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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堪时节正芳菲-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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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要给晏初晓倒热水,顺口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晏初晓。”

听到这个名字,晏初晓留意到风衣女子倒水的动作稍稍停滞了,她疑惑道:“怎么了?”

风衣女子将一杯热水放置于面前的茶几上,笑道:“和我认识的一个人的名字很像,名字挺好的。”

晏初晓笑了,问道:“怎么称呼你?刚才只知道你姓沈。”

风衣女子若有所思,才开口道:“在这里我的朋友都直呼我的英文名,不过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故人,不如叫我阿玦吧。”

这时小高找了一些衣服来,唯独缺少外套。晏初晓见头发已干,便起身告辞道:“不麻烦了,我还是回宾馆换吧。这儿离我住的宾馆不远的。”

阿玦不依不饶地将晏初晓推至里面的小房间,道:“感冒了怎么行?你先换着,我帮你买外套去。”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阿玦买来的是一件淡藕紫开襟式毛衣外套,晏初晓穿上还挺合身,一改平常的大大咧咧,活泼奔放,显得有几分恬静。

两人坐下来聊了一会天,话题又转移到钱太太身上。是阿玦主动提起的,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晏初晓,恳求道:“晏小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去医院看她的时候把这些东西交给她,行吗?”

“是什么?”晏初晓犹疑着,不敢接。

阿玦浅浅一笑,坦然道:“是她丈夫和别的女人偷情的证据,这些东西可以让她在打离婚官司中占据有利位置。”

晏初晓接过来,不解地问道:“阿玦,既然你知道那个钱旭东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和他交往,结婚呢?”

阿玦缓缓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平静道:“我从来没打算和他结婚的。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晏初晓平心静气道:“看得出来,你一点都不爱那个男人,可是为什么当初还要接受呢?”

阿玦目光沉静,坦白道:“可能是我个人的习惯吧。我从来不拒绝追求我的男人,也不深交,时间到了就自然结束。”

她也真够坦白的,晏初晓不知说什么话好,只得讪讪道:“你的习惯还真够特别的。”

“听得出这不是赞美。”阿玦说完这句话,两人相视一笑。

晚上回到宾馆时,江湛远他们都回来了。看到她换了一身衣服,杜雨薇拉着她问道:“晏子,你逛街去啦?怎么到这会儿才回来?”

“我没去逛街。”晏初晓来了兴致,得意道:“我今天行侠仗义去了。”

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江湛远故意打击道:“我记得你英文好像不怎么样吧。你和外国人鸡同鸭讲,不被误以为打家劫舍就算好的,还能行侠仗义?”

晏初晓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继续和雨薇讲起白天在跳塞纳河救人的惊心动魄的过程。当然她篡改了一下剧情,说她看到钱太太不小心失足掉下去,自己立马奋不顾身纵身去救。

讲述完毕,她还大发感慨:“当时那场面真是重现了《情深深雨蒙蒙》陆依萍跳河的场景,站在新桥栏杆上,被刺骨的江风吹得摇摇欲坠,下面是江水滔滔。你们没看见我当时奋不顾身纵身一跳的样子,都可以去演陆依萍了。”

大家都被她做春秋大梦的样子给逗乐了,乐过之余,江湛远轻责道:“你就是做事不顾后果,一个猛子扎进去。就算你会游泳,可是怎么也不考虑一下,河水多冰啊,你在河里游了这么久,感冒了怎么办?”

“没事……”晏初晓刚想夸自己几句身体倍棒,却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还没事?就知道逞英雄!”江湛远更有理了,他拉起晏初晓就往浴室里推,非要她洗完热水澡吃药,再好好睡一觉。

杜雨薇夫妇起身告辞,张罗着要去买药。看到大家都为自己忙活,已经脱了外套进浴室的晏初晓又探出头,叫住雨薇:“你们两口子待会儿还来啊,我还没讲完故事呢!”

江湛远看了好笑,就径自走过去将她探出来的脑袋推了进去,斥责道:“事精,洗澡去!”

没安分一阵子,江湛远听见她在浴室里喊自己,便走过去,隔着门道:“又怎么了?”

浴室里的水声小了点,晏初晓弱弱的声音传出:“又打扰您了,我不是故意的。帮我拿下内衣呗,我忘拿了。”

江湛远环抱着胳膊,故意逗她:“你还放得下心,就不怕我待会给你递内衣时,趁机闯进去?”

“你不会的。我知道我丈夫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别啰嗦了,拿衣服去吧。”笃定的声音。

被她给戴上高帽子,江湛远无奈地给她递了内衣。回到客厅时,他看见妻子刚刚穿的淡藕紫的外套正耷拉在地上,便伸手捡起来。

捡起的一瞬间,他听见什么东西清脆落地的声音。只见一条项链正静静地卧在地板上,亮晶晶的。

看到那项链的一瞬间,他全身突然一阵战栗,记忆里骤然一响。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带着做梦般的不真实,他徐徐俯下身,拾起那条项链。

项链上的纯银竖琴,构成别致的皇冠造型吊坠,心形旁边的璀璨锆石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女孩男孩的情话还在耳际萦绕。女孩惊奇的声音:“它怎么会在你手里?上次不是被别人抢先一步买走了吗?”

