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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唇 玻璃唇-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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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娼妇,你以为你写两句诗就了不得了吗?你和婊子有什么两样?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娼妇!
                   她不挣扎,她等他打完了。缩在墙角,神经质地,甜美地笑了。她说,没有长大多好啊!温哥哥,我还记得,遇到你的那一天,你穿着一身青色染布衣裳,皂白靴子,十五六岁模样……
                   他的眼睛一湿,一个踉跄。
                   她还记得,只是一直不肯说吧?
                   温璋,打得好!谢谢你打我。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了。这个世上,我曾把温庭筠当了爹爹,可他骗我。我曾把李亿当了夫君,他也骗我。我曾把绿翘当了女儿,她也骗我,背着我,和我抢男人。我曾把陈韪当了情人,他更骗我,他嫌我老了,他和我在一起,只是想有银子花。哈哈——我怎么总是错啊!你知道吗?温璋,我曾把你当了兄长,你竟然这般打我。哈哈——打得好!我要这人世干什么——
                   她要这人世干什么?
                   他忙忙转身,大踏步地逃出牢房。她爱过他,以亲情之方。他要逃开她,也要逃开他自己。他们都无法回头了,十多年过去了,他已不是他,她也不是她。他更无法面对自己那个时候的纯良。
                   目前,当下,他只是京兆伊温璋。宦海浮沉,勾心斗角,早就炼就他一副铁石心肠。
                   他早已不是那个梳着双环髻,上着半旧的水红衫子,下穿绿色沉香罗裙,提着一篮子桃花瓣的漂亮女孩子眼里善良的温哥哥啦。
                   十年,让她从可爱单纯的小姑娘,变成闻名长安城的因情杀婢的荡妇。
                   第53节:浑身是血
                   十年,让他从仁厚善良的少年郎,变成以暴戾酷刑出名的京兆伊温璋。
                   十年是什么?
                   时间又是什么?
                   十年后,他坐在监斩台上,官服华丽,亲手执斩他多年的爱情,他的过往。他听着她断头的血,咝咝地响,直射向蓝天,似乎要射杀太阳一样。他无奈地掩住了脸。流金的岁月,箭般回放,定在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阳光若金,天空瓦蓝,空气里都是春天骚动的花香。两个年少而单纯的人,站在大唐富丽繁华的东市大街上,一个喊,姑娘,姑娘,你停一下……
                   一个问,你也姓温吗?
                   你也姓温吗?我这样问站在我身边的保安。
                   我满身血渍地奔下了楼,我要跟着去看林廊怎么样了,可等我下去,林廊的爸爸早开车走了,我不知道他到哪家医院去了,我呆呆地站住,嘴里叫,林廊,林廊……
                   很多人奇怪地打量我,因为我狼狈不堪的模样。那方脸保安跑了过来,焦急地问,鱼小姐,鱼小姐,你怎么了?没受伤吧?怎么浑身是血啊?
                   我说,我杀了他。
                   杀了谁?不——不会吧!憨厚的他不相信,鱼小姐,你又开玩笑了吧?
                   另一名保安推开了他,显然是保安里的头目。温璋,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璋???
                   我一愣,我回问那方脸眱安,你也姓温吗?
                   他回答,是的,我姓温,温州的温,美玉璋的璋——
                   说着,他比画,半裸露的胳膊上有一道白白的疤,一勾弯弯的月亮。
                   我捂住了脸,转身疯狂地跑上了楼,太可怕。前世今生,我又遇到一个鱼玄机生命里曾经出现过的男人,而他,一直生活在我的身旁。
                   那么林廊是谁?我爱之恨之的林廊是谁?一千年前,他是谁啊?
                   谁来告诉我?
                   房子的地板上,血渍斑斑,玻璃的碎片撒了一地。巴格尼尼的琴声在鬼魅地响。是谁开了音乐?是谁?我一眼望去,碎玻璃里没有那尾鱼的尸体,它在哪儿?那个女孩子,她又去了哪儿?
                   我倾了耳朵,有细细的水声,在音乐里碎碎地响。水声是浴室传过来的。我走了过去,我轻轻地推开了浴室的门,我目瞪口呆。
                   那女孩子,她待在贝形的浴缸,洁白的身子,闪着亮光,长长而飘逸的鳍,搭在浴缸外,铺在地板上,俏薄若纱。她正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瓶一千零一夜香水,轻轻地洒。
                   原来,那尾鹤顶红是一只妖精,而林廊一直养着它!
