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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重生手记-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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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动不动就双目含泪的,倒哭得他有点心烦意乱。

“怎么啦,怎么啦。”他用了点力,柔和地把焦清蕙翻了过来,“你倒是说话呀。”

焦清蕙泪眼朦胧,她睫毛浓密,泪珠儿挂在上头,要滴不滴的,几乎就像是几颗珍珠,烛光下莹莹发亮、煞是可爱,脸颊憋得通红,连鼻头都红了,一呼气和扯风箱一样响。权仲白同她朝夕相处,也有小半年光景了,几乎从未见过她这样认真哭过,这不像是前几次那样轻描淡写了,似乎真正是伤了心。他似乎该仔细询问一番才对——

可权神医的双眼,胶在小娇妻脸上,居然连话都有点说不出来了……如不是姿势不许可,他几乎要伸手去摁着自己胸膛……只在方才那一刻,他的心房几乎紧缩到疼痛的地步,不用把脉,他也能感觉得出来,这会儿,他的心,跳得可快着呢……

“你这……”一开口,就觉得嗓音有些粗嘎,他忙清了清嗓子,反而故意有点粗鲁,“你这怎么回事呢?说说话呀?”

焦清蕙抽抽噎噎地,还要转过去呢,权仲白同她缠斗了片刻,她才放弃努力,索性就老实不客气,钻到了权仲白胸前。

“我看不懂账本了!”她说,“白天看不懂,还当是心乱、气短,这会儿心静着呢,还看不懂!又喘不上气……我……我变傻了……呜,怎么办,权仲白,我变傻了……我活不了啦……”

权仲白强行压住大笑的冲动,他捏了捏焦清蕙的脉门,倒的确觉得要比早上出门前快些,再一听她的呼吸声,“你怎么,鼻子水肿了?那当然喘不上气啊!你气短了脑子肯定糊涂,怎么看得懂账本?”

“白天雨娘来看我,她身上那个香露味道,我以前闻着没什么,现在一闻反应就大……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蕙娘被他安抚下来了,可依然是惊魂未定、六神无主,他和权仲白争辩,“可、可我从前也犯过这个,那时候脑子可还好使着呢……”

权仲白先不和她说话,自己跑到净房里接了热水,又令丫头们端上盐来调了盐水,教蕙娘。“以后你鼻塞时可以自己把脏东西洗出来,反应立刻就减轻许多了。”

说着,就教蕙娘用力,果然,不消一刻,蕙娘自净房出来时,权仲白再捏了捏她的鼻翼,已觉得水肿消了不少,他比较满意。“能不用药,还是不给你用药了,怀着孩子呢,不好随意喝药。”

又不让蕙娘再看账册,“前三个月,你的心力下降实为寻常,一人脑两人用,多的是人脑子糊涂的。尤其是这种在心里算账的活计,很可能几个月都不能上手。不过等生完孩子,自然渐渐就恢复了,这账本,让你管账那个丫头看吧。”

蕙娘呼吸舒畅了,眼泪也就跟着收住,不过人还是有些迷糊,憨憨地拥被而坐,由着权仲白摆布,丝毫都不反抗。看着倒像是个迷了路的小女孩,就算找回家了,也还没缓过劲来呢,权仲白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又有点乱跳的迹象,他果断要移开眼神——可某人不配合啊,才一上床,焦清蕙就像是被磁铁吸着的钉子一样,钉到了他胸前。

“真的会好?”趴在他肩膀上,某人还有些将信将疑的。

“怎么和个小女娃一样,”权仲白啼笑皆非,“你听说有谁生完孩子就傻了的?”

焦清蕙似乎被说服了,鸦色头颅上下一点,“你没骗我?”

这都什么话啊……她今年难道才八岁?

权仲白拿出对待幼儿病患的耐心,严肃地保证,“我没骗你。”

焦清蕙满意了,她虽然还有些忧心忡忡,但总算已经不哭了。权仲白俯瞰她的后脑勺,不禁又补了一句,“再说,就算以后不能看账又有什么……傻就傻嘛,我看你还是傻点可爱!”

