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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一个小山村-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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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路上想起来我都后悔死了,”“好了好了,”韩姐打断我,“大过年的别说了,我相信你这回。”我搓了一小把花生,吹干净皮儿,倒进韩姐嘴里,韩姐说:“这还差不多,哎,你手洗干净没有啊?”我赶紧说:“洗得干净着呢。”韩姐干净的出名,我哪敢糊弄她。
过完十五,县里开四级干部大会,我们一年繁忙的工作由此开始了。这个会是一年中最大的会,全县大队以上的干部都参加,我们最怕这个会,就说这走廊,摆着痰盂,可地面甚至墙裙上到处是痰迹,那会儿的人们就那习惯,人家随口吐了,我们就擦呀。会议期间对外都不接待,韩姐她们也上楼帮着搞卫生,用抹布擦墙裙的时候,韩姐那么个爱干净的人哪受得了,蹲在痰盂那吐了好半天。
吃完饭又得忙一阵,帮餐厅收拾碗筷,特别是中午,人家都愿意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聚在一起吃,吃完碗筷一丢就走人,全所上下得收拾半天。
散了会,正常对外营业,还有就是部门行业的一些小型会议,就没那么忙乱了。
出了正月就到二月二,那天,我带了些小大娘炒的豆子去上班,家远的都跟我要,还哼哼着:“二月二,吃豆子,谁不给我是小舅子,”我都得一一分给她们点儿,然后翻开兜说“没了”赶紧跑开,跑到韩姐那,我从另一个兜里掏出豆子全装到她的兜里。再碰到要豆子的,我就俩兜都翻出来让她们看。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刚进单位大门,听大家说,韩姐的爸爸心脏病突发半夜送医院抢救无效过世了。我不相信,跑到接待室去看,郑会计在那替班,我问他,他难过得说是真的。不知咋的,我联想到了父亲去世时的情景,疯跑回宿舍,放声痛哭。姐妹们吓得忙问:“怎么了,菊花?”我啥都没说,直哭到姐妹们说:“我替你去值班。”我才擦干眼泪,说:“没事儿,我去,你们该睡的睡吧。”
到了服务室,杨姨也在,看样子也像是哭过,看我进来,杨姨说:“看来你是知道了,好好的一个人,白天还上的班,还去洗的澡,换得干净衣裳,晚上看电影回家难受,来了车,还是自己下楼上车,怎么去了就没回来呀,忒可惜了,才五十的人啊。你韩姐一满家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我们几个赶早去的,没进大门就听见哭声,出来老远还听得见哭啊。”杨姨说着又掉了泪,我也跟着抽泣。
一连几天,我都没回家,我想去看韩姐又不知道该不该去,就想着韩姐哪天来上班,我能快点见到她。那几天,我真的像丢了魂一样。
伯父来找我了,说家里都担心,来看看怎么了,我推说工作忙,晚上就回家。我努力掩饰着自己异样的表现,回到家还强作欢笑,可呆不了一会儿就赶紧回到单位。
那天我下了夜班,照例先跑到接待室看看,韩姐终于上班了,她眼睛红肿,看我进去,抱住我就哭了“菊花,咱们怎么这么命苦啊”,我搂着韩姐也是大放悲声。郑会计过来,轻声说:“菊花,带你韩姐进里屋,我替她顶会儿班。”我拉着韩姐进了屋,姐俩同命相怜,哭得差点背过气去。我先打住了哭声,赶紧帮韩姐捶打着后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重复着说“韩姐,别哭了。”
