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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唇 玻璃唇-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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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李太太,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我忙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目前,林廊回来,情势突变,打乱布局。
                   三国演义。
                   我别无选择,只能对她客气。
                   是我同学给你打电话了吧?同学们在我家聚会,李先生喝多了,我只好遣一位女同学打电话给你,等你来认领你老公回家去呢。
                   说着,我故作亲昵地牵着她的手,朝客厅的沙发走去。
                   李亿早听到了我的话,身子歪在沙发里,故作醉如烂泥。
                   非衣走了过去,扶起了他,礼貌地说,对不起,鱼小姐。
                   我心落地。
                   但看她睡衣也不曾换掉,十万火急地赶到证据现场,来了居然如此礼貌冷静,是天生的无脑儿,亦或城府极深,绝非善类?
                   第24节:鱼幼薇的女人
                   我默默地看着她,看她扶了李亿,一句也不抱怨地,恩爱地扶出门去。
                   林廊在我的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我知道,他的眼光早在我的脊梁骨上打孔而过,只差来人走掉,喀嚓一声,把我钉在墙上审判一局。
                   那对夫妻终于出了门,门刚刚闭合,我就含笑问他,林廊,你怎么回来的?回来前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林廊说,搭朋友的顺风车。
                   我说,刚举行过个宴会——
                   林廊打断我,茉莉姐,你没必要解释。
                   他猛然一下抱住了我,五官皆在扭曲,雄狮一般,摇着我的身子,哑着嗓子,鱼茉莉,你说,你说,你想我了。
                   他在命令我重复他的语句。
                   他的眼睛闪着狂野的光,逼视着我,亮到昏眩,我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被他深深一击,轰然一声,一种疼痛从心脏出发,疼至手心和足心,我弱不胜力。
                   我鹦鹉学舌。我想你了,林廊。
                   说,说,鱼茉莉,。
                   他狠狠地抬起我的下颌,用他纤长的手,把我的脸抬至与他的脸同一水平位置。
                   他在逼迫。
                   他要听我亲口说。
                   我爱你,林廊。
                   这是鱼茉莉带着记忆出生以前,对男人说的第一个爱字,还是在一个男人的逼迫之下说的。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命令过鱼茉莉,都是鱼茉莉在命令他们。可是这个男人,这个十八岁的男人,他在用他最原始的力量命令我,我没有抗拒,我没有不愿意,我按照他要求的说了一遍,醉了一样,整个身体软软地倾在他的身上。
                   我闭上了眼睛,喃喃地再次重复,我爱你,林廊。
                   林廊狠狠地吻了下来,吻了下来,他的舌要拧断一切,毁灭一切的纠缠着我的舌,排山倒海,摧毁一切,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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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吻得几乎窒息,整个人飘了起来。飘至千年之前。千年前就有人这样吻过我,却不是来自于林廊,而是来自于另一个男人。你能记得你曾经爱过的人的吻吗?你一定记得,如果你爱过,真心地爱过,那么一吻,那么一吻,只一吻,就千金难抵的销魂。
                   我永能看得见我自己,那叫鱼幼薇的女人,被一乘软轿,抬往另外的一生。
                   咸宜观地处偏僻,香客稀少,观里只有两个女人。
                   主持一清,四十多岁,灰衣云鞋,面目表情一若名字清冷。弟子彩羽,十八九岁,眉清目秀,眼波活泛,春心难锁,见来了个女伴,如何不喜?
                   那一清执了拂尘,带她跪至金漆斑驳的元始天尊面前,摸了摸她的头,道,鱼幼薇,万物孕玄机,玄机化运命。从今而后,你就叫鱼玄机吧。
                   她惟有叩首,拜谢,谢谢师父赐号。
                   从此,她叫了鱼玄机。她和师姐彩羽一起,在咸宜观里做课业,听道经,在寂寥里消磨成长的年岁。
                   一清师父养了一只仙鹤。
                   那鹤不是一般的鹤,是一清师父的贴身爱物。一清师父走到哪儿,那鹤就跟到哪儿,更令人惊奇的是,只要一清师父抚瑟,那鹤就会翩翩地舞着。
                   一清师父平日少言寡语,除了读经,便是隔几日在自已的房里,焚一柱香,抚瑟。
                   她注意到,一清师父的瑟,不是一般的瑟。别的瑟只有二十五弦,一清师父的那瑟,满满五十根。别的瑟两端留有空余,一清师父那瑟,根根琴弦漫过瑟身,一如蛮横刺客,一剑穿心,直取性命,不留余地,霸气十足。
                   瑟里的荆轲。
                   秦王在哪儿?
