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海飘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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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拿起刚才发的那两张纸，指着某个位置告诉沈晶晶：“这里是网址，你回去后仔细读一下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谢天谢地！

　　　　沈晶晶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声音清脆悦耳。

　　　　男生年轻的脸庞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连耳朵都慢慢红了起来，赶忙戴上耳机，切换窗口继续看视频。

　　　　教授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屏幕上是沈晶晶不熟悉的各种德语和熟悉的各种数学符号。

　　　　嗯，这是数学里面的集合？

　　　　a交b，a并b，空集，补集……

　　　　沈晶晶仔细辨认，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这在国内是高中时候学的吧？好像还不是高三？是高二吗？还是高一？或者是初中？

　　　　都说中国人的数学水平超前，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课程进行到大半，课堂上开始嗡嗡嗡的响。

　　　　沈晶晶坐在后排，已经完全听不见教授说的是什么了。

　　　　在座的大学新生们也渐渐热闹起来，喝咖啡的，吃面包的，聊天的，应有尽有……

　　　　有些人干脆离开了教室。

　　　　尤其是站在后面走廊上的，以及坐在冰冷台阶上，几乎走得没剩几个。

　　　　这里上课，好像是没有出勤率一说的？

　　　　沈晶晶靠着椅背，舒舒服服地坐着，好奇地看着四周，打量着这些新同学们。

　　　　好多学生，尤其是德国学生，看起来都特别年轻，一个个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不过，那边坐着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是怎么回事？正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聚精会神，他也是学生么？

　　　　不一会儿，好像教室里嗡嗡嗡的聊天声让人不过瘾，半空中居然飞起了一架架纸飞机！

　　　　那个老爷爷脸上宽容的笑着，好像在回忆自己的青春过往。

　　　　好像迅速传染一样，教室半空中的纸飞机越来越多，沈晶晶旁边的腼腆男生脸红红的跟她借了张纸，三下两下折好，也颤颤悠悠地飞了起来，还飞得老远！

　　　　沈晶晶心虚地想，我这是帮凶么？教授不会生气吧？

　　　　拿到纸飞机的同学，一个个锲而不舍地薪火相传。

　　　　audimax的超大教室里，十几架纸飞机飞来飞去，有两架居然撞到了一起，跌落半空中，引起一阵阵笑声。

　　　　而和蔼可亲的教授呢？

　　　　他面不改色，语速也不变的继续讲他的课，一页页过着讲义，仿佛眼前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一样。

　　　　突然，一架飞机偏离了航线，落到了正侃侃而谈的教授脚下。

　　　　有个胆小的前排女生捂住嘴巴，拦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教授停下讲课的声音，低下头。

　　　　刹那间，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教授。

　　　　他弯腰，捡起了飞机，说了句什么，沈晶晶没听懂，只听见旁边男生跟着众人哈哈大笑。

　　　　教授把纸飞机稍微整理了一下，一甩而出，飞机划出优美的弧线，瞬间飞出好远，落到一个女生的桌子前。

　　　　掌声，欢呼声，口哨声，敲桌子声……响成一片。

　　　　教授做手势压下众人的庆祝声，和蔼一笑，讲义翻了一页，继续按他之前的语速讲课。

　　　　沈晶晶大开眼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都是新奇。

　　　　德国的课堂这么轻松的？

　　　　这哪里是在上课，简直是在放羊……

　　　　教授他老人家，脾气也实在太好了吧……

　　　　沈晶晶若有所思，开始组织语言，打算下课后直接问他一下关于数学免课的事儿。

　　　　**

　　　　这一天的课排得很满。

　　　　中午，沈晶晶不得不光顾了学校的食堂。

　　　　中午一点，正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刻。

　　　　从转角到食堂门口这短短的十几米路，沈晶晶从面带微笑的帅哥靓女手里接过了好几张花花绿绿的传单。

　　　　排队？

　　　　讲座？

　　　　广告？

　　　　……

　　　　走进食堂，除了排着长长队伍等着吃饭的学生，也有好多广告摊位，招呼着每个进门的新生。

　　　　adac？

　　　　bil？

　　　　ding

　　　　……

　　　　这些都是什么？

　　　　食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沈晶晶的德语水平还不能收放自如地听懂他们都在说什么，看着人家热情的笑脸，摇头摆手，默默一个人走到蓝色液晶屏前。

