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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情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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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她真的来了,他好生意外。

“你是当真的吗?”奇怪的人,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她很快抬起头,瞪大眼睛说:“难道你是跟我开玩笑?那机票是芭乐票,不能用的?”

“不,我是说……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意大利?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啊。不过,我们说好的,不是吗?”

奇怪的人,杨照眉头依然微锁。他的确跟她说过十点在机场等候,但是……他看看她那和他一式带点风霜的行囊,表情平淡,说:

“我叫杨照,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我叫江曼光。”听他那样说,江曼光微笑起来,很主动地靠近他身旁。

他似乎不习惯,稍微移开一些距离。江曼光看着又笑起来。他皱眉地看看她,这才认真地打量她。她那一身简直是邋遢,一件白衬衫穿到成灰色,要扎不扎地半塞进沾了五颜六色的牛仔裤里;加上一头凌乱参差的半长发,脚上蹬着一双前头磨损还带一点破洞的白得发灰的布鞋,不仅没穿袜子,光着脚丫,脚踝上还帖了一环骷髅图案的紫色刺青。甚至,脸颊上还帖了一块花色的OK绷。不知是赶赴流行的一股邋遢风而故意的设计,还是原就是这么的不修边幅。

对他的打量,江曼光有些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喔,我本来也想打扮得正式一点,但实在是睡过头了,所以……”

阿照表情没变,没说什么,他自己也穿得很随意,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划完位,领取了登机证,往出境室走去时,他突然转头对她说道。

江曼光愣了一下,认真地说:“我也没想到你是说真的。”看看登机证,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就要和一个忧郁又陌生的男孩一起飞到地球的那一端。

“为什么?”他问。一般人不是都不会将这种事当真,戒慎又怀疑吗?只有她,奇怪的人。

“不为什么。”江曼光摇头。说:“就像你为什么在天桥上随便对每个路过的人递出机票一样吧。”偶尔,人生,或者说青春,总有一些疯狂的时候;押下未知的未来,赌注着些什么。

杨照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她的话,表情又不是那么认真。他觉得已经无所谓了。“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既然不能实现,一切都无所谓了。

“走吧。”他将背包甩在肩上,大步踏进关卡。

江曼光跟在他身后。临出关前突然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关卡。

就要起飞了,飞天的羽翼正在等候。

他们就将飞向意大利,飞向青春无悔的一场狂赌。

※※※※

第四章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抵达米兰的马尔奔萨机场。着陆时,江曼光的心也跟着上下地跳,紧抓着椅臂,对不确知的旅程,感到一种奇异的忐忑却又矛盾的放心。

“你没事吧?”一直闭着眼的杨照睁开眼,寥带一点关心。

她摇了摇头。时差的关系,她的脑袋昏沉沉的,杨照的样子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上他一直没说话。虽然他一直闭着眼,但她知道,他一直都没睡。偶尔她转头过去,总会不小心看到他沉默的神情下那抑止不住而流露出的落寞与感伤。

在天桥上,她第一次看到他时,他就是那样了——忧郁的眼神,哀伤的表情,一身等待的姿态。那是她不能问的;他心情的缺口。他还太年轻;但也因为年轻,那样的表情会教人感染他的哀愁。

七四七在机坪停稳了,机上旅客纷纷骚动起来。他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冲他一笑,突然抓住他,把脸埋在他臂弯,哼说:“啊,我不行了……”

“你怎么了?!”他紧张起来,连忙扶住她。

她抬起脸,动也不动地专注看着他,不提防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说:“我没事。”

“你……”他知道被她耍了,又好气又好笑,沉落的表情渗出了一丝笑意,皱眉说:“都多大了,还在玩这种‘狼来了’的游戏,你不怕鼻子变长吗?”

“那是木偶。”她没头没脑的冒出奇怪的回答。

“啊?什么?”他一时没意会。

她笑起来,比手划脚说:“鼻子会变长的是小木偶,我是‘狼来了’的小牧童,所以不怕鼻子会变长。”

“你……”他没想到她会跟个小孩子似顽皮地挑他的语病,先是愣住,然后摇了摇头,放声笑出来。

“你终于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她歪着头瞧着地。

看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杨照心一动,明白她的用心。但他只是嗯一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走吧。”

机上的旅客鱼贯出笼,他们尾随在后,脚步并不急。入境的人很多,出关时,费了一点时间等待,不过,并不太波折。放眼望去,红白黄黑各色的人种都有;各种陌生的语言此起彼落。

“现在该怎么办?”江曼光将背包丢在脚下,自在地眺看四周,回头询问杨照。她是全然的信任他、跟随他,由他做决定。他们没有太多太大太笨重的行李,一身的轻便,走到哪是哪,好像无需太烦恼。

“你等等。”杨照比个手势走开。他先到兑币处换了一笔钱,然后在服务台取了一些英文说明的旅游资料。

看他的态度那么从容,一点都不慌不忙,更不会那样盲目四顾四处找方向,好像对这地方很熟似。江曼光不禁好奇问:

“你好像对这地方很熟似,你以前来过吗?”

