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桥平-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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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现在走过的地方，应该就是这样的所在。

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风景好看了，放下帘子歇了一会儿，再掀开帘子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打扫得十分干净的院落，青石砖整齐铺就的地面，两边墙前各植了两棵松树。

斜照过树叶间隙的阳光，微有些发白。

“老爷，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听来十分温婉的女音在前方响起。

这时我这才注意到，内院门的台阶上站着一大堆人。

一股玫瑰浓香迎面扑来，再看向杜玖时，他身边已多了一个身着紫红色绣花锦袍的年轻女人。那个女人紧搂着杜玖的一只胳膊，头上的金步摇摇晃着，嘴里撒着娇：“老爷，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本来这浓浓的玫瑰香味就太浓了一些，这会儿一开口，更是激得我鸡皮疙瘩顿时落了满地。

“珍梳，老爷才刚回来，快让老爷进屋歇息要紧。”那个温婉女音的主人，站在欢迎队伍最前头，身着淡绿色锦袍，眉目十分端丽，身材曲线有致并不输给那个一看到杜玖就扑上前的叫“珍梳”的女子，这一定就是宁夫人了。

“三夫人。”一个个人上前将一块手帕递给了珍梳。

原来，这就是他的三夫人。

“宁夫人说得是，可是，老爷，您怎么……”珍梳半是生气，半是撒娇在看着这院里多出的一个女人，眼角挑得厉害——不过，我完全没有兴趣理会，学着宁夫人，只微笑着回望她的视线。

“呵，”杜玖轻笑一声，居然伸出手，轻轻刮了刮了她的鼻尖，而后者媚笑得愈加诱人。

这一幕实在是让我有种下巴都要吓得掉下来的诡异感觉，瞬间原地石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我忍不住偷看周围人的反应：宁夫人微微笑着，身边的仆人自是低着头；而郭锦则继续保持着目视前方，简直像块石头；杜林脸上则有恰到好处的笑容，半温，感觉和宁夫人倒是颇像。

——这个珍梳所见过的杜玖，绝非我所看过的那种可怕模样。

“走了。”杜玖扯了唇角笑了笑，身边的珍梳倒也听话地放了手，走到了宁夫人的身后。

抬头望向那扇黑漆厚重的大门，那一对擦得澄亮的铜制兽形大锁——皇帝的安排，就是让我先以如夫人的身份住进杜府么？

“青卿，你的病好些了吗？”杜玖突然停在台阶上问。

“回老爷，好多了。”一个素清色衣服的女子回答。

“药感觉怎么样？”杜玖迈步开始向内走去，身后一大堆人跟着，简直就像一大堆乌云。

“还是那样。老爷，您知道，我从小总药不离身。”那个青卿，暂时还只能看到一个侧面——这应该就是二夫人了，清水芙蓉般的清秀面容，芊长柳叶般的眉，一双眼睛顾盼有神，可不说话时亦微上翘的嘴角却透露出了一丝孤清。

“姐姐还真是贵体多病。”珍梳别扭地冷笑着说，看向青卿的眼神中夹杂着藐视与嫉妒。

青卿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嘴角挂着漠然的淡淡微笑。

“老爷，十四王爷下午打完猎要来，您大概已经知道了？”宁夫人走在杜玖身边说。

“是。路上已经收到信了。”杜玖答。

——其实，刚才就已经见过了呢。

“芙玉，你上月写信说的事，怎么样？”杜玖问。

“梅府到底同意了和庄家的那门婚事，婚礼那天我已经派人送礼过去了。”宁夫人答道。

“严家的大公子呢？”