韩姐的大弟调到他父亲生前单位,楼上楼下的方便照顾母亲。韩姐说,单位给了弟弟一个月的假期,弟弟带母亲回老家到处转转去散心;没多久,韩姐说,她母亲忽然从悲伤中清醒过来,逼着弟弟回来复习功课了,弟弟只好装装样子给母亲看,说就是考上怎么走得了?还说,弟弟也学会了打针,每天也是按时给母亲打针喂药,我不在家他还得做饭。就算他真想考上,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了。
可有一天,韩姐专门跑到楼上,大声对我说:“我大弟考上大学了,是本科。”
那以后,韩姐的母亲逼着她大弟去上了学,为了照顾家人方便,单位给韩姐腾了两间平房,她们母女和读高中的小弟弟搬进了招待所。
那以后,我就常去韩姐家。可国庆节去,韩姐不在,八月十五去,也不在。问杨姨,说是国庆节前就请了长假。
第二十八章 姐嫁人,兄嫂进门
秋高气爽,忙完秋姐姐就要出嫁;同时,哥哥的新房子也要动工了。伯父没忘了对伯母的承诺,商定了行程,让哥哥先给家里捎回信儿去了,两边儿同时开始了准备。兰花姐姐过来,劝伯父伯母说:“人家这会儿都那么忙,您就别去凑热闹了。”伯父说:“去就是图个热闹,冷冷清清的家去干么?”兰花姐姐说:“要不我找车陪您去看看?”伯父说:“不用了,俺要住个个把礼拜的,俺都盘算好了,你们甭管了。家里俺也托付给你韩姨了,放心吧,带好孩子上好班,别让俺们结记着就不孬。”兰花姐姐没辙了,只好对我说:“菊花,你可好好照看着爸妈,”伯父说:“别再说了,那么一大家子人呢,放心回去吧。”兰花姐姐叹口气,交给我个红纸包,说:“我回不去,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你姐,替我恭喜她哦。”我收下红包说:“嗯,放心吧,姐姐。”
到了走的那天,我早早去找杨姨请假,杨姨签了字,说:“一个星期啊?这么长时间的假,你还得找所长去批一下。”我拿着假条去找所长,所长好像知道我要请假似的,啥都不问就签了字,然后说:“孩子,多照顾着你大爷大娘点儿,好好帮你大爷了却这个心愿,下次回去,可就不知道哪年哪月了,真想陪他去走一趟,可他硬是不肯啊,对了,回来那天是星期天,对吧?你要想办法留他到吃中午饭,千万记住,这是任务,为什么,不要问也别告诉你大爷。好了,快回家走吧。”
我带着疑问回到家,伯父找好了拉板车的,我们架着伯母坐上了板车,到了车站买票上车。虽然后排座颠点儿,我们还是选择了后边,因为可以把伯母夹在中间扶着。司机师傅看我们这情景,遇到沟坎儿都会减速的。
还是在山后下车,到车门那,伯母就被哥哥带着的几个壮小伙子接过去轻轻放到垫着厚棉被的太师椅上,姐姐妹妹一边一个拉住伯母的手。太师椅两边各绑着一根粗粗的杠子,随着哥哥的一声“起了”,四个小伙子稳稳的抬起了太师椅,前边的俩个子矮,后边的俩个子高,后边先弯着腰让椅子保持着水平状态。哥哥一声“走啦”,椅子开始前行,开始上山,后边个高的慢慢挺直腰板,坡儿陡的地方前面的也弯下腰,他们就这么用弯腰让椅子始终保持着平衡,小大娘紧绷的脸开始有了笑容:“俺那娘哎,谁出的这主意,这倒像个轿呢,一开始俺还害怕呢。”姐姐说:“还有谁呀?俺大爷的主意啊,放心就是,俺都让他们抬了一回试过了,可舒坦呢。”伯母的情致也来了,“真的,好舒坦,坐轿一样的,真好。”到了山顶,他们慢慢放下椅子,高个和矮个换了位置,伯母说:“你们,歇会儿,我先看看。”我站在伯母身后,随着伯母的视线也在看,北山连成片的柿子和红叶像一条橘红色的裙子系在青山腰间,东山和南山坡地里白花花的满是晾晒着的地瓜干,山顶的松林依然青翠,村里新添了许多瓦房。阵阵满含着丰收喜悦的欢声笑语,在脚下的山谷里久久回荡,人们已经开始采摘丰收的果实了。
