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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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姑娘见灵儿肯听进去话，放下心来，“少主没事，多亏了烟柳……”

一听沈落潇没事，灵儿的气忍不住又窜上来了，“烟柳烟柳，我知道你们都和她很熟。明知道我会担心，没事也不让人送个信，知不知道……”

听到沈落潇没事，一晚上揪起的心终于放下了，顿时，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埋怨全部一起涌上心头，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烟柳伤得不轻，少主急着帮她疗伤……”九姑娘以为灵儿是责怪沈落潇没有及时告诉她他没事，而让她担心呢，于是耐心地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也不要帮他说好话，他喜欢找那个烟柳姑娘，就让他去找好了，干什么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他的谁，没必要告诉我，他死他活有没有受伤都跟我没关系，不用告诉我！”对着九姑娘吼了一通，灵儿头也不回地往树林外跑去。

自古侠女出风尘，早看烟柳姑娘不简单了。只怕早就对沈落潇芳心暗许……

啊，啊，啊！想到这里灵儿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看着有人喜欢他，她应该高兴才是的，可是，偏偏她就是高兴不起来，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沈落潇那个大色狼！好色之徒！登徒浪子！

灵儿把想到的骂人的话全部招呼了沈落潇一遍，渐渐地似乎也消气了，逐渐冷静下来，可是冷静下来后，还是骂自己没出息，原来是这么一个坏人，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坏人？

“烟柳姑娘长得漂亮，舞又跳得好，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精，人称京城一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大哥喜欢她，这很正常呀。”

风凉话。风凉话。

灵儿瞬间就给这话下了定义，毫无疑问，说话的是一定是佳佳。

灵儿实在是想不起来她最近是哪里惹到佳佳了，为什么佳佳偏偏一再跟她作对。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佳佳在说风凉话，风凉话，不用放在心上，压根不用在意，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

“是，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烟柳姑娘的舞好看，他喜欢；九姑娘的酒好喝，他也喜欢；还有楚羽小姐的绣，琴嫣小姐的琴，只要是好看的，好喝的，好听的，好玩的，他都喜欢！是了，他本来就都是喜欢的！还有他不喜欢的吗？有吗？是了，他就是不喜欢我。这也喜欢，那也喜欢，就是不喜欢我！”

灵儿再也忍不住，提不出半点力气再往前面走半步，索性蹲到地上哭了个痛快。

要看笑话，随便你们看好了。

一晚上紧绷的弦，一晚上的担忧，最后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不顾着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危险，像个疯子一样在京城转来转去，想着任何一个可以减少他危险的办法，哪怕再愚蠢，再可笑的方法都想去试一试；在青竹园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下一刻他就回来了，明明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还傻傻地站在门口等着，一遍一遍地问着他回来了没有，却唯独不敢自己看一眼。结果人家竟然软玉温香在怀，良辰美景在侧，哪里有想到她半点？

委屈委屈，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半晌，周围似乎是寂静下来了，半点声音也难听到。灵儿哭也哭够了，该骂的也骂了，该吼的也吼了，该发泄的也发泄完了。然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像个胆小鬼一样跑掉。

佳佳说得对，就得证据确焀捉……

啊啊啊，想到那个词灵儿又忍不住气恨起来。

沈落潇，你这个大混蛋！你明明喜欢的是姐姐，怎么能和别的女人亲近？

平静下来的心，反而更加安静地看着眼泪一滴一滴，扑扑落在泥土里，消失不见。

也许，她应该回去，好好地跟他们问好。她原本不就是希望可以有人陪伴他么？

慢慢站起身子，仍是一阵天玄地暗，几乎站立不稳。但立刻被一双大手扶住，清香随即入鼻。

抬眸看到沈落潇淡淡憔悴的脸色，眉头深锁，嘴唇紧抿，顿时心里所有其他的念头全部飞走。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他眉目之间，一颗心至此真的松懈了下来。嘴角弯起，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然后……

眼珠上翻，晕了过去。

“灵儿。”沈落潇见灵儿晕了过去，顿时慌了起来。他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灵儿的状况九姑娘和芜霁早跟他汇报得清清楚楚。以他一颗玲珑心，如何不知道灵儿是在嫉妒，在伤心，可是他又该怎么安慰她。

