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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冥火(绿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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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瞬间成了他俩之间唯一的语言,花咏茫然地看着他那双受伤的眸子,从没想过她奉命所做的一切,对他而言,竟是一种他必须忍耐的伤害,而她也不知,她是否真在他的身上找着女娲的影子。
  「听见没有?」
  「听见了……」她喃声应着。
  来得急的心火散去后,马秋堂努力平定下激越的气息,在知道自己结实的把她吓坏后,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面颊上抚了抚,像是想道歉,又像是想安慰她般,可他也知道,他收不回已说过的话,就如同那些已发生的往事,再没人能够回到从前。
  半晌,他克制地收回手,转过身对她吩咐。
  「在得到我的允许前,不许离开寝宫一步。」
                被禁足在宫中养伤,也有月余的时问了,这段期间内,她从没见马秋堂来看过她一回。
  不想见花咏消沉的药王,在这日找来了崇拜她的乾竺,与一票常和她混在一起的宫人,大剌剌地在她的房里开办起聚会,搬进一大堆让马秋堂知道后会皱眉头的美酒,在地上铺了毯子,将她拉坐在其中听他们聊天说笑。
  分不到半盅酒,只分到一碗比往常更大碗的汤药,已经喝药喝到怕的花咏,不语地看着这些口口声声称她是恩人的男人,就这么在她面前美酒一口喝过一口。
  陪他们听了好一会,心思始终不在他们话题里的花咏,不时望向门口,很希望能在那见着马秋堂的身影,她一直都很在意那日他说过的话,与他不再来看她的原由。
  「妳有心事?」药王在她看着房门发呆时,这才发现这阵子来,她似乎一直是这种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王上……生气了。」
  药王与身旁的乾竺对看了一眼,接着两人莫可奈何地再急饮一大盅。
  「他只是好面子。」过了很久后,满口酒气的药王才告诉她真相。
  总觉得不只是这样的花咏,不认同地向他摇首,还是忘不了那日马秋堂眼中的失望与盛怒。
  「记不记得我说过他在十岁前怕黑?」觉得是时候告诉她的药王,摇着酒壶问:「想知道他后来是怎不怕黑的吗?」
  她点点头,「想。」
  「是环境和我们逼得他不得不怕黑的。」他缓缓道出当年每个在马秋堂身边的人,所一同犯下的过错。
  「逼?」
  药王在更进一盅酒后,闭上眼在心底翻箱倒柜,翻找出小心珍藏的记忆,那段,众人皆已遗忘的记忆。
  「小时候,在他上头还有个王兄,他是个只爱读书的二王子,我还记得他年纪小小就写得一手大人也比不上的好字,除了写字外,他更擅长画些让人赞叹不已的好画。原本他是打算,长大后做个文臣辅佐他的兄长,只是,他的计画与人生,却因一场战争而彻底改变了。」
  「然后呢?」花咏在他停顿许久,且似没打算再说下去时心急地问。
  乾竺见他无意要说,遂代为接口,「王上十岁那年,帝国六器将军中的赤璋将军,与黄泉国邻国的秋冉国合作,联手大举进击黄泉国,意图将黄泉国纳为秋冉国的领地,在那场战争中,王上的父兄相继战死,而王后也在战后被掳去秋冉国做为人质,不过两年的时间,王后就病逝在秋冉国。」
  花咏的脑际像是一下于被掏空,无法反应地怔坐在原地。
  「他就是因此而当上国王的。」药王苦涩地笑着,「他没有任何准备,也没得选择,只因他是我黄泉国仅存的王家正统血脉。」
  乾竺在药王又开始灌着酒时,接续地道:「在那之后,身为幼主的王上弃笔握剑,黄泉国全国上下忍辱数载,一心只盼着王上能够重新夺回黄泉国国号,灭了秋冉国一报国仇。就在王上十五岁那年,王上亲率十二旗兴兵讨伐秋冉国,灭了秋冉国一报国仇家恨,并在战后亲自去将王后的骨灰迎回国内安葬,自此后,黄泉国与地藏其它两国结盟,再无外族敢入侵我国。」
  聆听着那段她所不知的过往,花咏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办到复国这件艰难的事,十五岁时的她在做什么?跟在姊姊们的身旁钻研武艺?还是刚开始接手学习护卫女娲的重责大任?而马秋堂在灭了秋冉国之前,又是如何让黄泉国迅速茁壮成足以雪耻之国?
