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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1-世界在爱情中成长-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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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飞舞,但他看得出她已经没有了往日那种盲目的欢笑,似乎沉浸在遥远而又很有把握的思索之中。她扶在游船的铁栏杆上,任清爽的晨风吹拂着那头飘飘秀发,缓慢地说,“和你待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如果你有什么办法,给我找一个合适的工作,无论做什么,提水扫地都行,凭自己劳动,自食其力,或者我还可以写文章,向你学习。我的家,我的父亲,也是一位很爱学习很爱钻研的人。他在那遥远的山乡自己学医,为父老乡亲解除痛苦。小时候,他鼓励我好好读书,记得他还送了我一支很重很重的钢笔呢!特别好写,可是,我这个人读书不行,看着书眼皮就跳,捏着笔手就发抖。”
望着她诚挚的目光,他说:“没问题,你有这么丰富的生活经验,而且你还年轻,读书也好,做工也好,写文章也好,你还有一大把年纪,来设计你的生活和未来。我们这个世界,供人选择的机会很多。有时,会使你眼花缭乱。但是,请你相信,你和其他所有人,比较起来,你的身体,你的思维和智慧,不会比他们差。那个矮胖的开机动船的大嫂,一年不也能挣它成千上万么?还有,你看那满山遍野的金橘,从种树耕耘,到除草施肥,不知多少人付出了艰辛的劳动,那些果实,不也会在成熟的季节挂满枝头么?大地不会辜负任何一位把生命的根,扎在她胸膛,吐露出一派生机的人!”
她默默望着缓缓流动的碧波,听着岸上金橘树丛中飞来的欢笑,长发飘飘下的脸庞,静静望着远方。他隐约感到,她在轻轻向自己靠近。
梓茕的生活像湖水流淌,日夜不停。岁月不断播种欲望和爱情,也给他带来无穷的烦恼和收获的快乐。他平静地生活。采访写作,继续寻找他生命与精神的根。
第五章 表哥的王朝·2002年前后的爱情与战争
不种诗的情人(1)
皇家花园
“他是个诗人,”
紫藤说。
“我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在诗的迷狂中度过……”
……
黄昏。那座城市最大的皇家花园,冰雪覆盖,玲珑剔透。穿了厚厚冬装的大胡子诗人禾子和她的情人紫藤,一对诗的精灵,并肩坐在结了厚冰的湖岸,望着远处。似冒着淡淡铅色青烟的湖心,那个身穿白色滑雪衫的俄罗斯小女孩,头戴小红帽,猫着身子滑雪,灵巧敏捷的身影像一溜浅淡的青烟,在铅色的湖面上流荧般地游走飘飞。
“那是上帝的精灵,
见证我们的爱情,
带着宇宙深处灼热,
淌一道美的意韵,
诉与人间
不会再有心灵的寒冷……”
紫藤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喃喃地说:“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爱情,才叫诗啊!……诗化的生活,爱情化的诗,生活和爱情可以因岁月的流失而暗淡,诗却永恒。我们的爱与诗同在。只要谈到诗,想到诗,他的音容笑貌就会随着诗的思绪纷至沓来,你叫我怎么能够忘掉他?”
……
“不错,很感人。”那时还是记者的表哥激动地说,“爱,和自然宇宙人类精神的精华联系在一起,很美,绝美。正因为她太绝太美,便注定了你们爱情的悲剧命运。上帝只把最美的瞬间,在那个纯净的世界里闪现了一下之后,便悠然收走,然后把长久的遗憾,变成难咽的苦果让你一个人去吞……你不觉得你笃定的那种永恒的爱与美,对你,太不公平吗?”