精致不失简朴的摆设，粉色的纱帐轻舞，带着丝丝清风入帐，幽雅的竹香混着湖水的清凉。灵儿睁开眼来，光线昏暗，几乎不可视物。透过微微撩起一角的窗帘，可见藏青色的天空透过树影，深邃悠远。

这是哪里？

灵儿揉着眼睛坐起来，环顾四周，仍是没搞清楚状况。

但旁边那个翠鸀衣衫的小丫头显然很清楚她的状况，“你醒了？我去叫沈公子。”那丫头一边说着，一边慌张地往外跑去。

“等等，”灵儿唤住她，“你是谁？”

那小丫头回头很灿烂地笑着，“我叫香儿，是烟柳姑娘的丫鬟。沈公子吩咐，等姑娘醒来了就告诉他。”

灵儿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四周，注意到脚下轻微的流水声，方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烟柳姑娘湖心的别院里。

掀开被子，披上衣服出去。推开门，冰凉的风扑面而来，灵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外套裹得更紧。

“外面风大。”清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灵儿回头，沈落潇正从楼梯上下来。灵儿脸一沉，没打算给他好脸色，“你去照顾你的烟柳姑娘好了，还来管我做什么？”

沈落潇微微皱眉，表示不悦，“你在生什么气？”

“我……”

他竟然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他居然能不知道！

“怎么了？”沈落潇依然眉目温和地问，似乎表现了极大的耐心。

他……他竟然还问她怎么了？

灵儿真是欲哭无泪，盯着沈落潇绝美的容颜，这次连一个“我”字也说不出来了。

沈落潇走近一步，伸手探上她额头。灵儿伸手将他的手拍掉，头也不回往房里走去。沈落潇跟在她身后，“刚睡醒吹凉风，容易受寒，一会让香儿煮点姜汤过来。”

灵儿翻着可爱的白眼，努着嘴，两边腮帮气得鼓鼓的，甩臂挥手回过头来。沈落潇原本站在她身后，没防备她突然的转身，灵儿一胳膊抡起，正好结实地打在他身上。

“香儿香儿，你跟她也很熟吗？烟柳烟柳，连九姑娘都知道，佳佳也知道，叶心也知道，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经常来找她？”

沈落潇轻按着被灵儿打到的颈项，犹自思考着为什么灵儿刚才那么蹩脚的一次攻击他竟然没能及时躲开，对灵儿的这一通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是吃醋的问题，他也没细去思考，只当灵儿真的是在问他是不是和烟柳姑娘很熟，为什么要常来找她。

“烟柳的舞乃京城一绝，我自然也乐于欣赏。香儿是她的……”

灵儿气得几乎厥过去。她怎么就从来没想到过沈落潇竟然是如此不解风情的一个人？还是，他果然是从来都不曾将她放在心上，不然，她明明这么明显的嫉妒吃醋生气，他竟然丝毫没看出来。

☆、129佳佳伤重

“那你去欣赏吧；我困了，想睡觉了。”灵儿几乎是心灰意懒，早先已经发泄一通，如今也没心力再跟他来折腾，干脆打个哈欠下着逐客令。

沈落潇看出她的不耐；反而笑道；“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怎么还困？”

“一天？”灵儿看了看窗外；方才想起来她原本是上午来的；现在天色已暗。从上午在沈落潇怀里晕过去；到现在也刚好算一天了。昨晚一晚上没睡，还满京城地折腾，一颗心揪着哪里还睡得着？直到早晨亲眼看见他没事了；看到他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一颗心方才真正放下，这一睡，竟然睡到现在，也没人叫她。

想到这里，灵儿心里的委屈又再次涌上来。她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他，他竟然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最近看他明明对她亲近了不少的，原来都是哄她的。

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想流下泪来，却生生地忍住了，“芜霁姐姐和佳佳呢？”

“佳佳听说我昨晚去皇宫是为了救风南齐，气跑了，芜霁怕她出事，追出去了。”

