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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1-世界在爱情中成长-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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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次文学博士诗人女编辑白芷,依然那么干瘦地坐在她的办公桌前,抖抖烟灰,痛痛快快地接过了梓茕的书稿。 
  “你写这些,我太熟悉太熟悉了。”白芷镜片后面的细眼泛出一缕亮光,说,“桑葚,紫藤,麦荞,葳蕤,她们都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和同学。” 
  梓茕心里掠过一丝喜悦,赶紧问: 
  “紫藤究竟在那家出版社?因为我表哥的关系,她总不肯明确告诉我。还有,麦荞的父亲究竟是不是高干?是什么高干?” 
  “真想弄明白吗?”白芷似笑非笑地望着梓茕,想了想,说,“我不就是一根紫藤吗?你看像不像?像紫藤这样执著于生活,执著于艺术,执著于爱情的有为女性,哪一个编辑部出版社没有一个两个?至于麦荞,我和她的关系太好了,她父亲是不是高干,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这不是艺术问题。艺术的价值在于一种观照现实的审美观念。现实中的麦荞,究竟是不是高干的女儿,对你作品的艺术价值来说,就不是那么特别重要了……” 
  真不愧为文学博士!梓茕想,如果她真是紫藤,我真佩服我表哥当初的眼光!不过,这不是梓茕此刻最想弄明白的事情。无论现实,还是艺术,他都想把麦荞的身世弄清楚。他必须在她和他的朋友圈内继续打听。 
  ……更有一种说法是,麦荞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什么高干。她只是一个普通 
  公务员的女儿,之所以做得出高干的样子,是因为他周围有一群的确是来自高干的男人。她和他们一起走私贩毒,倒卖国家禁卖物资,一起彻夜狂欢……她所以能一天之内换上陆海空军军装,原来,据说是她的一个铁哥们儿的父亲,在某部军服仓库管服装。她也根本叫不动什么军用直升飞机。她和表哥坐过的几趟军用直升飞机,不过是她的一个朋友的男朋友是空军飞行员,从南海执行任务路过我们这个新兴城市的简易军用机场,搭乘的便机。现在这个机场已划归某某军区管理,外松内紧的战备和地方建设的迫切需要,军用直升机更频繁地飞来飞去,就是再也见不到我那潇洒而英俊的市长表哥骆光雄了。……这些“故事情节”,梓茕不是很相信,正如当初他不是很相信麦荞的父亲是多大的高干一样。假如那女人真没有一点来头,表哥能当上市长?好在,艺术贵在虚实之间,生活的云遮雾障,比起艺术的虚实来,更令人琢磨不透。既然如此,不管怎样,现在,这个麦荞,这个在男人河里趟来荡去的女人麦荞,谁还会要她呢?没有了表哥,对她来说,就好像一条跳上江岸无处藏身的鱼。这条鱼,进入我们世纪新的生活,会不会和女副市长章悦一样,又列入这一个世纪,这个庞大家族长长的老寡妇老女人的名单呢? 
  …… 
  正在这时,一纸病危通知书,从西藏拉萨传到了女副市长章悦手上。她立刻昏倒过去。于是,关于她的许多谣言不攻自破,不日,又有关于她的更恶毒的谣言,不胫而走,不翼而飞…… 
  这样,那么,就没有谁来管我可怜的表哥,那可怜的小儿子了么? 
