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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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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

斯定中大闹一场,斯成受伤,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国内参加斯爽的婚宴,这段时间我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根本没注意到身体的变化。

生理期迟了二十多天,我终于反应过来。

我出门去了社区的药店。

第二天早晨,我在浴室对着镜子,看到一张惊惶无措的脸。

哆嗦着在浴室里呆呆了坐了一整个上午,我换了件衣服,驾车去医院。

我在路上心慌意乱地推算月经周期,当然推不出,整个人简直彻底慌了心神。

斯成和我,每次都会做防护措施,他知道要保护女性,在对待这样的事情,他一向是谨慎的人。

唯一的一次,就是斯定中那次,那次我觉得似乎在安全期,事后因为一直昏沉地发着烧,也没顾得上做补救。

谁知一时不慎,竟然后果如此严重。

大祸降至,我反而麻木不仁。

一个小时之后,我拿着那张子宫的b超图,在医院外的草坪椅子上,坐了一个下午。

那已经是一个生命,脑部血管已经形成,胎儿有了心跳。

从那天起我关闭了手机,不再接斯成的电话。

本来我们的联络也不频繁,尤其是斯定中大闹一场那次之后,我们平时几乎不再联络,基本一两个礼拜会打一次电话,有时候他不方便接,有时候我不方便接,常常是要等到一两个小时后以后,躲到无人处回拨过去,彼此都是安静的背景。

斯成打过来,我没有接,也没有再打回去。

他也习惯了。

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如此,终于有一次,他打了五六通。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一直闪烁,终于熄灭。

然后沙发旁的座机响了起来。

他居然冒险打到家里来。

我知道若非不是着急到了极点,他绝不可能这样莽撞。

一屋的佣人负责照料电话,我不得不接了起来。

斯成在那端说:“葭豫,发生了什么事?”

我压低声音说:“没事。”

他问:“没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说:“我不方便。”

斯成放软了语气:“我近期要出差,我过去看你?”

我紧张地小声说:“你不要来。”

他自然觉察,放低了声音说:“葭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欲于结束通话:“斯成,我累了,我们改日再说。”

斯成有点失望:“你为什么不愿付出一点点努力?你让我觉得是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

我心灰地说:“我就是懦弱的人,你本来就不该对我抱有期望。”

斯成咄咄逼人地问:“我们就永远这样见不得光的过下去?”

我咬了咬牙道:“你可以选择不过。”

他声音也带了不悦:“葭豫,你再说一次,我会当真。”

我整个口腔中都是苦涩的滋味:“我是认真的。”

斯成在电话那端深深地吸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控制住情绪说:“我周四飞抵洛杉矶,我吩咐秘书给你定妥机票,你能否来一趟?”

洛杉矶距离三藩市,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航程,我知道他要挽救我们岌岌可危的感情。

我说:“我没有空,对不起。”

斯成坚定地说:“我住比弗利的四季,我等你。”

我重复了一次:“不用,我不会去。”

电话挂断了。

我掩面倒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完,现在想起来,我在新年回国去香港找他时,我肚子里就已经怀着斯定中的孩子。

一个孕妇,怀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却跟他共度新年。

多么无耻的女人。

我再有何颜面面对他。

那一夜在浴室。

顶上灯光大亮,我赤|裸着身子,仔细地观察到了身体的变化。

肚皮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浅浅的黑色纹路,侧着身体站在镜子前,会看到小腹微微下垂。

不仔细看当然不明显,但自己会有感觉,腹部有一种异常的肿胀感。

一个光洁结实的女性躯体,正孕育着一枚血肉交缠的果实。

却不能把它留下来,这是一个不该来到世界上的生命,心中的难过和歉疚,几乎要将我击垮。

我在洛杉矶没有亲人,没有亲密朋友,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

我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考虑过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一开始觉得不能要,到后来又觉得太造孽,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下来,到深夜再把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掉这个孩子。

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仍然有一丝期盼能够回到斯成身边,而且我在当时在初期服用过大量感冒发烧的药物,我不能要它。

不知道药物对胎儿是否有影响,但我和斯定中已经濒临破碎的婚姻,若是加了一个孩子,只会更加复杂。

我已经预约了周四下午要做流产手术。

胎儿已经快六十天,孕囊越长越大,手术风险会增大。

我自己偷偷地收拾了一个大的手袋,里面放了一瓶热水、干净的裤子、防风外套,独自一人搭计程车去医院,自己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躺在手术间的时候。

麻醉师在我身边工作,我躺在手术台上,看到头顶刺目的雪白墙壁。

巨大的无影灯发出亮堂堂的白光,空气中有消毒水的气味,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斯定中受伤时候的那段记忆,又清晰地浮上眼前。

就是那种人生的荒谬感。

人生的一切都是瞬息变化,在命运翻云覆雨之下,我们除了束手就擒,别无选择。

当时还懂得哭,现在,连眼泪都没有了。

回到家,径自上楼将房门反锁,我坐在马桶上,感觉到血在哗啦啦地流,下腹痛一阵阵地痛,虚汗一直不断地往外冒。

我躺进房间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躺在床上忽然被电话声吵醒,我一看,已经晚上十点多。

钟楚益打电话来。

电话持续地响,我只好接起来:“楚益。”

“小豫儿。”

“你们吵架了?”

