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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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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件了。燕西这倒放心,好在这个绸缎庄,是和

这样议决了之后,燕西才安心送了二花回家。不过心里想着,小怜今天回家去之后,自然有许多话说,柳春江那人也怪有趣的,偏是自己在家里只待一回子,匆匆忙忙地就出来了,将来事后说起来,我这人未免有些对不住人。于是笑着向白莲花道:“差事算是我办完了,现在我可以回去了。”白玉花微笑道:“我可不敢要七爷办差事呀!别走了,吃了晚饭再走罢。”燕西知道她向来不易对人客气的,现在也客气起来,这一餐晚饭,不能不吃。不过今天不回家去,又很容易令人注意的,这只有推谢白玉花这一段人情的了。于是笑着道: “象我这样的客,人家家里,别来多了。一来之后,就是整天的不知道走。”白玉花微笑道:“是了,出来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你们少奶奶了。”燕西也不和她辩论什么,只微笑着点了点头。白莲花见他向外走,就跟着送到大门外来,趁着过道里无人的时候,轻轻握了他的手道:“你明天是什么时候来呢?我们一块儿去游北海去。”她这一只热手,在燕西手心一触着,又嗅到一阵肉香,不觉心里一动,忽然一转念,还是不走吧?此念一转,他的行动也变了。向她一笑道:“你们都留我吃晚饭,预备了一些什么好菜呢?”白莲花笑道:“要说好菜,我们这里可比不上府上,只是一点敬意罢了。”燕西和她说着话,脸朝着里,正也打算向里面走。只见白玉花悄悄地跟出来,站在院子门边,嘿了一声响,向燕西招了一招手。燕西以为她有什么分付呢,就迎上前去。白玉花微笑道:“快回家去罢。你们的贵管家,打了电话来了,说是请你快快回去,有要紧的事呢。”燕西曾和金荣说好了的,没有十分紧要的事,可以不必打电话,免得人家担心。便问道:“真的吗?”白玉花道:“你不信,你就自己打一个电话回去问问,我又几时骗过你呢?”燕西一想,她这话想是对的,不能留我吃饭之后,又突然要我回去。因笑答道:“也许家里有什么事发生,那末,我就先回去罢。要是我赶不上来吃饭的话,我就先打回一个电话来通知你,不必老等着我了。”说毕,就向外面直走了去。汽车夫先看到燕西出来,正要打开车门来,现在燕西又出来了,可不知是不是上车。因之呆坐在车座面前,却未动身。燕西一面开着车门,一面骂道:“你怎么回事?想什么事,想出神了?快开回家去。”在他如此骂汽车夫的时候,脸上当然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在车子开着向前,脸回过来,一看二花之际,脸色还依然有气。等他自己觉察出来的时候,彼此已离得很远了。燕西第二个感想,可就想着,这件事怎么办?人家好好地送我出来,我倒给她不好颜色看,这要不解释一下,那是会发生极大的误会的。一路想着,车子到了家门口。

下了车子,首先就向客厅里跑去,看看柳春江可还在这里坐着。这时,他大弟兄三个,除了依然陪着柳贺余三人之外,又添了朱逸士、何梦熊二人,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柳春江一见燕西进来,连忙起身相迎。笑道:“七哥是个忙人啦。”燕西道:“我算什么忙人?瞎胡闹罢了。”柳春江道:“其实年轻的人,也不妨在外面寻些娱乐,因为娱乐是调剂人生的。若是光作事,不找娱乐,人生就未免太枯寂了。”