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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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也不想再继续去问为什么等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木叶城一夜之间被毁，当年的梦想一夜之间破碎不堪，家人离弃，朋友背叛，心灵的寄托，还有半辈子为之奋斗的理想，一下子全部被摧毁，任谁都是受不了的吧。

灵儿回到天澈身边，静静地看着他，低头自语，“赵敏曾经说我太感情用事。回头想想，我确实是太感情用事了。我总是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用它去解释身边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当我试着从其他角度去想时，我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当我看到你跳下悬崖时，会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下来。天澈说我不该这样，我也知道，但就是不懂为什么。但现在，我好像有些懂了。因为我不相信你会自杀，就像姐姐说的，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许是我潜意识里觉得，跳崖根本就不会死人，你跳下来一定有你的原因，我想弄清楚这个原因，所以我也跳下来了。”

“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不知道，我也还没弄清楚。也许，是因为这是你唯一可能的生路吧。”

灵儿终于找到一个理由来解释她与沈落潇并非生死相随的恋人，却毅然跟着他放弃生命。她可以这样告诉沈落潇，却无法说服自己。她跟着跳下来时，完全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一切全是心底的一个念头，不停地在告诉她，不能让他一个人，不能让他一个人。听到赵敏说他必死无疑时，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到现在都挥之不去。她在这里本来就活得稀里糊涂，心底深处的感觉告诉她，如果沈落潇死了，她真的没有活在这里的意义了。

灵儿最后看了沈落潇一眼，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节快乐哈！

明天要论文答辩了，唔，祝步步好运吧。双手合十，阿门。

☆、73决定去留

“如果我告诉你；我跳下来时，真的没想活下来呢？”

灵儿抬眸一笑，“那就是你在抓阄了。”

“抓阄？”

“嗯，如果跳下来死了，那就死了；如果没死；”灵儿停顿了一下；语调变得严肃；“你就要回去找朝廷报这灭门之仇了。”

心蓦地沉重了起来；为了掩饰这份沉重；灵儿抬高语调；调皮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沈落潇惊讶地看着灵儿，半晌；轻轻笑了，“是不是后悔跟着跳下来了？”

灵儿摇摇头，“没有，即使你甚至会杀了我，我也会跟着跳下来的。理智也好，发疯也好，我都会跟着跳下来的。”

沈落潇眸光微怔，随即轻轻一笑，“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杀他。”

灵儿回头去看天澈，笑容里带着狡黠，摇头笃定道，“你不会的。”

“何以见得？”

“你若要杀他，为什么还要救他？”灵儿指了指沈落潇的手，沈落潇正舀着木棍沾着刚才捣烂的叶子的汁液，在一幅白绢上写着字。

“三七，半夏……我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这是药，你想帮天澈治伤，对不对？”

沈落潇被她说出意图，也不在意，又加了几味药之后，把白绢平铺在地上，待汁液晾干，折起交给灵儿，“我猜赵敏也该带人来找你们了，这个药方是帮他治伤的。这个，是给你的。另外，如果你觉得那果子好吃，可以趁他们还没来，摘几个带上，不用摘多，三五个就好。”

“你呢？”灵儿把白绢小心地纳入怀中。

“等你们走了，我自然也会想办法离开。你应该不会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吧。”沈落潇半玩笑道。

灵儿则严肃了起来，上下打量沈落潇一番，这才反应过来他从刚才起就一直靠着石壁坐着，“你的腿怎么了？”

沈落潇愣了一下，不以为意地笑道，“折了。”

灵儿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他掉下山崖时也是武功尽失，天澈有武功都伤成这样，那他……

思及此，灵儿扑过去，“严不严重？”

沈落潇轻笑着摇头，“辛苦你一下，把他移到外面去，尽可能远。如果可能，让赵敏他们尽快离开。”

灵儿想了想，扶着天澈坐起来，背靠着他坐下，让他的胳膊搭在她肩上，然后慢慢地站起来，却不及膝盖离开地面，又摔了下来。慌忙回过头去看天澈，检查一下，天澈依旧处于昏迷状态，想必也不知道疼吧。

灵儿却心疼得不得了，“天澈，对不起。”

沈落潇微皱了眉头，思索一下，从荷包里舀出一粒药递给灵儿，“你体力太差了，吃这个先补一下吧。”

灵儿闻到那药的清香，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往嘴里送，“有好东西也不早点给我，害我刚才摔一跤。”

沈落潇闭着眼睛没理她。

灵儿讨个没趣，努力将药丸咽下去。不多时便觉得小肚子处暖烘烘的，一股热流逐渐传遍四肢百骸。灵儿当然不知道她所谓的小肚子就是学武之人所说的丹田，沈落潇的药是强身健体，也是凝聚丹田气力，助人恢复体力，提升内力的药丸。

灵儿深吸一口气，活动一下筋骨，借着这股劲头，将天澈背起，然后慢慢地往外走去，按沈落潇所说的，走的越远越好。

灵儿将天澈轻轻放下，细细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摩挲他的脸颊，“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傻的太子呢？我不想感叹，也不想自怨自怜。你醒了一定又会怪我了，对不对？可是真的对不起，我心里有很多疑问，等我弄清楚了，一定会回去找你。到时候即使我要回家，我也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欠你的，一定会给你解释的。”

