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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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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你来了。”她轻轻说道。
楚云西环顾了下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她苍白的脸上,沉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冷么?竟是坐在石凳上!赶快起来!”说着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已然是动了怒。
闻到他身上的酒香;听了他口中的话,傅倾饶浑身猛地一震。
她恍惚记起;有那么一个男子,喜好饮酒。他经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她说,小心着了凉;女孩子家若是受了凉气;对身子损伤甚大。
一旦想起;记忆便汹涌而来;止都止不住。脑海里全是他的笑容,或是讥讽,或是调侃。虽然看上去对什么都无所谓,实际上却十分认真。
她一下子就迈不开步了,抓住楚云西的衣袖,僵立在了那里。
楚云西察觉了她的不对,忙伸手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担忧地问道:“如何?可是哪儿不舒服?”又探了探她额头,恼道:“喝了酒还受了凉,当心明日就下不了床了!”
傅倾饶仿若未闻,只是十指紧握,将手中他的衣衫生生拧成了一团。
努力放缓呼吸,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住心中的感觉,平静地问道:“云西哥哥,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捡到的那包东西吗?”
她虽未明说是哪天晚上,可是她透出的那股绝望和悲凉,让楚云西立刻想到了他救她的那一晚。
当时他功力还不到如今的一半深,想要背着她翻出高墙去,必然要去旁边的院子,踏着墙边的巨石才能成功。
将要出院门时,她看到了春生,顿时狂乱起来。他生怕她出状况,去到巨石上后赶紧将她放了下来,好生细细端详了番——他不敢让她直接站到地面上,那里的血太多,太刺眼,他怕她站不住。
可就算是在巨石上,她依然不停地全身发抖,牙齿咯咯地直打颤。
他不知所措,正要安抚她几句,却见她双眼蓦地圆睁,死死盯着巨石上的一处,半分也不挪开眼。他刚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却已经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斜地走了过去,弯下腰,捡起一物。
她死死攥着它,片刻后,搁到怀里,好生收起。
从始至终,她都未曾开口说一个字。
那一晚的事情,楚云西一直默默地记在心里。就算那么多年过去了,只要傅倾饶提起那时之事,哪怕是这种很小的细节,他也能顷刻间就记起来。
当时他只以为她是看到了亲人某件遗物,生怕触及她的伤痛,没有开口询问。如今听她这样说,他顿时觉察不对,便说道:“记得。那东西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只是忽然想到了。”傅倾饶松开手,给他抚着衣服上的褶皱,低着头问道:“你会怎么对待仇人之子?”
楚云西沉默半晌,没有开口。
傅倾饶扯出个清淡的笑来,说道:“我不会对青岚他们怎么样的。我说的仇人指的不是你皇兄。”她揉了揉额角,叹道:“你就当做我问的是敌方将领之子吧。”
楚云西本就明白她说的不是楚涵宣,他不过是在等她讲出实情罢了。听她如此说,他只得深深叹了口气,答道:“除之而后快。”
“如果他不是坏人,而是好人,且帮过许多人呢?”
他沉吟片刻,道:“那便今生今世再不相见吧。”
“今生今世再……不相见啊……”
傅倾饶停了半晌,又给他整了整衣袖,转过身朝屋子行去。
她本就有些醉了,此刻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忙扶住了旁边的石桌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却是瞧见了那满地的碎片。
一个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刚刚段溪桥离去前的时候。
彼时她说了那些话后,便在他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痛楚。
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些无法面对他。本欲转身回屋,谁知她刚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已经大跨几步迈到她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连串地质问,让她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两分。
她使力甩了甩手臂,没能挣脱。他用的力气太大,她吃痛,就也有些恼了,当即哼道:“左少卿大人足智多谋,向来能从细微处窥得全貌。如今下官将话讲得那么明白了,大人竟是还听不出么?!”
段溪桥急红了眼,平日的神采飞扬全然不见。
“听不出!我怎么听得出?我只知道他们来了这里,然后再也没能回去。其他的,我全不知道!”他脸色煞白,死死捏着她的手臂,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她给弄丢了。
他眼中的急切触动了她,让她有了瞬间的迟疑。可是爹爹和哥哥们的嘶吼声犹在耳畔,翠环和春生决然的背影又是那么清晰,她怎能不听、不闻、不看?
于是只能硬生生别过脸去,说道:“大人会这么说,显然是全想明白了,又何必来问我。”
她的声音太过冷漠,说的话又那么无情。段溪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凝视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虽说他时常动手动脚,还时不时出言相戏,但傅倾饶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诚意。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宁愿他把那些全当做儿戏了。这样的话,他眼里的痛苦或许便能少上一些。
许是她冷漠的态度终于激怒了他,许是自己的热情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他恼羞成怒。许久后,段溪桥猛地松开手将她往前一推,他蹒跚地后退几步,立在了院中。
傅倾饶本以为他会就这样走掉,谁知他死死盯着她,突然开了口。
“我不管你是谁,你也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你待我,可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心在?”