“我傻了,你照顾我呀?”才一回神,就又牙尖嘴利起来,要不是抓着他衣襟的手又紧了紧,权仲白几乎以为她又要一脸骄傲地把他给推开。焦清蕙嘴上厉害,可人却越往他怀里蜷起来——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居然正在轻轻地颤抖。“世上不怀好意的人那么多,明枪暗箭,你……你护得住吗你。”

她抬起头来,瞅了权仲白一眼,虽有几分强自推挤出来、武装出来的不屑和嘲讽,可那双泛红双眼中隐约蕴含的希冀,还是令权某人的心房又紧缩一记。

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头次怀孕,生生涩涩的,心里也慌、也怕呢,面上再要强,也是指望有个人能给她遮风挡雨的……

“我试试看呗。”他主动伸出手来抱住了清蕙,保守承诺。见清蕙双目圆瞪,似乎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忙又道,“你傻呀,冲粹园这么一个世外桃源,雨娘和季青没几天就得回去了,就咱们两个人和你的那些陪嫁,就这样,还有谁能害得着你?再说了,你吃的用的都有人过滤不说,就连喝的药,你不也一直让我给你尝着吗?都熬得挺好的,药材火候都对,喝不出问题的!你就放心生吧你,别害疑心病啦!”

“这不是还有季妈妈吗……”焦清蕙嘀咕着和他唱反调,一听就知道,纯粹为唱而唱。

“你要觉得你那些下人连她都盯不住,那我明天就打发她回。”权仲白连最后一个话口都堵住了,清蕙双眼转了几转,再转不出什么岔子来。“算啦,别打发了,她一个人,能闹出什么风波……无非就是做长辈们的一双眼而已……”

她叹息着又把头枕下去了,肩线渐渐就放松了下来,“你说得对,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害我……”

这声音又细又弱,就像是小猫叫一样纤细而可怜,最终含糊成了梦呓般的低语……

权仲白很庆幸,焦清蕙枕的是右边肩膀。

☆、75疯子

虽说蕙娘反应大;安胎也安得鸡飞狗跳的,令众人都不得安生,可宜春票号的人却并不知情,李总掌柜十月初从山西过来,亲自向新主子权焦氏奉帐——他这走得还算是慢的了;一路还顺带视察各地分号的生意。走到十一月上旬也到了京城;京里自然有人和他联系:少夫人身子沉重在香山冲粹园疗养;老掌柜既然是来奉帐的;那就在冲粹园里落脚吧。那地儿比较偏僻;几顷地都是权家的地;要不然就是皇家园林,还真没有别的地儿打尖。

李总掌柜却回绝了权家的邀请,他在宜春会馆里落脚。那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朝阳门大街往后一两个胡同口;宜春票号自己开了一个会馆,常年接待、资助山西上京赶考的举子书生,连带山西本土客商,也有在此落脚的。此地占地广阔,甚至还搭建了戏台,要不是怕招人眼目,占地怕不要比侯府还大了。给老掌柜收拾出一两个院子来,那能费什么事?

雄黄特地进城回家,由焦梅送去她父亲那里探亲,回来了给蕙娘学,“真了不得了,老掌柜手杖一顿,京城地皮怕不都要卷起来——就这么几天,城里商界那些大佬巨头,一个个全出水了,就我们经过票号门口的那当口,来送拜帖的就有十多家……”

三十年间席卷全天下,将从前的钱庄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的票号,确切地说,就是三十年前,由焦家的钱,乔家的人,李掌柜的点子给创办出来的。一整套规章制度,都出自老掌柜的脑袋瓜,他分文没出,可稳稳占了五分干股,每年薪酬另算——就是这样优厚的待遇,历年来还有人不断开出天价,想把老掌柜的给挖过去呢。就是当年乔老太爷在的时候,宜春票号里的事,李总掌柜一发话,也就等于是敲砖钉脚,没有谁能提出半点不是。现在老太爷去了,乔家三兄弟分了股份,共同打理票号事务。总柜爷的态度就更举足轻重了:宜春在全国的一百多个大分号,掌柜的全是总柜爷一手提拔起来的高徒,他虽然只握了有五分干股,可说出话来,却比五成股的大股东还管用呢。

就这么一个全国最大票号的总管家,在商界的地位有多崇高,那还用说?祖师爷都出马了,徒子徒孙们怎么都得上门来拜拜山头——

不过,这位总柜爷此来,却正是向另一位地位比他更崇高、能量比他更大的高层人物拜山头的。此时他就正给蕙娘行礼呢,“草民见过少夫人!”

