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黄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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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第十四章

玉东为姑姑守灵的两天里的亲友络绎不绝，灵堂里哀声不断，玉东也一直陷入在悲痛之中，两天的跪拜和痛哭使他也疲惫不堪。表姐由于长久在病榻前的操劳和哀哭，已经累得跪坐的力气都没有，暂无客人时不得不就地俯伏着歇息一会儿。

在没有亲友前来吊唁短暂的歇息时，玉东的头脑中总是显现丽云的身影，像汹涌的潮水，时刻充塞着他脑海中每一个空隙，反复冲击着他的心口。在如此悲痛庄严的情景之下，竟然老是想起心爱的女人，这简直是对故去老人的大不敬，玉东因此自责不已，几次想把丽云的影子从脑海里赶走，但都徒劳，对此他有深深的负罪感。在负罪感中他每天总要发一两个信息，告知自己的情况，也表达对丽云的担心和思念。然而丽云的回信让他在悲哀当中更多了一份伤心：“美好的梦幻般的爱情如浮云过境，转瞬即逝。从此后，难再觅，它的痕迹。枉费了，心心相印为知己，到头来，却还是，落花飞处春尽去。冷着心儿，从此别君去。莫道无情，再不会，花园小径把花赏，再不会，操场月夜望星空。恢复我，潇潇洒洒原来样，捡起我，从前女儿弄红妆。自此后，忙忙碌碌往来急，只为了，完成学业早返乡。”

这首小诗像一把精美的匕首，一下刺进了玉东的胸膛，让他鲜血淋漓。这无疑是一首诀别诗，难道回家时的猜测是错的？如果是她再次的要与我分手，为什么又说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矛盾！玉东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相通。

第三天上午在殡仪馆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并将骨灰安葬，这是让所有亲人哭天喊地的最悲痛的一个上午，玉东的父亲、三姑唯一的弟弟，以及几个表姐是哭得最痛的，泪雨滂沱，声音嘶哑。殡仪馆和公墓里的肃穆气氛一直压抑得玉东喘不过气，晴朗的天空也让他感觉阴沉沉的。等到中午招待并送走了亲友之后，丧事算是完毕，大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各自休息。

丧事完毕之后玉东没有马上返校，既然回来一趟，就在家照顾卧床的妻子两天，等过了周末再返校。待在家里的两天里，玉东渐渐从姑姑去世的悲哀中缓解出来，但丽云给他带来的伤心渐渐浓郁。丽云突变的态度实在让他应付不了，理解不了，也忍受不了。几天里白天时时想着她，夜里次次梦见她，他还把其中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梦在短信里讲给丽云：“梦见我们在路上走，路边池塘里有很多鱼，我想给你用网兜捉几条炖了补身子，但捉不住，干脆跳下池塘里用手捉，一条一条往路上扔，路上来往车辆很多，你在路边很害怕，我很担心你的安全，一下惊醒了，鱼也没吃上。遗憾！”

玉东急于返校，恨不得马上见到丽云，质问她到底为什么又提出分手，这样活折磨人！他在焦急的煎熬中终于踏上周末返校的火车，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立即见丽云，但丽云却不愿见他。他一刻也耽搁不下去，就借口下载她电脑里的论文闯入她的寝室，哪怕不说话，只要见她一面就行。燕子也在寝室里，丽云平静地取出电脑，玉东下载了论文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女生寝室，待下去守着燕子也不能对丽云说自己想说的话，只得马上告辞。就在他刚出了宿舍楼，丽云就发来了信息：“你干吗那么冲动！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又何必？我的心刚刚平静，你又何必来打扰？”

丽云严厉的责备里毫无温情，这让玉东尤其难过，他在回信里不停的诉说着自己的悲痛：“破碎的心像片片跌落的花瓣，需要你的抚慰，痴情的心田如龟裂的大地，需要你的滋润，还有无穷无尽的爱情似汹涌的清泉，只有你才能让它欢畅地流淌。”