  乾竺很委婉地向她解释,「因此请妳谅解,王上之所以会那么待妳,是因他十岁就成为一国之主,因此王上学会了必须比任何人都坚强,而他的自尊,也比他人都来得强。」
  「学会坚强?什么叫学会坚强?」原本安静灌着酒的药王,在听了后,将手中的酒壶扔至墙上朝他们大喝,「那根本就不是学会,那是被迫!你们是瞎了眼全都看不出来吗?」
  室中的人们,每个人都遭他突如其来的暴喝给怔住了,花咏从没见过这样的药王,更不曾在他眼中看见那抹难以掩饰的伤痛。
  药王气抖地继续嚷嚷,「一个孩子,哪懂得什么叫坚强?十岁的孩子,应该是要哭、要闹,耍脾气犯性子、撒娇,或不知天高地厚四处乱闯祸,就是不该将所有过错都怪在自己身上,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挑起,并严格的要求自己必须负责!」
  为什么当年所有的人都以为,马秋堂这个幼主独自一人可以承担起家破人亡的伤痛?一个仅仅十岁的孩子又怎能背负起所有人的希望?他只是个爱写字作画的孩子呀,他是那么的温柔善良,就只为了不辜负众人,因此他亲自摧毁了自己的梦想,好走上他人期待的路途,他为什么不拒绝、不反对?他明明就是不愿意的啊!
  乾竺尴尬地扯着药王的衣袖,「大人,你喝多了……」
  「他可以依靠我啊!」忍抑多年的药王一拳重重捶打在地面上,「我是他最亲的人,不靠我他还能靠谁?为何他就是从不这么做?」年纪小小装什么坚强?干嘛刻意把自己变成一个麻木的人?他心里有什么苦都可以说出来啊,他何苦逼自己走上一条铺满荆棘,放眼皆是孤独的道路?
  花咏颤抖不止的双手,必须紧紧握住才能不被人察觉,在夕阳的艳光下,她心痛地看着药王深藏在心底多年的自责,她知道那份帮不上任何忙,也不被接受的心意让他有多么的难受,可就因马秋堂从不表现出来,亦从不开口求援,使得束手无策的药王,就只能这么一直守在马秋堂的身旁,眼看着他孤身与命运搏斗。
  「抱歉,大人每回一喝醉就失态……」乾竺扶起已然喝醉的药王,边向花咏致歉边想拖着他回寝宫歇息。
  「走开!」满面醉意的药王心情恶劣地想挥开他,却被他和宫人们一块拖出花咏的房间。
  醺染在房里的酒气,浮浮沉沉的,像是药王多年来不肯消散的心事,在得知马秋堂的过往后,她像是也被夕阳灌醉了般,一颗心醉得无法挣扎。
  怪不得……她总觉得,马秋堂那双在人前看似严厉的眼眸里,偷偷躲藏着一份难以察觉的温柔,唯有在人后才会不经意地展现出来。怪不得……他总那么矛盾地对她时冷时热,一下子对她的处境和孤独再体贴不过,她就算是什么都不说他也都懂,可在自尊被她不经意地刺伤了后,又毫不留情地也刺伤她。
  也许,他原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在沙漠里将她带回的他,或是在夜里低声安慰的他,才是真正的马秋堂,他之所以会对她如此关怀纵容,是因在他眼中,她是另一个过去的自己,正因他有过相似的经验,同样也经历过顿失所有的伤痛,所以他明白她的伤心处在哪,以及她最需要的又是什么。
  我不是女娲的替身。
  花咏懊悔地回想着那日他在说这话时的表情,当时的她,并不知她究竟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她不知,自幼就肩负着太多责任的他,本身就已成为他父王的替身,多年来无言地背负着全国人民的期待,而在她出现后,他还得再接受她的自私。
  在那日马秋堂开口告诉她关于替身这字眼之前,她并不知道,她其实在下意识里自私地希望着马秋堂能成为另一个女娲,因她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她所思念的身影,她想追回一些往昔女娲仍在世时的荣耀,因此她残忍地一如那些当年逼他长大的人般,要他再次成为另一人的替身。
  她怎能伤他这么深?她凭什么,又怎可以?
