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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不可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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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敛神叹气又说:“九一年,我在倪康手下做事,砸过他场,抢他不少生意,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上次在他开的那家海鲜馆碰见他,他表面虽与我饮酒释前嫌,心中可不是这么想。”

辉佬早已经按捺不住,举出一切可能劝说:“那不如向倪正良下手。反正他也是接手他老子的公司。”

王彧尧的小店经营也将近半年,他发觉长此以往不是办法,等攒够钱打算同辉佬再谋出路。

“我同倪正良交情浅,他最瞧不上我们这类人,人家守着他老子留下的大公司,钱多到数不完,多年无联系,见面一张口就是同他做生意,他会理你?”

要说起当年97前不少社团大佬纷纷移民。那时蒋永健和倪康各占新界和油尖旺,两人呈水火不容之势,97后政府扫黑力度越来越强,蒋永健想躲避警察,了却一身麻烦,早在美国证券公司匿名开户,把资金逐步转移。

而倪康早料到之后的日子不会同以前那样好过,便转行正道,将这些年捞到的非法资金,注册一家公司,在国外上市,再发行股票,表面上改头换面,实际将一切转到地下操作。几年后,倪康逝世,便由儿子倪正良继承家业。

辉佬还不死心:“可是小茵在你手里。倪正良同她毕竟是亲兄妹一场,他会给你几分……”

还未等辉佬说完,王彧尧忍不住发飙,咬牙敲他一记响头,语气暴躁:“小茵关他什么事?我王彧尧还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发家?你有没有搞错,她是我妹!你是闲命太长还是见我麻烦不够多,在小茵面前提倪正良,你知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

一记爆栗敲得辉佬两眼冒金星,他揉了揉发晕的脑袋,老实住嘴,不再轻易出馊主意。

王彧尧放软语气:“开饭店事情你不要管,慢慢来,钱不够就博命赚喽,等店里生意萧条了再转让。这世道就是这样,没得钱,谁会应你,给你的薪水不要都拿去炒股赌马,留点给家人用。”

辉佬突转话题,笑得咸湿:“尧哥,今晚去不去大富豪?”

最近听说大富豪新来了几位年轻水灵的舞小姐,辉佬早已经忍不住,想要去泡夜场,本港夜生活本就丰富,大多数人白天起得晚,晚上都穿得光鲜靓丽去夜店舞厅寻刺激。当然得叫上王彧尧一同风流。

王彧尧目光睥睨,不耐烦说:“晚点再讲,我先回去看看小茵。”

王彧尧深知,以他现在地位与蒋永健讲开大饭店实属天方夜谭,昔日风光不在,你去与他人空谈理想抱负,对方肯定笑掉大牙。至于倪正良就更不用谈,这家伙骨子里本就瞧不起平凡人。

他不急,做任何事情首先得沉住气,舍本逐末终究会功亏一篑,只要挣到钱,这些都是早晚的事情。

弥顿道不知是地段抢眼还是为何,王彧尧店铺租金一月比一月涨,他划算着几时用高价将店面转让。

晚间时分,辉佬喜欢去砵兰街的暗娼消遣,白日的砵兰街只是一条普通街道,无任何的特别之处,到了晚上,一路灯箱相继亮起,只靠着上面几个明价标码的醒目大字来招揽客人,这里一直连接至山东街,上海街,奶路道,每逢晚间,几个身穿黑色露肚衫的女子行走街头,脸上盖着老式粉底和胭脂,看不清姿色几何,却将半公开的皮肉生意包笼。

王彧尧素来不爱这种地方,无其他原由,纯粹是不想得病,他给辉佬放一个晚上假好生消遣,让辉佬隔天下午去宝生银行开户,再由他亲自转账去内地。兑换店在银行的转换金额,会受到本港法例监管 ,但他们转账的资金不算大,也只当做一般转账而非汇兑的形式。

将一天的事情安排完毕,王彧尧收拾东西回屋,王茵正仰躺在沙发上听古典音乐,她双目微闭,听到外面传来声响时嘴角上扬。对她而言,眼睛看不见的唯一好处就是听觉敏锐了不少。

他轻推房门,走进房间经过床前时顺手拿过毛毯,俯身小心翼翼为王茵盖上。后窗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斜射进来,房间里满是阳光的味道。

对于王茵而言一天差不多过完:“回来了。”她撑起身子,往上挪动位置。

王彧尧坐到沙发边缘,揉了揉她头发:“有没吃饭?”

