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命契神-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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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不甘，以及对于某个笨女人的担心。但洛缇斯却并没有忽略这一点，因此，她也不去计较对方久违的那句“笨女人”，只是淡定地回答：“是，它是怪物。可在你口中，我不也是怪物么？换句话说，我们之中，谁不是怪物？单凭这一点，并不是拒绝它的理由。至于其他尚未发生的可能性，就更不是理由了。姑且不论它究竟会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就算它真的做了……”

少女尚未说完，便见怪物急急地辩白：“我不会的，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

“嗯，我知道。”洛缇斯转过头，朝它安抚地点点头，接着又对着德里安继续她之前未说完的话，“嗯，就算它真的做了，那也未必全是因为它。就算当真因为它，那也只是我该付出的代价。”

德里安还待说些什么，洛缇斯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还是说，你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幼龙恨恨地挥了挥他的翅膀，不敢再提。开玩笑，不和她走，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自己是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龙族，没有同族，没有归属，如果再除去自己一睁眼就看见的那个女人和那位神明以外，他就真正是孤家寡人了。这意味着，天大地大，他哪里都去得，却也哪里都去不得。

德里安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和那个怪物一样，害怕被那个女人抛下，只因她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们的归宿，而离了她，他们皆无处可去。

但幼龙终究还是不死心，他将目标转向一直沉默旁观的瑟希斯：“你不劝劝她么？”

“我为什么要劝她？”神明大人一脸不屑，不知道这不屑究竟是针对德里安的，还是针对洛缇斯的，又或者是在场的所有人。

德里安闻言一窒，默默地住了嘴，他真是糊涂了，居然情急之下，忘记了那位大人究竟是个什么脾气。若是他有意反对，只怕早就闹开来，哪里还轮到到自己出头。而他什么都不说，就是默认了洛缇斯的决定，他还真是纵容那个女人啊——他才不会认为瑟希斯是受那坑爹的主从契约所迫，才处处以洛缇斯为中心。

德里安的心情又复杂起来，那一神一人之间，没有自己这条小龙插入的余地，从来都没有，或者说，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任何物能够介入他们。

见一切尘埃落定，洛缇斯终于有了心情跟怪物同学问点别的：“你有名字么？”

虽然她并不认为一个刚出生的家伙会有名字，但鉴于德里安的前例，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而果不其然，那个家伙想了半天，困惑地摇了摇头——她十分怀疑，在那一瞬间，它的脑子里蹦出来太多的答案，以至于这可怜的家伙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取舍。

唉，又要取名字了么？真是头疼啊。小黑小白的名字是因为它们特别的颜色，难道要管这庞大的家伙叫“小透明”么？想到瑟希斯的名字也是自己稀里糊涂给取的，她就一阵无语。这一回，她的脑子里可再没有那突如其来的火花了——她实在很庆幸那个缠人的家伙在前段时间听故事的时候，没有想起追问这个名字的由来，否则她要如何解释那个子虚乌有的创世神？

第一百七十六章关于性别问题的讨论

看着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到自己身上，洛缇斯的脑子就更空白了，她对尤利尔大陆的名字很不熟悉，就算有心要取个有内涵有典故的名字也不行。而怪物无比期待的眼神又让她无法随随便便说一个来凑数，为此，她只好做一本正经深思状。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深思的感觉实在是很微妙，有一种像是为自己的孩子取名字的诡异错觉。

孩子？洛缇斯忽然想起了洛提亚，在从雅格的口中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之前，她一直以为洛提亚是另一个独立于她的灵魂。

原来她的第一感觉并没有错，洛提亚果然是她的另一重人格，一个被雅格设计的苦难一手催生出来的男性人格。而那个人格在她与瑟希斯缔结契约之后，已经消失。

可是即使在得知真相之后，洛缇斯还是无法把那个不屈的灵魂当成和自己是同一个人。在她看来，洛提亚始终都是一个骄傲而倔强的孩子，努力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残酷的命运。尽管那个命运是被人为设计的，而非真正的世事无常。

而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孔之下，同样有一个被催生出来的自我，它的命运也并不由它自己的意志所决定。那么，最终，它会消失在那些庞杂的个体记忆之下呢，还是奋力与这命运抗争？

“提亚，叫你‘提亚’好不好？”

少女忍不住将心底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但没有说的是她的希望。她希望这个所谓的怪物能一直都拥有自我的意志，而非仅仅是那些个体记忆的傀儡。

说起记忆与自我的关系，洛缇斯忽然想到，在场的这些人，不论是神。是人，是龙，还是怪物，其实都受困于这个关系。

自己就不用说了，从最初在洛斯特城醒来就被“自己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所折磨，脑海中没有任何属于自我的记忆，却有着一大堆明显源于他人的记忆，而这一切差点将她逼疯。如果没有瑟希斯为她梳理出来的事实，她恐怕早就崩溃了，更不用提重塑自我。

