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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计-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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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意宁就这么站在拾院,从早晨等到夕阳落下,再到月升月落,等到身体麻木,空等一场无望的欢喜。
“意宁,我保证,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你若真能保证,为何不敢当面跟我说?你若真能保证,为何连这一次都不敢坚持?林意宁握紧手中纸条,无人看见的地方,泪如雨下。
“看蓉姨娘那身衣裳,最新的样式呢,穿上真好看!”小丫鬟趁无人注意窃窃私语。
其实,单论相貌,林意宁与这几位姨娘里面最美的蓉姨娘不相上下。她们三个,连姨娘得温婉之名,常姨娘是小户人家女儿,更多是顺从,蓉姨娘最年轻,才艺非凡,曾经很受追捧,但不幸家道中落,蒙白恪明帮助而自愿为妾,听说因此还被白恪明一些朋友同僚笑称为郎才女貌。
很多事就是这样,你的伤心,可能是别人的春风得意,更是外人眼中的一桩美谈。
刚开始两三年间,林意宁怨过,也曾忍不住想过到白恪明面前狠狠发泄,是为了什么忍下来了呢?好像是他依旧的柔情,让自己还有希望还能自我安慰。可是,自从嫁给他,见到的他最欣喜的样子,是他小心翼翼抱起一双儿女,连带对连姨娘也有了不自觉柔情,那一刻,她明白,在他心里,不是非林意宁不可,之前用各种理由逃避的自己,才是一场笑话。
经历过才知道,多情不如无情,藏起心伤,便只是另一种有缘无分。
自此,看他纳妾不阻不拦,不回拾院也不闻不问,面对老太太明着暗着的讽刺也如云淡风轻。最初几年,尤其是有了孙儿后,老太太蠢蠢欲动,白恪明也半推半就想要顺从,可是,你若无情我便休,到了这种地步,自己还有退让的必要么?
“除非一纸休书,否则你的妻子只能我一人。”当时那话不是赌气说出,因为我是认真;珺瑶十二岁上引起轰动,面对老太太和白恪明将珺瑶养在自己名下的要求,含笑说出了“我要白家掌家之权”,至今还记得白老夫人那种,说出“做梦”二字时的气急败坏,和为了更尊贵的人上人生活而妥协时的不甘心。
如今,有人自认时机成熟,想掀一番风浪,只是,真能称心如意?若她软弱,连姨娘如今不会只是妾,白家大小姐不必养于自己名下;若她可欺,白家主母不会拥有实权,老太太乃至管家下人不必顾忌她的脸色。
这十几年,你来我往,为各自算计,到底是谁看了谁的笑话?
P。S。:放在章节中不合适,单拉出来当个小番外得了,随便看看,正文章节老时间发。
第十章 姐妹
花开两朵,同根不同枝,谁为主来谁为次?
连姨娘一进后院,就感觉静得太厉害了,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的,她拉住一个丫鬟,压低声音问:“老太太生气了?”
丫鬟点点头,话也不敢多讲的样子,只低着嗓音说:“不知怎的,老爷和夫人刚走,老太太就把茶盅给摔了,这会儿正恼着呢。”
连姨娘也不急着往里走,慢慢思索为的什么事,她刚才来的时候在路上转弯瞧见了夫人,那时夫人好像在同人说话,因为隔得远,自己也没赶上前请安,难道那人竟是老爷?老爷,陪着夫人来主院请安,还惹得老太太发了脾气?
缓步来到门前,掀了帘子进去,见屋里的丫鬟更是小心仔细,屋里东西碎裂的声音明示着摔它的人怒气有多大。连姨娘想了想,现在退出去指不定老太太连她也恼上了,顶多进去不大好受。
“老太太。”连姨娘并不多话,只脸上带着担忧看向白老夫人,举止间恭敬又不僭越本分,她不理会地上的碎片,伸手接过茶盏,小心伺候着,“别气恼伤了身子,先喝口茶。”
白老夫人脸还是寒着,见有人进来,终于找到人发火一样,大声叱责:“你们一个两个本事大了,我是碍着你们事了吧,啊?”
