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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浮世恋-她的多次跨国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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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除非,我们还有可能,让这种占据名正言顺。
我鼓足了勇气,我问陈光明,干嘛这样对我?
干嘛?不干嘛。你以为是干嘛?
这样吧。我也想清楚了。总这么赖在你身边也不是个办法,你要觉得咱们俩彻底没戏,那我就从这里搬走,我们还是好朋友。你要是生病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是生病了,也给你打个电话。你可得活得长一点,80岁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你也还得来看我。咱们约好了,两个星期见一次面,一起吃个饭、聊聊天。要是太忙的话,就每年的今天,无论如何见个面,也不枉咱们同居了这么多年。我想除了这些规定好的日子以外,我们就别再见面了,这样,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没准也好。你说呢?
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我想想。
我说:你别想了。我知道,一个人说我想想背后的意思。从来没有一个人想想以后,会做出和原始想法截然不同的决定的。想想不过是个托词,缓缓时间,别太突兀了。咱们这么熟,这套就免了吧。你就直接告诉我,行吗?
陈光明挺固执:我还是得想想。
三分钟,足够了,我就在这儿等着。
三分钟不到,陈光明才呼了几口烟,就掐灭了剩下的半支,他看着我,笑笑,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实话,我确实挺想去美国的。但是,我一个人去,把你撇在这里,我也说不过去。让你走吧,我也就没再想过你还能回来。以前走了这么多个,我早就明白了。每个走之前,都哭哭啼啼的表示对我的感激,都希望大家能先结婚再去,一个先到,另一个随后,我都一样地劝她们别傻了。那时候,我第一个女朋友去美国,一定让我和她结婚,我说等等吧,你到美国一年后,如果还没改变主意,我们再结婚也不迟。一年后,她嫁了个比她大20岁的美国人,来信说:这辈子她最爱的人是我。我把她那封信夹在画框背后,我很庆幸当初没傻乎乎地答应结婚,不然连夫妻生活都没过过几回,就成了二婚,太冤啊。我算看清了女人的爱情。所以我不想结婚,也不敢结婚,离起来太烦。我们处了前前后后该有十来年了吧,当初,我承认,确实没当真。但不排除这种可能,就是搞着搞着真起来了,慢慢的,竟然还有点亲情了。所以说,我不是什么高风亮节,非要牺牲自己,成全你。在我,这次倒是特别自然,没什么遗憾的。有机会,能让你过得好一点,也算对你的一种补偿吧。怎么说,当年,我还是有些对不住你。话说回来,有时候,看你在房间里写字,也不用我哄着,我觉得场面很温暖,有点儿家的意思。你如果不反对就这样一直简简单单地过,我想我们倒也可以考虑结婚。不过这跟去美国完全没关系,我的情况你也很清楚,大家也犯不着表现什么,我无非想找个村姑,老老实实过日子。村姑,你明白吧?
我说:我像吗?
他嘿嘿一笑:别说,当初觉得你有点意思,就是看你哭得脸也红、鼻子也红,真他妈的像个村姑。
后来呢?不像了?
这个改不了,别以为你换身衣服,叼个烟就不像了,走哪儿都是。跟一般的上海弄堂里的小姐还是不一样。
你爱我吗?
拜托,这问题太土了吧?我可从来没对一个女人说过这三个字,这重要吗?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错过了,我也曾经后悔。如果不能带给你幸福,心里头就想着最好有个好男人能让你幸福。
其实我挺幸福的,就在这个屋子里,比哪儿都好。
我们俩对看了一眼,他很快挪开了眼神,嘴角一歪,笑了:你别这么看我,倒搞得我不好意思了。
装什么呀你——
我拧了他一下。
突然,陈光明看着我,一把把我拉进了他怀里,嘴里说着:我让你再欺负我。一边就低下头吻了我。
多少年过去了,我觉得这个吻还是那么熟悉,带着温情体贴,启蒙式的轻轻柔柔……
56.生命的迹象消失了
事情就这么突然解决了,似乎名正言顺了。其实也不过是个说法,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大不同,白天照样躲在各自的房间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只不过晚上,我们会躺在一起,像一对真正的老夫老妻,除了唠唠叨叨,啥也没有。
过了一阵,陈光明陪我去医院复查。
他坐在走廊上的凳子,翘着二郎腿翻着报纸,那样子,像个老练的丈夫。
我躺在床上,嘴边不由浮上了一丝笑容。
医生轻轻按压我的腹部,探测器一点点挪动着,我很想感知那个体内的小生命,对我来说,我不在乎他的另一半来自何方,我只觉得他是我的,完完全全属于我,或者也属于那个愿意为他付出的人。
常规的检查花了很久,医生留下了我独自躺着,出去了,又进来了。
继续检查。
不断地出去,不断地进来。
不断地继续检查。
我有点紧张,我问道:怎么了,有问题吗?