  在她所谓的职责外,她有没有想过马秋堂的感受?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一句,你愿不愿意?肯不肯?
  房门遭关上的声响,在她自责不已时令她回过神,她回过头,意外的发现,多日来不愿见她的马秋堂,此刻正站在门边瞬也不瞬地瞧着她。
  冷静了多日后,才有法子来见她的马秋堂,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他不得不来找她,因他一直忘不了孔雀狂傲的眼神,若不是花咏,那日的他定死了,然而那时孔雀甚至还没认真的对付他,仅仅只是一招而已,就让他看清,在孔雀心中,地藏根本只是个供他游戏的地域而已。
  一个孔雀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四域将军的头子夜色?他很难想象,万一天宫的神子遇上了夜色后,到时天宫将如何惨败,而一旦四域将军齐出,三道还会存在吗?帝国的皇帝,是怎有法子将那四人收服为臣下的?得到了这四人,简直就等于得到了天下,三道在皇帝的眼中,是否根本就不值一提?
  若是女娲、天孙与海皇皆在世,或许情况就不会似眼下的这么糟,可他发现,他并不希望转世的女娲能够被段重楼找着,因为,只是女娲当年的一个命令,花咏便依命愿为他送死。
  就只是为了女娲的一句话。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娲,能让人如此不顾一切?这令他不禁嫉妒起女娲,每每只要想到那日花咏是如何救他时,他便嫉妒得难以成眠。
  外头反射着地面上夕日的巨大铜镜,将夕日的余晖带进室内,马秋堂一步步地朝她走近,在近距离下看着她,他分不清她的发与夕阳,何者较似火焰。
  他取来她的一绺发,边看边问。
  「有没有人对妳说过,它像火?」
  「有。」
  他收起了掌心,将她的发握在其中,「那有没有人告诉过妳,它看起来很美?」
  「你是第一人。」花咏有些愕然,为他的表情,以及令人心跳的言语。
  「待妳伤好了,能教我吗?」他放开她的发,伸出双手将她拉近。
  她仰首直望着他,「教什么?」
  「如何使用冥斧。」马秋堂小心地扶住她,好让她不站得太累。「妳说过妳是来传授冥斧的。」
  「你不是不想学?」之前他不是还很反感吗?她不懂为何他会改变心意,还为此勉强自己放下身段。
  「女娲……」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抑地把话问出口,「她可曾让妳为她冒险过?」
  她怔了怔,为了他强迫自己的模样,心头泛上了丝丝的酸楚。
  「不会有下回。」如同起誓般地,他沉声向她保证,「我不会再让妳有机会为我冒险。」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这个总把责任压在肩头上的男人,花咏突然觉得,王上这两字,加诸在他身上,突然显得太过沉重了些。她很想开口问问他,你不累吗?可她知道这么说,无异是在他的心上再划上一刀,并否定了他多年来一直所做的努力。
  当她方自这百年后的世界苏醒时,她可以靠在他的怀中放声哭泣,但不知在他父兄战死时,他有没有机会为他们而哭?一定没有吧,就像药王说的,毫无准备的他是被迫的,他被迫得提早长大,被迫得把所有的伤心全藏在人后,在他身旁有那么多人都在仰望着他,这令他无法不去逞强,也找不到半点可逃避的机会。
  如果那时她在他的身边就好了,那么她一定会告诉他,不要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的肩上揽,她一点都不在乎他勇不勇敢、坚不坚强,她在乎的是,他是不是也有机会来得及伤心流泪。
  马秋堂捧起她的脸庞,在愈来愈黯淡的光线下,看着她盈满眼眶的泪,滑至面颊上沾湿了他的双手。
  他抚去她的泪,「什么事令妳这么难过?」
  「你。」她难忍地靠在他的胸前紧拥着他,「这是代你哭的……」
  「代我?」
  「嗯。」她用力将他抱得更紧,既后悔,又更想替当年的他分担一些,而没有追问的他,只是一如以往地拍抚着她,任她低声哭泣。