  两性之间温柔的战争 
  梓茕的采访远未结束。他的头上,还悬着一把剑,就是他表哥和欣儿的命运。表哥和欣儿在天池边上某别墅过了一夜,直升飞机嗡嗡响起。表哥带着欣儿逃进金顶寺庙。主持寺庙的老女人和老和尚,把他们藏进暗洞。炸弹的巨响,直升飞机的嘶鸣,轰隆隆划过天空,似有许多炸弹燃烧弹倾泻而下。表哥带着姑娘继续在山林间奔跑。他们身上没有金条和密码箱,也没有什么存款存在外国银行。他只知道一个劲地奔逃,飞机的轰隆声,炸弹的爆炸声,警察局长,姚婶,女政委……来无影,去无踪……山影,青松,古墓,冲天大火……纷纷绕绕,纷至沓来……市长跑了,市长带着小女人跑了。新建楼堂馆所沉默,大江上的鲢鱼翻着白肚皮死掉了。煤矿、水泥厂,停工停产。下岗工人在市政府门前要求工作。上级调查组来到这座城市,那个女人,那个开发区某某公司的女人,作为市委办公厅副主任的女人,还在声泪俱下地控诉她所知道的那个高干女儿麦荞对表哥的迫害。她说像骆光雄这样有能力有才干的市长遭到如此下场,简直是一场阴谋暗算!无论如何我们的城市是经他的手上建立起来的。这是被判刑的月儿,梁月婷!因她这一说,判刑更重更快。……小姑娘怎么了?他快五十的人,请个小保姆还不该吗?月婷喊。而此刻表哥,不知带着这个女人送他的礼物在哪个山林间奔跑……野鹰盘旋,野免乱窜,野猪粗嚎,表哥身边那位眼睛像画眉一样清亮的姑娘,面无表情地跟着他,没有了往日的快乐喜悦,像头受伤的小鹿小羊,惶惶地躲在寺庙的角落哭泣。清晨,踩着山间的露珠,拉着表哥的胳膊,在炸弹轰鸣声中攀援而上,滑入悬崖,钻进山洞,一道亮光突然从山洞顶角直射下来,“仙女洞”三个字悬在他们头上,飞机隆隆响着,炸弹在他们生命的原野上四处开花。 
  “我不走了。”欣儿气喘不止。 
  “我的头和脚,好像要飞起来。”欣儿大口地吐着血。炸弹轰鸣中,欣儿不知自己受的是内伤还是外伤。 
  她一头扎进表哥怀里,把表哥曾给过她的一万元存折,塞回他的手上。欣儿……!金凤……他呼着欣儿的真实名字,我的金凤凰,就要涅槃!表哥感到姑娘油亮的丹凤眼兴奋不已流光不已!没有战栗,没有“鸡鸣不已,风雨凄凄。”不知因为不小心,还是上苍有意安排,欣儿像水一样,在表哥怀里融化了。许多许多时日以后,一群外国人到那座著名的山峰,流传着离奇 
  神话故事的仙女洞考察,正如我们听到的许多神话故事一样。打着手电的探险者,在湿润幽深的山洞中,发现了一具女尸。我们不知道,这是仙女洞的由来,还是这座神秘大山中,千百年来流传着的令人神往又令人悲切的仙女故事的延续。 
  那么,我的表哥呢?梓茕还在寻找。 
  又一个姑娘,闪忽着春杏一样的亮眼,顺洞而落,顺流而下,投身明河与暗河,远远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欣儿的爷爷,当年游击队队医牛瞎子,一个晚上,满口黄牙全部脱落。十天后,一命呜呼! 
  桃花乱落,桃花乱落啊!     
  第六章 未曾远逝的风景 
  叛徒的女儿谷小妹 
  土匪幺爷,他的队伍反正后,自己带着精干人马,从玄天洞到青坡接受改编,中了早埋伏好的口袋阵,被一阵乱枪打死。 
  他的真名,黄大膀。把他引上青坡,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殉葬的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原来,并不是他拐走的土匪头子的小妾,而是他收养的义女。 
  义女,还不是落难的保长,送给他的那个娇小玲珑的小女儿。 
  所以,她的身份,至今无法考究。 
  …… 
  幺爷身中数弹,完全没有了一个人形。重叠着在他血糊糊的身上的义女,死法也十分简单。深深插进她细小脖子里的硬物,是一把她经常用来绣红的剪刀。 
  法庭审判表哥强奸案的时候,有人说,他的犯罪,有家学渊源。表哥,究竟是不是幺爷的后代,他是怎么死的?颇费考究。其实,要强暴谁,并不一定需要上一辈是土匪。再说,表哥和那个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麦荞之间,在 
  别墅里强行发生的性行为,很难说是强奸。从他起起伏伏的命运来看,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被强奸者。而且,奸污他的,不仅仅只有像所谓高干女儿那样的女人。 
  现在,死在幺爷的身边的女人身份,终于在档案馆里查清。 
  …… 
  “谷小妹,女,中共地下党某市工委副书记谷大同之女。解放前夕,潜入匪首铲共复国军青云山第某纵队司令黄大膀部策反,事败后牺牲。时年十九岁。其父系叛徒。一九五○年十月被镇压。” 
  据查,黄大膀和谷大同,早年同一学堂上学。后分道扬镳。临近解放,谷大同秘密把女儿送上山,做他的义女。 
  他们都没有搞清对方的目的。 
  也许,谷小妹父女和黄大膀的生命,他们在特定时期的所做所为,究竟是设美人计,还是,他们之间有更见不得人,或更高尚的交易?至今,还是一笔糊涂账。死者不究,我们民族悠久传统,善良而知礼。 
  “这笔账不糊涂!” 