                   原来,一直是她在偷偷地用我收藏的香水,好掩盖了自己的鱼腥味,好似一千年前,她就一直喜欢用鱼玄机的胭脂膏子,喜欢用鱼玄机的画眉碳笔,把自个的脸涂得烟熏春光,眼波渺茫,雾山雾海地诱惑男人去了。
                   她忘乎所以,她太得意。她没想到我会回来吧?
                   一千年了,我们彼此,我和绿翘,还在低估着对方的智慧吗?
                   而目前,我是人,她是妖。我没时间忆旧,我得为自己打算。我猛地扑了过去,一手攥住她的脖子,一手拔下自己头上盘发用的那根银制镶玉桃枝簪子,狠狠地抵向她的下巴。
                   自从林廊送我这根簪子,我的长发,就一直为他循规蹈矩。我愿意我的发丝,为他,为我喜欢的林廊,在床上,刹那,由含苞的欲望之花,绽放成千上万瓣的黑菊花。
                   ——缠住他,绕住他。
                   发丝是上天赐予女人天生的足,千丝万缕,用来缠住男人这种生物。
                   镜里的我披头散发,嘴角有一丝五味纷呈的笑。一千年前,我打绿翘的时候,也曾这样笑过。
                   笑未必比哭好,镜中的我,笑得好生尴尬。
                   翘儿,一千零一夜香吗?我问她。
                   香。
                   她回答。她的脖子一僵,她的眼里有一丝被人识破的慌张。闪了一下,而又不见了。
                   一千年前,我端住她递过来的茶。我说,翘儿,后园的紫藤花开了吗?
                   开了,师父。
                   好看吗?
                   好看,师父。
                   花好看,还是陈乐师好看呢?
                   师——师父,花好看。
                   当时,她的眼里也有这么一丝慌张。
                   我永无法遗忘。
                   翘儿,师父怎么觉得今日你和陈乐师都比花好看呢?
                   师父,陈——陈乐师今日没——没有来呀!
                   乖翘儿,别扯谎。告诉师父,师父让陈乐师娶了你,好不好啊?
                   她看着我,她不相信我,她最是懂我。她知道鱼玄机笑里藏刀,蜜里调了砒霜。
                   师父,陈乐师真的没来。不信你问绿腰她们好了。
                   ";咣当";一声,我摔了手里的茶。我不能容忍她骗我,她是我养大的。绿腰,拿藤鞭来。
                   她的身子一颤,慌张不见了。知道了,那又怎么着?她早在那个男人那里赢了我。她讥讽地笑,打我有什么用?鱼玄机,他说你老了……
                   我老了吗?我看着浴室镜子里的我和她。
                   我是老了,她看上去很年轻。
                   镜子里的她,轻颤一下。
                   手里的簪子,往进深扎。翘儿,不要动,这簪子很尖的,会扎破鱼儿好看的脖子。
                   师父——
                   不要这样叫我,我不是你师父。绿翘,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
                   是。
                   裴非衣并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是你专门为了欺哄我,而制造的幻象?
                   是。
                   是你施幻术要我觉得林廊要杀我?
                   是。
                   那么,林廊和你上床……也是幻象吗?
                   她咯咯地笑,她听出了我的紧张。她的眼睛瞪着镜子里的我,意味深长。
                   第54节:记住梦里的我
                   鱼玄机,你说呢?
                   鱼的眼睛,我读不懂它。
                   回答我!我把簪子更深地扎。
                   是,是幻象。林廊不知道有我。
                   我手里的簪子松了一下。
                   可他知道梦里的我。她花枝乱颤地笑,鱼的尾巴,拍着地板,啪啪地响。鱼玄机,他会记住梦里的我。
                   这会给他留下什么影响?我一颤,簪子一紧,扎进了她的肌肤,有一滴血慢慢地流出来,似死亡之花。
                   镜里的她,眼睛分泌出两粒乳白的液体,越来越浓,成了银白色,滚出了眼眶,滚到地上,丁丁地响。
                   那是什么?
                   眼泪。
                   鱼还会哭吗?
                   会。师父,一千年了,你又为了个男人杀我,你好没进步。
                   她挖苦我。
                   我喜欢男人这种生物。他们的好,岂是你一条鱼能明白的吗?
                   我反唇相讥。
                   我怎么不明白?她哧哧地笑,我就是太明白了,你才杀了我。我就是太明白了,才不想做人了。我就是太明白了,才在一千年前,投往赤水河的路上,诱惑了鬼差,让他放我做鱼去了。
                   鬼差你都能诱惑?
                   她花枝乱颤地笑,鬼差怎么就不能诱惑了?师父,一个人,学会了一样技艺,不用上一用,你说可惜不可惜啊?师父,这可都是你教我的。
                   她眼波乱转地说。
                   她都是一条千年的鱼了?我怎么斗得过她?
