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风花-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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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韶华沉默不语的脸孔，江南风抬手将三个人空下来的杯子又满了上，接道：“我曾经问过恋雪，她的意思也很明确。她说，无论去、留，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同时也说过，你想回来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无论何时。”

瞥了一眼江南风那清澈的眼眸，韶华的语气是不冷不热的“这番话是你说的吧？”

回了一个温柔的笑，江南风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诚恳：“恋雪意思是不是如此，我想韶公子自己也很清楚，并不需要我从中再多做什么。”

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自己手中的册子，韶华打量着桌上的两个人，心中衡量着各种可能性。册子上的东西是他名下的产业，明的、暗的，见的人的，见不得人的，一一俱全。而这些东西虽然在他的名下，却基本都是由谷家的人在搭理。他毕竟是个男子，那些东西与他只是一个附加值，无论他属于谁，都不过是个棋子，没人会让他真正去料理那些。

“……实不相瞒……这些东西虽然在我名下，但打理它们的都是谷家的人。要避开谷家而接手这一部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点需要和谷天梅具体的协商，我想她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看着江南风一脸确定的样子，讶异在韶华的眼中一闪而过，而后很快变成了了然。让谷天梅那样的人放弃九天一半的信息网，需要相当的代价，而他韶华这个人，就是最好的筹码之一。

自嘲的扬起了嘴角，韶华垂下眼帘小小的抿了一口冬茶，心下已然做出了决定。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恋雪那样的女子，是不会让他当做棋子送给她人的。自己打理自家的那部分产业，也算是了了母亲的一个心愿，即使是不是女子，他毕竟也是姓韶。

“既然如此，日后就承蒙二位多多关照了。”

三个人以茶代酒，举杯相碰以示合作达成。几个人心中都很清楚，只要那个海客的女子还在那里，这就将会是一个很长久的合作，非常长久。

又讨论了一会具体的细节，韶华看着韩天那双含着喜悦的和气眼睛，不由得轻笑出声：“毕世子，你如此急切的让我离开，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些？那个女子心底的人，并不是我吧？”

闻言，韩天微微一顿，看向韶华的眼睛很快就从讶异变成了欣赏和坦然。

“韶公子，实不相瞒。你在她的身边，我是有如锋芒在背。至于你说的心底的人，这个我也明白。不过，无论现在她的心底有谁，最后能和她在一起的人，都只能是我。这样足够了。”

☆、退婚之谈判

踏着雪回来，恋雪在院中跺了跺脚上沾的雪泥，这才推门进了屋。

看到自己屋子内江南风正和几个小厮婢女闲聊，恋雪并未觉得意外。见到她，两个婢女连忙走了过来接过她肩膀上的披风，将她换下的鞋子拿去烘干。

交代小厮烫一点热酒，又点了几个小菜。江南风看着恋雪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笑道：“今天在院子里随便吃一口吧？”

恋雪自是不会拒绝。两个人的隔阂依旧在，虽然言语动作之间都甚是熟络，但江南风在两个人中间竖起的高墙却是鲜明的。自从那日和韩天定下了合作之后，江南风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明显比经常往外跑的她还要忙。每每看着韩天交给他的一大摞各式小本子，她都替他觉得头痛。而江南风却最多只是挑挑眉梢，完工的效率让她看着都觉得匪夷所思。虽然她从来没问过，韩天逐步交给他的，究竟是怎样的产业。

小厮的动作很快，不大一会准备好了江南风要的吃食，很是习惯的摆好了桌子，然后联着婢女又齐齐退了出去，反手将门带了上。

眼看着屋内就剩下她们两个人，江南风抬手将两个杯子满了上，看着恋雪一脸思索的表情，不由得笑道：“恋雪？先吃点东西。”

这架势，应该是有话要与她谈。抱着隐隐的期待，恋雪夹了几口吃食，又小动作的举杯抿了一口酒，一双眼睛在酒杯上方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男子的表情。是那种想要听到，却又有些担心的心情。

闲话家常的问了恋雪一天的行程，其实即使江南风不问，她自己也会一一汇报。终于，三杯酒下肚，江南风看着她摆出了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也端正了颜色放下酒杯，说道：“恋雪。明天谷天梅会过来。应该是韶华的事情。”

表示收到的点了点头，谷天梅会来接韶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那位谷家的当家也早已和她打过招呼，如今她也无力阻止，江南风也很清楚她的立场，没什么可说的。直直的注视着江南风，恋雪手中筷子未动，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今天韩天已经找韶华谈过了，恋雪名下的韶家的那一半产业，韩天希望韶华能出面打理。九天的名下还有很多酒楼之类，都是不错的消息收集场所，韩天想要这一半的信息网。”

顿顿的看着江南风半响，恋雪歪了歪脖子，问道：“所以？既然已经和韶华说了，那他是什么意见？还是说需要我出面和谷天梅谈？”