燕西原是一句随便敷衍的话,不经过柳春江一番解释,倒也罢了,经过解释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所谓瞎胡闹云者,是真个有些瞎胡闹,不免脸上红了一阵,怕是让柳春江看出了什么破绽,他故意当了大众来洗刷的。凤举在一边冷眼看着,知道燕西是有些不满意这句话的,便道:“不过我们在服中,要找什么玩的,事实上也是不便。实不相瞒的话,到了现在,愚兄弟自身,也得自去找一条新出路,怎能够腾出工夫来娱乐呢?”柳春江一句为人解释失言的话,结果是弄得自己失言了,真是大为尴尬。只得借着站起身来,以取火抽烟卷为由头,躲过了人的注意。同时大家也就向余贺二人去谈话,把这一层原由,给他揭过去了。燕西对于这话,却不十分在意,看见柳春江中指上戴了一个钻石戒指,便迎上前看了看,笑道:“这个宝光很足,哪里买的呢?”柳春江笑道:“这算是我们订婚的戒指,不是新买的。”燕西听说,心里倒有些纳闷。小怜跟着他逃走的时候,纵然还有几个私蓄,无论如何,不够买这一只钻石戒指的,这可见小柳是在信口胡诌。柳春江似乎也就看出燕西踌躇不定的情形来,便笑道:“我是一对买来的,我们彼此各分了一个带着的。”燕西待要再问时,凤举望了他一眼,只得停止了。约隔了两三分钟,凤举起身走出客厅来,燕西也跟着走。凤举一回头,见他跟着来了,便停住脚,望了一望后面,低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小柳总也算是个新亲过门,你先打了一个照面就不见了,现在重见面,你什么也不提,就是问上了人家的钻石戒指,未免俗不可耐了。”燕西红了脸道:“他戴得,我还问不得吗?你们谈了一天的话,又谈了一些什么高尚风雅的事情呢?”凤举道:“我是好意点破你,爱听不听,都在乎你,你又何必强辩呢?”

燕西再想说两句,却也无甚可说的,正站在走廊下出神呢。只见金荣在前面一闪,心里忽然想起来了,糟糕!是他打电话催我回来的,我也不问是什么事,还有人等着我一块儿吃晚饭呢。于是抛开了凤举,自走向前面来问金荣。金荣见附近无人,才低声道:“太太问你两三次了,不定有什么话和你说呢?”燕西道:“你这个东西,真是糊涂虫,即是太太有话对我说,为什么我进门的时候,不对我说明?现在我回家这久了,你才对我来说,耽误事情不少了。”金荣道:“我的七爷,你回家来了,我根本上就没有看到你,叫我有话怎样去报告你?”燕西道:“你把事情做错了,你还要混赖,难道你不会先在电话里说明吗?”他嘴里如此说着,脚步就开着向上房里走。到了金太太屋子外边。听到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声音。心里就想着,母亲屋子里大概没有旁人,正是一个进去说话的机会了。因之先在院子里,故意放重了脚步,然后又咳嗽了两声,这才走进屋子里面来。金太太闲着无事,却拿了金铨的一个小文件箱子,清理他生前一些小文件底稿。燕西进来了,她也只当没有看见,还是继续地清理着。燕西只得一步一步走上前,直走到她身边来,先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找我吗?”金太太一回头,淡笑着道:“你忙得很啦。你瞧,回来只打了一个照面,又公忙去了,连和我说句闲话的工夫都没有呢。”燕西只是笑道:“其实我也不曾跑远,就在附近看了两个朋友,而且老早也就回来的了。”金太太放下了文件,向着燕西坐下来,问道: “附近的两个朋友,是谁呢?”燕西见母亲全副精神都注视在自己身上,一刻儿也就不敢再撒谎,默然地站着。金太太长叹了一声道:“最不得了的一个人,恐怕要算你了。”燕西默然了一会,很从容的道:“我出去会两个朋友,也不算什么,这也值不得这样重视啊!”金太太道:“好罢,就算是你会朋友罢,不过你这样一天到晚地会朋友,会到什么时候为止?又会出了一些什么成绩出来?”燕西被母亲如此一问,倒无甚可说了,便笑道:“你老人家也不必追问,反正我不久就要出洋去的了,趁我没有动身以前,先快活两天,这也不过分。”金太太道:“你不要说什么出洋出阴,我不管这些的,儿女哪一个是靠得住的?我看透了,你只管走罢,我不怕的。”燕西呆呆地站了一会,母亲不说什么,自己也就不能说什么,踌躇着道:“妈没有话说了吗?我要到书房里去清理清理书了。”金太太听他如此说着,向他看了看,冷笑了一声。燕西无可谈的了,搭讪着捡着小箱子里的文件看了两页,因母亲总是不理,也就无法在这里坐住,于是悄悄地步出屋子来了。

