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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计-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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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意外之信

含之回到淡客小筑的时候已经很晚,她看到自己的房间里竟然亮着,稍稍有些吃惊,因为这些时间不能早早回来,所以她吩咐过随雪等她回来再掌灯,这会子怎么房间亮着?

正想着,许是里面有人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随雪打着灯笼一看,见是含之回来忙迎了过来:“姑娘回来啦?”

“谁过来了?”含之问道。

随雪先是有些疑惑,明白过来后回到:“是郡主还没有睡,说有些闷想同姑娘说会子话,奴婢劝了两回也不顶用。”

“竞华还没有谁?”含之皱眉,而后紧步走进屋内,果然看到竞华身上披着衣裳在灯下看书。

“你熬不得夜,偏这会子看书,是又跟自己身子过不去了?”

竞华抬头,笑道:“哪里就这么弱不禁风了?况现在正好的天,全躺在床上岂不是可惜了。”见含之皱着眉探了探她手上的温度,表情未见放松,连忙有些讨好笑道:“我一直按时吃药来着,随雪她们都可以作证,今儿确实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你可以让人去跟我说一声啊,我早些回来就是……”

“还嫌盯着你的人少是吧?”竞华拢了一下衣裳,面色在烛光下有些孱弱,精神倒是还好,“我让随雪将床暖好了,咱们床上躺着说吧,你也好少念叨我。”

含之看她如此坚持,总觉得她像是有话要说,竞华前年大病过一场,中间又被人偷换过一次药,虽只有少量入口,可对她身子到底造成了一定伤害。加上那时她的病已是非常糟糕,若不是明御医苦苦诊治,事情实在难以想象。如今就算是用上好的药材养着,也是半点马虎不得。就为这个,夏元琛赏赐的好些东西她都没有拒绝,横竖自己不是为了在别人面前证明清高才留在宫中的。

想了想,含之还是让随雪烫了个汤婆子过来,塞到竞华里面,才在她旁边半躺下:“说吧,你今儿是怎么了?”

竞华一笑,却是先问道:“皇后那么痛快说出圣旨内容。怕适得其反的德妃更加恨你了吧?她可找你麻烦了?”

“你怎么听说了这个?”

竞华笑两声:“谁知道是哪个嘴不严实的嫔妃宫女呢,还是说出这话的主子呢,反正一下午的时间,知道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你啊,怎么就又卷到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去了!”

“本以为皇后不会说出,然后等到太后回来再请太后定夺呢,那时不用皇后说话,那道圣旨也就作废了,所以皇后那样说出来,我也吃了一惊。”含之淡淡的。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竞华想起太后曾提出的含之不能为嫔妃的条件,又想到皇后虽没有反对过含之在夏元琛身边的存在,但也没有将含之高看一眼。也就当她是寻常宫女,所以在皇后心里,应该也是并不大瞧得起含之的,又怎么可能这么痛快同意夏元琛立妃的意思,何况还是仅次于她地位的贵妃?竞华有些狐疑道:“莫不是,皇后要同时牵制你和谢灵姝?”

“或许吧,毕竟谢灵姝也有个皇子,而这边皇上已经属意太子监国,皇后那般谨慎。更不可能因此放松,她或许也是担心我有异心。”含之想想。或许德妃那般强势的问话恰巧给了皇后机会,原也是她想错了。相对于等太后从点微山回来定夺,现在先在嫔妃们面前宣布,是利大于害处。

太子监国,暗地里使绊子的人不在少数,而这时若放出皇上立自己为妃的旨意,他们同时还要忖度皇上是不是为她还起了其他念头,想要掣肘朝纲的,哪个与宫里没半点关系?今天坤宁宫中皇后的那一句话,着实惊了不少人,虽不是正经宣告,可那话从皇后口中说出,加上是诉的圣旨上的话,谁敢不当真;而当了真,不少人心里也就存了不平与嫉恨。