　　　　蓝色液晶屏上是食堂各条线的菜单。

　　　　沈晶晶依稀辨认出各种肉类，鸡肉，猪肉，还有素食……

　　　　至于其它德语词都是什么意思，恕她无能为力了。

　　　　唯有后面标的欧元价格让她实在无法忽略。

　　　　老规矩，捡了最便宜的一条线，一点八欧，按照食堂天花板悬挂的大号码牌的指引，沈晶晶找到了队伍。

　　　　一看之下，秀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队伍，好像要一直延伸到二楼楼上的？

　　　　德国穷人也这么多吗？

　　　　还是这条件的饭菜特别好吃？

　　　　两点上课，应该来不及了吧？

　　　　沈晶晶看看手表，已经一点一刻。

　　　　等了三分钟，队伍移动的速度像乌龟爬，她当机立断，离开这条线去寻找人最少的队伍。

　　　　十分钟后，沈晶晶端着盘子站在食堂大厅，满脸的痛心疾首。

　　　　我说这条线怎么人这么少？

　　　　原来东西这么贵！

　　　　就称了一盘沙拉，拿了一碗薯条，居然要四欧多！

　　　　八号线！

　　　　我记住你了！

　　　　沈晶晶随便找了个地方，慢慢品尝自己来到德国以后，所买的最贵的一餐。

　　　　好吧，沙拉还凑合，种类繁多，味道新鲜。

　　　　可是薯条……

　　　　沈晶晶皱着眉头，一根根往嘴里塞薯条。

　　　　凉了，硬硬的，难以下咽。

　　　　不过，花了这么多钱，必须吃完它。

　　　　“咦？晶晶！你在这里！”

　　　　正埋头塞薯条的沈晶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传入耳中的是赵青青惊喜的声音。

　　　　她端着盘子，不由分说地坐在了沈晶晶对面的空位上，爽利的中文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

　　　　“你八点去上数学课了吗？太早了我没起来，到了audimax就快九点了。人忒多了！都没地儿坐。我看了看就走了。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啊？没听见吗？幸好现在碰见你。我还打算吃完饭再给你打电话呐！下午你们不是有节计算机课叫java吗？你去上吗？”

　　　　沈晶晶嚼着薯条点点头。

　　　　赵青青的眼睛晶晶亮：“太好啦！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

　　　　沈晶晶愣愣地又点点头。

　　　　“哎呀！都这么晚了！”赵青青一看表，都一点四十了，着急忙活地抓起刀叉，不怎么熟练的卷起意大利面来。

　　　　“排队的人忒多了！我等了快半个小时！哎呀，不说了，我快点吃。”

　　　　沈晶晶终于嚼完了最后一根薯条，把叉子放下，整理好盘子，出神地看着赵青青手忙脚乱吃饭的样子。

　　　　一向寂寞的心，慢慢涌上丝丝缠绕的温暖。

　　　　的确，开始时，她有点抗拒如此热情的赵青青，习惯性地想跟她保持着距离。

　　　　可自己的冷淡，丝毫浇不灭她交朋友的热忱，每次看见自己都是这么开心这么惊喜，不由分说一大串的话。

　　　　有她在，永远不用担心尴尬，永远不用担心冷场。

　　　　单纯干净的笑容，好像带着阳光的味道，让沈晶晶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或许，自己应该试着在这寂寞的异国他乡，交一个真心的朋友？