  档案馆老王告诉梓茕:“她爹,把她伪装得很革命,其实是为了掩盖其叛徒嘴脸。如策反成功,他还可以向党讨价还价,或戴罪立功……小妹临死也不知道她爹的真实意图。” 
  但,三狗子叛变的经历,梓茕没有在档案馆里查出。三狗子解放后混了个粮站管理员,规规矩矩做人,不好不孬一生。已亡。 
  插进小妹细小脖子里绣红的剪刀,系自杀,还是他杀,待考。 
  ……自杀!老王继续翻着档案说。 
  送出情报当天,喜爱她的直接上级,新任中心县委书记大于告诉她: 
  “谷大同已经叛变。你的家人,包括你,已经在组织的控制之中。所以,今天,你就不用再回 
  天池了。” 
  说着,亮出了手铐。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大于面前。 
  “请党考验我,让我再最后一次,完成党组织交给我的……最后一次任务吧!如果把黄大膀的部队引不上青坡,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 
  她秀脸惨白,双目沉静,声音不抖,没有流泪。 
  大于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往她怀里塞了一支德国产的小手枪。 
  “明天,青坡上见!” 
  他们咬着牙流泪分手。 
  …… 
  十九岁的女共产党员,谷小妹,用剪刀,而不是用手枪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临死前,她已把大于送给她防身的手枪砸碎,她以砸枪行动,告诉黄大膀,带着队伍从青坡突围,她没有私心。那晚,黄大膀动了她的身子。最忘情的时候,黄大膀说,明天,队伍照你画的路线走。黄大膀没有发现,小妹那晚泪流满面……黄大膀死后,她愣了许久……任务已经完成,叛徒父亲正在组织的追查控制之中。她知道,父亲已经截断了她走进黎明的道路。 
  黎明。青坡的彩霞,很鲜很亮。 
  新中国,我来了……不管你欢不欢迎,我都来了……   
  逝水(2)   
  她小巧的手,把又尖又亮的剪刀,插进了她细小的脖子。 
  殷殷的血,喷了她和幺爷黄大膀一身…… 
  第二天,下午。青坡。匪首黄大膀全军覆没。清理战场,大于抱起谷小妹还有热气的软绵绵的尸体,哇哇大叫,当即发疯! 
  父亲 
  汉英的父亲文秀章,和军阀大爷文秀水是同一家族。那时,他们各为其主,秀水当军长,秀章当师长,这对叔辈弟兄,居然一辈子不相往来。临近解放,大兵追剿,文秀章的队伍起义投诚,编入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序列。他带着这支队伍,进西藏,入朝鲜、征沙漠,进疆垦荒,直至离休。 
  “人就这么一辈子。” 
  在那座城市,近郊,人民解放军某工程兵部队干休所,一大片白桦树哗哗歌唱声中,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文秀章,黄军裤,灰色羊绒上衣有点小,艰难地掩着他突起的肚子,活像一位保养得不十分完好的邻家老者,望着碧蓝的天空,淡然地对前去采访的梓茕说,“长长短短都是活。当初我不许她参加革命,到最后,革命找到了我,邀请我参加……他们都先离我而去。我享受着我女儿用生命换来的成果……”干休所外面花园里,从日本移植来的樱花盛开,远处的胡杨树迎风摇摆。他的妻子、樱花、唱川戏的、开茶馆的姨太太和丫鬟奶妈,都早已离他而去。离休将军有钱,家中请了一个金发碧眼高鼻子、看去略显有点不利索的新疆女人做保姆。穿着朱红裤子的新疆女人,年龄略等于老人的一半。四十来岁,头发鬈曲,拿着相机,端着姿势,夸张地颠来走去,安排指挥老人站在樱花树下照相。看得出他们很亲近,梓茕便不再为老人生活起居担心。老人拄了拐杖,昂着头,怅然而望,满头灰白的银发在西域明亮的日光下,熠熠生辉。指挥过千军万马,从枪林弹雨中穿过的老人,毕竟和邻家老者不尽相同。他怎么从那片充满诗情画意的山水间,飘到了这里? 