这样一来,起码会有一些人转移主要攻击目标,皇后也更好掌控自己的行动。

何况,含之笑笑,圣旨未宣,一切皆有可能不作数,若这一段时间内真有谁让自己摔那么一下子,皇后在太后跟前提起来,岂不是把握更大些,就算自己小心度过,与皇后也没什么坏处。

不过,这与她,到底没什么高兴与失望之分。

“你如今……对皇上……”

竞华问的有些吞吞吐吐的,这么些年来,夏元琛经常来淡客小筑,他也从未在竞华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感情,尤其是这几年,含之的反应也不似开始的时候总有些疏冷之意,这两人,纵不是爱情,总也多了几分寻常人家夫妻相处的意味,只是含之没提过如今是什么心情,她也不好直接问出来,而且,她不认为含之近十年没提过那个名字,就是给忘记了。

“也没什么,皇上说他还放不下,而我,如今是在他跟前活着。”含之想起有一次在御书房内,夏元琛歇息时又提起立为妃,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记得当时她说:“这天底下吧,哪个女人不希望牵住自己男人的心?可到底能有几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携手青丝白发同归的。况且,你万万人之上,这后宫女人,你是她们的夫,更是她们的君,天底下最不能被一人牵住的,就是你了。平常人家里,夫妻同心是好事,可放在一国之君身上,一辈子专情于一人,就算不上这个国家的福分了,不仅后宫其他妃嫔心里生出想法,怕是连朝堂上一众大臣都得提着心这枕边风吹多了,吹出个昏聩君王。我也害怕慢慢变成你不喜欢的那种人,那时,当真无依无靠了。”

谁知当时夏元琛只是道:“我知道你就是你,我看了你十几年,自然知道怎么去爱护你我的一辈子。”

想到此处,含之都没意识到,她唇角的弧度,很是柔和。

竞华却是看到了她的反应,顿了顿,只是又嘱咐道:“你还是要小心些,尤其是谢灵姝那边,前两年皇上让谢大人离京时,她已经将帐算在了你的头上,虽谢家两位公子还在京中任职,到底不如谢大人坐镇,何况,如此不但影响了谢家在京城的影响力,也在一定程度影响着宫中观望的人对她的臣服程度,你又明里暗里帮着太子巩固地位,她岂会猜不到,如此,她不恼恨你才怪。”

“没事,她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不过,保护自己的本事,我到底还是有些。”含之说一声,将枕头放平,“睡吧,你要嫌闷得慌,咱们明天中午出去逛逛。”

“还有一件事,”竞华拦住她吹灯的动作,“我今天收到了……信。”

信?含之有些疑惑,而后又折起身来,仔细看着竞华的表情:“他来的?”

“哪个他?”竞华好笑道。

“如果是皇上的来信,皇上的信前天下午我已经收到。”含之直看着竞华,“他来信,跟你说了什么?”

竞华自那次回京就一直没有回去,黑应远每年还是会进京,不过竞华一直没见,西南的消息,她也不听不问,只除了每月两封的信一直收着,具体有没有拆开看过,含之也不清楚。一次出宫,含之偶尔听到一点关于黑应远的消息,据说那孩子因在母亲腹中时受到颠簸,所以一出生身体就很不好,故此,黑应远特意请了名医伺候,在外面别院养了两年不见好,终还是接入了府内,自然,那孩子的娘亲也一同入府。这个消息,含之并未对竞华提起过。

不过竞华,自那时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生病,虽然明御医说是旧疾压不住引起,含之还是觉得是竞华猜到了什么,或者说,她对两人的关系其实很悲观,本就没奢望活的长久,经此情更是又多了一件不能长久的刻骨之痛,所以不自觉逃避的同时,消极情绪也引起了病情的反复。

如今竞华特意提起来信,莫不是看了其中内容?

“他写了什么我没有看,不过,里面还夹着一封信是给你的,我没拆开,就在桌子上放着,你自己看看吧。”

含之更是疑惑,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桌子,果然在书旁边放着一封信,再回头,竞华已经合上眼,似乎准备睡了。

含之想了想,替竞华掖好被角,起身走到桌子旁,信封上写着“含之亲启”四字,看笔迹,与竞华常接到的信上写的字无二,黑应远给自己写信做什么?

