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曲-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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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对父女，心中只觉得可悲。薛玮承故然心痛薛澄欢的错处，但那也是建立在她还有用处的份上──没有薛家两姊妹的好归宿，但凭薛玮承自己的手段，是不可能把自前代便开始慢慢衰落的穆定侯府给扶持起来的。而薛澄欢呢？面对自己显而易见的错处，没有赶紧想办法把他圆过去，反而是先怪别人不讲理、怪别人没有蘀自己找藉口、怪薛伟成帮着外人骂自己……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天真，又怎麽可能会成长？上辈子就是因为这样而枉死的，难道这辈子也还要这样过吗？薛玮承在帮她脱罪，所以想尽办法办法先挑着个有些重、却又不会严重到有损薛澄欢实际嫁娶的情况或闺誉的好坏，总归在场的人也不可能会联姻，更不会到处话事，说了也不会怎麽样；怕就怕墨夜一时火起，往严重的地方报复去，那可就真是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爹，你难道会相信这个女人所说的话……而不相信女儿了吗？”薛澄欢不可置信地看着薛玮承，对着他一再出言喝斥自己的行为感到万分的不解、更是感到无比的委屈。

“那是因为，他想帮你挽回最後一点面子。”墨丹看着不知该如何言与的薛玮承，乾脆出声蘀他说道。

“这里没有你的事！”薛澄欢怒瞪着墨丹，愤恨地说道。

“当然没有我的事，只是同为女子，不想跟着你丢脸罢了。”墨丹看着薛澄欢，冷冷地说道。

“你有胆子就再说一次！”薛澄欢危险地眯起了眼，语气森凉地说道，“比起你，我可是坦荡多了；比起你这暗自利用了一切的人，我可是光明正大多了。你居然说不想为我感到丢脸？这话可是说反了不？”

墨丹看着薛澄欢有些扭曲的小脸，那双眸中含着的怨怼，让她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才为你感到丢人。”

故不得薛澄欢还欲辩解什麽，墨丹清亮而微冷的音调，便轻轻地敲打在众人的心尖上，

“其一，你身为贵族之女，没有好好利用自身的有利条件，去习得更好的知识，将自己的能力提高；反而低头去研究害人之物，波及无辜之人，进而去谋求那些不属於自己的东西，这便是自私，亦为不仁！

其二，凡有做错事情，却不愿意承认，只想着把过错推到他人身上、为自己找尽理由；不分礼数，骄矜而撒谎，这便是自利，是为不义！

其三，你妄想对着原本的闺密下手，并欲致死，这更是予所不忠！

这等不忠不仁不义的行为，你还想要我以同为女子的身分自豪？那可还是别想了吧？我既不提炼害人的药物、更无害人之心，今日此事，你还是自白的好。毕竟最後并未出什麽蛾子，就是认真而妥善的处置，还能得个好下场……”

墨丹认真的看着薛澄欢那如吞了金的小脸，轻声说道，“佛曰：回头是岸。你人如今更是尚未走远……只要愿意放下，不再贪恋那不可能成为自己的东西……那麽一切，都还是能重来的！”

同为一朝魂穿之人，两辈子加起来，她们也能算是最亲的人了……墨丹看着薛澄欢，只是祈祷着，希望她别再自寻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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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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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冽青乌黑而深沉的眼眸，静静地凝睇着那在外间挺直着背脊而立的少女。翻过了年，炎热而逼人的五月就要到了──墨丹也就该满十三岁了吧？那一身高挑，却比起同龄的夥伴们、还要纤瘦上不少的身躯，明明是她们之中最小的，却总是站在最前头，承受着最多的压力。

那总是扬着淡笑的面容，在旁人看起来是那般的亲和与温柔；但他知道，自己派出去私下保护她的探子，却是半分也进不了自己曾经住过的竹院里头！

她，其实是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的──任谁，也无法轻易地靠近那颗布满荆棘的玲珑剔透心──她就像那盛开在宫中的冬梅，愈冷、愈雪，则愈发芬芳而灿然；却同时，也最无法让人伸手触及的骄贵，她将一切芳华皆凝聚在那并粉的初蕊之间，无法轻易地采撷。初即暂放、转瞬间，便消逝在那阵风中，独留下淡淡幽香，杳然而令人再无法探询，那其中的秘密与低喃……