“韶华已经答应出面，毕竟原本是韶家的产业，韶华比谁都更希望能‘不经他手’。至于谷天梅那边，恋雪上午有葡萄酒的事情要做吧？韩天会先招待她，具体等你下午回来再谈也不迟。”

了解的点了点头，恋雪又抿了口杯中的酒，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应说些什么。且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样的顾虑，就听江南风这话里话外的语气便可知道，这件事情韩天只是在通知她要如何去做，其实并没有给她留有商量的余地。

“恋雪？”带着些许担忧的看着恋雪的沉默，江南风脸上的犹豫看上去鲜明而又真实。

“恩。我知道了。既然韶华都已经松口，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即使明天谷天梅人过来，也不是说立刻就能将韶华带走。而且无论如何，韶华名义上也毕竟还是我的人。”

看着面前那双平静的眼眸，江南风的双唇张了又张，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又相对无言了好一会，恋雪看着桌上的菜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垂着脑袋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抬起头深深注视着对面的男子，说道：

“南风。”

“恩？”

“和我成亲吧，当我的正夫。”

“啊？”

一脸惊讶的抬起头，江南风无法掩饰意外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摸不清状况。这……他们之前的话题和眼下的气氛，怎么看也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吧？

“我们家乡有句俗语，叫做先成家再立业。所以，和我成亲吧，好不好？”

“不好。”

“可以告诉我，你不愿意当我正夫原因么？”

“我不想说。”

意料之中的回答，倒是没有多少失望的感觉。恋雪挠了挠头，不理会江南风一脸无法理解的看着自己的表情，低下头继续扒碗里仅剩的那一口饭。

无法解释原因的，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现在的她，除了安身立命的那些事情，之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江南风身上，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量其他。江南风在两个人之间竖起的隔阂让她寝食难安。说是直觉也好，错觉也罢，她现在满心思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把眼前这个男子娶到手。江南风的出色明晃晃的摆在那里，怎么看都实在太过耀眼，如今韩天又交了一部分实权在他手上，她实在是危机感大增，生怕这样隔阂下午日后两个人之间，再有什么她不想看到的变动。

一夜无话。

第二天恋雪更是早早就出了门，心里想着早一点将外面葡萄酒的事情解决，好早点回来面对谷天梅。如今葡萄酒的一些出售门路和供应细节，小头目都陆续的交到了她的手上。了解的越多，她就越能深刻的体会到那位谷家的当家有多么强大。能将那么大一份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滴水不漏，实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谷天梅不是一个人前来，是在几个人的意料之中。如今毕王府的女主人和长辈都不在府邸，谷家当家一个人前来拜见刚退了婚不久世子，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是不妥当的。所以也都预料到随行的必有古天兰。

而谷家姐妹看到出来接待的人时，都是颇为意外的一愣。两姐妹相互对视了一下，谷天梅看着站在毕水天身侧的江南风，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饶有趣味的弧度。

一番款待自然免不了。席间自然也不会有韶华的身影，其实按理来说，此刻连江南风的都不应该在这里。一个暂住别院的客人，却是站在主人身侧陪同招待她们这样的贵客，就算不是越俎代庖，也是一个极不协调的存在。

相互客套了一会，到底还是谷天梅先一步讲话头带到了主题。

“不知恋雪何时才能回来呢？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想向她借韶华一用。九天那边的事情，实在是需要他的帮助才打理得清。”

闻言，韩天微微的一笑，挥手退下了伺候的下人，这才说道：“陈小姐估计要中午之后才会回来，谷当家既然来了，不如多做一会。九天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不如这就去叫韶华过来，具体的事宜也方便你们洽谈。”

语音一顿，韩天一双和气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向了一旁的古天兰，接着说道，“还要麻烦谷家小妹陪我走一趟，我有些礼物想要送给谷家当家，一个人却有些拿之不动。”

这是明晃晃的借口，毕王府别院有多少下人，拿多少东西才能需要他一个世子亲自动手？

谷天梅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江南风，抬手轻轻拍了拍旁边自家妹妹的肩膀，说道：“你就随世子走一趟吧。”

慢慢悠悠的站起身，古天兰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一直坐着未动的江南风，抬脚跟在韩天的背后出了主厅，一反手将门带了上。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一桌子没怎么动筷的饭菜，和相互对视的两个人。

两个人坐的不近不远，是那种不起身就无法给对方倒酒的距离。自斟了一杯，古天梅的嘴角不由得挂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她不需要急着开口，这个男子既然留下来想要与她独处，便一定有相应的理由。

看着古天梅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江南风身形未动，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坦然的注视着对面的女子，道：“谷当家，昔日在来明滨城的路上，进入桃花镇之前，你曾对我说过，若是有朝一日需要在明滨或者天池寻个安身立命之处，谷家愿意帮忙。不知今日今日，谷当家的这番话，还做得数不？”

看着对方坦然的目光，谷天梅错愕了一瞬，反映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江南风眼下与她说的，究竟是曾经的哪一幕。

