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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已惘然-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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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以。”向晓欧平时很俭省,尽管是花自己的钱,鉴成依然怕她知道价格后会心疼。
“多少钱?”
“真的不贵。”
“到底多少?”
“嗯…五百…五百八十八,”果然,向晓欧的眉毛慢慢往前额中间挤,他立刻解释,“没事的,我早想好,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要花得痛快一点,以后再存钱…其实,这别针我给赵允嘉也买了一个呢。”
向晓欧的眉毛挤到一半,听见他最后一句话骤然停住了,定神看了他一会儿,抿了抿嘴唇,“你给她也买了一个?”
“一样的?”
他点点头,抓了抓脑袋,笑笑,“我自己也不会挑。”
向晓欧脸上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你起码应该挑两个不一样的吧?否则,以后万一我和你妹妹在什么场合一起别出来,一模一样,多不好啊。”
“怎么不好了?”
“撞了啊。”
“什么叫撞?”
向晓欧看着他,笑着摇摇头,“跟你说不清,反正就是不好,女孩子最忌讳‘撞’了。”
结果是他们回去换了一个款式……………两片叶子托着一枝含苞欲放的郁金香,花蕾中间嵌几颗淡紫的碎钻,一样的价格,向晓欧满意地说,“我更喜欢这个。”
他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两个女孩子不能别一样的胸针。
允嘉毕业后进了她实习过的那家酒店,留在保龄球馆上班,住在客房部值班室后面的一个小房间;本来是给服务员休息的,但酒店空房很多,一般服务员要休息,就去开个客房,所以那个小房间长年空着,她住进去也没人管。
允嘉看见那个胸针,眼光一亮,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哪儿买的?”
他把那家店的名字告诉她。
她愣了几秒钟,才说,“其实,我在那家店看见过这个别针的。”
“你告诉过我的。”
“我告诉过你?”
他点点头,“那时候,你刚去那家酒吧上班,拿了本书叫我帮我翻译酒名,就是那次。”
允嘉想了想,笑笑,“原来我告诉过你啊…”她垂下眼睛,“我自己都忘记了。你记性真好。”
她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手摩挲着盒子里那个细细的别针。过了许久,她抬起头来,舔舔嘴唇,看着他,突然问,“那,你给向晓欧买什么礼物了?”
“也是一个胸针,”他马上又加一句,“另外一个样子的。”
“什么样子?”
“郁金香的。”
“噢… ”允嘉顿了一下,又问,“比这个要好吧?”
“不不,”他料不到,不“撞”了,却出来另外一个问题。他脸上热了起来,一急之下也说了出来,“其实我一开始买了两个,都是北斗星的,向晓欧说不能一模一样,你喜欢这个,就给她去换了一个。”他的脸热了起来,最后还画蛇添足地声明一句,“价钱可是一样的。”
他讲完了,脸还是热。抬头那一刻,他看见允嘉的眼睛水样的清澈,里面却闪着点东西,电一般地隔着空气传过来,直钻进他的眼里。
允嘉立刻挪开了目光,清清嗓子,掂起那个胸针,过一会,突兀地冒出来一句,“对了…这要好几百块钱一个吧…你买的时候,给你打折了吗?”她的语调很轻快,不知哪里却又透着点生硬。
“嗯…没有。”
“你买两个,应该可以打点折的…起码打九折吧… ”
“噢…是吗?”
“是啊…找他们经理的话,说不定可以打到八五折…每次我跟我妈去买衣服首饰化妆品,她总是打扮得像很有钱的样子,一开口就叫经理出来,还说能介绍朋友来买什么的,人家当真了,打折还特别干脆… ”
“真的啊?”