我无声地沉默,情侣才有资格吵架,我们算什么?

钟楚益叹了口气:“他推掉了今天所有的行程,在酒店等了整整一天,固执得连吴先生也不见。”

我按住头,虚弱地道:“楚益,我现在不想谈了这个话题。”

钟楚益声音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不该管你们私事,但我们算是朋友吧,总之,你不要轻易放弃,大老板很可怜的。”

我突然觉得到身体下面有一股热流涌出,感觉到床单湿漉漉的。

我慌忙说:“师兄,对不起,我得挂了。”

我的心思无暇顾及其他,那一夜,我流着泪躺在床上,对着天空祷告了一夜,我祈求上帝原谅我,我祈求定中原谅我,我一遍又一遍地祈祷,希望这个错误来到人世的无辜生命,能够重回安祥之地。

☆、第58章 五八

傍晚下班回到家,车子停到庭院门前。

我下了车,看到大门半开着,文森特请了工人在修建草坪,我走进屋里去,将高跟鞋踢掉,顺手将手提包丢在沙发上,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在办公室坐了一天,此时松开了合身的套裙,下腹一直隐隐的酸痛,终于剧烈地闹腾起来。

我坐到了玄关的一把椅子上,抬手缓缓地揉着肚子。

我选择在周四做手术,周五请了一天的假,连上周末,总共休息了三天。

那三天,我都是在床上躺着的,子宫的伤口持续地出血,我一直在惊恐和绝望之中度过。

到后来,出血量慢慢少了,整个下腹绵绵的疼,快两个多星期过去了,却一直不见好。

忽然有人在客厅中出声:“你肚子痛啊?”

我吓了一跳。

斯定中从沙发背后伸出头来。

我简直吓了一跳,他很少这个时间在家。

我站起来:“没有。”

斯定中有点奇怪地看着我:“你最近怎么忽胖忽瘦的?”

他纳闷地将我打量了一番:“你不是吃了减肥药吧?怎么面黄肌瘦的。”

我从茶几上拿起杯子,起身去倒水,没有理会他。

斯定中在我身后说:“我大哥将你抛弃了?”

我的心仿佛被一根针狠狠地刺了一下,心脏痉挛地收缩。

我将杯子重重地搁到茶几上,转身上楼。

斯定中不再理会我,耸耸肩起身,绕到厨房去了。

那一天我下楼吃晚饭时,斯定中已经出去了,厨房意外地做中餐,清蒸鲍鱼,西芹百合,还炖了一盅山药鸡汤。

我坐在餐桌旁,望着庭院外的空旷草坪。

屋子非常的安静,我跟斯定中不再互相找彼此麻烦,白日里我忙着我的工作,他忙他的事情,斯定中的游艇俱乐部开得颇有声色,渐渐开始在旧金山年轻的华人子弟中间有些人气,他将时间和精力渐渐投入工作之后,人似乎也成熟了不少,晚上我回来得比较早,吃了饭早早上楼去了,他夜里回来,有时晚上我们在客厅碰到,还会聊几句,有一天夜里他居然问:“最近见你经常在家啊,怎么,我大哥不来了?”

我的脸顿时就僵掉了,不再吭声,拿了杯子转身回房间。

斯定中在背后:“喂,我是关心你——”

过了一日,他又若无其事的找我说话。

经过了那么多事情,我们已经放弃了演一对夫妇这样的角色,做起了彼此的新房客,甚至还有了点同在天涯互相照顾的意味。

不管他当初有多喜欢我,面对这样的情感伤害,他也终究会看清楚明白。

爱情凭借一时之勇,的确难成大事。

我们都得到了教训。

只是斯定中始终不肯松口离婚,而且这半个月来我身体受创,每天回来都累得不行,也没有精力与他纠缠此事。

我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心中再没有了一丝躁动,忽然觉得,我可能会这样过一辈子了。

过了一个月。

终于还是有一夜接起了斯成的电话。

这一个月,他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我一次都没有接。

在生理和心理的巨大恐慌面前,人的感情会退怯,搁置,消磨,我首诊医师,妇产科的菲奥娜女士说,女性在经历过流产之后,大部分都会经历过一个不同程度的抑郁期,情绪会不稳定,低落,不安,会产生自责感和罪恶感,对爱人产生怨恨和消极的情绪。严重者还会出现情绪失常,激动易怒,大吵大闹,和对生活失去信心。

我没有对谁产生怨恨情绪,但心里对斯定中,有觉得格外内疚的感情,所以我最近和斯定中相处时,顺从得连他都觉得异常了,除此之外,我尽量地维持着原来的生活,但仅仅指工作的一部分,其余的时刻,我变得非常的自闭。