“我直接找那对夫妇拿的。”男孩笑道。

“不可能,那对夫妇执拗得很。上次咱俩软磨硬泡,都没有得到。”女孩刨根问底,“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叫那对夫妇就范的?”

男孩执意不告诉:“山人自有妙计。”他取过项链,给女孩戴上,温柔地问道:“喜欢吗?”

“明知故问。”女孩抚摸着项链,甜蜜道:“你知道吗?我一看到这上面的竖琴,第一印象就是你。虽然你弹的是钢琴,但我总觉得不管什么样的琴都是你。带上它,我就觉得你随时在我身边演奏曲子给我听,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什么琴都是我?”男孩玩味了一下,承诺道:“我决定了,以后每年都送一条带琴的项链给你,牢牢地把你给绑住……”

………

那些爱太遥远了,原以为会淹没在海里的项链,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它带着逝去的那一段的时光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席卷着他。所有关于她的微笑和痛苦都盈盈在眼前,却又流转如飞。江湛远攥着竖琴项链,眼圈不由红了……

当晏初晓出来的一瞬间,他从过往中晃过神,将手中的项链迅速地塞进裤兜。晏初晓穿着睡衣钻进被窝,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自我感慨道:“冰冻一天,方知被窝之暖。比起钱太太,我真是太幸福了。”

江湛远木然地站着,没有心思听进她的话语,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初晓,你今天……今天是不是捡了什么东西?”

晏初晓被他没来头的问题给问住了,她摇了摇头,纳闷道:“没啊,我没捡什么东西。你希望我捡什么东西呀?”

江湛远也觉得自己问得太突兀,抱歉地笑笑。他琢磨着妻子似乎对项链的事好像不知情,看来是那件外套不小心在哪个地方勾住了项链,带了回来。也只有这种解释。他沉默了一会儿,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救人后还去了什么地方啊?回来得挺晚的。”

晏初晓正坐在床上翻看着杂志,随口说道:“我就去了一家画廊,对了,我还在那里换了湿衣服。”

“画廊?”江湛远捕捉到敏感字眼,忙问道:“什么画廊?画廊的名字叫什么?”

晏初晓合上杂志,没有把他的敏感放在心上。事实上,被他一提醒,她也快速地在脑海里搜寻着画廊的名字,好临走时把衣物归还。她想了半天,结结巴巴道:“是叫什么sea 画廊……前面那个英文单词是……嗨,我想不起来了,也不认识那个单词。”

江湛远万念俱灰,瘫坐在沙发上。

晏初晓还在回忆,自顾自道:“叫什么画廊呢?塞纳河畔的画廊还挺多的,我得想起来,才能把衣服还给她……”

听到这句话,江湛远陡然转身,问道:“她?初晓,你还在画廊认识人?”

“嗯,她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今天讲的那个让钱太太想自杀的人就是她。还有她用激将法……”晏初晓停住了,她怕自己刚刚编的英勇救人的事迹被拆穿。

江湛远满怀希望地看着她,殷切问道:“初晓,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她说她现在用英文名,别人都这么称呼她。我忘了问她的全名。”晏初晓想了想,预备要说:“不过,她叫我称呼她……”

话还未说完,她的话语被江湛远生生打断了。失望听完她前半段话语的江湛远再也沉不住气,焦躁地来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失落地开门出去,留下摸不着头脑的晏初晓。

他的这次撂脾气实在莫名其妙,晏初晓反应过来后,赌气地关灯睡觉,随他在外面。

                  声以声入分犹易,空以空藏见即难

早晨起来时,她这才发现江湛远彻夜未归。回顾昨天他生气的场面,晏初晓没找到自己有做错的地方,而这家伙无理取闹,变着法子说她无知耍脾气。想到这,晏初晓无名火起,她揉着腕关节,忿忿道:“晏初晓,最近你的脾气实在太好了。”

还有正事要办。她拿起昨天阿玦给的资料袋就去了钱太太被送去的医院。站在门外,晏初晓看见钱太太正睡着,她的病床边有一个小女孩守着,应该是她的女儿。床头柜上冷冷清清的,显然没有人来探望过她,更包括她那负心的丈夫。

晏初晓刚刚从一名华裔医生处得知,钱太太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她踌躇着,担心待会儿用什么方式将这些东西交给钱太太,而不至于让她情绪激动。这时,那个小女孩抬头看见她,冲她甜甜一笑。

晏初晓怕她打扰妈妈睡觉,就轻嘘了一声,笑着走进病房。她俯下身,轻声道:“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来看她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钱蕊,英文名叫Winnie。”小女孩有礼貌道,“阿姨好。”

“小蕊,真乖。”晏初晓摸摸她的头,想起带来的水果,就小声道:“小蕊,阿姨削苹果给你吃,好不好?”

说着,她就拿起苹果削起来,和小女孩小声说着话。她们细微的声响还是将钱太太弄醒了。

“小蕊,来客人了?”钱太太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醒了?”晏初晓忙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钱蕊,就去帮助她坐起来。

她的意识似乎清晰了不少,能够认出晏初晓:“你就是……昨天为了救我而坠落河的小姐吧?”

