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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红尘岸-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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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小婢正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走出来,小心的下着台阶。卫子君抬眼扫去,那茶楼匾上写着“凝尘斋”。

卫子君掀起嘴角轻笑,娓娓道出:“朱袖人扶下凝尘。”

[第一卷 鹿城篇:第十七章  联吟(二)]

几人先是顺着卫子君的目光看去,片刻,大声叫好,“好,对得好,真是绝妙。”

这朱袖对青衣,扶下对引入,都没有表明主人身份,凝尘对丹鹤,俱是店名,而这后面省去的“斋”刚好对那隐去的“楼”,不但工整而且押韵,俱是即景,可谓神来之笔。

李天祁赞赏的看向卫子君,一双俊目熠熠发光。李龙翊也面露一丝寻味之色。

“唉,知己难寻,今生有幸啊,快哉!快哉!”陈长甚是感慨,拿起酒杯一饮而进。

下面轮到陈长,陈长手扶下颌,笑道:“我来一个俗的,因为太容易,也有很多人都对过,所以各位不能思考,要马上对出,对得最工整胜出,其余罚酒。这对儿就是,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

“火龙喷火火烧火龙须。”卫子君不假思索道出。又觉不妥,“这个最好,水獭下水水没水獭腰。”

“水牛下水水没水牛腰。”李龙翊道出。

“李兄,我觉得水牛不妥。”卫子君说道。“这水对山最佳,‘牛’对‘羊’也不错,但‘牛’字乃入声,太过尖锐,字虽对仗,声不对仗。‘獭’①乃上声,不但字义对仗,声也对仗,我认为‘獭’字最佳。”

“的确,卫贤弟的‘火龙喷火火烧火龙须’已是不错,但火不如水,‘水獭下水水没水獭腰’的确最佳。可能从今以后都没有人能再对得出高于这对儿的了。我腹中这付烂对儿就不拿出献丑了。”李天祁赞道,看向卫子君的目光也越发的明亮。

李龙翊念上两遍确实觉得自己的牛字太过刺耳,甘拜下风,将酒饮了。

接着轮到李龙翊,李龙翊得意地晃了晃那张白脸,朱唇轻启:“我这对儿有个要求,只能对无情对儿。”说着眼睛盯上卫子君的黑色长衫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卫子君听了有些气,他居然拿她做题目,而且居然骂她是乌鸦,遂不假思索张口回道:“面前白猴两点黄。”

今日的李龙翊穿了一身白段子长衫,由于饮酒的原故,本来就是黄褐色的瞳仁两边的眼白也有些红黄,而他又恰好坐在她对面。

卫子君虽然知道自己对子中出了两种颜色有些不妥,但为了骂他,她宁可罚酒。

“哈哈哈哈……白猴……哈哈哈……妙啊……太妙了……”旁边两个置身事外的哈哈大笑起来。

李龙翊虽黑着一张脸,但嘴角仍带着笑:“不妥呀,我这上对只有一种颜色,‘乌’与‘黑’俱为黑色,你却对了两种。罚酒!罚酒!!”

卫子君从容地饮了杯中酒,今日把这个一直疯话连篇的家伙骂了一通,倒是舒畅的很。

“卫贤弟不仅仁心厚德,才思也如此敏捷,若是入朝为官,必是造福一方啊。”李天祁叹道。“不知贤弟可有此意,如果有意,为兄我还是能说两句话的。”

“敢问仁兄是在朝当差吗?”卫子君问道。

“啊……正是,我是由于筹运粮草一事来到这里。但事情未果,不知贤弟可有高见?”

咦?李天祁有些纳闷,自己怎么随便征询一个才相识之人的意见,是不是太过草率?不过自己为何就如此信任他呢?许是由于上次丹鹤楼事件,那么心存仁爱的一个人也必是可靠的。

“仁兄折杀小弟了,小弟一介粗人,虽识得几个字,却怎敢参言朝中大事,仁兄莫要讲笑了。”卫子君推辞道。

“贤弟初来此地,必不了解当地情况,是李某唐突了。”

“仁兄何来唐突,若真是力所能及,小弟必不会推辞。”

“嗯,为兄知道贤弟定不是袖手旁观之人。”说罢,李天祁突然压低声音道:“贤弟可了解这里的掌柜的?”

