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海飘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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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还做不到像赵青青那样朋友遍天下，跟谁都能玩到一起乐到一块儿，但是碰上她想深交的人，碰上她不想放弃的朋友，她也慢慢学着释放自己的善意。

　　　　上次和埃里克就是如此。

　　　　这次，碰上朱诺，她也试着抛出了自己的第一枚橄榄枝，心下却有点忐忑，有点怕被拒绝之后的尴尬。

　　　　好在朱诺也是个爽快的人，她毫不扭捏地拿过沈晶晶的饭盒，自己打开一瞧，顿时赞叹万分：“这弄得也太漂亮了！看起来就有食欲。”

　　　　朱诺用手指捏起一块切成三角形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呜呜囔囔地直接赞美：“真好吃！喏，这是我昨天面包房买的，送你了！”说着递给她一个鼓鼓的袋子。

　　　　沈晶晶抿嘴一笑，低头从她的棕色纸袋里抽出一个可颂，慢慢地吃了起来。

　　　　“你的也挺好吃的。”

　　　　交换食物，是国人建立友谊的第一步。

　　　　朱诺边吃边打量着沈晶晶，安安静静的一个女生，礼貌却不冷淡，做事讲话很有分寸，完全不像传言中的那么扯。

　　　　沈晶晶感受到她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忍了一会儿，扭头直接问她：“朱诺，你看什么……”

　　　　朱诺咽下嘴里的三明治，大大咧咧地说：“看你好看啊！”

　　　　“咳咳！”沈晶晶一口可颂没咽下去，呛了起来，连忙打开瓶盖猛喝几口水，无语地看她。

　　　　你说你又不是男生……

　　　　朱诺三两口吃完三明治，往她旁边挪了挪，大大方方地说：“我估计你也知道，学校里风言风语传得乱七八糟……”

　　　　沈晶晶微微一笑，把瓶子盖儿盖好，不以为意地点头，“我知道。你直接说就好，我没关系的。”

　　　　八卦还真是女人的天性，饶是朱诺这么爽快大方的人，也忍不住八卦，“我知道什么跟两个男人同居的肯定很扯，估计是你室友吧？”

　　　　沈晶晶扑哧一笑，也扭过头来，脸庞微红，直接爆料：“其中一个还是室友，他是个gay，另一个现在是我男朋友。”

　　　　“哇！”朱诺惊呼一声，“太浪漫了吧！室友变男友！”

　　　　沈晶晶抿嘴笑着点头：“还行。”

　　　　朱诺凑过来，问：“你们俩怎么到一起的？”

　　　　沈晶晶微微一笑：“就时间长了，日久生情，就在一起了……”

　　　　“真好，真好……这样的感情才来得长久。”朱诺眼神中带着回忆，“德国男人对感情挺两极的，要么就是玩玩儿，要么就很认真……”

　　　　“哦？”沈晶晶扭头好奇地看她，貌似有故事的样子？

　　　　朱诺倒也大方，说：“我前男友也是德国人，后来分了……说是爱情消失了。靠！还不是就爱上别人了！跟我的爱情消失了，跟别人的爱情还在……”

　　　　她语气也看不出来悲伤，沈晶晶微笑不语，很有分寸地没有追问。

　　　　谁知，反而这样更激起了她倾诉的欲。望，“当时也有人议论我，说什么为了签证找德国人！特么的也不看看那群中国猥琐男，难道让姐去找你们吗？”

　　　　“哈哈哈！也有好的啊，比如蒋博……”

　　　　朱诺呵呵一笑，“好吧，你好朋友的男朋友，我就不非议了。他还凑合，不过也是猥琐，否则干嘛找一九零后小姑娘啊！”

　　　　沈晶晶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他俩感情还挺好的……”

　　　　“是啊！现在小姑娘喜欢大叔款的……不过坦白说，在德国，德国男人比中国男人多吧，那遇上一个德国好男人的几率自然也比中国好男人高。找个德国男朋友很正常。”朱诺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只要在a大顺利毕了业，有好实习好论文加成，还讲中英德三国语言，找个工作还不手到擒来吗？哪用得着嫁德国人搞签证！”

