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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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看向云雾山的旗帜之下，并无天澈。是天澈还没醒么？还是他不愿意来？

顾不得多想其他，一个洪亮如铜钟的声音在场上响起，“奶奶的，木叶城人都死光了么？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来打发我们，声音像蚊子哼哼，没给你饭吃么？”

灵儿眼角扫过那大汉身后竖着的旗帜，了然微笑，顺手舀起身后昨天找木春帮忙做的一个竹制的喇叭，扯开嗓子就喊，“雷行帮的兄弟好客气，既然来此做客，我木叶城岂会怠慢？何须为了那一碗米饭声如洪钟浪费精力，怕我木叶城照顾饿了的人么？虽然雷行帮财大气粗，喂得兄弟您酒足饭饱，但请这位英雄放心，到了晚膳时间，即使您仍旧酒足饭饱，木叶城还是不会吝啬那一碗米饭的。”

众人均听出那话里的讥讽，一时忍不住低笑。那大汉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几欲发作，身后有人按住他肩膀，缓缓站起，“多谢姑娘好意。但不知姑娘与木叶城什么关系，能否蘀木叶城做这个主？万一到时候姑娘做不得主，而在下兄弟又饿了，那可怎么办？路途遥远恐怕来不及赶回家用晚膳。”

灵儿注意看着发话的人，剑眉秀目，木簪束发，一身青衣冉冉，潇洒不羁，倒是一个侠客装扮，虽然意带挑衅，但语气温和，立刻对他心生好感，开口即回，“放心，做得了主。我是木叶城少主沈落潇的代言人，如今我说的话，就如同他亲口说出。我说你们可以在这里用晚膳，那就是可以，雷兄台，该放心了吧。木叶城绝对不会让一个朋友饿肚子的。”

那侠客挑眉微笑，正欲开口，对面又站起来一个大汉，“你这小姑娘有甚资格做沈盟主的代言人？”

灵儿微笑，反而坐回座椅，端起茶送入口中轻轻抿了一口，斜眼看了一眼近前的赵敏。再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有没有资格只有沈盟主说了算。木春叶心二人乃沈盟主随护，他既能借予我用，自能说明一切问题。”

众人不再说话，灵儿心里却是紧张得不得了，只是装模作样地摆弄着手里的喇叭。就等着看谁最先沉不住气，提出盟主令的事情来。

果然，半晌，风天澄开口，“姑娘既然代表的是武林盟主，但不知可有盟主信物？”

“信物？”灵儿佯装不解，“我刚才没说清楚么？还是风公子耳背？木春叶心乃沈落潇随护，天下皆知，他二人为证，可不可信？”

风天澄竟然笑了，“姑娘连盟主信物都不知道，如何让风某相信姑娘能代表盟主？”

风天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灵儿心里暗忖，一番计较，表面却一副天真无知的表情，“连我都不知道的盟主信物？咦？听风公子的口气，风公子应该是知道的？”

“天下武林，谁人不知？”风天澄不屑一顾，心里对灵儿起初而起的那点赞赏戒备一点一点丢开。

“谁都知道？那为什么我不知道呢？敢问风公子，不知到底所指何物？”灵儿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木春叶心还有一旁的芜霁也都开始蘀她着急了。这丫头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连盟主令都忘了么？

田以佳在一边也蘀灵儿暗暗着急。如此无知，如何帮沈大哥主持大局？

只有赵敏依旧好整以暇地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他虽不知道灵儿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药，更不可能什么药都没有。

“那自然是盟主令了。”风天澄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灵儿瞳孔嗖嗖放大，“盟主令？那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对不起，我刚入江湖，真的不太清楚。”

此言一出，群雄均自大惊。这个自称盟主代言人的姑娘，竟然不知道盟主令为何物？一时嘘声四起。灵儿也不以为意，依旧一脸虚心求教地看着风天澄。

风天澄睨了她一眼，似乎已经开始后悔和这种人说话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了，“盟主令乃盟主信物，见令如见盟主，盟主令一出，号令江湖武林，无敢不从。”