她先是“嗯”一声,再举手比划,“只吃了一点点,现在又肚饿。”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王茵低头抿嘴一笑,然后拽住王彧尧衣袖轻轻摇晃:“我想吃意面。”

王彧尧沉吟片刻,轻拍手掌,立即去厨房。

王彧尧突然的主动确实让王茵受宠若惊。她和王彧尧生活在一起,都是佣人做饭,他几乎从未下厨。王彧尧成天忙于赌场事务,她又住校学习,一个月也碰不到几次面,甚至回到家他们也很少说话。

那阵子,她就像一个被冷落太久转而和父母赌气的孩子。直到回港,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时候人往往是这么贪心,以前双目无事时,王茵希望每次放假回家都能见到王彧尧,如今失明后,精神上越发的依赖他,更期盼能时刻有他陪伴。

现在王彧尧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每天按时回家关心她病情进展,她对这种感觉即将上瘾。

有时她恼也这个衰地方,恼回港莫名徒生事端,偶尔向王彧尧发问,“我们为何要回这里?你这么想回来究竟是为何?”

王彧尧沉吟片刻回答她:“这才是我们的家,不回港地难道要在温哥华待一世?”

“至于我为何想回来?不知挣钱算不算我一中心事。有了钱就可以随心所欲,我还要治好你眼睛,不是因为我,你眼睛也不会受伤。”

提到王茵的眼睛,他心里更加自责。

那日上街的大头仔带着一帮老友来闹事,话不投机便开弓干架,当时情形极其混乱,辉佬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他将大头仔制伏在地一顿暴打,没料到后面有人手持铁棍偷袭他,最后是王茵替他在背后挡了一棍,整个人摔倒在木柜旁,撞到头破血流,惊得王彧尧快要发疯,若不是王茵之前已报警,警察突到,他早就要了那帮人的贱命。

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更放不下往日的辉煌过去,不愿意默默无闻在新村待一世。哪怕不捞偏门,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凭着双手再东山再起。

到十一月底,阿婆同王彧尧好说歹说,总算确定日子出门去拜黄大仙。

今日风和日丽,阿婆带王茵去黄大仙祠,王彧尧还在旺角小店忙事,故而让她们先行一步。此刻,正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阳光将王茵整个人晕染在一层暖色之中。

众所周知黄大仙庙是香火鼎盛,求神拜佛的信徒更是络绎不绝,庙宇内更有不少内地游客。

来到黄大仙庙,阿婆带王茵先从黄大仙大殿开始祭拜,大殿内只供啬园弟子进入,一般善信只得在殿外遥拜。

殿外热闹非凡,除了王茵还有其他信众跪拜于两旁,阿婆燃三炷香递给王茵,她举香俯身下跪团上,磕头虔诚拜仙师,王茵本无信仰,此时此刻她竟盼仙师显灵,让她重见光明,王彧尧诸事顺利。

许过愿,阿婆挽着她来到大殿旁边的盂香亭,这里是祈求健康之所,还未跪拜,阿婆似想起什么,又赶忙说:“刚才只顾着带你跪拜,却忘了我还要抽签。人老记性差,你先在这里等。我抽支签就来。”

王茵站在殿前,伸长盲杖敲打青石板路,周围人来人往,下台阶时没留神,瞬间栽倒在地,盲杖被人踢至前方,她忍痛伏在地上颤颤惊惊伸出手到处摸索,触到游人的脚底时整个人吓得蜷缩成一团。

嘈杂的声音、混乱的人流,让她陷入一阵窒息般的恐慌中。

围观者甚多,大家唏嘘原来是个瞎子。

王茵咬牙不肯求人,只是伏在地上寻盲杖。

有好心人上去为她捡起盲杖,劝说:“小姐,你眼睛看不见,一个人尽量少来这种人流量聚集地,出了事怎么办。”