乔羽期沉默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小娘子──一个面上冷静而沉着地昂然挺立、一个却是因为气闷与惊惶而显得青红交错。他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件事情棘手的很：出了事的是冉七娘子与夏四娘子，一个是京城四大家冉家的长房嫡女，一个则是敦平侯夏杰庸的么女；两个都是家族中饱受宠爱的掌上明珠，今日却因着这件事，而很有可能让她们的未来色变──依着他与两家的势力和交情，再怎麽样，也绝对是不可能就这麽简单揭过的。

冉七娘子琴艺扬名京城，就是太后，也曾开金口亲自点评为〝高山流水，牡丹花绣，绕梁三日，让人废寝而忘食〞。如此高而难得的评价，更是让冉七娘子的身价一夕暴涨，在多方势力角逐之中，最终才是在百里采绪的旨意下，定了与七皇子云冽谦的婚事。而今这麽一闹，又闻墨丹说那手臂上被薛澄欢扎得满是伤口──姑且不论是谁动的手，冉七娘子可是未来的七皇子妃；现下云冽瀚可是打定主意不先立太子的，这就表是──目前有机会角逐皇位的十位皇子们，全都是轻易惹不得的！就是被人这番一闹，先不说这婚事是否依旧，他们阳甯侯府，也都算是将云冽谦与冉家给得罪定了！

至於夏四娘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敦平侯夏杰庸，那可是比当年墨斯还要更高上一阶的大元帅阿！六十花甲，这夏四娘子便是那老家伙刚自战场退下时，才生下的宝贝么女──那疼爱的程度、可更不是一个级别而论的！

就是话说当年的夏杰庸，一开始便没有拥立哪个皇子做为储君的打算，只是与墨斯颇有私交，又是在与西突贝尔的战争中，见识到了云冽瀚的胸襟、气度和为人君者的风范後；这才是在最後云冽瀚叩关皇宫大门，守护当时身为皇太后的百里采薇与渭王及昭王对峙的当而，决定倾尽一己之力，守护起西北的安宁──更是从此，与墨斯共同成为云冽瀚在西北的两柄最强的利刃！

夏杰庸在云冽瀚跟前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地高的；与墨家同为云冽瀚夺位的左右臂膀，云冽瀚对两家的倚仗绝对是有目共睹的。眼见如今夏四娘子在他们阳甯侯府上出了事，乔羽期只想着一会该如何去冉家与敦平侯府道歉才是了！

而且人家肯不肯让他进门，如今、乔羽期也着实是没底了。

“语洛，你看着眼下的情况，是该当何解的好？”乔羽期到了这个分上，也很是无奈。毕竟这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他们阳甯侯府的份──就是倒楣地占了地主的名头，不论是谁出了事，他们可全都是有责任的！

现在就只能想办法尽量将大事化小事了！

冉七娘子可是待嫁之身，背後就等於是站着皇家这个大靠山了；而夏四娘子背後可是倍受圣眷的敦平侯夏杰庸，同样、也实在是他们这个正在落魄的阳甯侯府惹不起的……乔羽期现在已经想不出来，凭藉着他们这般单薄的家底，还能给人家赔上什麽当作补偿了！

墨夜沉默了一会儿，脑中是从未停歇地快速运转了起来……

阳甯侯府曾受李家的恩泽，可以算是李维育一批暗中的拥护者……若是藉此机会，将他的立场扶正向云冽瀚，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就不知道这两位娘子身上的伤口和余毒，有没有办法完全根治了……

〝爹，女儿手上有人能帮得上忙。〞忽地，墨丹那用内力凝承的传音，悄悄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墨夜眼皮一跳，幸好人是还抚着下颔──否则这一变的表情，难保不会引来其他人的怀疑。

