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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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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埋伏的人们已经蓄势待发,我甚至看到花间过高高举起的手臂,只待这手臂放下,那边百箭齐发,我们这边怕就是要变成两个大蜂窝了。

这样不行,我大脑飞速转动着,一面向后退着,一面看着萧瑟,“对不起,阿瑟,我不能给你。”我不能让你死。

如果这场帝国保卫战中,注定要牺牲一些人,我纵然怕死,却也愿意,因为我带不好孩子,我觉得萧瑟可以将萧清安带的更好,仅此而已。

飞速的向后撤着身子,足尖清风起,我向着隐山桃林深处掠去。身后迟迟没有响起他追过来的声音,我掌间发冷,他会不会已经……

可同时我也没有听到打杀声,便稍稍放心下来,又往前跑了一阵子,我被一只大手捉了过去。我侧头,正是花间过,此时正阴沉着一张脸,拳头攥的咯吱作响,有些可怕。我心中一紧,只听得“碰”一声响起,前胸的肋骨像是要裂开一样,肺腑间剧烈震荡,竟一时不能呼吸。他这一掌,够狠。

我倚着身后的石头,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却忽的被捂住了嘴巴,被按住头趴了下去。从杂草丛生的缝隙中,白色衣角迅速闪过,我不知怎么的,突然想笑,萧瑟他还是过来追我了,不管再怎么失望,他还是不会放弃我。这样就够了。

等到被放开身子时,我却没了自己爬起来的力气,只趴在地上咳着,突然喉间温热,腥味儿浓重,我忙抬手捂住了嘴巴,暗红的血却还是从指间喷薄而出,那一刻我眼前朦胧,觉得自己终于要死了,终于不用再为祸江湖了。

可我没有死,我被花间过又救了回来,但事实上还是靠我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我在天地朦胧间,突然想起自己不能就这么死,虽我不在乎什么身后之名,可现如今,天下人都以为是我偷了令牌,才导致江东那么多旱中的百姓死去,我总得洗白白了再死啊。于是我又活了过来。后来我将这事儿说与那个冷清清的总报堂主听时,她说这叫做女主光环。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后福我至今没有察觉到,只是后患倒是真的无穷无尽了。

不晓得花间过从哪里请了好大夫,我被那一掌打晕后的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

我醒来时,身边并没有人,但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搁了一件物什,散发着幽幽蓝光,我眯起眼看过去,不禁心中一喜,竟然是我的半声笛!

刚挣扎着坐起身来,耳边便响起一个讥讽的笑声,“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是要因为下午的不忠自刎谢罪么?”

我抬眼,花间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妆台前面的窗边,手中正端着一只白瓷碗。待他从门口进来,我才看清这瓷碗中盛着黑乎乎的药水,还冒着微微热气。他将那碗递给我,“呐,先喝了,治伤用的。”

我坐在原地没有动,他冷哼一声,将药碗搁在了一边的妆台上,也不再走过来,只站在妆台边,伸手抚了抚我的半声笛,淡淡道:“既然今日没有成功,那便就明天吧,我替你往百里阁送了个张帖子,明天你亲自去杀了他,或者,他亲手杀了你。”

我哦了一声,缩回被窝中躺下,没有再理会他。

真是作孽啊,我现在总算是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萧瑟他什么事情都要同我说了,若是我不想着要一个人瞒着他们做这些事情,若是我也将什么事情都同他说了,那情况会不同的罢?可能我也没有全然信他,就像是下午,说不准他可以全身而退呢?说不准他是暗中带了人的呢?

是我的自以为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在心中暗自叹着,我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即便到了这种时候,我会自责会后悔,却从没想过,那个我深爱的人,会亲自引了那凶恶的杀箭,刺穿我的胸膛。

这一箭也将那些恩怨对错情仇爱恨悲喜离合,全都隐没在那团模糊云雾中,直到那道咋现的天光将这云雾照的通透澄明,就像那被揭开的面纱,将隐藏的秘密一并揭露开来。

我是谢长歌,太宁十八年的八月底,我终于看到了这些云雾之后的真相。

【卷三 上穷碧落下黄泉】

01 装逼遭雷劈你听过吗?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不算太长,却很累很累。

我这记忆的恢复,不像其他人那样非要昏睡一回,醒来就什么都记得了。我没有昏睡,我是在别人讲述的言语中,一点点回想起来的,虽然头有些疼,却一直是清醒的。

这个讲述这些事情的人,也不是旁人,正是这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萧归寂。他所讲述的并不完全,比方说,他并不晓得我是被幽在那院子中两个月,又被逼着与他相见,与他相敌对。

在他讲述完毕之后,我沉思了好一阵子,觉得一年前的事情,也不能完全算是悲情的,有失必有得,我以差点丢了性命的伤痛代价换来反叛这个帝国的西楼故国复国军的机密,也算是值得。至于我和萧归寂,就像现在他握住我的手一直不放开,我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躲开,就任他握着,我们的事情,还需得日后在说。