  泪光迷离中,她看见了一个孩子。
  一个,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孩子。
  
  



  第五章
  「我听说你是被扛回来的。」
  刚初巡完迷陀域一回返回帝国的石中玉,在得知月前孔雀独自找上了马秋堂,并负伤回国后,方返京都的他,连家都还没回,便紧张地先杀至孔雀的府上看看情况,可一进孔雀的府里,他这才发现,他又被诓了。
  他眉心抽搐地看着那个懒洋洋躺在花园藤椅上,肩上伤势还未复元,就在喝酒吃葡萄的同僚。
  呿,亏他本以为这只臭鸟是缺了手还是断了脚,没想到竟还是好鸟一只。
  「可能吗?」孔雀将颗葡萄朝上一扔,然后再张大嘴准确地接住。
  石中玉没好气地在他身旁坐下,闷到极点地也在嘴里塞了颗葡萄。
  「我听你家的探子说,马秋堂正努力地在练那劳什子冥斧,这下你高兴了吧?」他边说边以脚踹着孔雀。
  「当然高兴。」孔雀笑得好不开心,「呵呵,往后我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了。」
  「你还要等到日后?」是正常人,都会赶在马秋堂练成神功之前阻止他吧?这家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竟不趁早铲了日后的心头大患?
  「总得让果实成熟才行嘛。」孔雀朝他眨眨眼,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现下就摘的话,还嫌涩了点,因此我不急,我会乖乖的等他神功大成。」若是跟个半调子打,不但胜之不武,也着实太无趣了,尤其在见识过冥斧的威力后,他更加认为不必急于一时。
  石中玉纳闷地看着他那张兴奋的脸庞,那样子,仿佛是找着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认识这只臭鸟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过孔雀曾为啥事如此热中过。
  「喂,你这么看得起马秋堂?」自他就任西域将军以来,他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地藏的神子吗?
  孔雀兴致勃勃地搓着两掌,「再给他点时间,他会有机会砍下我的人头的。」那日马秋堂那不成气候的两斧砍得多让他心动啊,不知道当马秋堂练得火候到家时,又会是何种威力?光是想想就让他兴奋得全身发抖。
  石中玉瞪着他那张欠人扁的脸,「你这么想让他砍吗?」
  「怎么可能?」孔雀好笑地睨他一眼,「我只是希望他能让我的日子过得精采些罢了。」这年头要找到个自尊心高,又潜力无穷的对手,就跟在大海中捞个金沙没两样,难得能碰上一个,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石中玉一脸不快地扳过他的双肩,认真地瞧着他那双不正经的眼眸。
  「老实告诉我,你的坏毛病是不是又犯了?」每次一遇到足以成为敌人的对手,他就是这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的坏德行。
  孔雀笑咪咪地一推四五六,「哎呀,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哪会有什么坏毛病?」
  石中玉不得不提醒他,「马秋堂是个要自尊的人。」一个十五岁就能复国的人,这可不是好惹的。
  「那好,我更期待。」他非但不惧,反倒笑得更加开怀。
  「总有天你的西域会被你给玩完……」石中玉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放弃左右他顽固的思想。
  「那就得看马秋堂有没有那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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