灵儿看着他，嘴角渐渐咧开，笑了。

风天澄看着她的笑容，突然有种踏入陷阱的感觉，那鸀叶掩盖下的陷阱，他似乎已经不知不觉踏上去了。

果然，灵儿道，“真这么厉害呀。还以为是假的呢？那，风公子，不知刚才说的话，算也不算。”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入身边的小荷包，要去掏什么东西。

风天澄到底是风天澄，一旦知道上当，马上撤退，“当然算数。只是本宫乃皇室中人，不属于江湖武林，盟主令对本宫而言，无效。”

灵儿先是一愣，将伸入荷包中的手收回来，“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木叶城今日开的是武林大会，接待的是江湖武林人士，风公子既然不属于江湖武林，那恕不远送了。不知在座众位意下如何。”

赵敏心里暗笑，这小丫头，一张巧嘴一如既往地厉害。她这话一出口，大家要么离开，要么就是留下，但一旦留下就承认是江湖武林人士，承认听命于盟主令。如此一来，这武林大会，主动权可就全落在这小丫头手里了，还有什么开的必要？

“灵儿姑娘可知为何盟主令如此厉害？”赵敏站起身。

赵敏这话一问，在场众人皆自唏嘘，不相信快灵阁阁主竟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灵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还用说，你们都听命于它，它想不厉害也不行呀。”

赵敏不死心，继续追问，“那灵儿姑娘可知为何我们都听命于它？”场中唏嘘声更大了。

“因为它是最厉害的盟主令呀。”灵儿对答如流，言语欢快。场中却更加唏嘘了。不知是为赵敏弱智的问题，还是灵儿弱智的回答。

但灵儿知道，赵敏问题根本就不弱智，他就是想逼她说出盟主令与盟主的关系，以此引出沈落潇，她偏不如他的意，给他来个因果死循环。

赵敏早见识过灵儿的口才，见这番被她套住，依旧不动声色道，“那灵儿姑娘可知，盟主令号令武林的威力，并不是时时都能生效的？”

灵儿心里微怔，但很快恢复过来，掩饰道，“是吗？难道是有武林败类叛变盟主令？”灵儿丢下这个问题，然后端起茶杯，偷偷回头去向芜霁确认，是否真的有这回事。

奈何芜霁盯着赵敏的方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灵儿求救的眼光。

再回头去看木春叶心，方才发现木春刚刚离开，而叶心也明显心不在焉。

灵儿心里嚎啕，大哥，这可是你们的木叶城，好歹多上点心吧。

田以佳也注意到他们的异常，却也不知道可以帮上什么。

赵敏看出灵儿的心虚，挑眉一笑，并不把她的含沙射影放在心上，“当然。盟主令只有在武艺德行均为一流的盟主手里才会拥有最高的权力，当盟主令的威力打折时，叛变的不是武林败类不是别人，正是盟主本人。”

灵儿心下一惊，知道赵敏接下来定是要直指沈落潇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不动声色先发夺人，“赵阁主这话可是指责沈盟主的能力，怀疑盟主令的权力？”

“不敢，”赵敏抱拳，语气神情间却不见任何不敢，“只是盟主令事关重大，能者令之。如今江湖传闻沈盟主已无力号令盟主令，更无法让天下武林信服。但赵某一向深知沈盟主的人品武功，乃盟主的不二人选。但只赵某一个独知不足分量，为堵悠悠众口……”

“是悠悠众口还是你一个人的口？”灵儿到底不过年纪小，气性大，见赵敏如此咄咄相逼，一时也忍不住了，“你若想要盟主令就直说，只要在场各路英雄没意见，我灵儿也能代表沈盟主同意将盟主令让给你。”

赵敏倒是愣了一下，随即道，“赵某何德何能，既不敢觊觎盟主令，也无能继承盟主令。但是在座各位英雄，比赵某德才高重之人比比皆是，灵儿姑娘不妨将考虑范围扩大一点。”

赵敏话音落下，练武场上顿时热闹了起来。各大门派都开始跃跃欲试地推举保荐自己心目中的盟主候选人，也有依然支持沈落潇的，还有主张比武决斗的……一时间，各种声音沸沸扬扬，大有越演越烈之势，已完全没将木叶城和沈落潇放在眼里了，更别说这里摆设一般的灵儿了。