而瑟希斯自我的核心是初始神的残念。虽然最终使这个自我得以诞生的，是被那缕残念吸引而来的庞大的负面能量。但那其中的本质却并不会变。因此，在慢慢融合了圣石之中属于初始神的力量之后，他也被越来越多遥远得疑似前世的记忆所纠缠。自己到底是独立的个体，还是初始神的一部分，这一点。也许瑟希斯至今也没有完全明确。

相比之下，德里安的情况就简单得多了。记忆传承原本就是龙族的能力，他并不会迷惑于自己与他人之间的纠葛。他能确定自我的存在，只是烦恼于如何将那些久远的记忆传承之中的技能化为自己的战斗本能。然而，当他将那一切全部消化之后，那些代代传承的记忆也许也会成为他的负累——他将把“少年老成”这个词发挥到极致，身体尚未成熟，心灵已然衰老。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所以。即便仅仅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和眼前的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在洛缇斯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维期间，除了瑟希斯曾经抬头看了她一眼以外，她的思考并没有被其他人所察觉。德里安对于少女为什么会给怪物取这个名字似乎没有流露出什么好奇，也许在他看来。那个女人只是随便想起了一个名字，仅此而已。

怪物同样没有疑问。它只是连连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好的，我就叫‘提亚’。”

洛缇斯倒也挺高兴，既然没有人追问她那个名字的来历，自己也就不用随意敷衍，或是浪费唇舌去解释洛提亚的存在，而不论是哪一种方式，都不是她愿意选择的回答。

不过，他们没有问题，不代表她自己也没有。正好，她刚刚发现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提亚，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怪物诡异地困惑了，它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就在洛缇斯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德里安和瑟希斯的脸色一瞬间都变了。前者顿时睁大眼睛，开始仔细打量着提亚半透明的身体，一边盯着，一边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得不说，那样子在一头龙的脸上真是挺蠢的。

瑟希斯的神情则晦暗得多，他仿佛早就知道些什么，可又一直不肯说。

刚出生的提亚浑身都是粘乎乎的，但同时将它身体一切细节都呈现在洛缇斯他们面前。那个庞大的，半透明的身躯，既没有女性特征，也没有男性特征，仿佛是一尊尚未完成的雕像，而作者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将它归于哪个性别之中。

虽然洛缇斯早就知道某些种族，比如海人鱼，在成年之前，是没有性别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性别特征，恰恰相反，他们在成年以前同时拥有两性特征，只是成年以后，才会根据自己的性格或是意愿，来选择自己未来的性别。

可提亚显然不是这样，它的身体不论从力量还是结构上看，都呈现出无比完美的状态。但这样的完美却是没有任何性别特征的。简言之，它完全不像个真正的生命体。

难道说精灵本身就是没有性别的种族么？可是从瑟希斯的讲述中，根本体现不出来这一点。甚至于，从某些细枝末节的推断中，洛缇斯可以肯定，精灵绝对不是自体繁殖的物种。

为了确认这一点，她再度向提亚提出疑问：“是你脑子里的答案太多，还是脑子一片空白？”

这一次，提亚并没有迟疑，它很迅速就找到了洛缇斯想要的信息：“有的声音说是男的，有的声音说是女的，所以，我不知道。”

果然。少女立刻得出了结论，单从精灵的个体而言，他们无疑是有性别区分的。至于提亚的情况为什么会发生，恐怕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性是，混杂的个体太多，他们无法协调彼此的意志，最终催生出来的成品不得不放弃了在性别上的塑造。而第二个可能性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位神明大人的真实性别，因此，无法塑造。

鉴于精灵一族对于那位神明大人的强烈情感，以及提亚的相貌和表现，洛缇斯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不过不论真相是不是像她所猜想的那样，她都无法立刻确认。毕竟，作为新生的自我，提亚的意识还并不成熟。目前，它还无法自由地抽取并解读那些个体记忆，更不用说由此进行自己的推断。当然，少女并不着急，她与它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她会尽力让命运不要变得太残酷，不管是对它，还是对她——她还记得，在那个遥远的异世界曾经有个流行过很久的词叫“双赢”，这是一个很好的词，不是么？

“不知道也没关系，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没有性别的，不差你一个。”洛缇斯满不在乎地说。

她之所以能够说得这么轻松，倒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实在是提亚原本也并没有性别意识，而即使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它似乎也仅仅是因为无法正确回答洛缇斯的问题而感到沮丧，对于问题本身，还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既然对方原本就是这么单纯的存在，自己的问题也并没有刺激到它，那么太过大惊小怪就真的是小题大作了。为此，她狠狠地瞪了德里安一眼，示意他收敛起自己那过于夸张的表情。后者虽然不满，却在少女强大的气势面前不由自主地矮了一截，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执行了那个无声的命令。