〝……可以肯定……？〞

自从〝和悦〞的毒解后，墨夜的内力便有着明显的衰变。现在就是要内将力凝聚来传话，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容易了；前後用了几次，才是勘勘地将话给递了出去……

〝可以，所以您请放心。〞墨丹垂首，有些笑意勾勒在眼尾，〝请您相信女儿，这事儿，墨丹能办得齐全的──伤口我看过了，还没有恶化得很严重，只要妥善处理，便是能根治的！〞

美容除疤，这是後世最为重要的一门学问之一。墨丹就是不化妆、不涉足这一块，任凭资讯发达、身边又多是喜欢讨论这些东西的女孩子们，这些知识，多少都还是有的。

再加上她身边还有伽逻这麽一号人物的存在，因此，墨丹对於担下这个任务，显得有些信心满满、而毫无半分压力。

〝……我知道了……〞墨夜暗暗地吁了一口气，一抬首，便是温和地对乔羽期和面色难看的薛玮承说道，“放心吧，我先写两封信为您向冉府与敦平侯府打底，一会儿我就会亲自进宫去见皇上，看看这件事情要怎麽处理会比较好；两家那里，就有劳和绅亲自去了。

至於两位娘子身上的伤也不用担心，我会私底下递帖请黄太医多家关照的。只是这敦平侯府与冉家的态度，恐怕就取决於和绅与勇桀的处理方式了；当然，若有需要，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请尽量开口，我定会倾力相帮的！”

乔羽期闻言，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墨夜此番话语做了背书，就算之後的道歉与赔罪会很难熬，却是总比直接撕破脸还要来得更好！故此，有了墨夜的信在其中做缓冲，他们总也不会太难做人了。

“有劳语洛这般相帮了！”乔羽期认真地直起了身，对墨夜抱拳说道；乔佳琦见状，也是跟着走出了一旁站立的行列，恭敬地接着乔羽期的话，对墨夜说道，“有劳世伯的相帮了！”

“呵呵，快别这样！”墨夜微微一笑，先是起身伸手扶了乔羽期、再是虚扶了乔佳琦一把，温声说道，“和绅与我是哪般的交情？再加上乔二娘子与我们家丹儿是闺中密友，这点忙不帮，岂不是太不厚道了一点？”

墨丹抽了抽眼角……才几句话的时间，她却是连闺密都有了？墨狐还真不愧是墨狐，这才是几息之间，就直接从李维育那里把一个极具潜力的一步棋给抢了过来！雁过拔毛，也没有他这般的直接而毒辣！

乔羽琦闻言，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墨丹，笑得更是诚恳了，

“也是我们家婉娘有福气，能交上几位这麽好的朋友。日後，还有请你们多多相互关照了！”

话都说道这个分上了，她们还能怎麽样？墨丹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又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同上官蓝雪等人，当着几位长辈的面，与乔佳琦亲密地交谈了几句，便又是友好地站在一起，算是坐实了墨府与阳甯侯府合作的事实了。

整个过程，穆定侯府的一家三人全被当作空气般地冷落在了一旁。薛玮承表情尴尬，完全不知道要如和插嘴；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乔羽期当着他的面，背叛了李维育，走到了墨夜那，正式成为他那边一派的人了。

薛芷婼则是煞白着脸，整个人感到有些晕眩──面对自己的未来，只是觉得更加的迷惘罢了。现在，只要阳甯侯府与墨家搭上了，乔羽期自是不用在被当作棋子般地胡乱说与一户单单门第好的人家了──她只要安心地在内院待嫁，一切都会被妥善地处理好的！但她们呢？今天这件事情一出，李家会不会改为打压他们穆定侯府不说，但自己和妹妹薛澄欢，是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至於薛澄欢，则是气得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面对墨丹依旧处在那核心的位置，感到愤怒无比！她倒没有薛芷婼考虑得那麽多，只是单单就着眼前的情形，肤浅地感到那倍受忽略的窘迫和愤怒……