　　　　话题渐渐转到了实习和论文，沈晶晶趁机请教她。

　　　　朱诺从刚来德国就打各种零工，阅历人面都很广，之前已经在博世公司实习了一个学期，她跟沈晶晶传授经验：“成绩搞好一点，找实习的时候挺有帮助的。早点找，多往大公司投简历。实习一个月才给六七百欧，大公司挺爱招学生去实习的，将来写简历上也好看，不用急着毕业，多做几个实习没坏处。我是学机械的，在流水线上打工也是接触各种机器，将来也可以写进简历里的……”

　　　　**

　　　　假期打工的日子就这么如流水般划过。

　　　　每天工作八个小时，还一直站着，一双手不停地忙来忙去，沈晶晶回到家往往已经快散了架，也没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跟马克甜甜蜜蜜。

　　　　所幸马克又开始了新的项目，自顾尚且不暇，两人过了之前的甜蜜期，迅速转入了平淡期。

　　　　不过马克和晶晶都是理智型的人，自知感情还是需要相处需要维护，无论两人多忙，总会抽出周末的时间相聚一下，一起吃个饭，一起牵着马克思散个步，日子过得虽平淡却也温馨，就像一对已经一起生活了好久的老夫老妻。

　　　　生活少不了激情的菲利克斯偶尔还嘲笑他俩：“你们这是七老八十的节奏吧！这完全是黄昏恋吧！”

　　　　沈晶晶跟马克相拥着对视一眼，黄昏恋有黄昏恋的好……

　　　　不过，马克在床上总是十分热情，每每折腾得晶晶精疲力尽声音嘶哑，却又偏偏淋漓尽致得让她像只猫一样直哼哼……

　　　　在工厂里，有那么几个人排班总是排到一起。

　　　　其中一个来自阿尔巴尼亚的小哥，瘦瘦高高的，叫伊利（ylli），有事没事总是找沈晶晶套近乎，一个劲儿地夸她美。

　　　　沈晶晶冷淡拒绝了无数次，说了无数次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他还是每天嬉皮笑脸地跟沈晶晶聊天，休息时也总往她跟朱诺那里凑，像只嗡嗡乱飞的苍蝇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

　　　　朱诺和沈晶晶冷言训斥过，尤其是朱诺，那流利的德语，骂人都不带重样儿的！

　　　　沈晶晶听得都不好意思了，可伊利他还就像国内超市无处不在的伊利一样，到处都有他筷子一般的身影在流窜。

　　　　这天沈晶晶他们是晚班。

　　　　已经连上了五天的晚班，从晚上八点多开始，大家都累得无精打采，全靠咖啡撑着不打瞌睡。

　　　　沈晶晶摘下薄手套，趁着下个合同还没显示出来，揉揉已经快合上的眼皮，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这时，伊利又过来溜达，殷勤地递过来一杯咖啡：“晶晶，你累了吧？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替你一会儿。”

　　　　沈晶晶冷淡地摇摇头，伊利却不死心地在她旁边打转：“晶晶，拿咖啡去休息区喝吧，一会儿被人看见我就该受罚了，你总不忍心我又因为你受罚吧？”

　　　　伊利其实年纪不大，少年心性，心仪的女生屡屡拒绝，他却觉得这只是他伟大爱情上的小小考验，为此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沈晶晶知道只要搭理他，他肯定会蹬鼻子上脸。便又冷淡摇摇头，当他不存在一样继续工作。

　　　　她按照屏幕显示抽出3号包装盒，双手一戳，把底儿一折，小心翼翼地放进五个零件，身子微微前倾，按下绿色按钮。

　　　　长发盘起的沈晶晶，露出修长的脖颈，抬起白皙的胳膊按下按钮，面容冷清却更添了一层无法言明的吸引力。

　　　　伊利鬼使神差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把沈晶晶盘发的发套一揪，顿时，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如伊利想象中那般美好得让人惊艳。

　　　　沈晶晶大惊之下，一手拢着头发下意识地扭头，伊利却手上挑着她的黑色发套，在手指上绕圈儿，就像中学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一样，不知道怎么惹女生注意，总是偷偷揪人辫子一样。