仔细描绘着天澈五官，眉目含笑，最后也只是俯□轻轻吻了吻他额头。看看差不多了，回头瞥到一路的脚印，下意识皱了皱眉，重新返回将脚印一个一个全部抹去，却在最后愣神了，“这是哪里？”

灵儿看着眼前灌木重生，还有一棵树挡在前面。

明明是顺着脚印回来的，怎么……

“沈落潇？”灵儿试探着轻轻唤道。

“回来做什么？”沈落潇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灵儿扒开灌木丛钻进去，刚才空旷的歇脚地，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灌木林了，只剩他们刚才那一方见地的地方尚还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灵儿看着依旧倚在石壁上闭目养神的沈落潇，百思不得其解。

“障眼法。”沈落潇连眼睛都没睁开，“重新布置了一下。赵敏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灵儿正要说话，身子陡然一低，一股力量拉得她双脚一软，跪坐到沈落潇身边，“灵儿，你会不会出卖我？”

灵儿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沈落潇笑着放开了她，“那你走吧。”

灵儿摇摇头，“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你。我把药方放在天澈身上了，赵敏知道你医术过人，他会明白的。”

“他们……”

“他们不会以为我们还在这里的。我们能救天澈，他们自然会以为我们行动自由，早就离开了。”

沈落潇沉默半晌，“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照顾你呀。”灵儿粲然一笑。

沈落潇只觉得心中一动，不知作何言语，最后道，“我不需要。”

灵儿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你当然不需要。但是如果我跟他们走了，你会输得很惨的。”灵儿见他不说话，自顾地说下去，“你把你的计划都告诉我了，怎么能轻易放我走呢？沈落潇，你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反贼。”

灵儿见沈落潇动容，继续道，“他们是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你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不过智囊王走棋比你走先了一步，于是，木叶城这一仗输了。但沈落潇并不是一败涂地，对不对？”

沈落潇的脸色暗下来，眼底眸光闪烁。灵儿不理他，自顾地说下去，“我很笨，下棋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随心瞎走，只会当个事后诸葛去回答为什么。所以这一路而来，被你们这个那个利用得团团转，再这样下去，哪天稀里糊涂地死了都不意外。但现在你们这盘棋我既然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就决定要遵循你们的游戏规则走下去。”

沈落潇的脸色更加暗沉了，“你想怎样？”

灵儿娇俏一笑，甩了甩头发，“陪你。”

“跟着我很危险。”

“不怕。”

“为什么？你喜欢的人在外面，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我……”

“是什么？”

“不知道。”灵儿低下了头。她是真的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想知道一个故事的结局。”

“什么故事？”

“你和姐姐的故事。”

沈落潇沉默了。

灵儿也沉默了。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混乱的脚步声。

“赵爷，那儿有人。”

“殿下昏迷不醒。”

“灵儿呢？”

“附近都没看到。”

“一定是沈落潇把她带走了，沈落潇没死。”

“我们该怎么办？”

“先救殿下要紧。沈落潇一时半会还够不成威胁。”

“……”

七七八八的说话声，脚步声渐渐远去。灵儿松了一口气。天澈，再见面又会怎样？

回过头去看沈落潇，正好对上他的眼光，灵儿心里慌，忙别过头去。

“你可想过，你若跟着我，那你的对手包括风天澈。”沈落潇轻言。

灵儿故意装作没听见。

接下来的日子，灵儿过了几天原始人的生活。渴了喝山间雾气凝在树叶上的露珠，饿了直接去摘那些伸手可得的嫣红发亮的果子。沈落潇总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偶尔叫灵儿出去，灵儿想孤男寡女总是诸多不便，也不问他，顺从地出去转一圈，寻找出谷的路。赵敏他们走的那条路早被她打探好了，只是有一道深壑拦着，她不会游泳，加之体力不足，又不会武功，根本过不去。所以学那乌鸦喝水一般，每次推几块石头下去，希望等沈落潇腿好之时，她也可以借着这些石头过去。

除此之外，她也把这山谷前前后后都转了个遍。除了沈落潇所谓的瘴气之外，还算是个安全的地方，没有野兽出没，也没有传说中那种能咬死人的毒虫蚊子。反倒是那些色泽鲜艳的花花草草，灌木杂林长的茂盛青翠。经常有大的枝桠被果子压得低低地，拦住人的去路。这个时侯，灵儿总是不会客气地一兜摘下来，自己吃几个，带回去几个给沈落潇。地上也到处是各种苔藓或是菌类，踩在上面滑溜溜的，不留神还真站不住脚，就有一次，灵儿脚下打滑，顺着山势一滑滑了老远，最后拼了老命都爬不上来，最后还是拉着上面的树枝一点一点地爬回来的。