难道就是她墨丹有理，而她一个没落贵族的女儿就无礼了吗？凭什麽？

“老爷！”此时，乔大管家忽地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前头有坤甯宫的公公，来传太后娘娘的脀旨了！”

“你说什麽？”乔羽期双眼一瞪，连忙提起了衣摆，甚麽也顾不上地便跟着向外头奔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看着乔羽期就要走远，也只好跟着跑了出去！

唯有墨夜微微一愣，转身先绕进了里间……

看着空荡而无一人的房间，他摇头苦笑。

明知不可而为之，这算不算是一种任性的强求呢？

而此时，以乔羽期为首的几人，合着自内院赶来的殷氏等人，正齐齐跪下，听着那公公宣读太后百里采绪的脀旨，

“奉，太后脀旨。今择阳甯侯府乔二娘子、上官府上官娘子、汝阳侯府寒娘子、穆定侯府薛娘子与薛二娘子，以及墨家墨三娘子，即刻进宫，钦此！”那坤甯宫的公公一阵尖细的嗓音，就如平地的一声炸雷；顿时，将众人给完全地震慑在原地，久久、而无法回神！

☆、第八十六章猜测

马车轮轴那快速的转动声，将墨丹的思绪，拉扯到了一个极致。

百里采绪，这位大周史上，地位仅次於百里采薇的女人，正是在七王之乱中，首位以女性身分出现在战场上的一员杀将。不同於长姊的迂回而善长隐忍与斗智之计，百里采绪更惯用以直接的手法将一切障碍给动手碾压铲除。

当时与西突贝尔那几场大大小小的战争，可都不是已往那种几百人的掠夺、只是轻轻扫过、更不会造成多大伤亡的小试身手──而是实实在在地大规模铁骑及矛枪兵队的肉搏血战。

那才是真正的喊杀阵天、锣鼓喧昂、沙尘闭眼、战马奔踏，以及肉末横飞的场面──毕竟当时西突贝尔足足出动了上百万的军力，就敌着大周九十万的兵马，怎麽算，一个人都还得分上十几人有余。而最惨烈的时候，他们甚至连後援的粮草都没来得及运到，只能在沙尘或雪堆之中，就地生分马血马肉，默默地守在火篝旁，藉着星星之火，为夥伴们的屍首守灵、哀悼、埋葬──再一面含泪，一面强迫自己将那唯一能赖以为生的食物，给强迫吞进肚里去；就是因为受不了那腥羶的味道而吐了的，旁边的人，也只会沉默地舀起其他的肉，帮你狠狠地塞进嘴里──只因为，不吃就没力气打仗，不吃、你就会活活饿死在漫无天际的荒野之中！谁家没有妻儿老小？谁又不希望能好好地活下去？

唯有活着，才有希望！这是大周将士们唯一支撑下去的念想。

而百里采绪就是在这个时候，奉着姊姊、当年的孝庄太后的脀旨，带着百里家一票精英与慕蓉家拨出的几十名族人，就这麽不管不顾地直接杀到了战场上，成为大周皇军最重要的一批新血。他们的加入，扭转了当时还有些狼狈的士气与局面，与云冽瀚等人，与最後决定坚定立场的桑科及辽越大军，带着置死地而後生的精神，一路直捣祗不丹宫，为大周的历史，写下崭新的一页。

也因此，她的盛名，也在一夕之间，响彻了这片广袤的大陆！

即便她最後回京，重拾起後宫粉衣彩蝶、名刀暗箭的生活；甚至是在百里采薇去世後，被云冽瀚恭奉为太后──但这位充满传奇性的女子、她的威名，也依旧让图蒙可汗至今，仍余悸犹存、不敢轻易妄动……

墨丹安静地看着马车的一角，努力地思考着──为何百采绪要连她这个无名小卒都要召见？

只因为墨夜的缘故吗？还是还有别的？

这些年她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