　　　　“等急了吧，我吃完了，赶紧走吧。去晚了又没地方啦！”赵青青叮叮当当收拾东西，慌慌张张的。

　　　　“额，青青。”单是这亲热的称呼就让沈晶晶一阵不熟悉，“稍等，你的脸上……”沈晶晶指着自己右颊。

　　　　“哦？有东西？番茄汁就是这点不好……”赵青青从盘子里拿出被她揉成一团的纸巾，随意的在脸上擦了擦，“好了吗？”

　　　　“嗯，上面一点。”

　　　　赵青青依言擦着脸。

　　　　“好了。”

　　　　沈晶晶也端起盘子，跟在赵青青身后，往收盘子的流水线走去。

　　　　脸上的笑容，像这秋日的阳光一样温和安宁。

　第十章　上学二三事

　　　　开学后的日子如流水般划过，忙碌又充实。

　　　　沈晶晶每天早晨起来就出门，随着带着土司夹香肠夹煎蛋夹奶酪。另外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装好切成块的便宜蔬菜和水果，充分补充维生素。

　　　　到了学校，有课则去上课，没课就去图书馆自习。

　　　　晚上下了课后也会在学校自习，一直到八。九点才坐车回家。

　　　　她在国内语言班学的德语，到了这里上课真的不够用，教授的课只能听懂百分之五十左右。自己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预习和复习。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她从经济科系转到包含大量工科的经济工程专业，但是她在国内学的基础学科，如数学，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以及企业经济学等，还是有希望免掉的。

　　　　免课这件事呢，各门课的教授有百分百的决定权。

　　　　沈晶晶在网上查了教授们的联系方式，叹了口气。

　　　　教授们日理万机，每个星期只有一次的（面谈时间），每次只有一个小时。有的甚至根本没有，要写邮件自己联系……

　　　　叹气归叹气，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沈晶晶查了半天词典，终于写好了一封封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明显错误的邮件，满怀希望地发了出去，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每天早出晚归的沈晶晶，偶尔碰见清晨遛马克思回来的马克，寒暄个几句，菲利克斯更是几乎从不见踪影。

　　　　同住一层的女生，也几乎打不了照面。

　　　　听马克说她晚上经常去男朋友家，周末一般会回爸妈家。

　　　　所以整个一层，基本上都是沈晶晶的世界。

　　　　厕所浴室不会有人抢，明亮宽敞的大厨房供她一个人使用。

　　　　只是自己的房间略嫌简陋。

　　　　不过，她也就回来睡个觉，学习什么的都在学校，也就无所谓了。

　　　　上课时，赵青青只要在，总是约她一起坐。

　　　　假如课在早上八点，沈晶晶最最经常的是收到她一条短信：“亲，我起不来啦！回头借我抄你笔记呦！”

　　　　剩下的时候，经常在上课时间过了几分钟后，她猫着腰悄悄进来，慢慢坐在沈晶晶给她提前占好的位置，低声说：“亲爱哒，谢啦！”

　　　　一节课下来，沈晶晶总是听了无数的八卦和信息。

　　　　“微观经济学教授帅不帅？听说他才四十多岁！已经是正教授了！德国升教授很难的。他太帅了！身材维持得也忒好了！”

　　　　“你看见那个女生了吗？每回都占最前面的最佳观测角度。我跟你打赌，她肯定爱上这个教授了！”

　　　　“你延签了吗？听说账户上要有八千欧才给延一年。我回头还得让爸妈给汇钱。最近花了好多钱。上次去附近的，一不留神买了太多了！”

　　　　“哎，听说期中考试就在圣诞前。你们专业太变态了！好几门课都有期中考试！不过，听说你们专业工作最好找了！好多德国人都学。”

　　　　“对了，听说圣诞节放两个星期的假呢！我想回国一趟，好想我爸妈啊！”