紫藤憔悴着一张长长的脸,嘴似张非张地望着表哥。少顷,把一头灰黄的盖发转向那个城市西面的远山。透过乌蒙蒙的镜片,表哥看到有朵不灭的火苗,在紫藤那略显浑浊的瞳仁里燃烧……
调色
禾子带紫藤一起写诗。禾子喜欢大海,喜欢落日,喜欢荒野中的黄叶,喜欢月光下的蛙声,喜欢在疾风中穿行,喜欢在雪天里躺在浑茫的雪地上,张开双臂,张开因吸食香烟而变得乌蒙蒙的嘴。他们大口大口地吞食漫天飞舞的雪花,他们大口大口地吸烟,死去活来地造爱。他说,每次造爱,他都有一种死亡的感觉。他把这种感觉和许多生命体验,在情感的调色板上,杂乱无章地排列起来,涂抹成诗。他的诗生前没有出版。他的死,弄得他名声大哗。……他消失在美丽的自然中,没有向她告别。后来的诗人,望着吞噬他的大自然狰狞的面孔,驻足不前。
那里有一丛野玫瑰,四季飘香,但有人说,禾子还活着。
……
紫藤珍藏着一把钥匙,那是他们共同房间的钥匙。尽管,自他不明不白消失以后,她从没有到那里住过。那时,他们在这个城市的西郊租了一间民房。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世界。这个世界属于诗歌,也属于他们的生命。她用微薄的薪水,坚持支付这间空房的房租。后来,她干脆买下了这间房。
“只要这间房还在,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他都会拿着他自己的钥匙,回到我们共同的房间。”
紫藤说。
“你简直生活在诗的意境里。那么虚无飘缈,那么美。”表哥不禁唏嘘,“这样的人,不知是不幸还是荣幸!”
紫藤的父亲,遥远西部边城里的一位大学教师,又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他在老家已联系好了一家
医院,要她去看心理医生。
……那天,表哥从香港采访归来,把特稿传真给编辑部,一下飞机就直奔紫藤临时打工的出版社,约她出来,想把心里的爱意传给她。他们打的来到西郊的白杨树下。黄昏中,紫藤给表哥讲述了那把钥匙的故事。哦,她的心灵已经上了锁。表哥懂了。他咬着烟蒂不断地在水渠边上踱步,旋转。他不想就这么绝望。一个恶毒得近乎痛苦的计划,酝酿在他的心头。
“拯救她,只有强暴她!”
表哥不知道,他自己生活在一个比紫藤更如梦幻的世界。
……
黄山回来,表哥和紫藤相约到远郊他们租住过的茅屋看过一次。小茅屋面对湖水,背靠荒林。房前屋后,怪石嶙峋,荒草丛生。
紫藤说:“叫我怎么和你一块儿睡觉?在你家里,我要想到你的妻子。在我这间屋子,我要想到我过去的情人。”
“那咱们就随便在什么地方,凑合着睡一次吧。”
表哥说。
“你以为那些动作,是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和随便什么人一块儿来重复表演的么?”
紫藤说。
“你的讲究真多!在你心中,我怎么还是随便一个人?”
表哥咬咬牙,恶狠狠地对她说。
“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你凭什么可以对我提这样的要求?”
紫藤皱紧眉头,大声说。
于是,正值华年的表哥决定
离婚。
荒漠激情
紫藤曾随诗人禾子到过戈壁沙漠。他们在风沙漫卷中演绎行为主义哲学的真谛。他们把这种哲学诗化为生死恋情的诗篇,取名为《行走的风景》。这样的诗,本来可以成为爱与美的极致。风沙停了,月空浩浩,一尘不染。无边无际的大漠中,只剩下两颗心脏在艰难而有力地搏动。他们搀扶着无声向前走,似乎行走在海天茫茫的大海边,贝壳,礁石,珊瑚,故垒,捡拾起千百年遗落在那里的诗情画意。
听了紫藤的叙述,表哥羡慕得要死,痛苦得要命。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一个人心灵中,有了那份爱,又怎能容得下他人?他真想过离开她。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窗棂上映进屋里来的那缕金灿灿的阳光,骑车在这座城市的春风中穿过,又想,诗人在沙漠中把她的心掠去,我为什么不可以把她的灵魂从沙漠中寻找回来?
“以毒攻毒!”