然而丽云依然坚持着要远离他，断绝来往。

玉东在伤心中再次陷入绝望，在极度的痛苦中艰难地度过一分一秒。到了晚上，当玉东正准备着打破惯例，在一个没有信息的夜晚早早睡觉时，丽云竟然发来了信息：“我的睡眠又被你打乱了，你的到来又使我失眠，你何苦非要折磨我？害我脑中总有挥不去的桃花，无论多么疲惫都难以入眠，你要真的心疼我，就从我的梦中走开吧，我想拥有婴儿般的睡眠。”

“桃花”一词让玉东隐约找到了问题的原因，又是《桃花灿烂》惹的祸！现在确定无疑，回家奔丧前丽云的情绪波动是和他的回家有关，她是不想让他回家。因为他的回家，就意味着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这如同小说里每当想起粞与那个叫水香的姑娘做爱的事情，总让星子眼前出现一片灿烂桃花一样，他回家也让丽云眼前出现一片灿烂桃花。

“这就是爱呀！这说明丽云深深地爱着我呀！”玉东心里激动地对自己说。

这个结论让他马上转悲为喜，心里充满了被爱的甜蜜。他发信息说：“宝贝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确信你对我的爱。可是，你自己非要给自己设置障碍，非要把我们的欢乐变成烦恼。婚姻和爱情是可以分离而并行不悖的，你怎么老是让它们不共戴天呢？让我们摆脱干扰，共同享受爱情的欢乐吧！”

丽云一定仍在痛苦中不能自拔：“在我心里就是不共戴天，所以我宁可不要！我受够了，绝不再要所谓的欢乐，我没有欢乐，只有痛苦！明天一切都是新的，但愿心情也是新的。”

玉东原以为几句劝说能够使丽云心境平和下来，但他的努力毫无效果。回家一周里的悲伤和疲惫使他无力做更多的开导，他需要休息，对丽云的追求本来已经让他有点殚精竭虑了，他现在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疲惫的饿狼，在旷野上追逐一只小鹿，小鹿左冲右突，脚步敏捷，眼见着距离越拉越远。于是他只好说：“好吧，我离开你，让你拥有婴儿般的睡眠。而且我已经好几次提出离开你。就是因为太爱你，所以宁愿自己忍受折磨也不想让你不快乐，以后不再打扰你了！”

“我想你一定说到做到，我会一切都好，我的自我疗伤能力很强，放心。”

玉东悲愤之极，刻毒地说：“一个能下得了毒手扼杀自己爱情的人，我相信她根本不会受什么伤，明天你的太阳一定很明媚！但我不相信面对我们纯真美好的爱情，你能一点也不伤心地离开！”

“那不是爱情，是扼杀我生命力的痛苦，我追求完美，决不要残缺的爱！要么唯美，要么灭亡，我选择后者！”

“随便你吧。别忘了继续煮鸡肉吃，照顾好你的身体。”

“多谢惦记，我的身体我做主，不必费心了，即使死了又与你何干？”

丽云最后的话语冷酷无情，让玉东心里一阵寒冷，看来她是真的铁了心了，那就算了，就让这折磨人的爱情成为过去吧，免得被折磨至死。

第二天早晨和往常一样，五点整窗外大树上的麻雀们准时醒来，唧唧喳喳欢鸣不已，讨论着今天的安排。玉东被鸟鸣吵醒，思绪竟依然是昨晚的延续，隐忍不住，睁开眼睛第一件事还是发信息：“窗外鸟语花香，今天一定是个艳阳天，遭受重创的我感觉伤口依然血如泉涌。你的冷酷残忍几乎置我于死地。我想你是故意这样做，以拯救你自己，不让自己滑入欲望的深渊不能自拔，我也更愿意相信你对我还有一份情意而不是对我厌倦，这样也许对我是个安慰。这个把你看做最心爱的人的人，被你如此无情地对待，我相信你的内心其实是难以安宁的。我原谅你，但愿上帝也宽恕你！”