杨照心里很快抽搐一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说:“每个国家的机场都差不多,大概就那几种设施,随便一找就可以找到。”

其实,他何止来过,在他心里,他早已来过千万回。不止一次,柯倩妮和他在社团的夕阳窗下,在携手的小径,在某些洋溢着南欧风味的咖啡馆,漾着晶亮的眼眸对他说;他们要一起到意大利,一起到这充满艺术风采、文艺复兴资源的国度。他们要一起作画、一起生活、一起走在异国的街头,参观那些风格独具的美术馆,徘徊流连在充满浪漫情调的他乡。

她跟他说好的;那是他们的约定。他将那些话牢牢收藏在心底,在心中细细的计划着——罗马的假期、威尼斯的叹息桥、佛罗伦斯的落日——那一些的一些、一切的一切,早在他脑海中不知幻想、温习了多少遍,此情此景,他夜里梦里已不知驰骋过多少回,他怎么会陌生呢。

结果,他来了,来到他们编织过无数梦想的国度;而她对他说过的那些,却不可能会实现。

“走吧。”他甩甩头,甩开那黏心的哀愁,大步往前走。

“等等我!”江曼光连忙捞起行囊,小跑步追赶他。

杨照停下来,望着她,伸出手,说:“跟紧我,别跟丢了。”

她顿一下,笑着将手放进他的手。他将手一合,握住她的手,确认的说:“要走了……”

“嗯。”她如花笑开,重重地点头。

他乡异国,陌生的街头只有他们两心同。她觉得他是可靠的,她可以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

“那走了。”杨照用力一握,牵着她走向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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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接近了中午,但阳光温温的,照得十分慵懒。广场上成千的鸽子,悠闲地来回踱步着,不时低头在这边嗅嗅那边啄啄,被观光客喂得肥嘟嘟的身体胖得跟不倒翁似,短短的腿走不了多远的路,却偏不安分地与人争造枪位,就怕教人不小心踩了它们一脚。

“真是……”江曼光顶着阳光懒懒地倚着阶梯坐在台阶上,看得直摇头。那些鸽子一点都不怕人,大摇大摆的踱着步,只有人让它的分。

“要不要喂喂看?”杨照撕了一小块面包递给他。

她摇头,身体往后一仰,仰高了头注视身后那巍矗在蓝空下的主座大教堂。

这座哥德式建筑的主座大教堂堪称是米兰的中心地标,棱角复杂的外观,加上教堂屋顶那无数如石笋般耸立的尖塔,乍看之下简直像刺猬一般,可是却极富视觉的美感,充满磅礴宏伟的气势。它高高耸立在蓝天下,睥睨着一切,看起来是那样地不可一世。

即使没有宗教上的情感,光是它的建筑,就足以使人倾心倾倒。江曼光仰高着头,痴痴地望着,甘心地臣服在它的底下。

“你在看什么?”杨照蓦然俯身,遮蔽住她和天堂之间。他的脸靠得好近,又忽现得那么突然;她吓一跳,差点跳了起来。

“我在看教堂。”可是她连动也没动。

“肚子饿不饿?”他把喂鸽子吃了一半的面包递给她。

她顺手接过,想也没想就往嘴巴里塞。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把面包再撕了一半递给杨照,他很自然的接过去,张口就吃,没有一点迟疑。

她打开背包,捞出了两瓶矿泉水,分给他一瓶。两人就那样,一口面包一口矿泉水,顶礼膜拜着慵懒祥和的人间。

第一次,她深深觉得人生是可以这样地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做,只是慵懒的晒着太阳。她满足的叹口气,举起了矿泉水,跟天空干杯。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看是要去圣玛利亚教堂,还是去逛街。”杨照解决了午餐,拍拍手站起来。

米兰是世界有名的时装之都,旁的先不说,广场北边的艾曼纷二世拱廊就是有名的商店街,商店、酒吧和餐馆林立。街道有个拱形天花板,以玻璃为饰、是极特殊的城市景观。而不远的拿破仑大道,更是名牌商店的集中处,流行的最顶尖在这里都可以看得到。光是浏览橱窗,就是一种享受。

至于圣玛利亚教堂;存放着达文西传世的名画“最后的晚餐”,只要是艺术或宗教的门徒,都不会想错过。

她想了想,笑说:“还是你决定吧。反正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那好。”他伸手拉她起来,往广场北边走去。“反正我们多的是时间,就先去逛街吧。”

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计划,所以也没有时间的限制。他们没有那些一观光客的匆忙与制约、不特地什么非去不可、非看不行,也不完全照着观光指南走。岁月悠长得很,长得可以让他们无所事事,在异国的街道只是徘徊流连。