佳佳的父兄均丧命于天澈之手，木叶城也与皇室血海深仇，她一直就铁着心要报仇，以为沈落潇也是一心要推翻风家江山，为木叶城和田家堡，还有那么多被朝廷杀害的兄弟报仇，就是做梦她也没想过沈落潇竟然会与天澈合作。如今见沈落潇不仅如此，竟然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仇人性命，她岂有不气之理？

哼，并且不仅不思报仇，反而天天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难怪以前一连几天看不到人，都是跑到这里来了！

“还有九姑娘呢？她怎么会在这里？”灵儿发现自己现在急需要用别人来转移注意力，不然，她实在是不能保证自己还可以正常地站在这里和沈落潇说话。

经沈落潇解释，灵儿方知原来昨晚去皇宫的并非沈落潇一个人，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皇宫御膳房的酒，是“醉君楼”所供，九姑娘带着几个弟兄早就借着送酒混进了皇宫。烟柳姑娘则是早前通过南寂认识了风南礼，昨夜更是以舞为名，拖住风南礼。除了他们俩，帮助沈落潇的还有可遇和琴嫣，他们一个是秦丞相的公子，一个是将军府的千金，都有帮他潜进皇宫，引开侍卫，乃至于最后靠近风南齐。

但风南礼常年在战场打仗，早养成铁一般的军纪，无论任何事情，都定时定点去巡视皇宫安全。烟柳姑娘见拖不住他，以离去为名，暗中却尾随着他进宫。沈落潇在给南齐解毒的正当时候被风南礼赶上，烟柳为了帮他争取时间，与风南礼一番缠斗。等沈落潇赶到时，她已重伤不支，却仍是极力抵挡。最后在南寂的掩护下，方才惊险脱困。

灵儿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娇柔的烟柳，弱柳扶风一般柔弱的烟柳，她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在皇宫与掌管天下兵权的风南礼过招？

灵儿心里忍不住再次感叹，自古侠女出风尘！

她还有什么好气烟柳姑娘的？沈落潇危险时，是她在身边护着，以自己柔弱的身躯护着。再看看她？她在做什么？躲在青竹园里被大家保护？任性地满大街跑害得木叶城众多兄弟受伤？还是不顾一切地发着脾气，咒骂着沈落潇？

看任何一条，她都没有资格来跟他生气，来跟烟柳姑娘生气。

思及此，灵儿压下心里的不快，对沈落潇道，“烟柳姑娘怎么样了？我想去看她。”

沈落潇道，“刚刚醒了一会，又昏过去了，九妹在上面照顾她。”

灵儿眉心皱起，重新披上衣服出门。沈落潇也跟着出来，穿过刚才的走廊，过了拐角就是楼梯，只容一人通过。灵儿踏上楼梯，回过头来，俯身看着沈落潇，沈落潇也正好回头，对上她视线，温笑如玉。

灵儿微微眯眸，审视他一番，“你没事吧？”

沈落潇难得以愣愣的表情看着她，随即轻笑，摇摇头。

九姑娘见沈落潇灵儿上来，点头示意一下，绕过她去迎上沈落潇，“少主，烟柳的情况不太好！”

沈落潇闻言脸色一变，拉开灵儿，快步上前。灵儿被他几乎拽了个趔趄，九姑娘在旁扶住她。

灵儿也没心思来说谢谢，站在原地看着沈落潇扶着烟柳皓腕，细细诊脉，脸上的担忧与忧愁昭然可见。

烟柳姑娘躺在纱帐里，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丝，脆弱得几乎一缕轻风就能将她所有的生气带走。

灵儿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不敢靠近她半步。仔细地看着那轻阖的眼睫，秀眉如柳，弯出深深浓情，俏挺的鼻子，若有若无地呼吸着生命的空气，鼻下樱唇紧闭，唇角一滴鲜红的血渍衬得近乎透明的面色看起来妖娆冶丽。鸾凤被下娇小的身躯，微微起伏，证明着床上的娇女尚未离世。