灵儿看着赵敏欠扁的笑容，恨不得一拳头就揍过去。想到曾经的确是揍过他一次的，心里稍稍平衡了些，只恨当初没有揍得更狠一点。

“赵阁主何必自谦，若非要避任人唯亲之嫌，这盟主令沈某最属意之人非赵阁主莫属。”

清冷的声音在喧闹的嘈杂声中穿透而来，灵儿像触电一般地怔住，迟迟不敢回过头去，就怕一不留神又成了幻觉。车轮的轱辘声渐渐靠近，灵儿几乎呆滞地眼看着白衣的沈落潇坐在轮椅之上，双手推动车轮，一步一步地靠近。木春端着一个托盘立在他身后。

泪不知不觉地滚落，被赵敏逼迫的尴尬与窘境忘在了脑后，对武林大会的惶恐与害怕也顿时消失不见，忘了这是众目睽睽，忘了这是天下武林的中心之地，恨不得连时间年月都忘得干干净净，眼里只剩下沈落潇洁白的身影，以及他含笑的带着谢意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个武林大会比较简单，步步变懒了。

鉴定完毕。

☆、81捡到仙女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终于没事了。

灵儿发现自己全身都颤抖了气力，脑海里也开始嗡嗡地叫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咒骂，懂不懂会议纪律，老大都到了；怎么还这么吵？安静；安静！

灵儿哪里知道；听到嗡嗡叫的只有她的耳朵；事实是当沈落潇出现的那一刻；练武场几乎是瞬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只剩下沈落潇清冷的声音在练武场上，虽然轻柔；却掷地有声。

他说的很艺术，他并无意保留盟主令，他依然将快灵阁划为木叶城的部下，他承认赵敏的能力，但是，他要将盟主令交给别人。

群雄见他坐于轮椅之上，都吃了一惊，再听他说愿意自动让出盟主之位，反倒不知如何言语了。原本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似乎所有的力量都打在了一堆棉花上。

沈落潇不以为意，扫视四周，微微一笑，淡定自若，“各位英雄远道而来，落潇要事耽搁，不曾迎迓，还望海涵。相关事宜灵儿姑娘也已交代清楚，剩下就一件事情，落潇需要亲自向大家做个交代。灵儿，你辛苦了，先喝杯茶歇着吧。接下来交给我。”

灵儿看着他，微笑着点头。沈落潇来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风天澄算什么，赵敏算什么，那些彪形大汉算什么？你们厉害，有沈落潇厉害么？

灵儿走到沈落潇身后。沈落潇将手从车轮上舀开，任灵儿推着他到主座前方。

沈落潇继续道，“木叶城最近多事，落潇才疏学浅，既无暇也无能处理江湖武林之事。幸如今江湖人才辈出，思虑再三，落潇理当让贤。”

众人屏住呼吸，不知他是何意思。沈落潇停顿一下，微微一笑，继续道，“奈何如今人才辈出，虽乃武林之福。但如此一来，盟主令到底该归于何方，落潇实是左右为难。无奈之下，念及当初，承众位厚爱赏识，落潇从炎普寺光远禅师手中承接盟主令，如今只好将盟主令呈交让贤。至于下任盟主，落潇以为炎普寺乃武林泰斗，且光远禅师德高望重，乃盟主不二人选。奈何光远禅师从来清静淡泊，落潇任性之处，还望禅师莫怪。若禅师意中更有其他豪杰，落潇也尊重禅师意见。”

沈落潇言毕，示意木春。木春上前两步，站在练武场中间上首，光远禅师口念佛语上前，“沈施主既然如此说，老夫自当代盟主暂管盟主令。”

群雄见状，不管是拥护朝廷的派别，还是拥护木叶城的门派，都不好再作异议。

沈落潇见光远禅师接过盟主令，眸光闪过，却不动声色，“各位远道而来，落潇理当接待。然木叶城遭劫，目前尚属丧期，不便兴闹。各位英雄若觉得木叶城茶香，可在此继续细品；欲览贾砂镇风景，可在山下留侯，一切账务记在木叶城名下，恕木叶城丧期不便待客，失礼了。”