她神色微滞,几乎是下意识攥紧对方递来的盲杖,点头道谢。

阿婆在大殿抽签后,找到人解完签,心中欢喜过后,才记起王茵人还留在盂香亭。

王彧尧赶到大殿时,阿婆只得神情委屈,支支吾吾向他说明:“刚才还在盂香亭跪拜,我只去抽支签,她就不见了。”

“顶你个肺!”王彧尧猛抽一口烟,暗骂一句,更恼自己没早点来,甩手狠扔掉烟蒂大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去找啊!我给你这么多钱让你好好看住她,你怎么做的,她眼睛看不见,能走去哪里!”他心想她眼睛看不见,应该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王彧尧挨个询问路人,后来盂香亭一解签人告诉他,“你是讲,那个穿白衣衫还拿着盲杖的靓女?刚刚被好心人扶去经堂。”

最后王彧尧进经堂,见王茵正坐在木椅上同办事人员讲话。他俯身扶她起来,却被王茵不着痕迹推开他,解释道:“别担心,我自己可以走的。”

自她视力日渐模糊后,王彧尧已不记得王茵是第几次说这样的话。

晚间餐桌上,王彧尧强忍着脾气没冲阿婆发作,吃过晚饭,王茵回屋锁门,倒在床上兀自叹气。

“小茵,开门好不好?”王彧尧在门外担心她状况,从回屋到现在没见她说过一句话。

王茵拄着盲杖,开门后,又立即转身沿着墙壁摸至沙发处坐下。

不等王彧尧开口劝慰,她摊开双手,无奈叹气,言语却出奇平静:“你都看到了,这些日子,我连生活都无法自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做不好。我好想工作,我不想天天呆在家,可是出了这扇门,我连自己都顾不住。”

看看今日,在现实中,连出个门就晓得有多麻烦。她总想着证明自己同常人无异,但越想这样内心就越受挫。不知自己几时才能好,再这样下去她发觉自己会得抑郁症。

王彧尧目光暗淡,摸她头,好生哄说:“别乱想,这些都不用担心,等你眼睛好了再出去工作。我养你到大,不至于连你往后的日子都供不起。”

这些日子,王茵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自立自强的模样,她的倔强骄傲和内心深处的自卑王彧尧都看在眼里。所有种种,无一不在鞭笞着自己的内心。回港接二连三发生的糟事,简直压得他要透不过气。

☆、第五章

王茵成天呆在房间用新买的留声机听歌,她每天无所事事,只得靠听音乐来打发时间。

王彧尧这阵子回家回得晚,早上六七点已然不见他踪影,阿婆做完家务,就去隔壁同福叔,三嫂们打了几圈麻将。几个牌友凑一桌,自然有说不尽的话题,福叔是富村大伯,麻将桌上,福叔频繁提及王茵与富村,有意无意暗示阿婆当媒人帮富村说定这门亲事。

“你照看的那位王小姐,多大了?”

阿婆边搓着麻将,牌声噼里啪啦中,她回道:“二十一,大个女了。比你家富村小三岁。我看,好般配的。”

三嫂在一旁轻笑道:“可是,我听讲她眼睛有些问题。”

“她眼睛是前阵子受惊才不好,医生都讲无大碍,会自我恢复。人家可是读书女,高等文凭。”

语义还是富村高攀了王茵。

三嫂拉下脸语塞。

牌桌上福叔故意放水,阿婆赢得个盆满钵满,心情大好,走得时候还不忘敷衍:“放心啦,富村这孩子的事情,我去讲讲看,成不成还得看他们家那位门神的脸色。”

阿婆回屋照料王茵吃晚饭,到家王彧尧便打电话回来,说今天有事忙可能会晚些回来。

饭桌上只剩王茵和阿婆。

王茵埋头用勺子吃着碗里的饭菜。

阿婆替王茵盛碗鱼汤,突然发问,“小茵啊,这几日怎么不见王先生?”

