却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此举于礼不合。何况,家敏还小,七弟也不该如此心急。”

李从善回道:“多谢皇兄的提醒,从善知罪了。”

钟太后似乎感到不对劲,便出声打断:“家敏既然没事了,大家该回去了。”

李煜痛楚地瞧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暮色中的宫殿,天际渐紫,月色透过水晶般的珠帘,点点磷光。

科举秋试,樊若水居然落榜了,只缘于徐铉的一句话,此人不堪重用,更引起朝堂众臣之间的激烈争论。

李煜为了平息他们的不平,特意主持殿试,批准五名中举学生接受殿试,还破例让樊若水参加。

谁知,徐铉频繁上奏,说国主主持殿试,有损朝廷万年典范。

朝堂中分为两派,针锋相对。

李煜烦不胜烦,便终止殿试,淘汰所有的中举学生。

毕珠刚出门,却惊呼道:“国主……”

我停下梳头发的动作,惊愕地看向李煜。

李煜怔怔地注视我。

我让毕珠先回去,毕珠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只好离去。

关上门,光线幽暗,我淡笑道:“姐夫,你有什么事?”

他的唇刚贴到我的额头,我心下凄然,缓缓地说道:“不要做出让我恨你的事情。”

李煜松开了手,神色痛苦。

他一身白袍,眉目俊朗,在阳光下,依稀有温暖的气息。

“家敏,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从善?”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是为了残忍地割断着我与他的一点情思。

“今夜子时,约在红罗小亭。如你仍爱着从善,我便放手,并会祝福你和他。”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各位看客觉得哪一个有问题,麻烦留言帮我捉虫子,谢谢……

潜来珠动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又会如何?不去又将怎样?

清晨,姐姐正靠在软榻,捧碗轻饮。

“不过,我不愿此外面的传闻影响到你的终身幸福……”

我纳闷地看向她。

姐姐又道,“小妹,我让毕珠收拾细软,明日巳时让人护送你回家。到时,你别忘帮我跟娘好。”

“明日?”我暗自心惊,“那么快?”

“今晚,我可能会去蓬莱院看你。”这次,她面无表情。

我一时呆立。

只能回到蓬莱院。

萨婆指挥宫人收拾行李。

她直接取出一双系着银铃的描金绣鞋,叹道:“你最近半夜三更常常出门,无疑是对小姐的清誉有所影响。国后娘娘派老奴送小姐一双金缕鞋,仅仅是限制小姐的行动,还请小姐万万谅解。”

金缕鞋?我怎么觉得好熟悉?

唉,姐姐之命不可违抗,萨婆也难做人。

我只好穿起金缕鞋,小巧银铃,随着脚步声响起悦耳的籁声。

直到日薄西山。

这一晚,不知何时,窗外飞起薄雾。

姐姐满意地瞧了萨婆一眼,转而和我絮叨,无非就是关于如何学习礼仪、如何侍候丈夫的事。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的教导,只是苦于无法脱身。

终于,她开始有了倦意,说道:“天色已晚,我暂时留宿一晚。”

我无法拒绝姐姐,只好点头。

我招招手,在毕珠耳畔低语。

“你……你不是要嫁给韩王大人么?……”

“先别说这个,你能帮我吗?”

“唉,奴婢恐怕帮不了你,因为国后娘娘已让奴婢守门……”

她四下环顾,悄悄地靠近我的耳畔:“小姐,如果你要去的话,最好是现在。”

那不是太冒险吗?……

我暗自摇头。

门外,流珠来了。

姐姐惊醒了。

她听说仲寓不小心摔倒,由于爱子心切,便和流珠等人急忙出门。

可是,萨婆仍然守在我房里的门外。

我与毕珠互视,满心着急。

“先回房再说吧。”毕珠轻声安慰。

烛火下,映照窗扉,放出浓黑的人影。

这么晚,萨婆还不睡?

我还是决定熄灭烛火。

万籁俱寂。

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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