今天没有课，早饭后玉东和室友们在寝室里各自看书。其实玉东也就是“看”而已，刚读过去的文字是什么内容都不知道，失恋的痛苦真难受，现在他终于有了切身体验。以前在小说里和电视上看到少男少女失恋时都是伤心得死去活来的，他总认为是艺术夸张，现在他知道一点都不夸张。

仙球首先发现了他的沉默，惊异地问道：“噫！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没有课玉东，怎么没出去约会去？”

玉东苦笑一下说：“唉！失恋了！再也不用约会了！”

老顶同情地说：“怪不得你今天没精打采的，雁过也，正伤心呀！别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本班找？回头我帮你再找一个更好的！”

老顶的幽默又引得一阵哄笑。大波说：“顶哥说的对！你怎么就迷上她了呢？我看她又不漂亮。改天我在我班给你找个漂亮的，随便你挑，看上谁就介绍谁！”

仙球又接过话说：“对！就像阿q说的那样，想是谁就是谁！”大家又开怀大笑起来。

“哎，对了，告诉大家一个爆炸性新闻！”老顶突然宣布。

“什么新闻？快说！”仙球急切地问。

老顶摇着头自语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呀快说呀！别卖关子了，急死人了！”大波急不可耐地问。

老顶说：“是苏苏告诉我的，英子也在恋爱了，而且现在都不在寝室住了，而是在外面租的房子。你们猜男的是谁？”

“是谁？”仙球瞪大眼睛问。

大家都瞪着眼睛听老顶揭开谜底。

“是宋教授！宋教授，想不到吧？！”

的确谁也想不到！纷纷张大了嘴巴说：“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就是！而且苏苏说，英子还经常跟着宋教授出去吃饭，经常和我们的老师们一起吃饭，老师们都知道他们的事情。”

玉东现在终于恍然大悟，先前的猜测有了合理的解释。

仙球鄙夷地说：“宋教授的水平能那么低吗？我都看不上眼的人他竟然也能看上，太掉份儿了吧！”

老顶说：“也许我们对她的了解是片面的，毕竟我们没有和她深入交往过。苏苏说英子是一个性情活泼开朗，时尚、爱美的贤淑女性。她很会照顾自己和家人，擅长煲汤，做一手好饭菜，懂得合理搭配营养。说白了，就是懂得养生之道。她常在自己身体最需要的时候给自己煲汤进补。她开过店，具体是美容美发还是餐饮百货搞不清了，苏苏说她和店员的关系非常融洽，以致那份事业不做后多年，与旧日店员相见时，大家还鼓动她再做一份事业，大家想跟她在一起。可见她是个人缘好有内涵的人。也许我们对她得重新认识。”

“她与老宋的恋情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仙球寻思着。

“不知道。大约应该在老宋给我们开课以后吧。”老顶接着说，“苏苏说，她们二人经历极为相似，童年生活，家境、在家里的排行、兴趣爱好，甚至子女的年龄都一致，过多的相似点使他们认为自己真正找到了生命的另一半。宋教授还为她买了车，带她去兜风的时候，奇﹕【书】﹕网她都幸福地闭上眼睛，任他带着自己漫游，全不管将走向何方。她说坐他的车，心里觉得特别踏实，特别放心，什么都不用去想，只想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播放的音乐伴在他身旁，最好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真浪漫！”

“老宋的车早就有了吧？”仙球不屑地说，“刚入校时我见过他开着车，会专门再为她买车？未免太浪漫了吧？“

就在几个哥们儿安慰失恋的玉东、讨论着爆炸性新闻时，玉东意外的又收到了丽云的信息，听到那声鸡鸣，还没等玉东看内容，几个人就明白自己刚才的好心浪费了、感情被欺骗了，愤怒地大喊：“哎——呀！还说失恋了！这不是还联系着的吗？你就骗我们吧！你都失恋好几回了，弟兄们再也不相信你了！”

玉东真希望能有新的转机，然而信息内容让他再次失望：“我后悔把笔记给你，拿来让我复印一份吧。”

笔记指的就是原来丽云给他修改诗稿时用来夹藏诗稿的笔记本，里面是丽云的日记，玉东终于要来了看，丽云就给了他，并说送给他做纪念，现在她是要取回了，这是真正绝交的举动呀。玉东更加悲伤，回信说：“不给！”