                   满则溢。她好奇,瑟,为什么要造成这个样子呢?
                   更令人惊异的是一清师父的瑟艺,不弹则己,一弹则必是同一首曲,十指翻飞,高音清脆,中音明媚,低音浑厚,音音发挥至极。
                   而那鹤也闻曲起舞,翩翩的。
                   往往一曲抚完,山在舞,水在泣,黄河九曲十八弯,弯弯绕山,绕水,绕进闻者的每一个毛孔里,己然泪湿衣衫,而不自知。
                   她问,师父,这是什么曲?
                   无题。
                   无题?是曲本身唤无题?还是曲本无题?心下疑惑,却不敢多问,一清师父一向少言少语。
                   师父,这是什么瑟?
                   无端。
                   师父——
                   玄机,无问,也是一种境界,我希望你能有此修为。
                   她低首,再也不问这个问题。
                   李亿给这道观暗中出资修葺,皆是托了温先生在穿针引线,裴氏霸道,不容她身。一清师父请了工匠重涂观壁,再塑金身,云鞋、绛衣、忏衣、道衣、法衣、连铙钹、木鱼、云铛皆添置一新,落魄的咸宜观不久庄严起来,焕然一新。
                   我能看得见,我能看得见我自己,在咸宜观的云房里,李亿惟一的一次来探望,却是辞行。两个人缠绵相吻。他吻着那个穿了道袍叫鱼玄机的女人,吻着那个由鱼幼薇变成鱼玄机的十六岁的女人,由发丝到耳垂,到道袍紧掩的脖颈,吸食一般,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云房的窗外,雨丝绵绵,一根一根。
                   秋来到。
                   他还在吻她,吻遍她的肌肤,吻尽一生。
                   生别离,爱断肠。她明白他的难处,裴氏要他回江陵。
                   裴氏家世显赫,眼线布满长安城。李亿对她的爱心,使得他自身成了裴氏的笼中物,裴氏招他至何处,他就必须随叫随到。即若今日在咸宜观见她一面,也若偷人。
                   今日一别,可有归期,子安?
                   她软在他的怀里,泪如雨下,十指摸着他的手臂,恨不得在他的肌肤上烙上她细细的牙印、指印和掐痕。——烙出爱的花纹。
                   第25节:残酷之美
                   她怕他把她忘掉。
                   她对未来和时间深怀惧怕之心。
                   她的手指抚摸到了他男性宽广的前胸。她俯耳过去,倾听他的心声。她轻轻地伸出舌尖,一口一口地吻,想要拼尽一生的柔情。
                   他在迷离,唤她,薇儿,薇儿。
                   她却一停,抬首相问,子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给薇儿一个准信。
                   他不能确定,他看着她,薇儿……我……
                   她心难过,爱恨交织。他不能给她准确的时日。他什么也不能给她。他惟一可给她的,便是一个字——等。
                   她突然狠狠地咬了过去,在他的胸口,咬住他,要他记住她,一生都不要忘掉。
                   他";哎哟";一声,他推她,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刹那一若小兽。
                   她抬起了头,她的唇角挂着一丝血,她的脸蛋放射着残酷之美,一类母狼,凶狠残暴。
                   而当她看到一朵扁平的血菊花开在他的胸口,顿时温柔,一滴泪流了出来,滴至他的手背,痛不痛,子安?
                   不痛!他咬了咬嘴唇,他看着她绝望至灼灼闪光的脸,有着难言的心痛,突然感动。他狠狠地抱紧她,要嵌入骨缝。他和着咸宜观的钟声,许诺,许一个男人的金玉诺言,抛地有声。会,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薇儿,你等。
                   她哭了起来,她把自己挂在他的身上,哭得无端而绝望。似乎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切,不过是一件君问归期未有期的事情。
                   雨,在窗外下个不停。
                   云房里恩爱无间,皆是她在主动。她要他,她要他,要了又要。无休无止,她在透支她的爱,她的身体。
                   她把他贴身的衣衫留下,不许他穿走,她要他。
                   曲江夜雨涨秋池。
                   白日,那么快,那么快地来临。
                   细雨绵绵,一眼望去,混沌不清。
                   抵死缠绵的天与地。
                   她站在道观前面的小路,撑着油纸伞,看着他马背上的背影,在马蹄声声里渐远,她撕心裂肺地喊,子安——
                   他没有回头。
                   有风吹来,有落叶飘了下来。红色的,黄色的,橙色的落叶,好似凌空生出的无数的手爪,要抓住他,把他抓了回来。
                   子安——
                   他的背影在风中一颤,骏马一停。
                   子安——
                   他狠狠地抽了马儿一鞭,那马儿狂奔起来,一阵狂风,不见影踪。
                   一清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长叹一声,玄机,运命天成,送,不若不送。
                   师姐彩羽,拉了拉她的胳膊,回观吧,回观吧,天冷。玄机师妹,李公子人都走得不见了,你站在这里也没用。他会回来看你的,他是个好人,不会负你的痴心。
                   他是个好人。
                   他不会辜负她的痴心。
                   啊啊,痴心,说的就是病在彼此知心。他可知道她的病?他可有医她的药?