  人活着,生老病死,惊天动地,本身就是一部哲学。像他背后来自西域劲风中的牧歌,昂奋而苍凉。 
  离开老人的时候,梓茕想。 
  历史山头 
  梓茕又回到那座遥远的荒城。那座城市里,鱼一样游动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轰炸机的嘶鸣,炸弹的火光,贴在她们流水般轻盈的身段。和他到过的所有城市一样,有风和日丽艳阳高照,也有血流成河狼烟滚滚。站在这座城市的历史山头上,梓茕看到在历史硝烟中躁动的土地,布满干柴烈火的岁月,阴谋暗算,暴动起义,交通员,游击队,那是怎样的历史名词和生命名词。他们以自己不可更改的角色,坐着轮船,坐着卡车,带着脚镣手铐,在刺刀卡宾枪交相辉映的历史帷幕间,走上这个城市战争的生命舞台。他们也有妻子,也有丈夫,也有儿女,也有亲人。他们燃起生命的炊烟,为了苦难的土地开放出自由的花朵,为了花朵绽放出不仅属于自己的生命芬芳。在权力暴政、腐朽垂死的阴暗角落,被一群穿着军装、操着武器的男人,或戴着眼镜或穿着便装的阴险凶恶的男人,强制关押,皮鞭拷打。电烙铁老虎凳,流不完的鲜血,吞不尽的哀伤,唱不尽的生命壮歌与悲歌。作为女人,她们像鸷鸟,又像囚禁在铁笼里孤立无援的凄美夜莺。不长的生命历程,作为女人,可能也得到过男人刻骨铭心的爱。她们的笑脸,像桃花怒放;她们的爱情,像玉兰丰满。她们生命的泉水,像一条条欢乐的小溪哗哗流淌,醉人歌唱。她们在春风里受孕,她们在秋霜里临盆,她们在严寒季节冰刀霜剑的日子,封闭了作为女性心底的歌声。在这个历史山头上,人们曾多次触摸她们生命的欲望。她们是一群连饭也吃不饱,连月经纸都没有好好用过的女人啊!苦守一个信念,让每一片生命的土地都属于自己。梓茕曾反复看过她们的资料和照片,她们的秀发,依然是一丛丛熊熊燃烧的火苗。她们的脸,她们的眉,她们的眼睛,……没有一丝媚笑,一阵迷茫,一段多余的无聊秋波。她们所看到的,又是怎样的一张张男人们的脸啊!她们把爱人的面影,在心中深深珍藏起来,密封起来,不向外人打开。她们会生孩子,会伴夜莺歌唱。当另一不属于她们生命的男人,试图在皮鞭刺刀的暗影下,解开她们胸前的衣服,摸她们的脸、她们的身、她们的腿,她们是怎样的一头凶猛的雄狮!就像那位维纳斯一样漂亮的美国姑娘杰莉,捍卫属于自己的大腿和手臂,而带血的刺刀,挑开她们的胸,露出少女的胸房,女人的胸房,她们又是怎样的一丛咯血的杜鹃!为人的野蛮行径,为人而为兽而悲哀!历史与生命的山头,有这么一群男人,手持卡宾枪,残忍地熄灭掉那一朵朵生命的火焰。他们对面,一群混乱的衣衫褴褛的男人女人,又是怎样把生命的火焰闪烁为精神光芒,千古流芳?她们怎样在熊熊大火中,在机枪扫射下,怀抱自己的儿女,珍藏自己的感情,断绝了她们像磐石一样坚韧的生命与爱情? 
  她们也是女人,也是女人啊! 
  鸽子 
  在一个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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