虽有疑惑,含之还是小心拆开了信封,打开,纸上的自己却让她更添几分疑惑之情,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字数不多而且很潦草,像是匆忙之间写下的,而且,字迹娟秀,像是出自女人之手?

会是谁写的呢?莫不是黑府那位女子特意写来的?

带着不解,含之静静看下去,眉头越皱越紧,捏着信的手指慢慢握紧,且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连带着身子也抖得不成样子,最后,她支撑不住一样双手撑在桌子上,有什么横在嗓子里出不来,眼泪却先一步“啪嗒”滴在桌面上。

睁开眼看着她的竞华忙起身,顾不得披上外衣来到她身边:“含之,你到底怎么了?”

含之愣愣抬起头来,并未察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眼睛里说不清悲喜:“竞华,尧瑱,他竟然还活着……他还活着……”

☆、第一八七章

外面,或许已经天亮。

但此时的白含之,脑中仍旧一阵混乱。

那一页写的乱乱的信,一夜的功夫而已,已经不知被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每个字她都认得,可其中的意思,却是每看一遍脑子就凌乱一回,到最后,反而更加不清楚,这封信对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竞华早早穿戴好便出了门,出门前她吩咐任何人不得去打扰含之,并让随雪和随宜两人守在门口等她回来。

竞华出去有半天功夫,回来后,她先问了问随雪此间含之可有过吩咐,随雪有些担忧的摇摇头。

推开门进来,果然看到含之还是她走之前那个姿势,就那么枯坐在椅子上,背却挺的僵直,她仿佛陷进了一种混沌之中,看不清周围,也看不清自己。

竞华走近,抽出她手中的纸张。

含之下意识伸手要拿回来,虚抓了两下,两眼的焦距才重新对上竞华的眼睛,再开口,声音黯哑:“信,我再看看……”

“你看它做什么,写的这么荒谬,你不会是信了吧?”竞华说的很冷静,甚至还有些指责,“随便有个人说谢尧瑱没死,你就当真?这信上说玄幽武安将军就是谢尧瑱,你从哪里看出他有谢尧瑱的影子?天下人都知道,武安侯是玄幽皇帝最信任的大将,是宣旒亲姐姐的丈夫,宣旒那般猜忌心重的人,如何会重用一个曾经的敌手?不说这个,你了解谢尧瑱甚深,他若是没死,怎么不回来找你,不回来谢家?就算最开始有些不得已。难道这么些年就没有一点机会,哪怕是传回来一句口信也好。还是说,你认为谢尧瑱就是一个为了荣华和性命能投敌叛国忘恩负义的小人?”

“信是从西南来的。黑应远不会骗你。”含之脑子很乱,听了竞华的话。只是直觉问出来这话。

“我一早就出宫,问了有关信的事情。写着我名字的那封,是黑应远写的,而黑应远没有其他特殊吩咐,若真有旁人写来,他不会这么粗心。而且,我问道,送信途中。他们曾在半路客栈休息时遇到有贼闯入,当时有过一番打斗,信在那时被掉包了,因为我看了原本该是黑应远写的信,那不是他的字。所以,你手中拿的这封,也不是真。”

“或许……”

“没有或许,你若不信,跟我去看我收着的那封信。再者,这人若是知道谢尧瑱没死。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醒你,而且。如她所说,宣旒没要了谢尧瑱的命,那他自该瞒得严实,这等秘密,她又是什么身份才能知晓?”