太宁十八年八月二十七,我和萧归寂并那位女前辈到达了明安城。当然现在我对那女前辈的称呼应该是娘亲,没错,那位女前辈就是我娘亲,我亲眼看到被我那盟主爹砍下头颅的人,但很明显事实似乎并不是如此,我这时才想起很久以前哥哥曾与我说过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实的”这句话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当初我看到的与如今的实情不大一样,我娘说过一阵子再与我细细解释,现下里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儿。我想也对,总归娘亲也回来了,缘由什么的此刻知道和以后知道是一样的。

想来哥哥一定是知道娘亲一直还活着了,啧啧,竟然都将我瞒着,我觉得挺伤心的,不过既然娘亲还在,别的又能算什么呢……

不过这一些暂时都要统统放到一边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并没有回家,娘亲倒也没有勉强我,只是对萧归寂嘱咐了几句,就放任我们出来了。

一路赶到蜀山脚下,那里百里阁、七烟阁、黄纱教三派联众正摆阵蜀山脚下。

蜀山之路,艰难险阻,曾有诗为证,诗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因而,即便三派联合摆阵,却也只是在山下列着,偶尔进攻,却是如何也上不去山顶攻入倾覃宫总殿的——不过这是之前萧归寂说与我听的,而今的情况却有很大的不同。

江湖中个门派这些年懒散惯了,遇上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有了武林盟的号令,却也不肯出全力,都想着要旁的门派打头阵,自个儿在后面享功劳,这个世道向来如此,人人都有这样看似无良实在是不要脸的想法。这些个不要脸的门派当中,不乏德高望重、百年之传的少林峨眉两大派。

按理说,峨眉派是距离倾覃宫最近的门派,理应最早前来应援。而当我与萧归寂赶到蜀山脚下时,峨眉派那帮老尼姑竟然才悠悠的从山上下来,倒是个个都面色严肃,手中都提着剑像是要去帮忙的样子。我们与她们遇上,又免不了一番寒暄,解释一下萧归寂对段兰依这突然反叛确然不知情。

那领头的老尼姑倒也通情理,念了几句佛号,便开始拍萧归寂的马屁,“萧阁主少年英才,短短几年就使百里阁成为这江湖武林中的大门大派,萧阁主之才情,贫道实在是佩服之极,也不相信萧阁主会做出如此之事……”

“行了,老……那个师太,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通过那三派联防的阵线与叶大哥接上头!”我不大耐烦的打断老尼姑的话,萧归寂在一旁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却只是轻咳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想来他也是觉得这老尼姑话太多了。

“是,是,是。”老尼姑倒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再没有开口,面上一副出家人慈悲的样子,倒不知是真是假。

我们很快就到了蜀山脚下,在这里,我见到了我爹。

这是我这次下山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心中早就没有了对他的仇恨,相反的倒是有了些歉疚,我因为想起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对于那些“我爹派出来杀我的杀手”,才有了正确的判断: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我撞见了他杀了娘亲,当然,他并没有杀了我娘,也自然不是他派出了杀手来追杀我,我之所以这一路上遇上了不少杀手,其实倒是与一年前三令的消失有关的。

这天下所有人都以为那三令是被我拿走的,我的行踪又恰巧被江湖总报泄露了出来,这才引来一些贪婪的杀手,妄图杀了我夺走三令,以号令天下,坐拥江山。

不过很可惜的是,我身上并没有三令。

我爹在蜀山下,行使盟主之职,领得是武林盟的正道门派,与三教联合的西楼故国复国军相对峙着,两方阵营一黑一白,一东一西,当中以沭河为界,自山上往下看来,恰好是合成了一个巨型的太极八卦,形貌颇为壮观。

见到我和萧归寂时,我爹愣了一愣,随即将我们迎进武林盟的营帐内。一同出来相迎的还有些其他的武林门派的掌门,他们跟出来,不过是因为听说了萧归寂也过来了。

营帐中聚着各派首领,正在商讨联合对阵那三派联众的事宜,只是没有哪个门派主动站出来要上前去打头阵,事情商讨的很不尽人意。

武林盟这边并未商议出什么结果,那三派却因了武林盟的到来而有些狗急跳墙,我们到达的当晚,便遇上了他们的第一次跳墙。

那会儿夜色已是深重,各门派掌门已经回了各自的营帐休息。我和萧归寂留下来陪我爹说话。我爹还不知道我已经想起了全部的事情,也不知道我已经见到了我娘,因而同我说话时,还是有些尴尬的味道。

我主动冲他笑了笑,喊了一声“爹”,又道,“我已经见到娘亲了。”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愣住了。我微微一叹,同他半开着玩笑:“原本我还想着见了你的时候问一问你,杀了至亲至爱的人是个什么感觉,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我娘说当中有些误会,我就信了,不过,我可还是会等你回去给我解释的啊。”

我爹也听出我是在同他开玩笑,便也笑了笑,点着头,“好好,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爹回去给你解释。”

“要一字不落的解释啊!要不然我就带着娘亲离开飞雪山庄,不让你再见她了!”我也继续笑着,这些年来第一次这样没大没小的与我爹说话,感觉实在是不错。

倒也还是顺着我的话玩笑着,我爹连连点头:“好好,一字不落!”