　　　　沈晶晶眉头紧皱，一向冷淡不欲与人计较的她也有点恼了：“还给我！”

　　　　伊利却得意在手指上挑来挑去转圈圈，就是不还给她。

　　　　沈晶晶忍住怒气，三下两下结束了手上的这个合同，按下黄色按钮，转身去夺自己的发套。

　　　　伊利见她一头顺滑的长发垂下来，更加像故事里写的东方公主一样，眼瞅四下无人注意他们，转身拿着发套就逃。

　　　　沈晶晶快步追上他，拽住他的胳膊，却反被他一甩，向后一个趔趄，头发随着力道飘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沈晶晶只觉，哐叽咔嚓哐叽咔嚓的机器轰鸣声中，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头发，她的头皮一阵撕心裂肺的生疼，脸被扯得扭曲变形，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后仰……

　　　　在伊利瞬间惊恐万分的眼神中，只听朱诺一声凄厉的惊呼：“晶晶！”

　第五十九章　意外的争吵

　　　　惊恐转瞬即逝，伊利反应倒也不慢，飞速一把拦住她后退的身影，作用力与反作用之下，扯得她头发断了无数根，头皮几乎掀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震耳欲聋的一声轰鸣，哐——！

　　　　车间的全部机器瞬间被迫停止，所有传送带通通静止不前，整个工厂一片哗然！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谁按了紧急停止按钮？”

　　　　众人交头接耳，渐渐地朝事故中心围了起来。

　　　　沈晶晶不用侧头，就能感觉到几乎贴着自己头皮的巨大机器，耳朵嗡鸣不止，额头身上一片湿腻腻的冷汗，全身瘫软无比，差点就失去了意识。

　　　　要不是伊利拖着她垂垂欲坠的身影，她此刻肯定早把头发都连根扯断。

　　　　朱诺拿着一把大剪刀，焦急万分地冲了过来，见到面色惨白几乎晕厥的沈晶晶，一颗提着的心却终于落了下来。

　　　　“幸好，幸好来得及，只是头发……”朱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搀扶沈晶晶的胳膊，“你还好吗？晶晶。”

　　　　沈晶晶慢慢回过神来，不安得微扯了一下黏在机器上的头发，眉心疼得一跳，却微微挤出一个笑脸，“没事儿……”

　　　　半人高左右的透明玻璃里面，沈晶晶的长发紧紧的被卷进了黏包装盒的机器上，她身子后倾四十多度，腰贴着玻璃顶端，在朱诺的搀扶下，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晶晶，我下剪子了，把你头发剪断……”朱诺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小心的。”

　　　　沈晶晶又扯了扯嘴角，想给她个安慰和信任的笑容，样子却比哭还难看。

　　　　朱诺和伊利两人扶着她，固定好，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朱诺拿剪刀的手微微颤抖，狠咬了自己的唇一下，全神贯注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几乎贴着她的发根一撮一撮剪断……

　　　　最后一剪子停下，她摸了一把头上紧张的汗珠，深深呼出一口气。

　　　　沈晶晶顶着一头狗啃一样的板寸，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这才感觉，全身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劫后余生的喜悦涌遍全身，她咧了咧唇角，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朱诺又呼出一大口气，挨着她靠着玻璃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艺笑。

　　　　“我理发手艺还凑合啊！”

　　　　沈晶晶胡虏一把自己的寸头，笑：“还行。”

　　　　两人对视，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谢了，朱诺。要不是你拉了制动阀，我今天……”沈晶晶目光闪闪，没再继续说下去。

　　　　朱诺摇摇头，心里同样后怕不已：“幸好没出什么事……”话音未落，想起罪魁祸首伊利小朋友了，她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后在角落里看到了畏畏缩缩蹲在那里的他。