                   生死关头,我更紧地扎了。
                   做人有什么好?师父?你还记得吗?你在敦煌救了我,你要我跟着你。我跟了你,你却把自己的心全数押在男人的身上。男人,有什么好?你看看陈韪,他是你提携的男人呀,我只用了从你那里学的一点点手段,就诱惑到他。男人如此经不起考验,你要他们做什么?……
                   是呀,我要他们做什么?
                   她的眼里,又有两粒银白的液体,滚到地上。
                   她旧事重提,我不忍伤她。
                   她难道嫌我爱她爱得不够吗?
                   绿翘,你走吧——
                   我的手一软,放开了手里的簪子。
                   她是我养大的孩子,一千年前我错杀了她,一千年后,我更不能再伤她。
                   她的脖子一滑。她本来就是一条鱼,我根本握不住她。刹那,她跃离了浴缸。她站在我的对面,簪子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她的脖子完美无缺,她拿着簪子抵我的下巴。
                   她根本没有受伤,她又在骗我。
                   我浑身湿透,她溅了我一身的水,水珠顺着我长长的发丝流下。
                   顺着我那要缠住林廊的千万只黑色的足流下。
                   我的发丝都出汗了。
                   片刻,乾坤颠倒,我又输了。输给自己对她既悔又恨,未泯的善良。
                   她的眼睛骄傲而凌厉地瞪着我,鱼玄机,你去死吧!
                   翘儿,你就那么恨我?
                   我放低语气。人在屋檐下。
                   是的。我恨你!我恨林廊!我恨温庭韵!她咬着牙,咯咯地响。
                   你恨温先生干什么?我大吃一惊。绿翘从未见过温庭韵呀!难道……难道……这善解人意的女孩儿,一千年前,就窥破我一直不肯告诉她的一个秘密吗?
                   你死了没半年,那温庭韵也跟着病死了。你可知他怎么死的吗?他是后悔死的。我在曲江池里,日日看到他在曲江畔边忏悔。他后悔没救了你。他后悔爱小蛮的时候,你还没有长大。他后悔你长大了,他却又老了。他后悔不敢来爱你,又错误地把你许给李亿。他更后悔李亿走了,他还没勇气来娶他的女徒弟。他有许许多多的后悔。他后悔自己的一生,他是后悔死的。哈哈,一个后悔死的男人呀——
                   ——温……温先生真是这么死的吗?我喃喃反问,我不相信温先生爱过我。他不爱我,才会令我,碾转风尘,沦落在别的男人的手掌。
                   是的!她把簪子猛地戳进我的脖子里,我的脖子一痛,有热的液体,顺着肌肤流下。
                   翘儿,不要这样!
                   我求她。
                   她恨恨地看我,晃着她鱼的尾巴。为什么不这样,鱼玄机?我就要这样!就是因为你,因为温庭韵,此生,陈韪又要错过我,你明白吗?鱼玄机,你明白等待的痛苦吗?时间,等待的时间,那么长那么长——
                   她的眼里,又开始分泌那白色的眼泪。她真的心伤。
                   这和温先生有什么关系?翘儿,林廊可是陈韪转世而来的?
                   哈哈,那个负心人,你高估了他,也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他才不肯为谁念念不忘。林廊是温庭韵转世而来的,你知道吗?这个后悔死了的男人,他等了又等,历了数世,好不容易等到此生能遇到你的。又怕自己此生不够美,无法讨你欢喜,于是在孟婆店前,鬼魂堆里,他拿他此生八十年的命数和陈韪达成一笔交易。他要陈韪的容貌,陈韪要他的命数。为只为你鱼玄机喜欢美,索要美,耽于美色,沉溺肉欲,荒淫无度,贪婪无耻,行止如娼……
                   她又开始历数我的罪状。
                   而我顾不得反驳一语。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一切,对我来说,来得太迟,知道得太迟。
                   林廊就是温庭韵转世而来的呀,怪不得我对他那么难分难舍,难离难弃。我爱了他那么久,那么久,今生遇到,怎么能弃他而去?
                   可我已经来不及。
                   簪子更深地插进了我的脖子。
                   翘儿,我还记得,在敦煌,你躺在菜板上的样子,眼睛葡萄一样黑……
                   她的生命是我给的,紧要关头,我得提起这一笔。
                   她手里的簪子一松。雌性最懂雌性,即若她是妖精,她也有她的软肋。
                   第55节:伤害过你的男人
                   乖翘儿,我放软了声音,脖子上的痛,让我不得不放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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