连姨娘心中暗苦,那两位到底说了什么,竟让老太太这话都说出口了?却连道歉的话都不敢说,只神色愈加恭敬地伺候。
这么大年纪了,笃定会成的事根本被别人打脸推了回来,白老夫人心中那个气啊,怕是一时半刻消不下去了,不过她还能分得清能对谁发火,看连姨娘低眉顺眼伺候,她勉强压下心火,说:“刚才我说话有些急了,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会子想躺一躺,你先回去吧。”
走出来后,连姨娘一直在猜测白老夫人发火的原因,想来和拾院那位有关,而能令拾院那位上心的,只有深闺娇女白含之。这么想着,她脚步一顿,转而走向另一处。
白珺瑶进来的时候,林意宁正坐在院中听含之说话,旁边还站着三四个人,也是含笑倾听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城门大开,最前头冲出一个骑着高大黑马手持银枪的小将,正是……”含之小姑娘特有的清亮嗓音夹着有板有眼比划着,正说得起劲。
林意宁侧对着院门,看见白珺瑶进来,并没有改变姿势,只是将帕子递给含之,又让翠灵给她倒杯茶,才笑着看向渐渐走近的白珺瑶。
“母亲,”白珺瑶微笑向林意宁问好,轻轻坐在一旁凳子上,声如莺啼,“含之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含之兴奋劲头还未消下去,仍旧眉目飞扬,听见白珺瑶这么问,眼睛弯出亮亮神采:“珺瑶姐姐……”
“她呀,自己在院子里嫌闷得慌,闹着我听她讲新看的话本子呢。”林意宁接过话,宠溺地点了点弯腰趴在她肩膀上的含之的鼻子,“想一出是一出的,真是个孩子脾气。”
含之不依地鼓起两腮,双手抱着林意宁的胳膊摇啊摇的,那样子明显是在撒娇,还带着点耍赖,看得林意宁直接笑出声来:“行啦,你说得很好,说书先生都要拜你为师了,满意了吧?”
见白珺瑶也笑着看自己,含之不好意思挠挠头,跟着抿唇一笑。那边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碟点心走过来放在石桌上,含之看着做成各种花的形状的糕点很稀奇,问清楚绛瑛还在厨房,随即趴在林意宁耳边轻语几句,拉着青落跑厨房去了。
“母亲,明天您要带含之上山拜佛,等回来的时候正巧过了妹妹的生辰。我本来想送一对镯子,但见妹妹很少带这种首饰之类的,恰巧前日机缘巧合下得了这个玉佛,正好送给含之妹妹当生辰礼。”白珺瑶接过身后丫鬟手中捧着的精致红木盒子,打开递给林意宁旁边站着的紫珣。
紫珣拿出玉佛用手帕垫着,弯腰给林意宁看,是难得的好玉,佛像雕刻得栩栩如生,阳光下更显细腻温润,最重要的是开过光,这不是普通方式能得到的,林意宁仔细看过,吩咐紫珣:“拿去给小姐看,说是珺瑶给她的生辰礼。”
白珺瑶安静陪着林意宁,间或跟着说两句,有时只是笑着听,话语不多,却是难得周全,即使林意宁不说话,她也能让场面透着和气,如此年华,已是玲珑心思。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偶尔还夹着几下特意踩下去的重响,正是含之跑来,手中捧着碟子,两手带着衣袖还沾着面粉,大老远就喊:“娘,我跟绛瑛姑姑一块儿做了点心。”
林意宁站起来,伸手稳住含之,将碟子接过放下,手先擦上她的脸颊:“花脸猫似的,还满院子跑。”口中话虽是轻轻责怪,眼神中的疼爱却是闭着眼都能感觉到。
白珺瑶不着痕迹低头,袖子里的手有一瞬间扣紧,再抬头,无可挑剔的笑仍旧从眼尖漫到嘴角,风徐徐,花香也离了花瓣兀自绕着美人转。
含之拈一块糕送到林意宁嘴边,本欲再伸手那一块,想了想还是托着碟子伸到白珺瑶面前:“珺瑶姐姐,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也尝尝。”
白珺瑶神色更柔和,放一块在嘴里,笑着赞了含之一句。
含之睁大眼睛:“珺瑶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语气神情都没半分作假,正是这样,让白珺瑶恍惚愣了一下,在其他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回过神,她也笑着说:“含之笑起来也很好看呐!”