　　　　工友们也纷纷问候沈晶晶，帮忙清理着机器上的长发残骸。

　　　　啤酒肚大爷挺着肚子，满脸严肃地快步走了过来，从旁边工人口出得知整个事件的原委后，放沈晶晶假让她回家，随即把伊利叫到了办公室，同时招呼大家继续回去工作。

　　　　在重新响起的机器轰鸣声中，沈晶晶一个人，背着双肩包，拖着软绵绵的两条腿，慢慢往公司门外走，然后像往常一样，在满天的星光中，搭了晚班的公车加电车回家。

　　　　只是一路上，见她顶着一头怪异的发型，投注目礼的人多了些……

　　　　**

　　　　许是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人总是格外的疲惫。

　　　　沈晶晶回到家后，身心俱疲得连澡都没洗，头一沾床铺，上眼皮就黏上了下眼皮，一觉到天亮。

　　　　醒来之后，已经是早晨九点多。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踩着拖鞋去厕所，朦朦胧胧之间觉得，脑袋怎么轻飘飘的？

　　　　待她洗脸刷牙时，无意间往镜子里一瞅，惊得差点叫出来。

　　　　镜子里那一头参差不齐的板寸，角落里没被机器黏住的好几缕儿，朱诺还给小心翼翼留了下来。

　　　　她这一新款发型，特像桀骜不驯的庞克一族，原本清冷的气质，更是添了一笔刚毅不屈。

　　　　沈晶晶嘴里一口白泡泡，摸摸狗啃过一样的头，心里有点可惜。

　　　　哎，这头秀发也跟了自己多年了。

　　　　虽然来德国之后掉头发掉得厉害，不过总归还剩下不少。

　　　　而且，长头发也不用剪。听说德国理发馆很贵的。

　　　　她吐掉嘴里的泡泡，咕噜咕噜漱了口，去好好洗了个澡。

　　　　昨晚上惊险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但沈晶晶摸摸完好的身体，庆幸地叹了口气：还好工厂安全措施做得好，一般出不了什么事故。

　　　　而自己，昨天也实在太大意了。

　　　　明明安全守则里学了不能在机器前打闹，自己却一时着急，不管不顾去抢发套……

　　　　但是也没办法，安全手册里也说了，不能劈头散发工作，为的就是防止这种意外发生……

　　　　唉，以后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沈晶晶揉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手感扎扎的，她心下琢磨，要不一会儿去找个便宜的理发馆理个头？

　　　　这么前卫的庞克风，自己实在hold不住啊！

　　　　穿好小裤裤，她习惯性的拿起吹风机，冷不丁又无奈一笑，头发都没了，吹什么吹！

　　　　穿戴整齐后，她摸着脑袋去厨房给自己做早饭。

　　　　越摸越觉得好玩儿，这么短的头发，自己有生之年好像还没有过呢！

　　　　吃了营养丰富的早餐，她嘴里啃着一个苹果，边啃边准备下午上班时要带的饭盒。

　　　　“晶晶……晶晶！”

　　　　马克工作间隙，端着两杯咖啡下楼找她喝个咖啡约个会，一见她的新款发型，大吃一惊，眉毛挑得老高，“晶晶，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沈晶晶正在给番茄切成薄片，边切边三言两语讲了昨晚的事故。

　　　　咣！

　　　　咖啡杯被马克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将满满的咖啡洒得桌子到处都是。

　　　　混着洁白泡沫的棕色液体，慢慢流淌在桌子上顺着桌子沿儿，一滴一滴，缓缓地滴到地上。

　　　　万籁俱静的厨房，几乎能听到咖啡滴滴落地的滴答声。

　　　　沈晶晶吓了一大跳，差点扔了手里的刀子。

　　　　呆呆楞楞地看向马克，只见他满脸怒容，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起伏不停，手里紧紧攥着拳头。

　　　　一时间，厨房里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晶晶从没看过马克这幅样子，仿佛自己再一动，他的指责就会劈头盖脸砸过来一样。

　　　　她不由得挺直脊背，原本微笑的脸也紧绷起来。

　　　　她抿抿唇，开口问：“怎么了？”声音清冷防备，又带着点儿疑惑，很不理解为什么马克突然间发这么大火。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怎么不检讨一下！”

　　　　马克好像在压抑着自己满腔的怒气，咬牙切齿道。声音里既有愤怒，又隐隐含着心痛。

　　　　沈晶晶咬着唇角，冷淡道：“我检讨什么？是你无缘无故发火，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