原来……看着面前一双悠远而又沉寂的眼眸，谷天梅不由得失笑出声。她想，她明白了他此番的意图。

“恩，我还记得。我也记得我当初说的是让你来我谷家落脚。所以，江公子眼下的意思是……？”

微微的垂下眼帘，江南风避开对面女子那若有所思的视线，声调不变，接着说道：“我记得当初谷当家说过，让我对韶华多加关照，我想我日后还会继续关照韶华。而且，我希望韶华也能关照我们。”

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带着些有趣看着对面的男子，谷天梅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道：“江公子，谷家是个世家大族，我更是生意人。单凭我对江公子的欣赏，若只是关照江公子，自然不成问题。至于其余的，似乎不适合你来和我谈吧？”

这番话说的不算重，却也将彼此的身份悬殊挑的鲜明。而江南风的脸色未变，看着谷天梅的眼睛也是清澈依旧：“很感谢谷当家对在下的欣赏。我很欣赏谷当家的才情，当年备受关注的谷家嫡女，果然不负众望。”

“哦？”谷天梅转着手中的酒杯，看向江南风的眼光更加玩味了几分，“听江公子的意思，可是之前便记得我？”

“早就久仰大名。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谷家嫡女，是在十二岁那年，你站在一群人中遥遥看着我，身上穿着紫色的云缎褂子，小小年纪已是一身的英挺。”

心下一紧，谷天梅皱起了眉头，深深看着面前这个有如明珠蒙尘的男子，那视线在他脸上仿佛要穿透十多年的时光，看到当初年少时的模样。

“江南风。当初那么多人，你为何注意到人群中的我？为何会记得我当初穿戴的款式？”

看着这位谷家当家微微眯起的眼睛，江南风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带着回忆意味的笑：“因为之前便听说过谷家的嫡女虽然年幼，却不可小看。所以格外的留意了一下。”

静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谷天梅看着面前这个沧海桑田的男子，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自己最初见到他时候的样子。

她记得初见他时，惊为天人，经过那些专人的专心培养，小小年纪便已进退得体，言语之间气质神韵文采见地都十分出众，让身为女子的她都望尘莫及。而那个时候的她，虽然年少，却已经是被委以重任的谷家少主，在遇到他之前，一直是持才而傲，风采无双。

放下了在手中打转的杯子，谷天梅抬手将自己的酒满了上，举杯遥敬向江南风，正色道：“谷天梅在这里多谢江公子的提点。回头九天一半的产业，我会叫人将相关资料准备好，随时等着来人交接。只是不知，江公子属意何人来接管？毕王府……”

听着谷天梅说了一半话语，江南风笑笑也将酒倒满，举起杯子回道：“我希望是由韶华全权接手。毕竟他名义上已经是陈恋雪的人，而且，我想关于这点也不会轻易的再起变化。”

等韩天几人算好了时间敲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谷家的当家正与江南风隔着桌子把酒言欢。见她们一干人前后走了进来，谷天梅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冲着韩天一笑：“不知毕世子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闻言，古天兰故作忿忿的将手中一个上了重锁的小箱丢了出去。见自家姐姐抬手接入掌中，才咬着牙根说道：“这就是毕世子拿不动的东西。”

白了一眼那个和他绕了一大段路从头到尾埋怨不断的女人，韩天将钥匙递了过去，脸上那和气的笑容始终不变。

打开了箱子，谷天梅翻开放着的两本薄册，眼中不由的寒光一闪。古天兰坐在旁边探着头望过去，待看到了上面内容，脸色竟是也跟着一重。

将两本薄册收入怀中，谷天梅恭恭敬敬的冲着韩天一抱拳，说道：“这份大礼我们谷家收下了，谷天梅在此先行谢过毕世子。请问世子，这份名单毕王府是如何取得的？”

韩天看着谷天梅的眼睛，笑得更加和气：“回谷当家。这是家姐从归航的船上取得。”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其乐融融。

席间谷家当家的谷天梅更是大方到让人动容。韩天几乎是目瞪口呆的听着谷家当家干脆利落的一步步做出许诺。言语之间，已经将韶华的那一部分产业退得干干净净，那架势简直是毕禾页直接派人接管就可以了，甚至连磨合与善后都不用。

相当狐疑的瞄了一眼自家姐姐，古天兰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在谷天梅和江南风之间打着转。怎么也想不透，她不过是被支出去绕了一圈路……好吧，是相当大的一圈路的时间，这个江南风究竟和自家姐姐说了什么？以至于一向伸手不吃亏的姐姐，竟会突然豪爽大方到如此地步？

抱着同样的疑问的还有坐在主席位上的毕王府世子的韩天。用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下席位的江南风，韩天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江南风厉害。可再厉害眼下他们手中也没有足够谈判的筹码，所谓难为无米之炊。韶华固然是一个关键，但以他对谷天梅的了解，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会为了韶华而那么彻底的放弃九天一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