王茵吞下饭菜,“估计是店中事忙,他几日早出晚归,已是常事。”

阿婆先是“哦”了一声,然后摇头笑了笑,忍不住小声劝道:“那倒是,阿婆知道你钟意王先生,男人嘛,胸怀大志是好事,不过你甘愿陪着他吃苦受累无私奉献,他未必会感激你,常年受挫,日积月累,他会把在外头不得志的那口闷气发泄在你身上。”

王茵握紧勺子,停顿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继续吃饭。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总得出几分力,凭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还怕说不动王茵,骨子里越是傲气之人,受到打击只会更自卑。

“阿婆同你讲,他现在对你不错,以后等他有了老婆孩子就不知道了。毕竟他只当你是妹,还能这样照顾你一世?你总得为自己以后做打算。富村钟意你许久。别讲你不知道,阿婆认为,你应找个老老实实肯照顾你的男人,小茵你年轻貌美,富村为人忠厚老实又做事勤快,你们俩……”

“阿婆,今天麻将赢了多少钱。”王茵双目无神,低头喝了鱼汤,面不改色紧接话题:“还是你收了富村多少钱?我同你讲,你就算说破嘴,在我这里也无用。我不是重度患者,也无瘫痪在床,有手有脚,四肢健全,我眼睛还会好,不需要人照顾。”

她学着王彧尧常安慰她的那番话,轻松反驳。本来就比较敏感别人拿自己的痛处说事,人往往会对未知的事情而产生莫名的恐惧。阿婆话说得没错,但字字珠玑令她听了大为不悦,可她能怎么办,突发事件又不是她自己能够左右,连王彧尧与她说话,都得看她脸色出言,生怕伤及她自尊,更和况是阿婆这番言语。而且她从未想过和王彧尧以外的人一同生活。

阿婆见她极为排斥,只好就此打住:“我只是为你以后着想,你不爱听。算了,算了。”反正她已尽力。

在这年年底,王彧尧与辉佬在半岛酒店定下客房,接待了一位内地客户,双方协商几日之后,又成一桩生意。

终于在迎接二十一世纪的前一天,王彧尧携王茵举家搬离新村。

新房子在九龙城区的红矗蛔嫖鄣拇蠛>肮ⅰ

公寓临海而建,傲立本港的核心地段,环抱两百多度的维港景致。南临维多利亚海港,将港湾美景尽收眼底。

看房那天,阿婆乐得合不拢嘴,直夸王彧尧本事大,她还是头一回离开新村住进这样的房屋,照王彧尧的能力,几年之内要住港岛半山别墅不在话下。

这一套近上千尺的公寓类型房,被王彧尧一眼相中,只因房间正对着维港的大海景。他已将祖屋卖给工厂,加上手头上的钱,才买了这套海景公寓房。

搬家那日,富村也来帮忙搬家用,见到王茵只得悻悻然说一句:“阿茵,我现在跟住尧哥做事。”

王彧尧冲她解释说:“正好我店里缺人手,就叫富村来帮忙。”

王彧尧的房间在王茵的斜对面,搬至新家那日,阿婆带王茵大致感受一下房间置物,沙发家电都已备齐,只等她入住。

模糊的墨色天空,站在窗口便能感受湿凉的海风,隐约听见维港传来的一阵阵汽笛声。房间宽敞明亮,只可惜王茵看不清,但能大致摸索房间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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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王茵仿佛看到王彧尧满身鲜血淋漓,与别人搏命厮打,她报警都无用,只是心惊胆战地背靠着墙壁,立在一旁束手无策。

这时又有人手持铁棍在背后偷袭王彧尧,她上前挡住,似乎预感到疼痛,猛地惊醒起身,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颤颤惊惊朝床头摸索盲杖跑去客厅吃药。

王彧尧正与内地客户在舞厅饮完酒回屋,他开锁进房间,按开灯光便看到了客厅中,穿着纯白丝薄睡衣的王茵正低头靠着饭桌轻微喘气。

他站在玄关,望着王茵的身影怔了半秒,暖光灯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王彧尧突然用力拍头清醒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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