“听说和宁安公主生了十几天的气，婚礼那天还是有去，听说也没什么了。宁安公主现在正在给严大公子安排相亲呢。”宁夫人笑着说。

杜玖轻轻点了点头。

午饭时青卿没有出现，说是身体不舒服，杜玖一脸认真地嘱咐下人要照顾好青卿，惹得珍梳又一阵呲牙咧嘴。不过这是为了给杜玖接风，以后各房的饭应该都是自己吃的了。

坐在桌前，望着一大桌说不出名字的美味佳肴，我只觉得没有什么食欲，珍梳不停地打量着这新多出来的女人，眼神既嫉妒又不怀好意。

“老爷，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老爷尝尝吧？”珍梳特意在声音中加入了几分妩媚。

看着珍梳注视着杜玖含情脉脉的样子，我想珍梳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这穿越到一妻多妾家庭的感觉，脑袋一下子全蒙了，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就好像是在看着火星上的风景一般，根本找不到半点真实感。

我原以为自己也算是认识了杜玖两个多月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再次醒悟，其实他这个标堆的古代人——这个标准的一妻多妾的古代人，和自己原本应该是完全搭不上边的。

“老爷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杜玖身后的一个丫环突然说道。

珍梳眯起了眼睛，目露威胁地着着那个突兀的丫环。

但杜玖并未说话，只是接过那一盘糕点，放在了一边——刚才还刮了人家的鼻子，这会儿怎么就不哄着了？

第71章　　　　杜府（2）

珍梳甩手哼了一声，接着很委屈地看向杜玖，最后还是宁夫人出面当了和事佬。

“盐梅，”宁夫人先对那个丫环说，语气虽责备但并不十分严厉，看来这个叫“盐梅”的丫环有点来历，“以后主子说话的时候，你还是瞧着些气氛。”

那个盐梅点了点头，答了声“知道了”，神情恭敬，但也只是对着宁夫人和杜玖是如此。

“珍梳，我的好妹妹，”如此算是训过了盐梅。接着，宁夫人笑着转向珍梳说道，“我记得老爷他确实不太喜欢吃甜的，不过你有这份心意，我和老爷都很高兴。”

珍梳所做的糕点，上面撒了很多的糖霜——应该是糖霜没错，总不可能撒的是盐吧？不过这次照顾着杜玖一起向西逃的路上，他倒是没说过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常老伯替我准备的饼，已可说是相当的甜了。

珍梳铁青着脸，狠狠地瞪了盐梅一眼，然后转头对着宁夫人扯了一个勉强的微笑，点了点头。

因为有些好奇，抬头看了看盐椿，而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杜玖，一脸淡然，完全没看到珍梳威胁的样子。

一个封建官僚大家庭里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这种穿越的感觉，一时间还真是难以接受。不过，倒是可以像看戏一样对待这一切，反正我待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杜玖娶我为如夫人这么简单，不论这个家庭里发生什么事，我的生死都被掌控在了另一个更可怕的地方。

坐在自己的卧房窗前，耳边听得院外一阵脚步声渐近，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一个小丫环在帘子外请安了。

“怎么了？”虽然完全不习惯这些，但我若不答话，这已跑得一脸涨红的小丫环，很可能就会这样“憋死”在那里了。

“如夫人，老爷让你过去书房一趟。”小丫环说完后抬眸偷望了我一眼，像是想说什么，而我愣了一下，才突然醒悟过来，顺手拿过桌上的一对银耳环塞进她手中。小丫环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我，怀揣着银耳环跑了出去。　　　　　　再怎么说，我也是才来到这个大家庭中的新人，全府上下，多少都还是试探着的态度吧。我也有可能会在这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这段时间内，还是尽量过得舒服一些好吧。

“楚夫人刚才送的，有点儿过了。”萍嫂双手捧着一个青瓷花瓶由外而入，小声说道。

萍嫂已经四十多岁的样子，虽不知是否对我的真实身份知情，但只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个极为精干之人。听说原先是在书房那里帮着打理书库的，这一次抽调到我这个四夫人的房里。