又与我爹开了会儿玩笑,我目光无意间扫过萧归寂,他握着茶杯坐在一旁,紧紧抿着唇看着我,见我看他又却迅速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他,“怎么了?”

他目光在我握着他的手上停了一瞬,抬眼看着我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事。”

虽是这么说,可他脸色却越发白了一些。我将他的手握的紧了一些,“你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一定是累了。”说着,我看向我爹,“爹,你这里还有空着的营帐能让我们歇一歇吗?”

我爹啊了一声,却摇了摇头,“也没想过你们会过来啊……”

我:“……”

“我没事的。”萧归寂回握住我的手,语气温和,目光却一直避开我,“还不算太累,能撑住。”

我想了想,拉着他站起身来,“我师父那里肯定有地方休息,也不过才小半个时辰的路,走,我带你过去。”

他却突然有些慌乱的样子,只拉住我的手,勉强笑着,“没关系的,长歌,我在这将就一下就好,将就一下就好……”

我回身瞪着他,“那怎么行!你从半个多月前就为了我的事情奔波,到现在这么多天,除了在明安歇了那一夜,一直都在赶路,我每天还都在马车里睡呢,你又一直没合眼,还不去休息,身子原本就没好利索,这么折腾下去,就算是神仙也会累死的!”

“长歌……”他脸色微红,咳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拉着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同我爹告辞,“爹,我先带他去歇一歇,明天再过来……啊,对了,爹,那个我觉得唐门可以打头阵,蜀山他们比较熟嘛……先走了,您也好好休息啊!”

拉着萧归寂出来,我听到我爹在后面帐内笑着叹息:“你这小丫头!”

回头冲营帐门口吐了吐舌头,我继续拉着萧归寂往锦岐山走去。

一路无言,直到转过了锦岐山的山口,在通往小木屋的路上,我才开口道,“我方才只是在说我爹,没有说你。”

身旁人脚步微微一顿,许久,才轻轻恩了一声。

我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手塞到他的手掌中,一面继续走着,一面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同你说当年的事情,我没有拿那些令牌,那天去见你时,他们在隐山埋伏了好多人,我……”

“长歌。”他突然开口打断我的话,微微叹了一叹,再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喑哑,“我以为你会恨我。”

恨么……没有是假的,那么痛的感觉,怎么会不恨。可这世间,哪里有没有爱的恨?我鼻间酸涩,将头埋在他的衣襟间,闻着那淡淡沉香,渐渐定下神来,抬头冲他笑了笑,我开口叫他,“阿瑟。”

这个称呼太久没有喊出来了,现在却不觉得的陌生,而他的身子却明显的抖了一下。

我抱住他的胳膊,又喊了一声“阿瑟”,才又继续说道:“我不是没有恨过你啊,那么狠心……”

他的身子又颤抖了一下,“长歌……”

“不过嘛……”我笑了笑,“我后来倒是庆幸你向我射了那一箭,若不是那一箭,只怕此刻,我都没办法摆脱他们的控制啊,我这么笨,总也想不出好的办法,还总是想着要想出两全的策略,可是我这么笨……”

“我当年被他们关在那间院子里,一关就是两个月,原本是想着在上元节前赶到明安为你庆贺生辰呢,可惜啊……”回忆着当年的事情,我往他身上又靠了靠,“阿瑟,你现在应该知道了罢,小花那家伙,竟然是西楼叛军的头领啊。啧啧,也算当年我们识人不清罢。”

一面说着,我又拉着他继续往小木屋走。

“阿瑟,我原本是想着你和哥哥都那么累,我先打入敌人内部,然后与你们来个里应外合的,不过我好像有些高估我自己了哈。”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后脑,我笑着看向他,“所以你不要自责,不要愧疚,是我没有与你说。”

“长歌!”他看着,眸光星海浩瀚,带着深切的复杂。

我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木屋,停下脚步,松开拉着他的手,我望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道:“阿瑟,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的想法,你也没有听我的解释,所以我们在一年前才会那么悲戚的结果。”

他微微张了张口,目光中略带着焦急,却是保持了沉默。

我停了一下,问他:“你还打算爱我吗?”

他愣了愣,迅速点头恩了一声。我拍了下手,笑着说:“真巧,我也打算继续爱你。那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告诉彼此心中所想,再也不要误会了,好不好?”。f5deaeeae1

他又是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些惊奇,我却能从这惊奇中寻到那一片属于惊喜的光亮,这就够了,既然还相爱,何必那么忸怩。矫情的下场就是作死,作死的结果就是孤独终老,我暂时没有兴趣尝试。

重新伸出手搂住他的腰,我紧紧抱着他,笑得有些欢快。他也伸出手来将我抱住,在我头顶吐出一个温润的字眼,“好。”

从他胸前抬起头来,我指了指师父的小木屋,一面拉着他飞奔,一面笑道:“快走,我带你见我师父去!”

刚一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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