医生没有回答我,只是轻轻地点头,很久后,她说道:很奇怪,有点异常。
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告诉我,这些天生活正常吗?
正常。怎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自己身体有点不一样?
没有啊。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能确认,但是,胎儿好像没有生命迹象。
你说什么?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叫没有生命迹象?这句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死了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还不能确认。但是情况确实很奇怪,我们也很想搞清楚具体的原因,如果是我们医院的责任,我们会负责的。如果是你个人身体的原因,就没办法了。
负责?天晓得,我的孩子死了,你们能负什么责?你怎么知道为了这个孩子,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定期来检查,按照你们说的方式生活,吃你们给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片,现在你们告诉我,孩子死了,还说是我的原因,我不明白。我不相信,我要换医生,再查一次。
医生也不看我,她只是用那种慢条斯理,仿佛地震都不会让她颤动的声带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也不是唯一的,上次有个孕妇比你还可惜,已经怀孕八个半月了,还是死了,人流的过程更加痛苦。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很复杂,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我不管别人是不是更痛苦,我只知道现在我很痛苦。我需要你们给我解释,给我理由。
话说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眼泪溢满了眼眶,终于不争气地倾泻了出来。我低着头,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天哪,里面那个属于我的生命已经离开了,突然我觉得他就像一个陌生的来客,我来不及见到他,他就走了。他默默地降临,仿佛一个寓言,是为了提醒我、改变我,他在我的身体里,赶走了那段让我迷茫的两地婚姻;他在我的身体里、赶走了那段暧昧的试探性的感情;他在我的身体里,把陈光明和他的老老实实的幸福锁在了我身旁……
他的来,没有经过我同意,他的走,也没有一点征兆,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来了,又无缘无故地走了。
这难道就是上天的安排?让我注定走一段痛苦的路程,去明白生活的恩赐。
他或者她、甚至只是它,就是一个玩笑,一个象征,一个暗示,一个我以为即将得到却永远失去了的可能。
我坐在病床上,医生走了开去。眼泪无止尽地下垂,哭得眼前一片空朦,模糊的水雾里,陈光明的形象影影绰绰。他坐在病床边,递给我一包纸巾,而后无声地静默着。
57.走了
我在家躺了整整一星期,手术的疼痛比不上我心里的痛。
那天确诊后,陈光明帮我签了手术协议。
我躺在手术床上,两腿分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任由医生将一团血肉模糊的物质从我的身体里牵引出来,我只是默默地掉泪,泪水流得连医生的手都有些软了。
那个中年女医生在我的沉默中,除了安慰还是安慰:别难过,好好调养,也许会有奇迹、也许孩子还会有的。奇迹总是会有的。
我却知道:永永远远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作为母亲,我已经尝试过一次。
上帝认为我是不称职的,所以他带走了孩子。
与其让他生得痛苦,莫若他死得平静。
上帝的决定,我怎么敢奢望改变?
陈光明把我从车上扶下来的时候,我觉得两腿打飘,三楼的高度也让我望而却步。
他没有多说什么,一弓腰把我抱了起来,我搂着他的脖子,泪水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我就这样在床上模模糊糊地睡,睡醒了模模糊糊地睁着眼,不久又模模糊糊地睡。
陈光明一直没有多说话,那七个晚上,他一次也没出门,只是搂着我的肩膀,说些安慰我的话。白天,他会亲自下厨,变着法子弄点好吃好喝的让我补养身体,崔大师他们也来看了我几次。说实话,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够理解我的痛苦。
在他们眼中,这个莫名的孩子也许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他的走,也是那么顺理成章。
而我,仿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奇怪的男人,灌输给我一些关于克利、关于生命如同一根随意的线条之类的怪诞理论,然后,我怀孕了、离婚了、一个接一个的奇遇接踵而来。
这是真的吗?这半年的生活?
我睡得很不踏实,梦中经常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叩击,若有若无、忽轻忽重、渐行渐远,每当这种没有节奏的叩击声渐渐消失的时候,我就会醒来,发现枕巾湿了一大片。
崔大师们在我床前从庄严肃穆的慰问慢慢转化到谈笑风生,这是他们对待一切痛苦的表情,我很明白。慢慢的也开始在一边浅浅的陪着笑脸,伴着几句自我解嘲。
我想,从我开始自嘲的那一刻,也许孩子的灵魂就开始从我的灵魂中飘走。
水蓝色的天空里,我仿佛看见他挥舞着粉白的小手,对我说:我走了——
是的,他走了。
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在七天乃至以后的若干个七天中,他真的走了,走了,走了……
58.赵睿回来了
真的知道了什么叫恍惚的滋味,日夜颠倒,没办法连贯地想清楚任何一件事情。
我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不知有春,不知有夏。
我关掉了手机,关掉了电脑,关掉了我和这个世界沟通的一切渠道,只想一个人想想,遗憾的是,每当我决定想下去的时候,我就头晕。
有一天,醒了。我看着枕头边的那个手机,我突然打开,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三分钟后我又突然关掉,自己封上了门。三分钟后,我又打开,我愣愣地瞪着手机的显示屏,突然,电话响了,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屏幕上,有一个似曾相识的电话,是座机。
我想不起来,这是什么电话,犹豫了半天,决定接听。
喂了好几声,电话那头的声音才终于出现:你好,我是赵睿。
一下子,那种难堪的沉默在上海上空笼罩了下来。电信如果有波,那种冷酷的、没有感情色彩的波正在我们两架电话间默默奔腾。
你在哪里?许久,我才问。
看不出来吗?我家的电话号码?