“还望您多指教。”我微笑着说。这大宅子里的规矩太多，很累。

“楚夫人这说哪里话。”萍嫂笑答道，将花瓶摆到了窗前。

我站起来，本想趁着机会，刚好可以出去走走，却又忍不住低头望向映在镜中的自己——将我放在这杜府里，大尚国皇帝的打算究竟是什么？

“对了，楚夫人，这话虽不好听，但对许夫人，您可得多一些小心。”

……许夫人？

是了，那个珍梳是姓许的。

此时萍嫂正拿着雪白的抹布，轻擦着桌子——这里的规矩，就算已经很干净了，但到了时间，还是要不停地打扫。中午时候，那个许珍梳的句句刁难，说明她至少是很不好惹的。还有那个总一脸微笑的宁夫人——大夫人应该的样子，倒是十足。

“楚夫人知道老爷的书房怎么走么？”萍嫂轻声问着，一时停了手中动作。

大概是见我一直杵在原地，并无动身的意思，故而有此一问———她倒是相当注意察言观色的。

“中午时候听林爷提过，大概……会找不到吧。”

虽然是听杜林说过，但毕竟没有实际走过，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免得待会儿真的迷了路，那就麻烦了。

“那让我带您去吧，从这儿到书房虽不远，不过其中也有一些岔路，可千万别走错了。”萍嫂笑着说道，放下了手中抹布，雪白的抹布，已擦了这一会儿了，却并未半点变灰。

走出房门的时候，东北边的天空，一只飞鸟倏地垂直落下——大夫人才说过十四王爷打猎之后会过来，或许皇室猎场就在杜府附近。

有萍嫂带路，大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书房所在的“雅院”——这名字也不是说不好，可就是让人觉着“雅院”二字，是不是也很适合作为另一种非常不严肃的场合的名字。

雅院内外皆为修竹环绕，虽已是正月时候，但竹子自是四季常青，此时更是觉着迎面一阵透心凉气扑来，寒冷季节，太多的苍翠，反而有种凄寂的感觉。

“老爷。”轻步走到书房门口，敲门之后，杜玖虽应了声，但推开门之后，见杜玖正伏案写着什么，一时只站在门口，并不敢进去。

“进来。”杜玖冷声说道，并未抬头。

“是。”我答到，慢慢地走过去——这里毕竟也是杜府了，不管怎样，他也是老爷，我还是稍微像一点儿如夫人的样子比较好。既然是将我藏着，那应该就代表着，不希望我的真实身份为人所知，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或许真的会再次有性命之忧。

“你过来吧。”杜玖仍低着头，右手轻握毛笔，仍是不停写着，只以左手略指了指身边。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走了过去，一直到杜玖所指的他的身边，低头只见白净的宣纸上是工整的字迹，首行是“项王军壁垓下……”。

“您这是在抄《史记》？”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和我所处过的现代，中间多少还是有联系的咯？高中语文课上所学过的《史记》，这里也有呢。

杜玖闻言，放下了笔。

“淡姑娘，觉得项羽此人如何？”杜玖浅浅笑了一下，抬眸望向我。

“啊？”我有点没反应过来，难道他是想找我聊历史？那我是不是该辩证地对项羽做出评价？注意一分为二？怎么觉得像历史题似的。

而且，好好的，这种问趣，最不应该是杜玖问的才对。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吧。”最后还是选择了打太极，我可不想和一个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朝代的人说这个问题。

“那，淡姑娘怎么看？”

“就那么样吧。项羽就是项羽，也没什么……”说着就没词了，谁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这个时代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他，到底在干吗？

“嗯。”他莫名其妙地轻点了下头，突然站了起来。

——这又是怎么，他叫我来，总得有点事吧？

“傅兮，杜林说你在书房等着，我就直接过来了。”