一下午,他们就那样无所事事地闲逛,直走到脚酸。第二天,参观过圣玛利亚教堂以后,他们就离开米兰,来到了维罗纳。

这个城市充斥着一种玫瑰红的色调,罗密欧与茱丽叶的爱情悲剧,就发生在这里。在莎翁的剧作里,茱丽叶与罗密欧定情私会的阳台是那般的充满浪漫凄艳的色彩,亲眼目睹了那满布在窗台上方下垂的藤草,那般低低在唏嘘,说不尽那一段悲人的沧桑。

站在楼下往上望,几百年前某个闺暗的夜晚上演的那一幕悲剧,仿佛历历在眼前。江曼光默默站着,没有说话;沉默的杨照,更是沉默。

“倩姊……”他喃喃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江曼光默默走到一旁,不想打扰他。来到了维罗纳以后,杨照又开始变得沉默,她常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心中淌裂着什么样的缺口。

过了许久,杨照还站在那里没动。她走过去,默默站在他身旁。他察觉了,刚一过来,她对他开满一脸的笑,勾住他的手臂说:“走吧。”

他点头。她挽着地的手臂走了几步,猛不防放开他,在他身边大喝了一声。他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被她那么一喊,有些恼怒,皱眉说: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神经兮兮的……”

她没有反驳,只是对着地傻笑。

明知道他生气,她却还那样傻笑,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瞪着她,摇摇头说:“真拿你没办法。”

她噙着笑,走过去,伸手挽住他说:“我看你老是在发呆,叫也叫不醒,只好大声的喝一下。看,你这不是醒了。”

“你……”他又瞪眼了。拿她没办法,只好摇头。他不知道她看出了什么,总会恰巧地在他心情低落时,有意无意地激发他。而且,他不说,她便不问,一点都不好奇或窥伺他心底的感情。

“走喽,走喽。”她扬起手臂,左右摆动,像扬帆要出航。

他笑起来,遗落了一些塞满他心腔的落寞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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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了许久,一直没有人接。温纯纯狐疑地望望话筒,呢喃说:

“这孩子,该不会是真的……”她摇摇头,放下电话。任性的曼光说要去旅行,她还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到她真的跑得不见人影。真是,也不怕她担心。

时间有些晚了,店里除了角落那个人,已没有其他客人。她端起水壶走过去,替他加满水,微笑说:

“先生,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喔。”这个礼拜他几乎天天出现,总是独自一个人,好几次坐到打烊。没有必要,她不会打扰他,留给他最静谧的空间。

“对不起,要打烊了吗?我马上离开。”

“不是的,你别急,我不是在赶你。”她微微又一笑,体贴地说:“只是,你才刚结婚,太晚回去的话不太好吧。”

看他一脸疑惑及讶异,她连忙笑着解释说:“上回听你说你过几天就要结婚,所以我想大概就是前几天吧。你忘记了吗?我女儿还不小心撞到你,使你的结婚戒指掉落地上……真是不好意思。”

“啊……”那人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想起来了,那个女孩……他下意识望望店里。好像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她的踪影。他站起来,说:“请不必放在心上,那一天是我自己不小心。”顿一下,缩短了一些距离说:“你好,我叫杨耀,时常来打扰贵店,让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我先生姓席,不过,我叫温纯纯。”温纯纯礼貌的伸出手,亲切的笑容显得那么由衷。

杨耀也礼貌地伸手回握。温纯纯瞥一眼他无名指上的指环,诚恳地说:“杨先生,我或许太冒昧,不过,你才新婚,这么晚还没回家,这样好吗?”

杨耀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转开话题说:“对了,席小姐脸上的伤好一点了没有?医生说伤口别碰到水,我看她有点粗心,如果留下疤就不好。”

“什么席小姐?”温纯纯有些莫名其妙,随即恍悟,说:“啊,你是说曼光?她怎么了?什么伤口……”

“你不知道吗?她没告诉你?”杨耀有些意外,很快将事情简要的说明,抱歉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连累席小姐的脸颊受伤。”

“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在意。曼光那孩子就是那么莽撞。”温纯纯微笑摇手,跟着说:“曼光并不跟我先生姓席,她姓江。”

“啊,对不起。”杨耀礼貌地道歉,表情却不动声色。

“没关系。”温纯纯并不以为意。“曼光是我跟前夫生的孩子。那孩子一直很懂事,我对她也一直很放心。但就像你说的,曼光就是粗心了一些,莽莽撞撞的,有时还挺任性。像她本来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得好好的,突然把工作辞了,说是什么因为外头天气太好,她在办公室坐不住。上回来店里,只跟我说要去旅行,就不见人影了。像这样,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有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情多少浮动一点,等过一段时间,性格成熟一些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也许吧。”温纯纯说:“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让我担心。”她越说越不自觉,瞥眼遇到杨耀含笑的目光,猛然察觉,不好意思说:“啊,对不起,让你听我说这些无聊的事,担误你的时间。”

“没关系。”

“实在真抱歉。”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真的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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