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等白珺瑶起身告辞时,日头已经快到头顶。走在路上,絮儿很开心地说:“大小姐是没看到,大小姐才一个转身,小姐就跟不上了,看大小姐跳得那么好看,后来小姐眼珠子都不转地只顾看大小姐跳舞了。”
絮儿话里满是自豪之意,听在耳中却引不起白珺瑶一丝笑意,在外人眼里,她是才貌双绝的白家大小姐,得人高看,赞誉加身,甚至还没确定的前程都让人羡慕嫉妒上了。可她心里才清楚,即使自己得老太太宠着外人捧着,在府里下人心中都留下什么印象的白含之,才是真正的白家小姐,是这个家正经的主子,至少现在是。就如刚才,人说她清傲一笑难求,但白含之一句想看,自己就推辞不得,絮儿不知道,这舞,一个是想学就学只为自己高兴,一个是不得不学以赢他人惊艳。
“十三岁,她还能这般无忧。”白珺瑶低喃。
絮儿还欲说什么,抬去却见白珺瑶莲步轻移已是几步开外,风摇袖摆,发舞柳腰,行动如扶风,姿态翩然。自家小姐真好看,絮儿忘了言语,只顾看前面那一道倩影。
第十一章 巧遇
不同心但同途,真真无巧不成书。
暖暖午后,三位姨娘也来到拾院,每人都带了礼物给含之,林意宁看也没看,只着人收了起来,这不咸不淡的反应,几位姨娘也没自讨无趣,说了几句面子上的话就离开了。
“连姨娘。”林意宁喊住其中一人,语气轻淡。
走在最后的连姨娘停住脚步,稍带疑惑转过身来,一如往常的恭敬恭听。
“老爷跟我提到尚琪的亲事,你是他亲生娘,若有中意人家闺女,可说给我听。”林意宁手抄起来,身子略往后倚,眼睛半合。
连姨娘回说:“夫人做主就好。”
“说来尚琪的亲事早该定下来,因他自小跟着老太太,我早几年提起过,老太太说尚琪年纪尚幼不急,想来是另有安排,如此我便没多问。”林意宁端茶歇口气,看连姨娘摇头表示不知,也不在意,“只是尚琪到底十六了,连门亲事都还未定下来,不知情的人难免说我这个嫡母苛待他。”
听到此处,连姨娘脸色发白,话音不稳地说:“夫人一向待尚琪极好,他也记在心里的,断不会向人抱怨……”
“你不用紧张辩解,碰上这种情况外人有想法正常,我还犯不着那你出气。”林意宁停下,眼睛看着低头不见眉眼的连姨娘,“老太太有打算我也不敢有异议,不过,既然老爷跟我提了,横竖他喊我一声‘母亲’,这事我若还不管不问倒真说不过去。等我山上回来,会去找老太太说,你若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先告诉老太太,尚琪的亲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是。”连姨娘轻声答应,她明白林意宁的意思,尚琪的婚事,老太太可以做主,但若当家主母想要插手,更是轻而易举,何况,尚琪若想要走得更远,还不能得罪夫人,“有夫人操心,是尚琪的福分。”
“尚琪到底是白家少爷,该他的我自有分寸。”林意宁接着说,“珺瑶是个难得的,我不常去宴会,寻常流行的首饰衣裳你就多留意,勤给她增添,莫让外人看了笑话。”
连姨娘点头,脸上已不复来时的轻松,虽还是温婉宁柔,偶尔的小动作却泄露她的谨慎。
林意宁冷眼看着人走出院子,弹弹衣袖松软了身体,重又半躺下,将手叠放在腹部,合上的眼睛不漏半丝情绪。她不放心紫珣和绛瑛单独留下,但林嬷嬷被儿子接走了,白家,除了她俩自己不敢轻信任何人,希望有人别这么蠢,徒争一些虚荣。
没有人注意到,暖阁里含之早就醒来,她站在窗户旁边的阴影处,静静看着外面,一言不发,许久,她轻轻将头靠在墙上,眼神依旧看向闭目养神的林意宁。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走到帘子旁边,对正欲掀帘子的人浅浅一笑,无忧的模样。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林意宁伺候白恪明洗漱送他上朝,接着去白老夫人那里请了个安,提前用过早饭后来到含之的院子。
等一切准备停当,天已经大亮,即使已经说过不用来送,连姨娘还是带着白珺瑶和白尚琪早早站在门口,直到车子行了老远才转身进门。
转弯时白含之从纱窗远处瞧了瞧,林意宁只当她看白府也没在意,却听到身边小人儿低声细喃:“果然人心最是难测。”
林意宁听得不仔细,看她眉微微蹙着,遂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小心捏她脸颊:“小人儿一个,想什么呢?”