随着这清亮男音的到来，门“吱呀”一声开了，花美男“大侠”，也就是十四王爷，走了进来。

不过……傅兮？

对了，杜玖的字，好像就是傅兮。

在码头的时候还称杜玖为杜大人，这会儿倒是成了傅兮，算是很亲近了罢。

“听闻你此次南下新娶一妾，这事儿朝中可都传遍了。”十四王爷走进书房，也不客气，自先坐下了，玩笑着说道。

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何这会儿还这样说，总该不会是那花美男“大侠”有孪生兄弟吧？

——不，不会。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看十四王爷的神情，应该就是花美男“大侠”没错。

“十四王爷，这次回来，我倒是听说，你又拒绝宁太后想给你安排的那门婚事了？”

这一次十四王爷倒是没话说了，只是皱起十分好看的眉，苦笑了一下。

“朝廷对西信这次的挑衅是什么态度？”杜玖突然又变了话题，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西信，原来对对大尚国是有挑衅的么？

那，我……

第72章　　　　杜府（3）

“嗯，还是那样，不过，严尚书这次倒是主战了。西庆王出兵，抓了据说是这次偷袭的主犯，西信那里也说只是个别属国捣乱。”十四王爷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的宣纸说道，“傅兮还真是很用功啊，这些书，我可是几年不碰了。”

十四王爷说的这些边境形式，和我的事，多少有些关系么？

“老爷，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该不是小王打扰了，我也只是过来找傅兮随意一聊，如夫人不必避开。”十四王爷微笑着说道，但这会儿我却不敢再抬头看向他了。

——那微笑，给人的感觉太过澄净，与杜玖完全相反。

“我……让王爷见笑了。”

自己竟慌得口不择言，悔当初古代文化常识没学好，此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对。

“淡姑娘就请先下去吧。”

不知究竟是哪里好笑，杜玖竟也轻笑出声。

不过，杜玖在十四王爷面前称我为“淡姑娘”，也就是说十四王爷就是花美男“大侠”没错了。这十四王爷，也是少数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吧？

就算还是正月时候，夜间风更寒，但还是开着窗，远望着，映在低空，隐约的火光——虽然古代并没有什么光污染这一说，但这毕竟是京城，所以，这会儿在杜府这个地方，还是能看见闹市区的那些不眠灯火。

“小贵，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就是那个十四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和老爷很熟吗？”

在窗前托腮而坐的自己，轻声问着身后的丫环。

此次南下归来，小贵被安排成了我的贴身丫环，她和萍嫂一样，原先都是在书房帮忙的。

“嗯，十四王爷和老爷很熟的。从小贵三年前到杜府上做事起，十四王爷就经常过来府上了。”小贵低头想了想，“至于，十四王爷的封号为平清，是别贵太妃的独子。他的封地，就紧挨着京畿一道，不过平清王府就在京城，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十四王爷一般都是待在京城的王府的。嗯，大概就是这些了，奴婢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小小丫头知道什么呀，在这儿耍嘴皮子。小贵，你快去厨房那里一趟，老爷叮嘱了晚上有专门给楚夫人的夜宵。”萍嫂正从外间走进来，看着小贵说道。

专门给我的夜宵？杜玖想做什么？

“楚夫人问十四王爷做什么？”萍嫂笑着问。

“也没什么，只是我从辰城过来，京城的很多事都还要向你们请教才是。”我微笑答道，只是想了解一下，因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也许，是我多虑了。

“也是，还是多了解一点好。”萍嫂说道，“这十四王爷，名为一个‘念’字，名讳‘穆念’。十四王爷的母妃，别贵太妃，在先皇的时候十分受宠呢。这‘念’字，听说还是先皇特地取的。好像说是和当年一首先皇与别贵太妃合写的词有关系。具体那词是怎么说的，我就记不住了。再后来，封了平清王，在军队呆了几年就回来了。天下的人哪，都知道，当今圣上和平清王的关系最好，听说是从小就随各自的母妃常常在一起读书玩乐了。”

关系最好，真是这样么？

如果关系那么好，为什么，穆念当时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