“真的。”
“你妈真厉害。”
“是啊。”
剩下的时间他们几乎都在说打折,但却一样的心不在焉。
鉴成走出她们酒店的镀金大门,对允嘉挥挥手示意不用送了,才想起来,她连一句“谢谢”都还没说。
当时已惘然(99)
几个月后,向晓欧那枚郁金香胸针变成了给未来嫂子的礼物。
顾洁其实是她先相中的,是一个同学的表姐,比她哥向晓舟小一岁,大专毕业,在一家职业技术学院当实验室助理,家在郊区,暂住在同学家,想找个城里人。向晓欧见过她一次,觉得挺好,就托同学的妈牵线。
向晓舟和她交往了一段时间,感觉都不错,因为一开头就目的明确,没过半年便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见过双方父母,顾洁确实乖巧,第一次到向家就抢着进厨房帮忙摘菜,开口就叫“妈”,让她妈很是高兴了一番。顾家在乡下,据说是什么宣统年间举人之后,把向晓舟的八字拿去请人看过,说是“大吉大利”,还说向晓舟命里“为舟而缺水”,顾家女儿的那个“洁”正好补全,可“水到渠成”、“旺夫兴家”;向家固然并不觉得儿子缺水,听见是好签也很高兴。一来二去,便商定明年国庆结婚,开始筹备。
“她那么客气,我怎么好意思,”未来嫂子送给向晓欧一件当时流行的羊毛衫两件套,价钱不便宜,向晓欧一感动,当场就把那个胸针回送了她,“我妈也说现在的女孩子,这样礼数周全的已经不多了。你看,”向晓欧拿出一张她哥同女朋友的合影,“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同我哥有夫妻相。怎么样?”
鉴成看了一眼照片,那个女孩子虽然不算太漂亮,但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确实跟向晓舟挺般配。
可是没多久,她又有点后悔送了那份礼物。
说是明年国庆节,可结个婚,里里外外的事情多如牛毛。顾洁的父母看着都是老实人,临到头,却土行孙般冒出来一个不知何方神圣的“舅姨妈”,他家把这桩婚事让她“全权代理”。舅姨妈也义不容辞,竭尽心力,热心的程度让人简直疑心她当中有提成。
舅姨妈三十出头,是个红楼梦里王熙凤般的角色。她开宗明义,定下“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中心是“我们乡下人规矩重的”,基本点之一是向家娶的是“长房长媳”以后生的是“长孙”,基本点之二是顾洁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尽管她上面有三个哥哥,但只有一个女儿,她就还是“独生女儿”。这“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在以后无数次磋商中贯穿始终,所向披靡。
乡下人规矩重,所以房子要好好装修,向家说两年前才装修过,不行,要生“长孙”的“长房长媳”怎么能一进门就住旧房子?最后达成的协议是装修一个房间做新房,要吊天面,要铺地毯,要重新置办家具。
乡下人规矩重,所以要“四金一皮”–24K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镯,一件皮大衣,向晓欧的妈争辩几句,什么,“独生女儿”出嫁,这个待遇都没有,就算做爹妈的答应,乡里乡亲也会笑。本来还要戒指上镶钻石,向晓欧的妈去“老凤祥”一看行情险些吓出心脏病,坚决推了回去,理由是“还有个女儿,我们家男女平等,怎么给儿子娶媳妇,将来要照一样规格给女儿办嫁妆,你们太为难我”,被舅姨妈奚落两句“老阿姨怎么不明白,女儿总是人家的人,媳妇娶回来才是自己的呀”。向晓欧跟她妈说不必顾忌她,她妈叹口气“要不这样,只怕他们更加会狮子大开口呢,再说,小许人是不错,家里到底太单薄,我不给你留着点怎么行”。