蕙娘今日,是格外留神打扮过的,不过总柜爷终日在钱眼里打滚,在他跟前炫耀富贵,纯属班门弄斧。而宜春票号能量多大,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要在他跟前炫耀珍贵难得,也难免有借花献佛,献到了主人家跟前的尴尬。她没有穿戴什么富丽的首饰,甚至连平时随意戴着装饰的拔丝镯都没笼,只穿一件金茶夹真朱的小棉袄,海棠红绫裙,周身上下,也就是头顶一根琉璃簪子,算是一点装饰而已。她笑着亲自把李掌柜扶起来,“老叔祖这是要折我的福笀呢。”

“少夫人千金身份,这一声叔祖可不敢当。”李总柜一本正经——这是个很清矍的小老头儿,个子不高,浑身干巴巴的,哪儿都捏不出二两肉,一双眼小而亮,望七十岁的人了,看着还是那样精神。他也穿得很简朴,居然也就是一身青布道袍。“上回见面,您还梳着丫髻,在四爷膝边撒娇呢,这回就已经出门子啦!”

说是不敢当,实则还不是认得快?这都开始回忆从前的事儿了,摆明占足了长辈身份……

蕙娘才琢磨了这么一句,就又有些反胃,她实在为这一胎拖累得厉害——也不敢再往深里去劳动心力了,只是笑道,“可惜,今日相公进宫去了,不然,正好让您也见见仲白。乘便就给扶扶脉,开个平安方子,您也养养生。”

有个神医相公,有时候也挺占便宜的,李总柜神色一动,显然是被打动了,“这……合适吗?二少爷的名声,我也是听说过的,我这一介商人,可不比一般名流雅士有身份,能劳动他给我这个老芦柴棒子把脉……”

就是这么一根老芦柴棒,在宜春票号扬名立万的最初几年,靠着银钱上的腾挪周转,挤、压、买、提,不知整垮了多少账庄、钱庄,在商言商,白道上的手段是光明磊落,让人输得心服口服,而论起阴人整人,上下打点买通关系,黑吃黑骗中骗,他也是行家里手。终于成就了宜春票号这样横跨黑白两道的庞然巨物,他这一句谦虚,实际上还是为蕙娘的称赞打铺垫呢,蕙娘虽然实力下降,但这点翎子还是能接得住的,“哪有您这样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芦柴棒子?听说上回下江南,连闽越王都特地设宴请您……”

李总柜呵呵一笑,捻了捻两根长须,“承蒙王爷看得起,召我为座上宾,可要说特地设宴,那也是没有的事……”

多年没见,总要彼此寒暄一番,互相炫耀炫耀筹码,这也算是对雄黄一行人查账的回应了,至于蕙娘,她倒无须像李掌柜这样炫耀……她用不着,这吃的穿的用的住的,无一不彰显了她的身份地位:宜春票号就是再有钱又如何,京郊附近,所有上好风景,几乎全被皇家占完了,就是要建庄园,他们上哪里买地去?闽越王请李总柜,李总柜得屁颠屁颠地过去奉承,可他请权仲白,权仲白就敢放他的鸽子……

个中道理,李总柜也并不是不明白,他提了两句也就不说了,把话题切入正事,“大爷已经把您要的东西都给做好了,我这次过来,本来还想同您好好说说呢,可现在是不成啦,您身子沉重,可万万不能为了这些俗事耗费精神……就不知,这雄黄姑娘能不能看明白,又或者,您和娘家商量商量,把她爹陈账房——”

“嗳,”蕙娘笑着说,“这是我们自家内部的事,还是一会再说。——您也知道,现在做人媳妇,婆家事也不能怠慢。权家、达家那六分股,一向是一起结算红利的,原来家里是四弟在做,现在我过门了,竟就都交到我身上来……倒是先交交这本账,把小事做了,再来商量大事。”