表哥刻毒地想。他喜欢有智慧的女人。他的同学,也是妻子,胖胖的国际电台记者桑葚,会写稿编稿,就是缺少一点智慧。当然,爱一个人,可以在心中编出千百种理由,还有一种不能说出口的,也是最要命的理由,就是表哥想换一种爱情的滋味,换一种肉体的气息。和胖女人桑葚睡了几年,厌了。尤其夏天,桑葚的粗腰上圈出的那层鼓鼓赘肉,表哥很久很久才和她来一次,每来一次,都有一种被大肥肉吃撑了的油腻感觉。而紫藤的干瘦加女诗人的智慧,和她在一起,心灵和肉体融为一体,将是怎样一种快乐呢?
表哥想。
必须把紫藤搞到手,马不停蹄!管她生活中出现过多少浪漫的爱情,迷人的沙漠!爱的心灵,最美最美,从来都是在心灵与现实的土地上,拉锯般地游走,战战兢兢。
表哥说,这是恋爱者的心情。
……
胡杨泪
紫藤为诗人做过一次人工流产。那是在她的家乡,美丽的蒙古大草原,她把孩子埋在小溪边的一排胡杨树下。回来的时候,她告诉禾子,躺在医院里的日日夜夜,她满脑子都是孩子孩子。胡杨树的泪,在她心灵深处嗒嗒地滴……那时,她还不算干瘦的身躯,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听到孩子,表哥一脸茫然,似乎在听讲别人的故事。
桑葚的老家在杭州。她曾把和表哥的非婚生子,也是流产,埋在西湖柳堤下。
……
西湖柳堤,据说,马可·波罗带着他的探险队,来到这座轻柳如烟的天堂城市。那天,上午,王爷在湖边打猎,宫女在柳荫下洗澡。这景象,把那群来自异域的蛮夷,眼馋得手舞足蹈……西子如云,细柳如梦。那时,东坡在这座城市做官。据说常常提审犯人。我们记不得东坡断案的政绩。但可以读到他的诗。“淡妆浓抹总相宜。”见鬼!有人说这首诗在讲哲学。讲什么哲学啊!分明是在描写一群柳堤下沐浴的宫女。不错,他的确看到了西湖美景。但有什么美景,会比这一群沐浴的王妃宫女更令人陶醉呢?西湖美景,静态的。沐浴的宫女,动态的。东坡邀了宫女荡舟西湖,他纳了最小最水灵的一位宫女为妾,唱歌,嬉戏,喝酒,弹琴……
玉儿汪着水灵的眼睛,望着东坡的美髯,娇滴滴地说:“我最喜欢先生的诗,几乎先生的诗,我都能背能唱……”
东坡手扶美髯,哈哈乐了。
“玉儿,玉儿,我的玉儿,今晚,我会给你做一首最美丽的诗。”
……
大胡子诗人禾子呢?一夜交欢之后,他交给表妹小咪的诗只有一句:
“请让我独自美丽地离去。”
胡杨泪,几乎没有在禾子心里,留下一丝情感的波纹。
好好地、自由地、认真地爱,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种幸福的责任。
维系女儿床的诗情画意,从古至今,都不是天平,也没有天平,惟有他们怦怦跳动的心。
生命漂流
谁在逼迫我们迸发生命的欲望?