最后,乡下人当然最重孝道,然而“长房长媳”不是长工,所以,婚后照顾病人要继续用保姆,媳妇当然会帮手,但不能只靠她。这点向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不料舅姨妈顺势提出辞了原先那个,换成一个她的什么下岗亲戚来做钟点保姆,反正早晚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中间几次几乎谈崩,向晓舟也跟顾洁发过脾气,问她还想不想成,她眼泪汪汪的“家里也不许我插手,我有什么办法”,毕竟是女朋友,他的心又软了。于是这些“马关条约”、“天津条约”、“北京条约”,向家一条条签下来,被统统洗脑,也用“长房长媳长孙” 之类的来安慰自己
当时已惘然(100)
向晓欧的妈开始着手“娶长媳”工程,一趟趟跑商店,眼看钱流水一样花出去,不由叹气“这些东西我这辈子可是一样都没戴过啊”,埋怨老爷子当年两袖清风,图个好名声,别人送礼一律退回,什么也没给家里挣下。忙了几个月,总算基本齐备,“四金”俱全,皮大衣买不起貂皮,八百多块钱买了件狗皮的,也算过得去了。
接下来是家里的装修,商讨几次,最后决定向晓欧住到学校宿舍,用她的房间做新房,她回家就跟母亲一起睡。
本以为可以松口气,不料还有“八国联军”:亲家来城里正式见面,男方的礼是少不了也薄不了的;向家去乡下“回拜”,七大姑八大姨都出场,得一一打点过来;然后双方算正式“走通”,顾家舅姨妈才提出,“四金一皮”是给新娘子的,丈人丈母娘把女儿养这么大,“培养费”是要意思意思的,不多,讨个吉利,两万,成双成对。向晓欧的妈又想用女儿的嫁妆往回顶,但她咬定非两万不行,“以后你们嫁女儿可以照这个数收回来啊”。
这下连顾洁本人都有点看不过去,跟表姨妈嘀咕了几句,被她一个白眼翻回去“怎么,小姑娘人没过门,胳膊肘先拐过来了”,吓得她不敢再出声。
不过,表姨妈有一次多喝了两杯花雕,也吐过几句不知有多真的“真言”,“你们不要只看钱花出去,我们乡下人的规矩,女儿一旦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进了你们家门,就是你们家的人,以后父母一点便宜都不会占她,否则变成她吃里扒外,就是你们要打要骂,娘家也管不着的。所以才必须趁这个机会要要足,不然她那三个哥哥讨老婆怎么办?再说,就当是只小猫小狗,养到这么大抱给你们家,总也要表示表示吧…”
如此磨来磨去,拉锯许久,从两万减到一万八,对方再也不肯让步,向晓欧的妈只好咬着牙答应下来。向晓欧在旁边看着火上心头,偏偏还是她牵的线,不好多说什么,她背地里跟许鉴成说,“以后我也算你们家的长房长媳,什么金呀皮的,一样不要,俗气死了。”家里装修闹哄哄的,她索性住在学校里,准备研究生考试。
“你别太辛苦了。”鉴成劝她。
“有什么办法,”她叹口气,“刚开始工作的都要教五个班,一个星期二十堂课,还要备课、改作业,忙死人了。”
那一年,向晓欧到底还是没有考上,工作忙,再加上新年的时候,家里又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她爸爸向教导再次中风,去世了。
那一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许鉴成接到电话赶到向家时,那里已经哭成一片,向晓欧的哥满脸铁青,对着电话大吼大叫,“什么叫时间不凑巧,这种事情难道还挑时间吗?!”