票号内部分股,权、达、牛或者是获得赠与,或者是通过种种手段收买股份,现在各自占了三股,就是比较值得一提的股东了,其余股份,焦家独占了三成五,李总柜五分,乔家五成现在分做三分,乔大爷一成七,二爷三爷都是一成六。可以说没有谁能占据绝对优势,焦家从前抗衡不了乔家三兄弟合股,可现在有了这六分股份的话事权,四成一的股,任何两家合在一起,即使再添个李总柜,那也都不是焦家的对手。蕙娘在这时候抛出这个消息,无疑立刻就打破了票号内部原有的平衡:增股一事,二爷犹豫不决、模棱两可,大爷、三爷加在一块,三成三的股份,添了李总柜就是三成八,稳稳压了焦家三分呢。可现在,除非能说服二爷,否则增股不增,恐怕还真是要由权焦氏说了算了……

李总柜从容不迫地捻了捻胡须,“这倒是该当的——就不知少夫人意思,这账该怎么交?”

说句实在话,蕙娘端着这么一会架子,已经是有几分头晕了,她笑着冲左右吩咐,“来把四弟请来,您和他先对一遍,我这里再对一遍,往年的账您也再看看,横竖都不难,对过了各自盖章,便算是交到我手上啦。”

于是权季青就被请出来和李总柜对账,他一打起算盘来,实在是把李总柜给吓了一跳,这老头连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这么尊贵的身份,居然这样精细能干,怪道京城几个掌柜都说,您在经济上,很有天分!”

权季青运指如飞地打着算盘,一扬脸对李总柜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做事,口中漫不经心地道,“要管账,当然得会做帐、看账,不然,底下人弄鬼都瞧不出来,这管还不如不管呢……”

他不说话了,只是专心算账,李总柜和蕙娘在一边等候,也就相对品茶,说些闲话,李总柜向蕙娘诉苦,“今年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西边比较动荡,折了不少本钱在里头。就是京里,也触了霉头。乾元号不知怎么地就傍上了一位贵人,他们是盯上了苏州到京城的这条线了,几次出招,明里暗里的,都是想迫我们让出一点地儿来。”

这摆明了是在向蕙娘要求支援,蕙娘点了点头,扫了权季青一眼,若有所思,“这件事,祖父那里怎么说,是哪家贵人,牌子这么大,脾气这么硬呀……”

“是郑家……”李总柜轻轻地说,“也是金山银海,不缺钱使的人家,在乾元号里的股,怕少不了。”

郑家的牌子,也的确很硬,郑大老爷现职通奉大夫,二老爷任福建布政使,也是皇帝身边的近人、亲人出身,红得熏天,开办票号,硬插一杠子进来捞金,就很像是这种人的手笔。不论是焦家还是权家,还真都不愿意和他们家硬碰——这种圣眷出身的官,虽然官声不会太好,但当红的时候,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们发生纠纷。有郑家做后台,乾元号当然敢主动招惹宜春号了。

蕙娘一时,沉吟不语,李总柜又说,“阁老府那里也打了招呼,可老太爷说,现在这是您的份子了,有事,还是要先找您……”

这很像是老太爷的作风,意在言外,态度总是留给人去品。蕙娘不禁微微一笑,“管事的是老总柜,您觉得怎么办好,那就怎么办呗。难不成还怕了他们?就不说挤垮乾元号,限制他们的手段,您总不缺吧?”

这已经是把撑腰的态度给表示得很明显了,可李总柜的意图显然不在这里,他一下就叫起了撞天屈,“那是从前,摊子还没有铺开呢,手里的现银一直都是充足的。现在可不成,您也知道,摊子铺得太大了,拆东墙补西墙,现银真正不凑手。就是南下往爪哇一带创办票号,带走的那也是成船的银子……乾元号和盛源号互为犄角,怕就是用乾元号来吸引我们的现银,银库一旦空虚,盛源号立刻就要出手。要不然,这件事也不会耽搁到现在,无计可施,要来向您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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