将担忧又期待的目光看向沈落潇，沈落潇轻闭着眼眸，紧拧着眉心，手指在烟柳腕上轻移。灵儿不敢吵他，只静静地候在一边。

半晌，沈落潇眉心逐渐舒展开来，慢慢睁开眼，舒一口气，“放心吧，暂时现象，她一会就能醒来，到时候先喂她吃一颗七蔻芷香丸，然后按之前的吩咐，配药调理。”

九姑娘点头，“少主……”

“少主！”门外响起同样的呼喊声，大声又急迫。

灵儿凑到窗前，芜霁抱着满身是血的佳佳正踏上竹桥，蹬蹬的步伐，几乎震得整个竹楼都在颤抖。

大脑嗡的炸开。佳佳怎么了？

沈落潇显然也看到了，丢给九姑娘一句“照顾烟柳”，然后推开门轻巧地直接跃下楼去。灵儿也蹬蹬蹬地下楼去。

芜霁将佳佳平放在床上，“少主，你快帮佳佳看看，她被人伤了腿！”

沈落潇帮佳佳仔细检查一番，抬眸沉声道，“谁伤了她？”

芜霁摇头，“属下不知。属下赶到时，伤她的人已经走了。”

沈落潇帮佳佳先处理了一番，回头想叫灵儿，灵儿却早没见了人影。

“灵儿呢？”

“她出去了。佳佳怎样？”

沈落潇眉头紧锁，丢给芜霁一个令符，“叫叶心回来！”

芜霁一看那令符，脸色陡变，“佳佳怎么了？”

沈落潇没有再回答她，凝眉沉思，突然脸色大变，“去把灵儿追回来！”

话音未毕，自己倒先没了踪影。芜霁看着空空的房间，不知道是应该留下来照顾佳佳，还是应该去找叶心。

幸好九姑娘下来得及时，“按少主的吩咐去做，这里交给我吧。”

芜霁点头，“辛苦你了。”

九姑娘笑道，“这辛苦的，怎么可能是我？”

*

灵儿出了树林直奔醉君楼。

据芜霁说，佳佳不想回青竹园，气呼呼地去了醉君楼，倒头便睡。芜霁见她无事，也回了青竹园休息。结果到傍晚却有人来报说佳佳与人打架被伤的消息。芜霁赶到时，佳佳已经疼得晕了过去，醉君楼的伙计没辙，只先将她送至客房，请了大夫。佳佳上身并无大伤，但双腿几乎是血肉模糊，筋脉具断。

如此心狠手辣武功高强之人绝不是普通人。佳佳来京一个月不到，能与什么人结此深仇大恨？当初是她叫佳佳去醉君楼，为的是等回京来找沈落潇的天香。佳佳与天香虽有过节，但冤有头债有主，佳佳并不是那种全然蛮横不讲理之人。只是今日沈落潇入宫救风南齐，她心里愤恨，如今再见天香，恐怕一时难忍怨气，与之冲突。天香不会武功，即使有手下，也不可能将佳佳伤成这样。唯一可能的，就是天香根本无力制止凶手。天香不能制止的，目前剩下的，还能是谁？

风天澄，他终于已经到京城了么？

醉君楼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门口一个伙计用水擦洗着大片的血迹。灵儿浑身起了个激灵。

佳佳的腿……

上前去向那伙计仔细问了详情，那伙计一张伶俐的嘴说得生动灵活，听在灵儿心里却是胆战心惊。

原来，真的是天香到了。看到佳佳，天香自然向她打听沈落潇的事情。佳佳生气沈落潇，同时怨恨风家，这一下子全撞在了枪口上。当日佳佳要杀天香时，天香在昏迷中，并不知情。及至醒来之后，虽然并没有得到木叶城欢迎，但也算是礼貌客气，是以她根本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号人，会欲取她性命而后快。天香原本养尊处优也不是什么性格柔弱之人，为沈落潇放□段算是格外，对佳佳忍让几下也动了气。佳佳受不了气，便与之打了起来。天香哪里会是佳佳的对手，只得东躲西藏。佳佳一鞭子甩下去，她没来得及跳开，被甩在了腿上。

风天澄不多时就赶到，见天香被逼得狼狈，又恰被佳佳的鞭子伤到了腿，一起气上心来。天香劝阻不力，风天澄哄她两下，叫人将她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