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黄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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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云死活就是不出来，正当玉东准备上楼时，看见苏苏出来提水，她竟然还没回家。玉东知道丽云最怕被同学发现了，只好发信息说：“看见苏苏出来提水了，我不上楼了。你一离开，我就马上想你，怎么办呀？”失望地往回走着，毒辣的阳光晒得他像打蔫的庄稼。

玉东酣睡了一个下午，一睁开眼马上想起的还是丽云，约她来陪他，丽云回信息说：“我晚上不能去陪你，你来可以。我想现在去五食堂吃饭，你去吗？”玉东又来了犟脾气，不去，说：“不饿，不想吃，想让你来陪我，到你寝室去又热，你又怕同学遇到，很为难，你还是来吧。没想到还没有分别，痛苦的思念就开始了。”

丽云坚持着让他同意自己的意见：“外边很凉快，到五食堂来吧，吃完饭陪我去走走。”玉东却也无法说清自己的情绪了，固执己见：“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但外面很热，也无处可去呀！你先去吃饭吧，这一会我六神无主。”丽云又威逼又哄劝他说：“你故意气我呀？不来别后悔！过来吧，吃完饭我们去西门看看有没有老师介绍的书，外边真的很舒服。”

玉东陷入自己营造的痛苦情绪里不能解脱，伤心地说：“不去了，不陪你了，也别心疼我了，就让我这样品味思念的味道吧。”丽云继续争取着：“那好吧，明天也别见我了，省得伤心。你要不来肯定后悔，不信可以试试，想想明天此时去哪找我去？”

玉东终于动摇了：“明天肯定见不到你了，正因如此我才想和你相守最后一个夜晚。可是你……你先转转吧，等会去找你。”

玉东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定力抗拒对丽云的思念和热爱。丽云正坐在大礼堂前花园的草地上上等他，玉东在她身边坐下，心里还在为自己总拗不过她、为自己的屈服而有小小的恼怒，满心委屈地一言不发。丽云像抚慰他似的没话找话和他聊着。花园草地上很凉爽，不少人在乘凉玩耍，愉快地说笑打闹，可是玉东就是高兴不起来，他甚至搞不清自己低落的情绪到底源自什么。夜幕降临时，丽云让玉东到她寝室帮她把在导师家里拷的甲骨文输入程序在电脑里安装上。玉东捣鼓了好一阵，程序安装完毕之后还是没法使用，一定有个细节问题没处理好，但就是不知道问题在哪，只好放弃，回头再请导师帮忙吧。

而后他们到小操场散步，这是最后一次一起来小操场了。小操场和平时一样，少有人来，和平时一样清洁而安静，和平时一样杨柳依依、弯月高悬，可是对玉东和丽云来说，今晚的小操场却与平时大不一样。玉东看着周围每一处熟悉的景物，平时根本不去注意它们，而现在却是那样的亲切和留恋。尤其是经常见到的那两只小猫，丽云还曾经专门跑到校园超市里买了香肠喂它们，今晚它们却没有来，也许再也见不到它们了，它们再也吃不到丽云买的香肠了。

走了两圈丽云有点累了，就坐下来说话，但蚊子太多，刚坐下来就蜂拥而上，在身体周围嘤嘤的飞。丽云拍拍打打地根本坐不住，急匆匆的要离开。玉东知道她害怕蚊子，就建议还是一同回旅店里去，房间里有空调，根本不会有蚊子咬。可是她不听玉东的请求，坚决回寝室住。她说：“我得调节一下自己，我就要回家了，我怕我适应不过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似乎很充分，可是玉东认为这是她的借口。还需要这样调整吗？在火车上的时间应足够了。然而丽云实在坚决，他知道强求也没用，只好失望地独自回住处。路上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到夜市吃碗馄沌，也没吃饱，也不愿再吃别的。忍着吧。

刚躺在床上，丽云又发信息来了：“蚊子把我身上咬满了包，足有20个，到处都是。”

玉东压抑着内心的失望之情，满怀深情地回信说：“相信你的体香吧，真的很好闻，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味道，难怪蚊子也会喜欢你了。可惜我再也闻不到了。”

丽云说：“从没人说过我有体香，也许只有你能闻到……”玉东能感到她话语中的感动和情爱。他回信说：“我希望只有我能闻到你的体香，就像只有我能发现你无与伦比的价值和可爱！我愿做你的唯一，就像你也是我的唯一。”

丽云不无遗憾地说：“我想今生今世一定是这样。只可惜我们修炼得还不够，不能长相守。”

丽云再次提到分离在即的事实，让玉东更加难过起来，回信说：“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你从我身边渐渐远去，永不再回，难过得想哭！”

丽云说：“无可奈何花落去。人生的无奈很多，这也许是我们今生最大的憾事。认命吧，你信命，我也信了。”

玉东更伤心了：“现在我很难受，你干嘛非要今晚就让我们分开呀！又是在浪费生命了！多想再把你搂在怀里呀！再难有拥你入梦的幸福了！”

丽云却又心情平静地说：““我们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你不是说以后会有机会吗？但愿不久以后能再相逢，但愿明日一别不是永远。”