所以到了最后，灵儿整个人就跟面目全非了一样，衣服脏不拉叽不说，连澡都好些天没洗。虽然有水沟，但她实在是不敢跳下去，最后只好忍着，希望沈落潇的腿能够早点好起来。

灵儿沮丧地看着沈落潇，为什么这个人明明也是跟他一样的遭遇，却偏偏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形象和风度呢？除了下巴处的胡渣，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可这胡渣反倒增加了一丝凌乱与病态。

病态？

灵儿心里突然有一丝怪异，眯着眼又仔细打量着一番沈落潇。

沈落潇睁开眼来，面色一沉，“你在看什么？”

灵儿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你……没事吧？”

沈落潇重新闭上眼睛，“没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再去玩会。”

灵儿这次没听他的，反倒走上前去，伸出手递给他一个果子，“我今天又发现了一种果子，味道有些怪，也没什么水分，给你看看。”

沈落潇伸手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把手伸过来。”

灵儿知道沈落潇又要帮她诊脉，于是听话地撩起满是泥土的衣袖，伸出干净的胳膊——胳膊她还是敢洗的。

沈落潇抬头看了她一眼，暗自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她腕脉上，面色沉静。

“我没事。”灵儿收了袖子，坐在一边，“倒是你的腿，还要多久？”

“差……出去！”沈落潇说到一半脸色突变，语气突然变得严厉。

灵儿见他脸色不对，这次不听他的了，反而凑近来，“你怎么了？”

“没事，叫你出去！”沈落潇的态度恶劣了起来。

灵儿只好老实地出去，然后走出老远，躲在一边树后，悄悄地看着。

沈落潇见她走远，松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开始运气，一会之后，突然紧闭嘴巴，伸手撩开衣服，从里面撕下一块，按在嘴边，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灵儿甚至还看见有血从指缝中流出，然后很快又被另一只手接住。

最后，沈落潇把手上的血擦干，将血帕扔到一旁树叶密集的地方，长舒一口气，继续闭目养神。

灵儿愣愣地看着他，方才明白原来他不止是伤了腿。从悬崖上掉下来时，他武功尽失，内心全无，虽然他说下落的过程中他借用下坠之势引用风的力量，以及最后落地的震动，引导体内仅存的真气震荡，冲开任督二脉，内力可以慢慢复原，但是，在那一瞬间，他是无可闪避地摔下来了。他越能冲开他所谓的任督二脉，那他摔得可能就越重了。

天澈有真气护体都摔成内伤，他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答辩很顺利，谢谢亲们。

☆、74离开谷底

灵儿暗骂自己糊涂；一直以来她就默认沈落潇乃神仙一般的人，怎么可能有事？再加上电视里的认知，以为悬崖就是摔不了人，于是也认定了沈落潇没事，谁知他竟是隐瞒着自己的伤情。

可沈落潇既然有心隐瞒；她也不好去拆穿。只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往山谷深处走去。

如果可以出去；如果能够联系到叶心他们；如果她懂医术……

任何一个如果都好呀；总比她什么都帮不了的好。

“沈落潇；你们有没有信鸽一类的东西？”灵儿在外面转了很久之后折回来，沈落潇神色已恢复正常。

“快灵阁有。”沈落潇依旧连眼睛都舍不得睁开。

“你呢？怎么呼唤那些信鸽？我们要不要联系叶心他们来救我们？我快无聊死了。”灵儿苦着脸抱怨。

“没有。”沈落潇回答得干脆直接。

“那怎么办？我真的快无聊死了。要不你教我医术吧。不然我这么浪费青春浪费生命，实在是心有不甘。”灵儿眼睛一亮；为自己找到了这么好的学习途径。如果以后真有可能回去，看来以后念大学可以修双学位了。

“你想学医？”沈落潇终于睁开眼睛。

灵儿连连点头，“正好有你这个天下最好的师傅，资源充分利用。”

“想学什么？”沈落潇似乎真的愿意教。

灵儿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要不你先把给天澈的药方讲一遍给我听，告诉我那些药都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用，等等。”

沈落潇疑惑地看着她，一丝浅笑慢慢浮上嘴角，侧头看了看天空，“快要下雨了。”

“哈？”灵儿眨眨眼睛，不懂那药方和下雨有什么关系。

“山间瘴气重，下雨更增湿气，到时候植物会疯长，这里更容不得人了。”

灵儿抬头看天，听沈落潇继续道，“天黑之前我们应该可以出去了。”

灵儿惊讶地低头看他，沈落潇神色淡然不像是说谎。

“你怎么知道？”

沈落潇微微一笑，“等着吧。”说完又闭上眼睛。

灵儿坐在离沈落潇几米远崖口的大石头上，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沈落潇却跟入定一样不动不动。

灵儿心里叹一口气，这种人，绝对命犯孤星。

“孤星”二字一入脑海，蓦地又心疼了起来。微皱眉头，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他。

沈落潇正好睁开眼，“怎么了？”

灵儿微一诧异，随即笑着摇头，“没事。”

沈落潇又闭上眼睛，灵儿侧着头看天。云雾缭绕，岚气湿重。再看看周围那些野生野长，却极其烂漫的山谷鲜花，喟叹一声。

如果当时把姐姐推下来，会不会……

思绪开始天马行空，当灵儿都快幻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