那双桃花眼里波光潋滟,却不似平日里那样蕴含了无尽的神采,而是蒙了一层水雾。少了三分不羁,多了七分伤痛。
在这样的目光下,傅倾饶竟是挪不开眼了。
她默默地回望着他,本欲断然否认,断了他最后一点念想。可是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她所有的话都噎在了胸口里,张了张口,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段溪桥抚着额哈哈大笑,在院中无意识地来回走着。双脚踢到了酒坛酒壶,他不在乎;靴子踏到碎片上,他不关心。
直到笑出了眼泪,段溪桥这才轻轻摇了摇头,一撩衣衫下摆,走了。
傅倾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明白,他这一走,两人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本以为才相识不久,再不见便再不见了,大不了恢复到没有回京时候的生活。
可她不明白,这般痛彻心扉的感觉,又是为了什么?
她本打算回屋去想,可是心里疼得那么真切,她竟是站都站不住了。只得坐回原处,静等体力回复,到时再回屋去……
傅倾饶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楚云西送回屋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又坐了多长时间。
待到金乌西沉,橙红的光亮在院中洒下一片暖色的时候,她才意识到,竟是已经过了那么久。
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脚,一步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怔怔地看着天边的夕阳。
就在此时,一个白衣的男子踏着余晖而来,步履坚定,神情萧索。
傅倾饶以为自己看错了,不错眼地望了过去,只觉得这是自己对着太阳看了太久,眼睛出现了幻觉。
可是段溪桥真真切切地出现了。
他走到窗边,停下步子,与屋内的傅倾饶隔窗相望。
“我想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声音已然嘶哑了,“我想,你待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真心的。不然我质问的时候,你只要一句否认,我便彻底死了心,岂不一了百了?所以我想,你当时不是不想那么说,而是没法说服自己开这个口。”
“所以,我来赌一把。赌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几分重。”
“今晚,我打算孤身去仙客居,看看那夹层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你也知道那机关有多严密,如果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必然无法全身而退,少不得要付出点代价。”
“子时。我等你到子时。如果子时前你去寻我了,今晚我便收手不做,只等往后有了万全的准备,再去一探。”
他勾了勾唇角,笑了下,不顾她的闪躲,在她眉心轻轻一戳。肌肤相触的刹那,他差点落了泪。
“记住,只有你一个人去,我才会收手。别让我看到其他人。不然,我可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于是……
继续不虐……【顶锅盖逃
☆、第97章 子时
傅倾饶立在窗边;看着夕阳渐渐下沉、消失;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小丫鬟给她送饭的时候,看到黑乎乎的屋子,还以为没人。待到看清傅倾饶,登时吓到了。将手里的灯笼在一旁搁好,她凑着微弱的光亮,将傅倾饶硬生生拉到了桌旁。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夜里风冷;仔细伤了身子!方才奴婢来问您;您说不饿。奴婢就想着过会儿再来送饭好了。可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您怎么还跟刚才似的站在那儿?幸亏王爷吩咐奴婢煮了姜汤,这不,真用上了。快些喝吧!别等下着了凉!”
傅倾饶下意识地接过那晚热汤。小丫鬟见她拿着碗不动;又给她往前推了推。
温热的蒸气袭向口鼻处,带来暖暖的甜辣味道。傅倾饶动了动;终于想起来刚刚小丫鬟说让她把汤喝掉,便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盯着她喝了大半碗;小丫鬟这才拿出火折子,给她屋里点了灯。待到最后一个蜡烛上也燃起了火光,小丫鬟刚刚露出一丝微笑,就听到傅倾饶声音平平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奴婢是酉时正往这边走的,耽搁了这会儿的功夫……许是快到酉时末了吧。”
“嗯,那么晚了啊……”
“可不是,府里早就掌了灯了。”小丫鬟笑眯眯地将碗盘一个个端出来,又拿出一个小碟子,迟疑了下,还是端到了傅倾饶的跟前,“大人,这是奴婢的娘亲手做的酱菜,可好吃呢。她听说您没法回故乡,特意让奴婢带来给你尝尝。”
傅倾饶接过碟子,捧在了手中。
见她看得专注,小丫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搓着手说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就是挺好吃的。本来爹说让奴婢带点酱肘子来,可娘说王府里什么都有,还缺那点东西么?还是带点爽口的小菜,万一大人您过年的时候吃太多东西堵了心,也好拿这个清清口。”
她拿了筷子正要递给傅倾饶,却见傅倾饶正小心翼翼的拈起一块搁到了口中。
小丫鬟偏着头看她,见傅倾饶点点头、赞了声“好吃”,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大袋子,小丫鬟乐呵呵地说道:“大人您喜欢就好。娘怕您不够吃,特意让我多带了些,说过年的时候肯定用得着!”