7月1日，是玉东和丽云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丽云已经决定下午就回家了。玉东哀求似的说：“为什么这么早就回去呢？不能再多留一天吗？”丽云无奈地说：“我也想留，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老公已经问我好几次了什么时候回去，我告诉他明天回、明天回，已经说三个明天回了。没法再拖延下去了……”

玉东也无奈。

上午他们又拿着论文草稿同去找导师，得到一些指点。十点告别导师，回到丽云的宿舍。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静坐、拥抱，离别的愁绪浓浓地酝酿着。玉东难受得直想落泪，终于受不了那个压抑而悲伤的气氛，对丽云说：“什么时候要我送你走给我发信息。”说完就赶快离开了她寝室，他真怕自己会哭出来。丽云追出门来，在他身后大声喊道：“你要是不愿意送也可以！你要干么去？”玉东听出她的声音是颤抖的，知道她在说伤心的气话，只回头痛苦地看她一眼，没有回答，毅然离去。

玉东盲目地去了东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心口又疼痛起来。看见旁边有个在这个学生离校的季节卖行李包的小摊，就给自己买了个大行李包，送回了寝室。但终于还是等不及让丽云发来信息找他，主动和丽云联系，约她一同吃午饭，丽云回答说：“好吧，你说去哪里？我什么都听你的！”这句温顺的话让玉东又温暖又幸福，但他最后了还是满含委屈地抢白丽云：“话说过头了吧？你要是真的什么都听我的，我们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我也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了！——你怕热，我们就在最近的中心食堂吃饭吧。”

玉东就又返回丽云的寝室，与她一起去中心食堂吃午饭。丽云坚持吃炒菜，这是食堂里最高档的饭菜了，她要了鱼块和一个炒辣椒。玉东不善于吃鱼，鱼端上来后他不吃，丽云猛然想起，连连自责，说：“我忘记了，真该死。今后我一辈子再也不吃鱼了！”

餐厅里很嘈杂，没有安静交谈的氛围，两个人依然没说很多话，只是用眼睛传达着依依不舍的情意。

饭后就该出发了。玉东去到校外找出租车，天正热得毒！许多学生在搬行李，很多学生在叫车。玉东在路边晒了好长时间才喊到一辆出租。装行李。上车。出发。——离车站越来越近了，离最终分别的时刻越来越近了。一路上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不说一句话。

车站很快就要到了，玉东问丽云：“坐什么车？火车还是汽车？”

丽云说：“我不知道。”

玉东说：“我建议坐汽车，有座位和空调，不用等车，坐火车不一定有座位和空调，而且不知要等多长时间，很受罪。你拿主意吧。”

丽云仍然说：“我不知道，此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玉东思考了一下说：“那就坐汽车吧。”

丽云说：“你不会是为了把我赶快往车上一丢就不问了吧？！”眼里已有了泪花。

玉东知道她是原打算做火车的，想尽可能多的延长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离别同样让她很伤心，不愿那么快的就离去，她说话似是责备，实为留恋。玉东听了她的这句话，理解着她的心，他心中颤抖，眼泪要涌出来，他赶快扭头看车窗外。路上的行人忍受着炎炎烈日赶自己的路，没有人知道在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这辆出租车上，有一对伤心的离人。玉东强忍住了眼泪，回转头来，看见丽云两眼泪光闪闪。玉东再次扭头看窗外。

长途汽车十五分钟后就发车。玉东送丽云到车上，与她并肩坐下，玉东一手紧握丽云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不时的亲吻她的脸颊和双唇，不顾及旁边的旅客是否在意。丽云无力地将头枕在玉东的肩上，似乎有点虚脱。两人什么话也没有，静静地共度这最后的十五分钟。

离发车仅有五分钟了，玉东看看时间，说：“我该走了。”丽云有气无力地说：“走吧。”但玉东没有动，发车的时间还没到。还剩两分钟，玉东说：“快到时间了，我走了。”丽云说：“走吧。”玉东还是没有走。终于到发车的最后时刻了，售票员问道：“旅客都上来了吧？我们要发车了！”玉东站起身来，说：“我得下去了。”丽云说：“下去吧。”玉东慢慢抽回紧握着丽云双手的手，抽回抚摸丽云秀发的手，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下车了，他多想一直陪她到家呀，可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玉东没有回头，玉东不敢回头！

当玉东乘坐的返校的公交车起动时，他看见丽云所乘的客车驶出车站大门，当两车相会时，玉东看见了临窗而坐的丽云，而丽云正看着车内前方，没有看见他这最后一眼。客车驶过去了，只能看见布满尘土的车尾；客车转了个弯，连车尾也不见了。

玉东回转身在座位上坐定，两眼闪烁着泪花，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从现在开始，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24』第二十四章尾声

一首玉东没有发给丽云的诗：

永诀

天地裂，

江河呜咽！

生离即死别，

此生将永诀！

相拥看泪眼，

肝胆泣血！

恨：

相守时日短，

天涯路常绝！

融融之乐苦少，

绵绵情思无竭！

从此后，

梧桐更兼垂细雨，

青壁孤灯听落叶！

心破碎，

怎一个悲字了结？

我的爱，

怎能用言语云曰！

分别！

永诀！

悲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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