那时,诗人禾子和他的情人紫藤,每天都要为对方写一首诗。用诗联系起来的爱情,可以最紧最紧,深入骨髓,但又最松最松,松得像飘忽在眼前天空中的一缕游云。无论怎么也抓不住。那时,他们抓住爱情的主要方式,就是写诗和造爱。他的诗写得特棒,但他并不像紫藤一样学中文,而是学生物。他把生物体验成诗。造爱的时候,他总是那样专心致志,充满激情。那年,那座城市的冬天特冷,鹅毛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他们在那张不大的木板床上睡了三天三夜,嚼光了一箱饼干。他们的身子像炉火一样燃烧。他们无数次像弯弓一样拥着对方,共同驾驶一条颠簸的小船,从风平浪静的海湾,推向卷起千堆雪的生命峰巅。她把禾子作为动物来欣赏,禾子把她作为植物来体验。当她把她的诗意感受告诉禾子的时候,他捧着她的光滑的肚皮呆了一会儿,张开满是胡茬的大嘴“哇”的叫了一声,滚下地来,弯腰捂住下身在房间里抱头乱窜。她真担心禾子会那么赤身裸体地冲出门外,在雪地里奔跑。
……许久许久诗人才告诉她,这就是行为主义哲学,赤身裸体,走向上帝。“上帝”在哪里?诗人说:“一个纯洁少女的裸体!”……这就是他们这伙自恃新潮自恃前卫的诗人哲人们在大漠荒野中追寻的精神旨归?高雅的流氓,贵族的庸人。他在女人的生命潭水中漂流。他在精神的泥潭里挣扎。书商伦巴,夜总会,少女,未婚妻,根雕一样摊在他面前。黄山,舍身崖,连心锁……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可信的呢?我们都玷污了上帝。如果上帝就是一个女孩的裸体,上帝,见鬼去吧!我真正对不起的是我自己。离开这个污浊的世界是我最好的选择。列车晃晃悠悠。我将以污浊不堪的躯体,扑向山野的玫瑰,化作一朵云,换来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纯洁。我在生命丛林中,找不到哪一处是我下脚的路……
生命的植物园在哪里呢?
诗人想。
……
表哥那时是中华通讯社记者。在一次现代文化研讨会上认识了女诗人紫藤。他们互递了名片。他刚从香港采访回来,她告诉他,要到黄山去一趟,因为她原来曾和诗人一起,到黄山舍身崖系上了一把锁。“我们的心已锁起来。”紫藤说,“等解开这把锁,回来,过去的岁月就告一段落。然后,我们结婚。”
谁知,真到结婚时,诗人的情人告诉他:“我们不能结婚。”
“为啥?”
“我可能是你又一个表妹。”
“瞎扯!”表哥说,“我从来就没有表妹!”
……
植物
诗人禾子和植物学教授都认为:世界是一个偌大的植物园。人类只是园中的一种植物。他们植根土地而生,沐阳光雨露而长,或参天撑开一片绿荫,或俯地托起一朵云霓。阔叶,尖针,直干,曲茎,每一种生物意义成长,都必须经历肉体的搏斗和心灵的洗礼。惊心动魄,波澜壮阔。每当诗人把她揽在怀里,或者看见她平静地躺在床上,他的眼前总晃动着一片片舒展的绿叶,一截截生动的丫枝,或者,有时就像处于爆发的火山口,山呼
海啸,熔岩奔涌。有时他们紧缠一起,像在月夜下风平浪静的大海上梦游。他不能忍受的是,当他们经过昏天地黑的摇晃,半坐半立……融为一体,他眼前总晃动着一片原始森林……两段浸着喜雨的岩石……两截流着清露的树桩,很古老,很动物,很植物。那时,他最熟悉的一切,头发,胡须,她的亮眼,鼻头、嘴唇、白齿,瘦长的脸,柔乱的长发,都显得十分陌生。他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她,更不可能把他们缠在一起的生命意象,塑造成诗。
植物学教授不是这样认为。他纯粹把人作为植物来研究。他的学生,女弟子,在美国攻读植物学博士学位。教授没有碰她和他的小保姆小雯的身子。他不是不想碰,他觉得老植物和小植物之间有舔犊之情。
夜总会
浑浑噩噩,坐上火车,走向生命的尽头。禾子的眼睛半睁半闭。书商伦巴那张红红的猴子样的脸,总在眼前晃动。大诗人了,要包装,要包装。伦巴书商结结巴巴地说,你的诗,写感觉,写植物,写人类生命潜意识的哲学。把人的感觉和肢体,作为植物来描写,肯定有永恒价值。我学数学,尤喜自然辩证法,我还不懂你的诗吗?关键是老百姓不懂,他们不肯掏钱口袋,你这一切永恒的价值,都等于零。我策划的这一套丛书,就是要写追随缪斯的这异类人,对!异类人的异类生活,他们夸张,怪异,前卫,癫狂,裸奔,……彻底地回归自然,回归自我。……我带你走几个地方看看……你的文笔没问题,两部书稿我一块儿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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