“瑜蕊……”含之轻喃一个名字,“若提醒之人是她,就不奇怪。”

“若是瑜蕊,这等大事,她不敢借旁人手写出来。而这纸上的字,不可能是她。”竞华将信递到含之眼前。“你是不是想去边关,确认武安将军的身份?是不是想在没有确认之前。求皇上给你一些时间?你知不知道,不止宫中,外面也有不少势力想要了你的命,你若是为了这个分寸大乱,正好中了他们下怀。你若动摇做错了事,你将是他们利益的祭品。”

“他,不是尧瑱?”含之低下头,盯着信仿佛要将它看透,却并不再伸手去碰触,眼神也逐渐沉静。

竞华摇头:“不是,他不是你的尧瑱!”

淡客小筑,竞华语气肯定,将含之的疑惑一点点敲碎,哪怕,谁都没有真正相信。

与此同时,谢灵姝的灵秀宫,有一人避开所有宫人侍卫,见到了谢灵姝。

谢灵姝直看着眼前这个人,冷笑一声:“若是挑拨,也要选个高明的说法,本宫的弟弟早已为国捐躯,如今你说尧瑱为死,那他在哪里,缘何不回家?来人!”

“德妃娘娘先听我说完再发落不迟,我既然敢闯进皇宫说出这番话,自然不想要拿命做赌注。况且,这里面或许有德妃娘娘您想不到的好处。”侍卫打扮的人低垂眉眼,话语中却有笃定。

“本宫用得着你这种连偷偷摸摸的鼠辈来出谋划策?”

那人并不在意,只低头道:“德妃娘娘身份尊贵,自然用不着。可是,若是此次事情顺利,二皇子能更进一步呢?”

谢灵姝眸光似箭,周身凌厉:“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人不再多说,而是一拱手道:“德妃娘娘若有意,我家主人明日会在聚宝斋恭候您大驾。”

“告诉你家主人,本宫没心思出宫听他说这些荒唐无聊的话。他若是还有其他意思,那就亲自来见本宫。”谢灵姝看着那人难得露出意外之色,不由冷笑一声,“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想让本宫喊人进来送你出去?”

等那人离开,谢灵姝眸中冷光愈寒,皇儿一直体弱多病,如今有她护持旁人无话可说,可谢家如今在宛京已然没那么大影响力,若等自己皇恩不在,太子权重,还有谁能护皇儿一生平安?若那人话是真,尧瑱还活着,或许尧瑱能让谢家更加稳固,或许那人口中的事成之后,皇儿真能……

这么多年在宫中,她只学会一个道理,人有时连自己都不能全然依靠,因为人的骨头都有可能被折弯,而一些东西,只有牢牢变成自己的,才不会镜花水月一场空。

竞华看着含之收拾起情绪,不再猜测,不再迟疑,甚至,在御书房中做事的时候,眼神更加坚定而淡然。可竞华知道,含之在某些方面,变了。

以前的含之,呆在夏元琛身边多年,仿佛只是为了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走到底,路尽了,她也就解脱。

现在,她开始重新看待自己手中的东西,并且不自觉握紧那些以前不在乎的东西,仿佛,是为了某些残念。竞华知道含之并没有相信自己说的那番话,只是自己也说不清,含之现在这样做,是为了接受已成定局的事情,还是为了改变什么而做准备……尤其是竞华知道含之派人去接谢父回京后,不安更重。

寸步不离跟着含之,竞华心中却始终惶惑,含之以为的结束没有结束,她如今,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三日后。

五月的夏天,已经很是燥热。

正中午天色有些阴沉。

这时候,边关战报入京。

十日前一场大战,荆夏玄幽皆全力出战,双方皆有伤亡,因地势熟悉,玄幽伤亡稍低于荆夏,但荆夏有夏元琛亲自坐镇指挥,将士皆士气高昂,对战中射伤玄幽主帅。一战结束,仍旧势均力敌。

含之听到战报后,手中的茶盏在地上碎开。

☆、第一八八章 惊变(一)

知与虎谋皮危险,贪其中利益难舍!

“竞华,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含之回到屋里,看见竞华指挥着几人收拾东西,细一看,多是现下穿的衣物,随手翻了翻手边的包袱,是竞华的衣裳,而随雪她们正在收拾自己的衣裳,她不禁有些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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