平安下山,母亲早过来拉住了伯母的手,进了院子,放下椅子,哥哥要背伯母进屋,伯母摇摇头,“这里,挺好,先坐会儿。”大家把椅子调了个头,面向南方,院门口硕大的柿子树就在眼前,树上的柿子挂满枝头,黄澄澄的让人垂涎。我说:“娘,我原来可没看见这树结这么多柿子啊?”母亲笑着说:“可不是咋的,俺也头回见,许是知道您大爷大娘来,使劲儿结果讨他们喜欢呢。”哥哥早跑去从树上摘下两个熟透了的柿子,我拿过一个,轻轻剥开个小口,露出里面蜜汁一样的果肉,我递到伯母嘴边,“大娘,您老尝尝。”伯母咕嘟着嘴,嘬了一口,脸上都露出了甜蜜,“嗯,真甜,真甜。”哥哥早把另一个剥好递给了伯父,伯父也是连声说:“真的好甜。嗯,俺老头子吃柿子,也专挑软的啦,这几天俺可得吃够,这东西吃了对俺老两口都好,润肺的呢,梁子,得保证俺们的供应啊,呵呵”。母亲说:“光这棵树还不得下个几百斤?管够啊。”
三叔三婶儿过来,伯母看大家都站着,就说:“进屋吧,”又对哥哥说:“来吧,背俺,不去里屋,堂屋说话。”哥哥背起伯母,母亲和三婶扶着进了屋,三叔扶着伯父,伯父推开他的手:“俺还不到那份上,”说着进屋,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弟弟过去递上烟,妹妹掏出火柴早等着点了,姐姐说端过一碗白开水说:“大爷,您喝这个吧,刚吃了柿子。”又倒了杯茶给三叔,伯父端碗喝了一口,“嗯,还是咱这泉水好喝啊,记住,俺这几天只喝泉水,不喝茶啦。”母亲喊姐姐,“快给你大娘也倒一碗。”
吃完午饭伯父说:“耽误你们大伙儿半天时间了,到这打住,能干活的打这起谁也别管俺,她二婶子和俺这闺女陪着就行,要不,俺可打道回府了。”小大娘急了,“那,俺干么去?”伯父说:“好几年不在家,你就不想看看乡亲,四下里转转?”我说:“我大爷这是放假给你呢,就你自由了,爱干啥干啥了,还不…”“噢,噢,自由,俺明白了,多谢多谢,”小大娘说着还抱了抱拳,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姐姐打趣地说:“那我可也就自由去下柿子了,”我知道姐姐是在逗我,追打着她说:“这就送你到山后去自由。”母亲笑得弯了腰,“该干么的干么去,都自由了。”
大家都知道伯父的脾气,三天后,柿子下完,背到了家里,大家才聚拢来,媒人也跑来问话儿,做着最后的安排。伯母叫过姐姐说:“恭喜,闺女,祝你们,幸福,白头偕老。”递给了姐姐红包,我也赶紧掏出俩红包说:“姐,这一个是兰花姐姐的红包,让替她恭喜你。明天你就离开这个家了,这些年家里可多亏了你,另一个是我的,我真心的谢谢姐了,也祝福姐姐了。”递过红包,我深深地给姐姐鞠躬。姐姐哽咽着抓住我,说:“妹妹,俺可觉着对不住你呢。”三婶儿插话了:“行了,大喜的日子哭啥,有泪留到明天,来,妮子,拿着俺的,别嫌少。”姐姐说:“三婶子,您和三叔帮了俺们多少俺心里有数,俺当牛做马都报不了您、三叔、大爷、大娘对俺们的恩啊,俺走了,您都不还得帮俺这个家?俺给您几个老的磕头了。”姐姐泪流满面跪下了,三婶儿连忙拉起姐姐,一把搂在怀里“呜呜”的也哭开了。伯父说:“咳,刚说了大喜的日子哭啥,这倒好,自己也哭上了。”三婶儿抹了抹泪,“俺可见不得这个,她大爷,这几个孩子忒懂事,忒招人疼呢。”
良辰吉日,艳阳高照,迎亲的队伍从山口来了,许是有什么讲究,或许是开着拖拉机只能绕道吧。拖拉机挂着彩绸贴着喜字儿,姐夫穿的中山装板板正正的。到了家,拜见过家里的老人,拉着姐姐走到了村口,姐姐回头看着母亲,看着送行的人们,看着熟悉的山村,跪倒在地就磕了三个响头,姐夫忙拉起姐姐,姐姐张了张嘴却啥也没说,扭头朝拖拉机走去,姐夫抱姐姐上了车,“突突突”,拖拉机开动了,姐姐回头,就高喊了一声“娘——”。