“这,还真不了解,如仁兄想了解其人,小弟来帮你打听一下可好?”

“好,这掌柜的好似一直同此地粮商勾结,控制粮商,以至我们一直难以筹措粮草。”

“哦?若真如此,那他居心可不是一般。”卫子君喃喃自语道。

另外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中除了赞赏还夹杂着些许了然。

“对了卫贤弟,这是一千两飞钱。”李天祁从怀里拿出一张厚厚的纸,上书“一千两”,那是一张不完整的纸,上面有半个朱砂红印,“上次你说要的银票应该就是这个吧。”

就这么简单?连点图案也没印?难道现在还没有印刷术?这到底是什么朝代?飞钱!飞钱!似乎是唐代的产物。

卫子君在谷中时便问过迭云时下国号为何,迭云说他出谷次数少,外面都换了好几个国号了,也不知现在是哪个。又问师傅现在是在哪个天子治下,师傅说谁治天下有什么关系,百姓安居乐业便好,只求不要再有战事。既然问不出个所以,她想出谷总知道了吧,但由于才出来就发生那些事情,倒是把这事儿忘记了。

可现在又不能问他们,如果问了,他们肯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卫贤弟,可是不够吗?”李天祁见卫子君看着飞钱发呆,不由问道。

卫子君回过神来,“哦,够了,只是我适才在附近寻了一圈,却不见有合适的店铺,只有一处最合适,却被封了。唉!”卫子君顺势说出自己的意图。

“公治,贤弟说的应该是左骁卫将军三公子的旧宅吧。”见陈长点头,李天祁接着道:“那便好办了,那房产已经充公,还没人用,我要下来便好了。公治明天便叫人收拾出来吧。”

此时的卫子君真是感激涕零,人家这样帮她,她总要有个回报才是。“李兄,大恩不言谢,他日小弟定会回报,那粮草的事我也来想想办法。”以她在商场的运筹帷幄,对付这点事,并不会太棘手。

“哧——你这势力的家伙,拿到好处才办事!”李鸿翊在一旁嗤笑起来。

………………………………………………………

注:①獭。音tǎ。担心有的亲误读做lài,特来标注一下,呵呵。

[第一卷 鹿城篇:第十八章  结拜]

酒足饭饱,几人欲起身离开。

卫子君看着满桌的剩菜,不由皱眉。

她在现代向来吃多少叫多少,从不这样浪费,不是在乎钱,而是想起那些住在立交桥下流浪的人,她便会有一种罪恶感。有一次她刚将吃不下的肉丸扔进垃圾桶,立刻便有一双手伸进垃圾,将那些肉丸拾起来放进嘴里。从那以后,她知道,还有一些人在吃他们丢弃的食物。

“怎么了”李鸿翊见她皱眉的样子不由问道。

“看你们这样浪费,却不知外面有多少百姓没的吃吗?”卫子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三个男人听了她的话都站住了。

李天祁久久地望着卫子君,窗外渐斜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黑衫那样温暖,雪颜绽着光芒。突然上前拉住她的手,“卫贤弟,我们结拜如何?”

望着他被阳光镀了金色的俊朗容颜,那双闪着流光恳切的眼,像是被那炙热的目光控制,卫子君不假思索地道:“好啊。”

李天祁马上让店家将酒和香案准备到后院的一颗大树下。

“要我和这小白脸结拜!?”李鸿翊懊恼地道。“不要!他要丑点还勉强接受。”

卫子君闻言白了他一眼,“李兄陈兄,刚好我们三个,我最讨厌做老四。”

“我与伯远都是二十八,但他大我三个月,我只能做老二了。贤弟多大了?”陈长问道。

“我十八岁。”

“十八岁还未及冠呀,装老成是不是?”陈长瞥了一眼卫子君的头上,笑着拉她和李天祁跪在香案下。

正要说些结拜的说辞,李鸿翊却在旁边跟着跪下。

“咦,你怎么跪下了。”卫子君疑惑地问。

“你讨厌的事,当然是我要做的。”说着将脸靠向卫子君,“我就让你做老四。”