“霸道！我的东西还不给！你的书要不要了，我把它们放哪儿？”玉东从丽云的信息里看得到的还是冷酷无情，回信说：“不给就是不给！我的书你要是不用了就扔掉吧，我不要了！”

丽云的毕业论文是关于中学文言文教学的，所以玉东趁一次回家的机会找齐了一整套语文教材给她做资料，本来就是给她的，没打算让她还，在这种情况下，更不会去取回了。

“我从不做扔书的事，而且做事从不中途退场，我要该做的事情一定做完。书必须还，笔记必须复印，你看着办吧！”丽云的回信依然措词犀利，不容商量。

玉东抓住她的话柄责问道：“做事从不中途退场？这场爱情你怎么中途退场了？”

“不是中途退场，是本已接近尾声，你说我要求做的事情怎么办吧。”

“笔记不给，书本不要！”玉东也针锋相对。

“没门！可恶！为什么不给我？我告诉你，不给我你会后悔也会不得安宁的！”

“不给就是不给了！你别罗嗦了，我在看书呢！”玉东毫不示弱，故作坚强，“我现在特别的恨你！别理我了！”

“你要不给我就到你寝室去要，当着其他同学的面看你给不给！”

“有胆量你就来！当着谁的面都不给，我说到做到！”

过了几分钟，突然寝室外有人敲门，丽云竟真的提着那几本教材来还书和要回笔记了，这出乎玉东的意料，她也真有胆量来！老顶他们一直在关注着两个人在手机上无声的争吵，丽云的闯入让大家都大跌眼镜，吃惊之余慌忙热情招待。就像玉东前一天闯她的寝室一样，丽云来到之后也是保持着镇静和礼貌，客气地和几个男生说话，还坐下谈了一些关于论文的问题，中间插话向玉东索要笔记，语气很温和得体，但玉东就是不给，眼睛不离手中的书本说：“不给，没有。”声音不高但很坚决。丽云很无奈，不敢像在短信里那样激烈地说话，更不便强取豪夺，只好坐了一会告辞了。她一出寝室玉东就收到信息：“记得把我的东西还我，我复印一下还你，随你怎么恨都行！你就不怕到时候想给已没了机会？”丽云的后半句话让玉东又自作多情地心存侥幸，机会？她索要笔记是不是就是在给他一次机会呢？他绝不会放过机会的，回信说：“宝贝儿，其实我怎么恨都恨不起来，我爱你！我对你的爱那样地深，已经让我不能自拔。别折磨我们了好吗？让我们和好，恢复快乐的生活好吗？”

然而丽云依旧冷若冰霜：“我告诉过你我的心会死的，它已经死了，说那些还有什么用？不想给算了，反正我已经把心丢了，几张纸不要也无所谓！你说吧，怎么样才肯把东西给我？”

他们就这样用手机一直争吵了一个上午，将近中午时丽云说：“你今天是想把我饿死是吧？笔记不给我我就绝食，反正早饭还没吃呢！”

这句话让玉东着了慌。绝食是玩笑，早饭没吃则很可能，他一向心疼丽云的身体，经常督促她吃好饭，别迁就，盼望着她能尽快地健康起来，胖起来。所以丽云的这句话虽是对他的要挟，但击中了玉东的软骨。再说，话语中明显地含有耍赖撒娇的意味，不再是冷酷的决绝，这或许等于是向他举起了和平的橄榄枝。玉东赶忙主动投降，答应马上把笔记还给她，并陪她一起吃午饭，千万别绝食。

玉东找到丽云时她正坐在一块草地上的树阴下，双臂抱膝，把脸枕在膝头休息，萎靡不振。玉东轻步走到跟前坐下，用手温情地抚摸她的头发，心中满含爱意，满含关切。丽云抬起头看他一眼，躲避似的重又把头埋下，接受着他的爱抚。玉东知道一场危机又过去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玉东半开玩笑似的说：“宝贝儿，以后我们别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