一连听她两次说起“过年”,傅倾饶恍惚记起,是了,明天就是除夕了。
除夕,需要做什么来着?
与家人聚在一起,穿上最漂亮的衣裳,戴上最漂亮的首饰……
她猛地站起身,头晕了下,冰凉的四肢僵了僵。待到和缓了些,她走到旁边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着。最后寻到一个小匣子,这便微微笑了下。
“这个送给你,祝你们过个好年。”
小丫鬟笑嘻嘻地谢过了她,打开盒子一看,顿时愣住了,忙将盒子推还给她。
“不行,不行,大人,这里面有好几样首饰呢,太贵重了。”
傅倾饶笑着将盒子搁到她手里,“没事,收着吧。我也没什么人可送。谢谢你和你母亲。祝你们新年快乐。”
里面不过是几件银饰,是前些天路过集市时她顺手买的。本也值不了多少银子,不过是看它们漂亮,所以一不小心多买了几个。
只是……女子的首饰,再漂亮又与她何干?
与其在那里搁着无用,倒不如给了眼前这个开心的小丫鬟,也算是感谢她们家人惦记着她的这份心。
简单了吃了几口晚饭,傅倾饶疲累至极,和衣躺在了床上。饮了太多酒,头疼得难受,几欲作呕,却全无睡意。
睁眼看着帐顶,她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到子时了没?
应该是没到吧。
又或者……是到了?
算了。还是不去想了吧。
努力一点点捱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咚,咚。”
期盼已久的打更声再次传来,终于,四更天了。
终于,子时过了。
傅倾饶本打算松口气,可是眼睛酸涩,渐渐起了雾。忙抬起衣袖,使劲擦了擦。
就在这时,小丫鬟的话突然冒了出来。
——大人,明天就是除夕了呢。
除夕?
大年三十?
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已经是腊月三十了!
在这个要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日子里,段溪桥一个人,去了仙客居!
而她,竟是就这么让他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傅倾饶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坐起身来。呆愣了半晌后,她突然冲出屋,朝仙客居的方向奔去。
没有披上斗篷,夜里的寒风肆意地钻进她的脖颈,激起一阵阵的冷意。可是更冷的,便是不安的心。
段溪桥一向说到做到,他说去,就一定会去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
难道已经去那屋子里了?那么机关呢?他打开了么?
气喘吁吁跑到若水桥上,环顾四周。只有静默的河,静默的桥,静默的街道,哪有半个人影在?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慢慢地侧首,望向那扇窗户,下定决心,一步步朝那边走去。
正准备飞身掠起,突然,一片枯叶轻飘飘飞了过来,落在了她的眼前蹭到了她的鼻梁。
傅倾饶呆了呆,惊讶地转过身去。
一声嗤笑从大树上突兀响起。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一次就也罢了,竟然两次都没有发现我。”
一人从树上翩然落下,眯着眼朝她扬了扬下巴,哼道:“刚才你做什么呢?竟然那么晚才来。幸好我知道你那磨蹭的性子,早就有了耐性。就算过了约定的时间,也稍稍多等了会儿。不然换作旁人的话,你岂不是已经来迟了?”
傅倾饶垂下头,握了握拳,转身就走。可刚走了半步,脚还没落下,段溪桥已经掠至身旁拦在了她的身前。
他挑起她鬓边散落的发丝,轻轻吹了口气,“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来了。既然如此,就别想逃脱。”
傅倾饶讥道:“我本不该信你的。左少卿大人料事如神,又怎会去做那鲁莽的事情?定然是想诓我来这一趟,所以才那么说!”低头望了望自己双手,她自嘲一笑,“大人可是说笑了。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又何来‘逃’字一说?”
她侧过身想要绕过他去,段溪桥横起一臂挡在了她的身前,“其实我并没打算食言。只是我现在不太舒服,所以多休息了会儿罢了。”
傅倾饶只觉得自己白担心了,哪会信他所说?当即伸手拨开他的阻拦,绕过他朝旁边行去。
可是刚刚绕到他的身后,她突然发觉不对。
段溪桥在她耳边吹气的时候,那呼吸……分明是滚烫的!
她忽地转回身来,正看到段溪桥身子摇摇欲坠地晃了晃。忙上前伸臂,恰好接住他。
“喂,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段溪桥轻轻说了句“没事”,傅倾饶伸手去拭他额头温度……
果然很热!分明是发烧了!
一想到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低声怒道:“前几天才刚刚中了毒,还没有痊愈,大冷天的又跑到树上去吹冷风,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中毒?”段溪桥极轻地嗤了声,“又毒不死我。怕它作甚……”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又咕哝了一句什么,却已经听不甚清了。
傅倾饶有心再说说他,后想到他这样做的缘由,再看看他虚弱的模样,那些话到底是说不出口了。
段溪桥身材高大,傅倾饶只能半扶半抱着带他一步步往前挪。看看眼前要走的漫长的路,傅倾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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