  第五卷 第二十章

燕西原是想到前面客厅里去混上一顿的,忽然记起还不曾通知二花,别让人家老等着吃饭了,如此一转念头,自己就赶快跑到前面去,和白莲花通了一个电话。经过小客厅时,他兄弟们已经在陪柳春江一块儿吃酒了。这个时候,也不便突然参加入席,只得一个人自溜回书房里去。躺在沙发上,加倍地觉得无聊,拿了一本书,随翻了几页,也是看不下去。手按着书出了一会神,心里便想到今天所用的款,由今天所用的款,又想到自己所有资财的总数。他如此想着,这两个月来,究竟消耗了多少,不能不结算一下帐。自己的现款,都作了活期存款,究竟花了多少钱,自己也记不清,这只有将支票根清查一下子,便可以分明了。想到了这里,赶忙就回自己院子里去,翻箱倒箧一阵,把几家银行的支票簿,都拿了出来,清查一遍,查了头一本,再查第二本时,只查了一半,把前面支票的数目就忘了。手里还有两本支票不曾算。自从离开了学校,对于数目字,就不愿意去记,而今突然要几分几角堆上百十千万算起来,实在不胜其烦。于是将支票向箱子里一塞,叹了一口气道:“迟早反正是完,算个什么劲儿?”于是关了箱子,躺在一张沙发上,静静地坐着出神。当他如此出神的时候,便听到一种微吟低诵之声,缓缓的传入耳朵来。这分明是清秋在楼上读书。过了一会,又有毛孩子的哭声,清秋的吟诵声停止住了,便有拍孩子和哄引孩子的呵哈声。那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似乎是由屋子里踱到外面来了。燕西仔细地听,果然清秋是抱了小孩子,在楼下廊檐上踱来踱去。踱了许久,她把小孩子抱进去,然后又在沉寂的空气里,发出吟哦之声了。燕西心想,这个女人真算有忍耐性的,难道不知道我在楼下,只管看她的书?是了,她是知道我在楼下,故意装出这种态度来的。她以为她很镇静,并不把我放在心上呢。哼!其实我也不会被你屈服的。燕西想到这里,一点也忍耐不住,将房门倒锁着,又到书房里睡觉去了。他不出去,楼上的清秋还不知道。他到了院子里,便扑通一声反带着外房的门,可就把清秋惊动了。不过她不知这是燕西出去,反以为是燕西走进屋来,连忙停止了自己的书声,熄了临窗的电灯,只留着床面前一盏绿罩壁灯,斜照了床上。自己便斜靠了一张软榻,静静的出神。然而她很沉静的听了许久,并不听到楼下有一点响动,这倒有点奇怪,他这种人,决不能如此沉静的,莫非有什么意外的举动吗?果然他有什么举动,那真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在天理良心上,有些说不过去。因之悄悄的开了房门,伏在楼栏干上,向下面看着,但是看了许久,依然不见有何动静。而且楼下的各房子里电灯,也一齐熄了,楼下几间屋子,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形迹,似乎不象是有人。清秋看到,这就更可怪了,他来之后,能闭门就睡觉吗?她如此的沉思着,伏在栏干上更是不能走,只管向几间屋子望着。望有许久,因为吹了两口风,一直呛到嗓子里去,不由自主地,便咳嗽了两声。她这样一咳嗽,把楼底下的李妈便惊动了。跑了出来,抬头向楼上问道:“七少奶,要什么东西吗?”到了此时,清秋不能不作声了,只得答道:“不要什么,我不过在屋子里热得厉害,出来乘乘凉罢了。没有事,你去睡觉罢。”说着,她也就自回房间去了。