姐姐过门了,隔着一座山。第二天,吃过早饭伯父就张罗着走,大伙儿还是挽留,我有任务在身,当然是帮着留的,我说:“大爷,打回来还没到南山看看呢,小时候套兔子,掀蝎子,钻石窝,我想去看看呢。”听我一说,伯父不说啥了,伯母说“让,闺女去,我也去。”母亲说:“那快去叫人来抬椅子。”哥哥说:“不用啊,这才多远,俺背着。”这回远了,伯母倒不让背了,说:“这段路,好走,我要走走。”小大娘说:“他大爷没让拿你的拐棍儿家来,您就让梁子背着吧,好不好啊?”伯母摇摇头,说:“我要走,说不定…,嗨,走。菊花,扶我。”我和妹妹架着,扶着,一步一步走,十来分钟的路,走了快一个小时。弟弟头顶着椅子,到了南山,弟弟放下椅子,我们扶伯母坐下,回望着山村,伯父说:“嗯,该来,不来南山,倒是一大遗憾呢。”伯母眯着眼望着,抬手指着说:“家,柿子树。”我说:“是咱家,就咱门口的那颗柿子树大。”伯父问三叔:“那天送亲,俺看着山下的路宽了不少,山上的开始修了吗?”三叔说:“这不一直修到这了,您也知道,咱村里人少,修到山顶那可是愚公移山了呢。对了,公社来人看过呢,说是南边的路也往咱这修着,连起来就成了大路了,那时候咱村就通汽车了。”
时近中午,母亲在大门喊着让回家吃饭,我们又像来的时候一样往回返。所长让留大爷到吃午饭是啥意思啊?我还是猜不透。“来汽车了”弟弟的喊声,解开了谜团。我对伯父说:“怪不得那天所长让留你到中午呢,他准是来接咱了。”伯父说:“咳,这个老弟,怪不得那天老套我话,还说要陪我一块儿来,俺没答应,他到底还是来了。”
车一直开到了南山,所长叔叔下了车就奔伯父去,两人并肩站着环顾一圈儿,所长叔叔说:“老连长,打莱芜战役我参加了队伍,咱奔孟良崮就打这儿过的,那晚,你就是走到南山顶回头望着说这是你的家乡,过家门而不入,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所以,我真的想来看看的,今天来,也算实现了我的愿望呢,怎么,还不同意?还不让进家?”伯父“嘿嘿”笑着,“既来之,则安之,来的都是客,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想不到啊,老弟,你还记得三十多年前俺那档子事儿啊,来得好啊,那回俺都没家去,这回,咱兄弟俩一块儿家去,好好喝一气儿,走,咱回家。”
家里,母亲和三婶儿早摆好了饭菜,所长叔叔又带来了熟食和酒,加上家里准备的,满满一大桌。
上班后,没忘了先去找韩姐,跑到接待室,韩姐上班了。我送给她姐姐的喜糖吃,还跟她开玩笑说:“姐,你啥时候办喜事啊,可别瞒着我呀。”韩姐剥块儿糖塞我嘴里,“臭丫头,吃糖吧。”我问韩姐:“对了,回家前我去找你好几次都不在,还是听杨姨说你请了长假,你干啥去了啊?”“哦,那个,”心直口快的韩姐支吾着,“就是给我联系了个对调进京的机会,让我去看看,可家里现在这个样子,我哪能走啊,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没办,这不就回来上班了。”听了韩姐的话,既惋惜又高兴,可我知道,韩姐早晚都要走的,想着,不免长叹一声,韩姐说:“菊花,犯啥愁了又,干嘛叹气呀?”我说:“想想你还不早晚都得走,我心里堵得慌,我舍不得你走啊。”
刚入冬,一场寒流过后,伯父伯母都染了流感,咳嗽的厉害,憋闷的厉害。几次到医院去看,医生说伯母是肺心病,伯父也是肺里的毛病,还要继续检查确诊。医生让住院检查治疗,伯母不肯,伯父也不肯,“眼看着就过年了,俺可不在医院里过,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大夫,开方吧。等过了年,俺再来查就是了。”经过治疗,伯父伯母病情有所缓解,伯父说:“看看,没事儿了,咱可以好好在家过大年了。”
年前,兰花姐姐一家来送年货,留下一起吃的晚饭。我担心的把去医院检查的情况告诉兰花姐姐,兰花姐姐说:“那等过了年,咱想着让他们再去检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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