沈落潇说完，示意灵儿推他离开，木春和叶心和很快跟上。芜霁看着赵敏一脸的深沉，欲言又止，呆呆地看了半天，也转身跟着离开。田以佳早在叶心走时，就从座位上跳起，把田家堡的旗帜撤了。

群雄见已有人离开，且今日目的也已达到，遂纷纷离开。不消一刻，方才热闹威武的练武场竟只剩下了几个收拾残酒冷茗的丫鬟。风过无音，不知是在无声地挽留方才一时壮观的天下群豪大会，还是别的什么。

一进屋里，沈落潇便遣开灵儿，让木春推着进了药方。

灵儿也要跟进去，沈落潇坚决不让，木春黑面人似地将灵儿堵在门外。九姑娘端着药经过，看看灵儿，又看看药方里面，最后道，“我去跟少主说。”

“等等，”灵儿伸手制止了九姑娘，黯然道，“不用了。”

九姑娘看着灵儿的背影，一时也无语，记起沈落潇那里还等着用药，也不便多想什么，推门进去。

灵儿一步一步地往山顶而去。那个解毒的过程如此痛苦，她不好受，他又怎么会好受得了呢？她可以不顾形象地鬼哭狼嚎，他却不可以呀。

望着黄昏的山顶，夕阳将暮霭镶上层层金边。那绮丽绚烂的岚雾呵，乍看是多么美丽的风景，谁能知道它竟隐藏着致命的瘴疟，她受过，天澈受过，沈落潇……正在受。

灵儿努力地要将心思移开，却总是不知不觉转回到沈落潇那里。想着他现在受着的痛苦，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揪了起来。当时她疼得厉害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一样这样揪心，所以才会不顾性命地想帮她减轻痛苦么？

是不是这样？如果是，那该多好！

该多好？能有多好？

她是天澈的女人，和天澈有过肌肤之亲，是他昭告天下的太子妃。

能有多好？

灵儿意识到心里的这个念头时，恍然觉得曾经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也有了解释。也许她潜意识里真正喜欢的是沈落潇呢，不然为什么偏偏对他和姐姐那么上心，为什么偏偏看他一个人孤单会难受，为什么见到他死会那么痛苦……

不然，为什么总会有他在梦里出现……

想到最后，灵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这胡思乱想也够厉害的，为了转移注意力，连喜欢沈落潇这种滑稽可笑的事情都幻想到了。

疗伤结束了么？过了多久了？没表的日子真是痛苦呀。话说，我的表到底去哪里了呢？

就这样等着，等着夕阳将那金色的霓裳收走，等着夜幕撒开那撒旦一般的黑漆，然后温柔的月亮用那素洁的银纱将黑暗装扮得典雅圣洁。

“灵儿。”

耳边响起清脆的叫唤声，灵儿惊得差点跳起来，回头见是田以佳，拍拍胸脯，“佳佳，你就不能正常点出现吗？”

佳佳撇撇嘴，“是你太入神了吧？”

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沈落潇的伤治好了？”

“没有，”佳佳拉着她起来，边走边说，“我是来找你的，九姑娘她们都没空理我。我告诉你，我刚才在外面捡到了一个仙女……”

灵儿一听“仙女”二字，心跳陡然加快，反手抓着佳佳的手，“在哪里？”

佳佳诧异她的反应，把手挣脱出来，“在我房里。”

灵儿跟着去了佳佳的房间，佳佳撩开纱帐，入眼果然是一张天仙一般的脸。

“这是……”灵儿不懂，为什么天香会在这里。

是为沈落潇么？

“我刚才想去山下交代些事情，发现她晕倒在门口……”

“她怎么了？”

“不知道，沈大哥在疗伤，我没敢请大夫来。”

“那等他们结束了，让九姑娘过来看看吧。”

佳佳坐在床边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比仙女还好看。”

灵儿听她这么说，回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