“娘,我都这个年纪了,总有些闲愁感慨什么的啊。”白含之眼睛眯着,一本正经地说,惹得林意宁忍不住笑开。
时间还早,就没急着赶路,车稳稳前进,怎么也得小半天才到。在车里陪着林意宁说会子话,含之劝她眯会儿,自己也拿本书支着胳膊肘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速度很快地前进,不一会儿马蹄声就到前面了。含之只当是个赶路的,也没在意。谁知,竟又听着那马蹄声回来了,堪堪停在自家马车外,含之不由得放下手中的书,将窗纱掀开一个角。
“这位小哥,请问点微山还有多远路程?”声音清朗有礼,自带着一种舒爽气魄。
“依公子刚才速度,约莫一个时辰就可以到了。”车夫看打扮就知不是平常人家的,难得还这么知礼,回话时自然就客气许多。
“多谢!”问路的人双手抱拳说道,随即勒紧缰绳,将马掉头,转身时瞥见车子里的人正往外看,不及细瞧已经被遮盖得严实,手指嫩白,应该是哪家小姐,他摇头一笑,复又快马向前。
林意宁已经醒来,正好看见白含之放下窗纱:“含之,瞧什么呢?”
“有人问去点微山的路,我看那人有些眼熟。”含之看到那人侧脸,似乎是见过的样子,不过印象也不深,应该是记错了,年纪和自己相仿,还是个大家公子打扮,自己怎么会认识,“可能是哪次玩的时候,路上看见过。”
林意宁往外看时,只遥遥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听含之这么说,也就没往深里想:“若是乏了就睡会儿,现在先别往外瞧了,风容易扬起沙子,小心别迷了眼。”
含之笑着答应,也不再想那个眼熟的侧影。若是翠灵也是在这个车上,也正巧看见的话,或许白夫人会警觉,干脆不上山了也说不定,因为那个少年公子,恰恰姓谢,恰恰是含之在梨花林里碰见的那人。
不过现实却是,谢尧瑱先行一步到了点微山,而白含之正在去往点微山的路上。
擦肩而过,不一定是错过,有时预见的是一场相遇。
等林意宁带着含之终于来到山脚下,太阳正好,笼罩着点微山一派生气。先寻了小亭子歇着,等车夫将马车停到不远处的旅舍里,再领着两个人拿着行李过来。
林意宁让翠灵和青落接过行李,又跟车夫说了来接的日期,方转身和含之踏上台阶。这段时间正是赏花好时节,爱风雅事物的荆夏人一般不会错过与花相交的机会,而在点微山上,山下怒放的花儿这会儿大多才露出花苞,故此特意来游玩的人很少,只偶尔能见几个上山烧香还愿的。
这点微山,在荆夏素有名气,尤其是半山腰间的“静尘庵”,庵里供着眼含慈悲的金身菩萨,签也是极灵的。来此求签请愿的,不只是达官贵人,连宫里的娘娘也曾来此拜佛,因此上,这静尘庵香火一向旺盛。
“车上含之都说自己是大姑娘了,要不这次替你求签问问姻缘好了,看哪家能娶了我的含之。”
林意宁调侃的话语,让后面跟着的翠灵青落不禁抿唇而笑,含之则有些羞意,又想不出说什么,片刻,也跟着笑了,笑声在隐隐钟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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