看着幼龙乖巧的表现，洛缇斯很满意，她决定离开。但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完成。

“提亚，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了，你觉得有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带走的？”少女理所当然地发问。既然整个小岛已经空无一人，那么作为曾经的主人，提亚有权将这岛上的一切都带走。

后者正看着洛缇斯的脸发呆，闻言下意识地就想说没有——傻孩子满心满眼都是不被洛缇斯抛下的喜悦，根本不觉得除此之外，还有任何东西是需要的。

可洛缇斯的表情却像是在隐晦地提醒它，只要是这岛上的东西，什么都能带走。

提亚的意识固然还不成熟，然而我们之前也说过，它在某些方面是非常聪明且敏锐的，所以它敏感地察觉到了少女的真心——她想要这岛上的某些东西，尽管她自己还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体察到洛缇斯心底的渴望，怪物同学陷入了深思。它把自己能够想起的一切都过滤了一遍，很遗憾地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在此事上讨好它最喜欢的人。怎么办呢？它犹豫着，纠结着，但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同时将脸埋得低低的，像是不敢去看对方失望的表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古怪的项链&小岛的危机

然而就在提亚低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它顿时兴奋起来，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对洛缇斯说：“有，有一样，有一样东西……”

没有可以带走的东西，也就意味着没有星石，后者正在心里默默失望着呢，闻言立刻抬头：“什么东西？可以带走的？”

提亚激动地连连点头，它闭上眼睛，像是默念了一串咒语，紧接着，它那原本空着的手掌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串石头。

“这是什么？”洛缇斯趴过去细细地瞧，虽然那串石头在提亚的手中显得很是迷你，但以她的体积看来，还是相当庞大的，以至于她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项链。”提亚像是献宝一般地把那石头朝少女的跟前一个劲儿地凑。

洛缇斯满头黑线，虽然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一闪一闪地，很好看，但要说是项链也太挑战她的常识了。这是串项链到底是谁做的啊，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带上的好嘛。要说是提亚的，那也太小了，也太短了，如果目的是为了把它勒死，倒挺合适的。

“这是谁的？”她忍不住问。

提亚非常爽快地摇了摇头：“唔，不知道。”

唉，又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少女叹了口气，不再纠结。从提亚口中，大概只能得到百分之一的有效信息，她应该早点习惯这一点才对。

“把它收起来吧，我们走了。”

提亚很听话地点了点头，跟着德里安他们往树冠的外头飞去。但在离去之前，它还是很留恋地看了一眼那棵古木。

洛缇斯对此很理解，如果她在这个世界也有所谓的故土，在决心永远离开的时候。大概也会像它一样充满眷恋的吧。

“现在我们去哪里？”

说走的时候，小姑娘倒是挺干脆地，可是当他们离古木越来越远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只知道这个岛屿在时光之海。可是到底离尤利尔大陆或是其他岛屿有多远，却完全没有概念。

瑟希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连目标都不知道，你还走得这么爽快？”

洛缇斯撇了撇嘴，就算知道目标又怎样，时光之海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涉足的地方好嘛。唉，等于说。他们还是被困在这里了。难道要让德里安再次撕裂空间？可是撕裂空间这么逆天的招数对**的负担是无法想象的，即使是龙族。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频繁地使用。

何况德里安只是头的幼龙，除去刚出生时瑟希斯操纵他的身体使用的那一次以外，逃离龙岛是他第一次自己使用这样的大招。彼时，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脸色的苍白和身体的疲惫却是无法掩饰的。一天之内再来一次。是想都不用想的。

而这一点，瑟希斯和德里安比她更清楚。

难道又要再次被困在一个空无人烟的小岛上了？三人一想到这个几乎已成定居的可能性。身体忍不住都是一阵颤抖。

洛缇斯定定地看着瑟希斯，很希望对方能够挺身而出，解决这个困境。然而后者却移开了目光，不肯与她对视。看来圣石中的力量并没有完全被他吸收，否则上一次，他也不会借助德里安的身体来帮助她逃离雅格。

就在大家都垂头丧气的当口，完全被他们忽视了的某位怪物同学突然插嘴：“不是说要离开么？怎么不走？”

德里安瞪了它一眼。心想，这家伙真迟钝，刚才他们讨论的话居然也没能让它弄明白目前的困境么？

瑟希斯当然是不屑于搭理它的，于是洛缇斯只好耐着性子将眼前的状况以无比通俗易懂的方式对这个刚出生的家伙做了详细的说明。

她并没有指望提亚能够拿出什么办法来帮助他们，毕竟。她已经失望了很多次，并且不断地提醒着自己那个家伙有多么不可靠。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着：“以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