                   从此日日听师父讲道,偶尔与彩羽一起来接零落的香客。咸宜观地处偏僻,香客无几,余下的时间,皆是一个字,等。
                   等。
                   等。
                   等过了春夏秋冬,等得曲江的水,冰冻而又解融。
                   她常常坐在云房外的一处岩石,坐在曲江的上游,呆呆地写诗,写在温璋最后一次送给她送花笺上,一首又一首。
                   写完了却不知该寄往何处。她起先是寄给他的,他也回信。后来渐渐音信全无。
                   她以为,她猜想,是裴氏,一定是裴氏,把那些信统统扼杀在通往他的道路。
                   那么,她把它寄至水上,好不好?
                   水是如此清透。
                   让水来掩埋她的心事。
                   于是,一张一张的花笺,在水面花瓣般飘零,一路地流了下去,流了下去,流至无影无踪,流至尸骨无存。
                   13
                   玄机师妹,玄机师妹,快点回来,来香客了,你去接应,我要煮粥。
                   彩羽探出了半个身子,在云房的窗前,唤她帮助。
                   她站起了身,心下嘀咕,近日观里香客突增,熙熙攘攘,擦肩摩踵。捐的,送的,赠的,争相往来,好似人人突然发现这偏僻的咸宜观,别有洞天,独具仙风道骨。
                   刚刚进了正殿的门,一位眼神混沌,身形瘦高的中年男子,递过一张纸来,一脸涎笑,斜了眼珠。鱼道姑,给在下解个签如何?
                   她默默低首,接过了纸签。表情木讷,学足师父,半点风情也不肯施舍给那肮脏眼珠。
                   大唐的道观,一向不是清净之处。
                   展开却是一首诗歌:
                   江陵愁望寄子安: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男子。怎么?怎么她写给李亿的诗歌,飘在水面上的诗歌,到了这龌龊男子的手里?难道水都不肯埋了她的清白心事?
                   那男子笑看着她,鱼道姑,为了你这诗,我的额,都让人打破了。你将如何报答我啊?说着,一张脸腻了过来,眉心一道嫩粉的疤痕,显是新肉一抹,生长的时日不久。
                   她后退一步,颤身道,这,这花笺怎么到你手里的?
                   那男子手敲扇柄,哟,全长安城都知道咸宜观的鱼道姑一腔心事寄曲江。曲江下游的富家子弟,日日为看这新风景,打捞花笺,大打出手,那个热闹,前所未有,鱼道姑莫非真的一点也无听闻?她的身子摇了一摇,几欲跌倒。她没想到这花笺纸质如此之好,在水面一路不曾沉落,反而沦落至这无耻男子手中。那男子说着,伸臂一揽,就要捉住她丰满的身子。涎水流至口角,喉结蠕动,急色狂情地在她身上一阵乱摸。
                   第26节:音信全无
                   鱼姑奶奶,鱼姑奶奶,你如此倾国颜色,为何要在道观里消磨花样青春?让大爷一亲芳泽,要不白白浪费了,何等可惜……
                   她又气又急,血皆涌至脸上,猛地挥出俏生生的手臂。
                   ";啪";的一声,那男子的瘦脸,突似得了如来佛的恩赐,五指山横空而出。
                   那男子起先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好,好,大爷我就喜欢这看上去娇滴滴,玩起来热辣辣的女子。
                   说着又老鹰扑食,饿虎下山,张牙舞爪地伸手过来。
                   她拔腿往外跑去,她突然明白近日观里为何香客突多。
                   ——他们,都是冲她来的。
                   人人以为她春心寂寥,需要慰藉。
                   那男子追了过来,一路胡嚼,鱼玄机,你这个傻子,那李亿早带了他夫人到扬州做官去了,你还在此地等他做甚?醒醒吧,你让大爷我亲上一亲,大爷以后就多多地捐钱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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