“哈哈哈……那伯远当不上老大了。”陈长大笑起来。

李鸿翊并不理会,却郑重地张口道:“我李鸿翊。”

闻言,李天祁马上接口道:“我李天祁。”

“我陈长。”

卫子君马上接道:“我卫子君。”

“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以后我们兄弟四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地为证,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卫子君跟着结结巴巴的念完,就见李鸿翊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划破中指,将血滴入酒碗中。卫子君看得一抖,还要这样吗?心中正哀叫不止的当儿,一把匕首已送至面前。

“你们……帮我割吧……”自己割自己?她做不到。

随后颤抖着伸出那只玉白的手,“小……小点割……呵呵……呵呵……一滴就……够了嘛……多了浪费哈……意思意思……意思意思……”ZeI8。电子书随后扭过脸去,闭紧眼,还用另一只手遮了半边脸。

三个男人愣怔地看着她的举动,片刻,一齐狂笑起来。

卫子君顾不得被笑得发烫的脸,只想快点结束,“别笑了……快点……”

既然躲不过,就快点割吧,只希望别割得太深。

“四弟真是……可爱……可爱的紧……哈哈哈……哈哈哈……”陈长已是笑得前仰后合。

卫子君也不知是谁抓了她的手,指尖一阵刺痛,扭过头来,李鸿翊正捏着她的中指向酒碗中挤了一滴血,眼中尚带着晶莹的笑意。

拿回手来看看,还好,只划了个小口,这人还算有良心。

李鸿翊将碗中酒喝了一大口,递给李天祁。陈长喝的时候,卫子君在一旁开始念叨:“多喝点……多喝点……留一小口给我就行。”

想必那掺了血的酒不会好喝到哪里。

陈长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留了一大口给她。卫子君虽然无奈却不能表现出来,对着碗喝了起来,酒味夹着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味觉,令她险些作呕。

喝完一抹嘴,皱着眉头,“真难喝。”

几个男人听了又是一阵狂笑。

“四弟,我们如今是真正的兄弟了,以后有什么难事就同我们几个兄长说。”陈长拍了拍卫子君的肩膀,李天祁也含笑望着她点点头。

卫子君也点了点头,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建立,仅是靠着感觉,不一定详细的了解,不一定长久的相处。人与人之间的友情也是由着相互吸引、喜欢而建立。人会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判断某些事情,就象这场结拜,几人完全是投缘所至,无所谓对错,喜欢就好。

由于各自有要办的事,几人便在此地分开,约好隔日陈长处相见。

分开后,卫子君打算进酒楼去找六郎,问问那掌柜的事,顺便把六郎挖过来帮忙。

但六郎恰好不在,不知什么时候回得来,于是她顺着繁华的街道一路踱去,打算寻些个卖书的地方,了解一下世事。

正走着,晴朗无比的艳阳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卫子君忙随着行人躲入一个店铺檐下。

卫子君抬眼观察着那些飞檐,见结构简洁大方,线条明快,不似明朝的建筑,因为明朝的建筑垂脊上都有小兽,可这里却没有。建筑风格也更趋向恢宏,不似明朝的趋于华丽。看着行人的衣着又不似宋代,宋代外衫大多是圆领,而这里仍是交领右衽,那就是,还没发展到宋代。从冠帽衣着看,更不是唐代。再看街上还有很多人身着胡服,这种民族大融合应该是哪个朝代?