晏初晓点点头,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晏初晓。今天很冒昧,没打招呼就直接来打扰你了。”

“哪里的话,晏小姐,快请坐。”钱太太忙热情地招呼,致谢道:“谢谢你来看我。昨天的事,也谢谢你。真不好意思,害得你掉到河里去了。”

“我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晏初晓笑道,看着钱太太心疼地抚摸着依偎在她身旁正在吃苹果的女儿的头,规劝道:“小蕊挺可爱的。钱太太,看得出你很爱女儿,昨天的事,就不要再发生了,孩子没有妈妈,更加没有了依靠。”

听到这番话,钱太太的眼圈红了,她点点头,道:“为了小蕊,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半晌,她像是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道:“我决定离婚,他这样不负责任的人不配做小蕊的爸爸。”

听到她主动提起离婚,晏初晓松了一口气,这才拿出文件袋递给她,说道:“你要离婚,这些东西或许能帮助你。”

钱太太接过,疑惑不解道:“这是什么?”

晏初晓不想遮遮掩掩,索性挑明,道:“钱太太,你听了先不要生气。这些东西都是你丈夫和别的女人偷情的证据。你有了这些,在打离婚官司上能占到优势……”

“这些是谁给你的?”钱太太冷冷地打断。

晏初晓只得坦言告知:“这些东西,都是昨天那位沈小姐给我的。她不好意思来,就叫我转交给你。”

钱太太苦笑道:“看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我和钱旭东离婚,甚至不惜出卖钱旭东提供给我证据。”

见她误会,晏初晓忙解释道:“钱太太,你误会沈小姐了。她不会和钱旭东结婚,甚至她都不爱他。我知道她涉足你的家庭给你带来伤害,也不清楚她和你丈夫交往的初衷。但这次她提供你证据,没有恶意的……”

见钱太太没有强烈的抗拒意思,晏初晓继续开导着她。一席话完毕,钱太太面无表情道:“麻烦你转告她,婚我会离的,我也会带着孩子回国,离他们远远的。至于假惺惺做戏,就不必她花费心机了。”顿了顿,她抬头看着晏初晓,隐忍道:“晏小姐,谢谢你专程来给我提供证据,也谢谢你百忙中抽空来劝我离婚。”

被她误会自己用心不良,晏初晓一时之间语塞。久久地,像想起什么,她将自己的名片递给钱太太,歉疚道:“钱太太,如果你回国后,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我是L市的一名医生……”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你精神状态……我只是想帮助你,在很多方面……”越说越错,晏初晓一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她窘迫地满脸通红,钱太太接过名片,善解人意笑道:“我收下了,如果将来我遇到难处,我会去找你的。晏小姐,我相信你是诚意帮助我的。”

从医院出来,晏初晓看了一下表。时间尚早,她不想这么早回酒店,便不由想起苏北在巴黎一所艺术类大学留学,想突然袭击给她一个惊喜。这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江湛远。

晏初晓没好气地接过电话:“喂,找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干什么?”

“你在哪儿?我来接你。”手机那头传来他妥协的声音。

晏初晓很有骨气地拒绝:“不用了。我也很忙,要见朋友。挂了!”说完,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苏北念的大学里,晏初晓没有找到她,打电话找她时,苏北解释着说和朋友已经去了摩津滑雪,顺便在那里过圣诞节。

白跑一趟,晏初晓只好打道回府。从楼梯下来时,她听到走廊中传来哀婉的音乐声,这支曲子如此熟悉,居然在异国他乡能听到。

晏初晓仔细在脑海里搜寻,想起来了,是江湛远曾在校庆晚会上演奏的《几度枫红》。她一阵欣喜,抱着好奇心循声朝走廊走去。走廊的尽头,是一间乐器房。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只见一抹长发倩影正背对着拉小提琴。她拉得如痴如醉,没有留意到晏初晓的存在。可能由于曲子的哀伤的原因,她的一举一动像是沾上黄昏的色彩,而手中的小提琴像海涅的爱情诗一样多愁善感。

晏初晓突然发觉这个背影似曾相识,不好打扰,她只得耐心等着女子拉完。一曲终了时,晏初晓赞赏地鼓起掌,妙龄女子惊讶地转过身。

竟是阿玦!晏初晓很是吃惊,随即脸上掩抑不住喜悦,道:“没想到又遇到了你!”

阿玦嫣然一笑,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有缘?”

“是有缘!我昨天还后悔走得太急,忘了问你要联系方式。今天居然又要我碰上了。”晏初晓喜上眉梢,她看了看阿玦手中的小提琴,问道:“你在这儿学小提琴?”

“不是,我在这儿客座教小提琴,为自己赚点面包钱。”

这句朴素的话又让晏初晓陡生敬意。和阿玦坐下来聊天时,她自然地提及今天刚刚去看钱太太的经过。晏初晓感慨道:“她要回国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还有病史,肯定会不容易。我给她名片,希望能帮上她的忙。”

“晏小姐,你真是一个好人,能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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