我不愿产生社交活动,也不愿跟谈起任何有关婚姻和孩子的话题,若是在路上和社区公园看到怀孕着的准妈妈,看到她们脸上幸福的笑容,会觉得非常的心酸难忍。

我们都在痛苦中煎熬,我知道他不好过,而斯成却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身体和灵魂,在何处挣扎。

独自经历过这一段时间,我感觉心底甚至出现一个缺口,我甚至不想再见他,也不想再谈感情。

斯成的声音,一贯是沉郁动听的:“豫儿。”

我说:“嗯。”

他情绪不高,但声音依然是温和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一点点的难受:“没有事。”

斯成声音沉了沉:“是不是定中又为难你——”

我打断他说:“斯成,不关他的事,是我——我想一个人过一阵子。”

斯成淡淡地说:“是吗?跟定中住在一个屋檐下,一个人过一阵子?”

我竟然也不生气,无波无澜地说:“如果你打来跟我吵架,那还是没有必要了。”

斯成勉强地控制着理智:“你到底让我怎么办?”

我自暴自弃地说:“就是这样了。”

斯成声音变冷:“你什么意思?”

我丝毫不为所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冷酷的石头:“我想自己静一静。”

斯成终于有了怨恨:“你不能突然这样,一句解释都没有,粗暴地结束这一切。”

因为心情太坏,我也不愿安慰他。

见我许久不回话,斯成放低了声音恳求:“豫儿,你不能这样,你至少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说:“我觉得很苦。”

电话那端忽然断线一般的寂静。

我整个人仿佛沉入幽静的深海,闭着眼等待命运的审判。

过了一分多钟,斯成的声音彻底恢复了平静,是那种我曾见过的,面对需要处理的事情时,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静:“跟我在一起,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

他终于心灰意冷地说:“放弃吧。”

我感觉心脏有巨大的压迫感,眼前有水波缓慢转动,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黑色漩涡,在我眼前碎成一万个细小的光羽碎片,

原来一切被摧毁,只需要一句话。

过了五分钟。

电话在沙发边重新响起。

刺耳急促。

我差点被吓一跳,恍惚间直接拿了起来,斯成重新打电话过来,明显带着不稳定的情绪。

他直接说:“我明日飞旧金山,我们当面谈清楚。”

我说:“我不会见你。”

斯成置若罔闻,继续说:“我在酒店一楼的咖啡馆等你。”

我说:“我不会去,我不想见你。”

他冷漠而严肃地说:“葭豫,你要跟我分手,也要当面跟我说。我航班中午一点左右抵达,晚上七点要走,第二天在纽约要做事,我最近太忙走不开多久,在这个时间里面,抽个空过来见我。”

斯总裁独断专横,一字千金,最后一字一断,他立刻挂了电话。

第二天是工作日,我在办公室里,接待客户说错了法规,整理公函装订错文件,给老板跑腿买错了咖啡,最后我顶头上司叫我一边凉快去。

我吐了口气坐倒在椅子上,看看表,已经是中午一点。

我咬了咬牙,继续在座位上呆坐。

下午五点多。

老板叫我出去送文件。

我站起来,问了我旁边跟我关系不错的杰勒米:“嘿,杰米,我今早过来,车子轮胎压好像有点问题,借你车给我出去一趟?”

杰勒米正埋头整理一份重要的授权委托书,爽快地将钥匙抛给了我。

杰勒米开一辆半新旧的雪佛莱silverado,充满粗旷气息的一款车型,我一时分不清这小子家世,这车明显是用来拉货的,可是有钱人也爱买,尤其是海岸一带的富豪,因为可以用来拉游艇,我飞速地一路飚车,将文件送到了合作公司,然后绕过了半个城市,我将车停在了四季酒店外的马路上。

我来过这个酒店无数次,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无比,我停车的位置,正好能清楚地看到一楼咖啡馆的全景。

因为是白日,窗帘全部拉开了。

窗边的一个座位上,斯成独自一个人坐着,桌面上摊着文件,他一边吸烟一边看。

他穿件黑色大衣,领口露出雪白衬衣,他的脸色很淡漠。

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他一个人坐在一团阳光中,眉头拧紧,表情寡淡,整个人显得孤傲而凄清。

他变成了我最初认识他的模样。

我坐在车上。

屏住了呼吸,却忍不住的心跳如鼓,我心醉神迷地望着他,心魂断裂地望着他,除了远远地望着他,我再没有别的办法。

我不敢面对他,我自己已经心力交瘁,我不敢和他在一起,我没有力气处理和他的感情。

一会儿我看到吴俊夫,他依旧是素面白衣的书生模样,从酒店下来推门而入,然后躬身在他身前,说了什么,斯成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文书签了字递给他。

吴俊夫也不多做打扰,很快离开了。

斯成望望表,不再处理公文,只依旧漠然地,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看了看表,差一刻六点。

他望了一眼窗外,脸上仍旧是冰山一般的神情。

终于他咬咬牙,开始拨电话。

一秒之后,我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单调的铃音,在我的身畔,反反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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