卫子君努力地发掘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历史知识,开始后悔为何当初那么讨厌历史。

这人啊,什么时候都不能存在侥幸心理掉以轻心,这不,以为一辈子都用不上的知识如今就有用了。好在自己还练过几年书法,要不连这里的繁体字都认不全。

心中不由又是一番唏嘘感叹。

[第一卷 鹿城篇:第十九章 大昱]

雨后初晴,斜阳将金色的光投在这个被雨水冲刷过的湿漉漉的世界,空气中充满新鲜的味道。

高墙灰瓦也被这夕阳笼出了一片暖意。

晴空纤尘无染,因着夕阳而变成金黄色的黄土墙头,兀自飘摇着一缕翠草,草叶上的雨珠尚未蒸发,映出一个美丽的世界。

街头重新热闹起来。

卫子君曲了曲站得酸疼的腿,一撩长衫下摆,走出避雨的屋檐。

行了半晌,想坐下歇歇,见前方有一处茶肆,热气蒸蒸,上面一块匾额,上书一个‘茶’字。门庭大敞,两旁一幅对联,写着:龙团雀舌香自幽谷,鼎彝玉盏灿若烟霞。

卫子君环顾了一下这茶肆的环境,不由轻笑起来。这对子倒是既贵且雅,难得的好意境,只是看着那粗瓷大碗,无论如何也和那玉盏联系不起来。看来这店主人倒是个小雅大俗的主儿。

卫子君叫了一碗茶水,坐下休息片刻。忽听得那个小二在门口与一个青年男子的谈话,里面隐隐含着什么战乱的内容,遂起身上前倾听。怎奈刚走过去,小二却住了口,转过身回去斟茶了。

卫子君顺势向着青年男子拱手相问:“请教小哥,时下国号为何?”

“公子从何而来?竟不知我堂堂大昱国号!“青年男子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

“小哥有所不知,只因我一直与家师隐居深山,浑沌度日,今日方出得山门,故对世间之事,知之甚少,让小哥见笑了。敢问小哥,这再上一个国号是……”

“自然是隋!”青年男子不耐烦道。

“隋!!!??敢问小哥,那再之前呢?”卫子君暂时忽略那男子想揍人的眼神。

“南北朝!!!”青年男子狠狠白了她一眼。

“魏晋南北朝!!!隋!大昱!天啊,那大唐呢!?”卫子君目光空洞的喃喃着,猛地抓住男子的衣袖,“小……小哥,这是大唐吧,啊?是吧!要么是隋末吧!?啊?是吗?”

青年男子皱眉扯掉衣袖,向后退了一步,又白了卫子君一眼,转身扭进店去。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小白脸,而这人不单单是个小白脸,还是个疯子。

卫子君呆呆地立在门口,走出来的人把她撞了个趔趄犹不自知。大昱!?那唐呢?是历史出错了?是谁掩盖了历史?还是谁篡改了历史?谁灭了隋?

卫子君拼命地敲着自己的脑壳,企图敲出点什么。

敲了半晌的确没有白敲,终于敲出了一首朝代歌。接着又敲出一棵历史发展知识树,上面硕果磊磊,记录着每个朝代的发展状况,一些人物事迹点点盈出脑际。从未认真对待过历史的她,将这颗枝繁叶茂的历史树归功于她过目不忘的头脑。否则她就算敲碎自己的头,裂开的也必是一个空壳。

然而这颗历史树也无情地昭示着,她回到了一段失去了的不曾被记载的历史当中!

震惊!讶异!好奇!甚至侥幸!一股脑涌上来。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是第一个或可说唯一一个能够得知这段被掩盖历史的见证人。

这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带着无尽的疑问,迎着路人诧异的目光,卫子君顶着那通红一片的额头往回走去。

经过了一路的不耻下问,终于将当前的形势了解个大概。

原来隋末杨广荒淫无度,猜忌嗜杀,各地义军突起。昱公李銮见政局动乱,杨广难于自保,便在大业十三年起事,联合西突厥,一举拿下南至南海,北至辽东的大片领土,定都京兆郡大兴城①,国号昱,年号大显。并将西北部分区域划给西突厥。而南蛮及辽东以北各地蛮夷也各自划地为王,一时间形成多国割据的局面。南有爨翫据滇称王,北有东西突厥、靺鞨、契丹、高丽,西有苏毗女国被吐蕃所制,东部有盐城县被韦性人氏据盐称王。

而今年也是大显二十年后第二个年号太宁四年。

看来这个李銮能在位二十四年还是有点能耐的,不过逊色的是没能统一全国,而且听闻这李銮也颇为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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