只在这时间,楼下走廊上的电灯,又是一亮。清秋想着,究竟是燕西没走。刚才自己伏在楼栏干上的时候,就不定他藏在什么地方呢。然而有人叫起来了,不是燕西,却是道之。她道:“清秋妹,睡了没有?”清秋答道:“没睡呢。”于是亮了电灯,也走出来。向下一看,只见道之走在前面,那位日本姨太太樱子抱了小贝贝跟随在后面,并无别人。道之向楼上招招手道:“你能不能打开楼门,让我们到楼上来坐坐?”清秋踌躇了会子道:“有什么事呢。等不及明天谈吗?”道之道:“倒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现在不大回家,来了一趟,我总想和你谈谈。我今天晚上,还要回去呢。”清秋看那样子,她自是诚意,一定拒绝她上楼来,也是不对。只得打开楼门,自己迎到楼梯口上。樱子还是第一次到清秋楼上,只见通楼上用花格扇隔成几间房。正中一间,正面摆了一张琴台,壁上挂了一幅灵山说法图。下面一张长方桌,正中一个三脚鼎,左边一个紫色胆瓶,插了一束鲜花,右边一个玉瓷果盘,紫檀架子架着,堆了满满的一盘鲜果。两面又是两张琴台,列着整整齐齐的几十部经书,只台前有一盏电灯,用绿纱宫灯罩罩着。屋子里虽很简单,微微地还带有一点檀香味。令人丝毫感不到这是少妇深闺了。右边一个雕花圆门,有绿色的垂纱幔子,清秋自掀着幔子,让她二人走进去。大家走进屋子来,迎面所看到的,除了一床一桌一几而外,便只有三张软椅,和一张小孩儿摇床。象金家什么中西家具都全备的人家,真不料到屋子里陈设倒如此简单。清秋让这妻妾二人坐着,便坐在床上,一手靠了床栏干,斜撑着身体。她虽不说什么,可以知道她是疲倦极了的。道之道:“我看你这样子,身上似乎有些不舒服,你觉得怎么样?”清秋摇摇头笑道:“我一年到头,都是这样的,无所谓舒服,也无所谓不舒服。”道之笑道: “这就叫善病工愁了。但是这四个字,从前是恭维女子,而今可是咒骂女子。”清秋叹了一口气道:“我这种人,还不该让社会上去咒骂吗?”道之道:“你有什么罪恶,应该这样?”清秋一手撑了头,默然了一会,然后慢慢地低低地说了一句:“我自己知道。”道之见她两道眉峰深锁,长睫毛低垂着,蓬乱的头发,配着清秀的脸儿,十二分的可怜。因道: “不是我又说废话,人生不过几十年光阴,遇事都应该看破一点,何必这样消极,日坐愁城?”清秋笑着,站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积极呢?我从哪个地方去下手呢?”说着,牵了一牵自己衣服的下摆,又坐了下去。樱子坐在一边,看了清秋郁郁不乐的样子,对于个中情形,虽不十分了解,但是也知道她是在婚姻问题上,受了重大打击的一个人,也就只管皱了眉望着清秋。清秋也想,日本人只管瞧不起中国人,但是不嫌嫁给中国人作妾。道之见清秋一双眼睛,都射在樱子身上,便问道:“你为什么对她这样注意?”清秋笑道: “我想日本人都是强横异常的,所谓共存共荣,那是靠不住的话。何以你们这位姨太太,倒是这样的温柔?我每次看到她,总会有这样一个感想。”樱子已很懂中国话了,清秋的意思,她已明了十之七八,于是向清秋微微一笑。道之笑道:“她现在和我们守华不是实行共存共荣吗?这话又说回来了,日本人都是腹剑森森的,一个外交官家里,讨一个敌国的女子作姨太太,是有点危险性的。她之所以肯嫁到刘家来作二房,也许因为守华是个外交官吧?”清秋听了道之这一篇话,倒替樱子捏了一把汗,觉得她的话,实在严重一点。但是看看樱子的态度,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将眼珠望着道之,微微带些笑容,并不感到怎样地难受。清秋一想,这位日本太太,是真心这样地屈服呢?或者是假惺惺呢?也许道之是故意给她这种侮辱,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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