向晓欧和她妈伏在她爸床边哭得死去活来,还是她家的几个亲戚帮着张罗,去居委会销户口,到学校领丧葬费,跟其他亲友报丧,买寿衣,找专门的剃头师傅给向教导最后一次理发洗澡,置办灵堂,缝白腰带黑臂章,去买香烛纸钱等等。人手根本不够用,许鉴成和顾洁一起跟着帮忙,到了晚上,顾洁的表姨妈打电话来叫她回家,说没过门,白天帮忙可以,晚上不能过夜。许鉴成倒是没有这个禁忌,夜夜陪着一起守灵,看长明灯,叠纸元宝。
追悼会是第三天上午开的,总的来说,向教导走得很体面。学校里来了个副校长和一个总务处主任,蜻蜓点水似地献上花圈,给了丧葬费,念了段公文式的悼词就走了;几个老同事送了挽联;倒是从前的学生来了好几拨,从屋里站到走廊上,轮流着规规矩矩烧香鞠躬,弄得向晓欧的妈又是眼泪不断。
第三天晚上,最后一夜守灵,向晓欧和她妈再也支撑不住,去里屋睡了,灵堂里只剩下许鉴成和向晓舟两个人,一边叠准备明天出殡撒在路上的纸元宝,一边眼皮直打架。
“要不,小许你也去睡一会?”向晓舟把哀乐调小一点,再给向教导脚边的长明灯加上点灯油,“这儿有我就行。”
“没事。”许鉴成打起精神,对他笑笑。
过了午夜,向晓舟一脸疲倦地站起来,“我去洗把脸。”他走进浴室。
许鉴成在外面接着叠纸元宝,等他听到浴室里传来阵阵轻微的呜咽,冲进门去时,一眼看见向晓舟正趴在抽水马桶上呕吐。
“哥,你怎么了?” 他立刻跑过去。
向晓舟抬起头来,嘴角都是白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把门关上! ”
当时已惘然(101)
鉴成立刻关上门,回过身来,半跪在他身边,“哥,你不要紧吧?”这才看见向晓舟眼睛里满是血丝,黑黑的脸上弯弯曲曲地爬着几行泪水,大吃一惊。几天来,向晓舟都是阴着个脸忙里忙外,一点不得闲,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
向晓舟摆了摆手,转过头去,捂着胸口,歇了好一会,伸手擦把脸,才转过来,摇摇头,“我不要紧,就是刚才…”他看看洗脸台上的镜子,“刚才照镜子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脸,心里…一下子很难受,特别的难受…你知道,我长得跟我爸很像的…”他说着颓然地坐到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无力地摇动着,又抽泣起来,声音压抑着,却仍然听得清清楚楚,仿佛钢筋铁铸的巨人骤然之间崩溃成一个侏儒。
鉴成坐到向晓舟身边,伸出手轻轻地给他拍背,一面绞了块毛巾递给他,被向晓舟推开了。
“哥,你真想哭,就哭吧,都哭出来。”
向晓舟又摇摇头。许久,他的肩膀不再颤抖,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来,接过鉴成手里的毛巾用力把脸擦了几把,对他微微一笑,“我好了。”愣了一会,又说,“小许,你到厨房里把碗橱上面那包烟拿来,那个大碗橱,放在靠里面。”
许鉴成答应过,去厨房碗橱顶上伸手一探,果然有包烟,拿下来一看,还是“中华”,开了封的,抽过一支。他又拿了个打火机,把烟给向晓舟送去。
向晓舟说声“谢谢”,取出一支烟叼进嘴里,点上火,一口气猛抽掉了快三分之一,眯着眼,半晌,缓缓地把烟雾吐出来,人也稍微精神了一点。他靠在墙上,望着鉴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妈查得紧,查到一次收一次,只好放到她眼皮子底下去,那个地方,她和晓欧都够不着。”
鉴成点点头。原来,那是向大哥的应急烟。
向晓舟把烟盒朝他递过来,“你也来一根。”
鉴成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也跟着抽起来。毕竟,一连几天,精神上身体上都累坏了。两个人一声不发地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吞云吐雾。
过了一会儿,向晓舟开了口,“我本来不想哭的。不是不难过,是…”他把烟屁股扔进抽水马桶,“是我自己觉得对我爸问心无愧,他在的时候,该做的事情,我一样没拉下,该尽的孝,也全都尽了,”说完又拿出一支烟来接着抽,“我爸可能自己也有点感觉,前两天就老拉着我妈说想见晓欧,要我妈叫她早点回来…今天来的学生,大部分我都记得,以前全是些差生,动不动就被我爸骂得狗血喷头…那个硬要给妈塞钱的,我就亲眼见我爸扇过他一个大嘴巴,说‘你这种二流子迟早进去 ’,后来他还真的进去了,出来以后在菜场卖肉,每次看见我妈都象征性收点钱,拣最好的肉一切就是一大块,我爸还说这种人的便宜不要去占…倒是那些他老念叨的好学生,有出息的,我他妈的一个都没看见…”他出神地笑了笑,“有时候就是这样,对人家越好,人家越记不住你…”
那天晚上,或许是中华烟的作用,向晓舟打开话匣子,破天荒跟许鉴成嘀咕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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