没错,那个眼熟的电话号码,是赵睿在上海的家的座机。我真是糊涂了。
打了起码一百个电话,终于开机了啊。他带着冷冷的嘲笑。
这也才开了三秒钟,你要不是这个时候打,没准,三秒钟,我又关机了。
看一个人手机的状态,大致就可以判断那个人的情况了。
什么意思?
没做什么亏心事,不会随便换手机号码,也不会随便关机。因为他知道,凡有电话进来,必是朋友、必是好事。你看那些常换号码的,大都是些不可信赖的人,因为他随时准备放弃一些朋友、放弃一些关系,也就是说随时准备开始新的圈子、新的交往,这种人,你怎么可能指望跟他有长期的往来?
说得不错,有同感。
同意就好。不管怎么说,给你个建议,再怎么得罪了人,也别随便关手机,你的损失比你想象的大。
你以为我不懂的吗?
不懂。而且,我觉得你最应该补的就是诚信这一课。
如果开机,听到的就是你这样的电话,那就算了。再说了,我不需要那么多的关系、那么的朋友。而且,我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闻新人笑,不理旧人哭。没关系,高兴就行。就那么几天的青春,管那么多干嘛?行了,少废话,我掏腰包付电话费,可不是找骂的。怎么说的,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你真粗鲁。我真不明白,当初怎么会找到你这种女人?
你瞎了眼呗!
骂的好。我还真他妈的被戳瞎了眼睛,我他妈的一家门都戳瞎了眼珠,才找到你这种人。家门不幸。
深有同感。我也没想到会找到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你,一转身,就恨不得整死你的人。我是真粗鲁,你也是真虚伪。
拜你所赐。向你学习。
谦虚。行了,说吧。不然,我保证,一秒钟内关机。
一秒钟,这一秒钟又是难堪的沉默。我把手指放在了关机键上,心怦怦的跳,气的浑身发抖。
赵睿终于开口:我爸走了。
走了?
用比较粗鲁的话说,就是:我爸死了。前天。在法国。
一瞬间,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应答了。我强硬不起来了,装不了粗鲁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惜自毁形象在赵睿面前耍的刁都结束了。
赵睿,他的父亲走了。
我知道,这对赵睿意味着什么。
再残酷,我也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跟他开玩笑。
59.老华侨、老舞伴
1950年。赵睿的父亲离开了印尼,穿着乳白色的西装、系着乳白色的领结坐上了去上海的船,那一年,他只有25岁。怀揣着理想。
22岁那年,从法国留学回来的他用发蜡把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他坐着船从巴黎回到了印尼。成为赵家在印尼的工厂的接班人,开办了印尼的华人学校,捐赠、慈善,很快成了印尼著名的年轻华人企业家。
他,不甘心。他,毕竟是一个中国人。
他决定带着理想去新生的中国,用他的头脑和双手,在新的土地上,创立新的属于赵家的事业。
25岁,赵睿的父亲离开了印尼,穿着乳白色的西装、系着乳白色的领结坐上了去上海的船。
不久,他成了上海一所学校的年轻的教务主任。他要办学校、搞实业,把他在法国学到的那些东西带到中国,带到中国那个他认为最有法兰西风情的城市。学校里有一位擅长舞蹈的女孩,娇巧玲珑,惹人怜爱,东方式的美人。他们结了婚,新娘穿着婚纱,新郎穿着白色的礼服照了恩爱的合影。那张照片曾经挂在莫里哀路有着长窗的那栋红色小楼里,洁白的墙壁、洁白的窗纱,洁白的家具,陪衬着黑白底子着了色的老照片。
赵睿在这样的环境里出生了。
好景不长,赵睿的父亲进了牛棚、很快因为特殊的身份和背景蹲进了监狱。那个穿白色礼服、系白色领结的男人就这样怀揣着理想,在牢狱里度过了15年的光阴。
父亲,在赵睿的心里是模糊的。为了生活,美丽娇小会跳舞的女人,带着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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