　　　　……

　　　　沈晶晶总是边听课，边听着赵青青的念念叨叨。

　　　　偶尔冲她点点头，微笑一下，总能鼓励她继续说更多。

　　　　虽然偶尔会触到自己心里的点，但是不知者不罪，她都假装没听见，嗯嗯嗯的带过去。

　　　　赵青青也不会太追究，自顾自得说得兴高采烈。

　　　　说的多了，沈晶晶也奇怪，赵青青哪里知道这么多信息？

　　　　一问才得知，原来a大有个中国学生联合会！

　　　　原来卧虎藏龙论坛也是这个中国学生联合会管理的！

　　　　新生赵青青想加入这个中国学生联合会，积极地参加他们举行的各种活动。

　　　　新生见面会啦，化妆舞会啦，各种聚餐联谊啦，还有每周一次的例会啦……

　　　　她在里面认识了好多高年级的同学，怪不得消息这么灵通。

　　　　赵青青极力邀请晶晶加入。

　　　　中国学生联合会，应该就是国内大学学生会的意思吧？

　　　　学生会……

　　　　周伟泽曾经就是学生会的活跃分子……

　　　　沈晶晶抱歉地摇摇头：“对不起，青青，功课实在顾不过来，我得去上自习……”

　　　　赵青青倒也不强求：“那你好好上课好好学习，等期末时我找你复习哦！”

　　　　沈晶晶满口答应。

　　　　**

　　　　德国的课程设置一般分为大课（vorlesung），练习课（uebung）以及辅导课（tutor）。大课是教授讲课，只要教学内容相同，基础学科都会各个专业的一起上，一般都在好几百人的大教室。

　　　　练习课和辅导课一般开始得比较晚，都是在大课已经讲了一些内容后，一般在新学期的第二三周甚至第四周才开始，大多每周一次或者每两周一次。

　　　　练习课是教授的助教来上，他们也是领工资的学校职员，很多都是在读博士生，大多在大教室里讲解一些习题。

　　　　而辅导课呢，则是已经学过这门课的高年级学生来讲解习题，小班授课，最多二十来个学生。

　　　　这种课会分成好多不同的时段来上，每次都是相同的内容，每个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课表选择一个来上。

　　　　看了自己的课表后，沈晶晶决定多去上几次辅导课，既可以加深理解，又可以锻炼德语，两全其美嘛！

　　　　进入新学期第三周，数学辅导课终于开始了。

　　　　这天，沈晶晶去上第二次数学一的辅导课。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天气渐凉，她裹紧了单薄的风衣，长发几乎铺满整个后背，越发显得她的背影单薄瘦削。

　　　　她边走边想，上次辅导课的老师语速太快了，还带着a市本地的口音，投影仪上投出来的字迹简直让人无法辨认。

　　　　那些德语字母和数学符号，就跟程序乱码一样。

　　　　沈晶晶破译得头疼，只能偷偷瞟一眼邻座女生的字迹，抄她的笔记。

　　　　后来女生意识到了，每次写完都好心地挪个角度给她看，给她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一直道谢。

　　　　不行，以后不能去上那节课了，得换一个。

　　　　到了经济系那几栋红色小楼前，按着课表在第二栋的一楼找到了教室。

　　　　推门而入，咦？人怎么这么多！

　　　　沈晶晶怀疑地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才到上课时间呢！

　　　　座位所剩无几，沈晶晶匆匆坐好，放下书包，有条不紊地取出书本文具，安静的目不斜视。

　　　　坐她旁边的男生打量她好半天，待她抬起头，迎向她的目光：“hallo（你好）；wiegeht’sdir（最近好吗）？”

　　　　沈晶晶一愣，本能的立刻答道：“很好，你呢？”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金色短发，五官深邃，嗯，面熟。

　　　　脑袋里迅速搜寻这张面孔。

　　　　唉，他们外国人，都长得太像了！

　　　　尤其是鼻子，都那么高。

　　　　男生又都是短发，眼睛都同样深邃。

　　　　在哪里见过他呢？

　　　　男生高兴的跟她搭起了话：“见到你真开心。你也听说这个tutor不错是吧？我听高年级的学生讲，这个tutor讲数学思路最清晰。而且他已经连续当了一年数学tutor了，这个学期是他最后一次……”

　　　　沈晶晶浅笑，随意点头回答他，大脑在高速运转。

　　　　我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