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晓无嫌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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媣云心里担忧小晓安危，精神并不是很好，脸色有几分苍白，苏小晓素来善于察言观色，自然也看出来了。苏小晓惦记媣云平时整日呆在府里和后院女人争斗，难得有个轻松时候，今日出来，该让媣云好好放松，顺便体会一下市井的妙处，便拉着媣云，一同下了马车，悠闲的走在街上。

这时辰已是下午，街上人正多。苏小晓见什么都好奇，蹦蹦跳跳四处张望，不时驻足品评论足一番，小嘴叽叽喳喳说的没停。媣云既是相府妾室，平日很少抛头露面，也难得有机会这样细细逛过街，现在被苏小晓带着，也慢慢放松下来。

依着媣云的疼宠，苏小晓看上什么直接就要，也不讨价还价，说实话，对现在的物价，她还真不怎么了解，有时间，是的研究研究，做点小生意，以后也不必依靠着他人。

一路走来，媣云不住的往车厢里放买下的东西，这年头没有塑料袋，大大小小的纸包抱着，很是不方便。苏小晓没有管身后的马车，一直走在最前面，眼珠转个不停，两手拿着两包吃食，嘴里叼着一块点心，终于忙的没时间说话了。

路上忽然迎面来了一对人马，高头大马，马脖上绑着红锦带，扎成大红花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办什么喜事。

“让开让开！京城知府大人的公子大婚，大家都把路让一让，新郎官要迎亲啦！”抬头的中年人大声嚷嚷着，声音洪亮，说话倒还算客气，一个知府在遍地高官的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

后面几人提得花篮，在清出的道路上撒着花和彩带，灰扑扑的大路瞬间焕然一新，添了浓厚的喜气。还有人间或向人群中撒一把喜糖，惹得路旁众人纷纷争抢，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苏小晓早已忘了糖人，挤到人群中凑热闹。她本来就人小，轻而易举就从腿缝中挤出一条路，窜到了马路最前面。

媣云忙着令车夫拐进一处巷子，给迎亲队伍让路，待回过头时，哪里还有苏小晓的影子。媣云顿时经出一身冷汗，眼前晃动的都是人头，哪儿望得见一个小孩子。媣云顾不得抱怨自己的粗心，忙低着头，在人群中四处冲撞，嘴里大声喊着：“小晓！苏小晓！”

苏小晓早已被汹涌的人流挤到远处，哪里还听得见她的喊声。

周围的人被媣云推搡的烦了，一个汉子被踩了一脚，回头骂道：“挤什么挤，老子还要看呢，你这婆娘怎么光顾着自己。”

媣云向来温柔，何时被人这样呵斥过，脸不禁有些羞红，忙低了头道歉，踮着脚焦急的寻找苏小晓的身影，却只望得见漫漫人海，绝望而彷徨。

街上锣鼓喧天，媣云却险些滚落泪珠，凤命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半日小晓便出了危险，眼下这么多人，只能先回相府禀报老爷和大夫人，命人去寻。

媣云回到马车上，忙令车夫抄小道，从小巷里绕路向丞相府快马加鞭的驶去。

苏小晓此时呢？她随着众人走了一段，便想起媣云，环顾身后只见一条条长腿，顿时也有些心慌。她都不担心自己回不了家，相府那么有名，鼻子底下就是路，一问便知，但媣云找不到自己，这会儿只怕已经急疯了吧。

苏小晓这样想着，忙转身逆着人流走动的方向寻去，无奈个子太小，人又拥挤，根本看不清众人的长相，街上又寻不到那辆熟悉的马车，不一会儿就走的不知天南地北。

街上迎亲的马车载着彩礼汇成一条长龙，苏小晓望着漫漫人海，一头钻进了一条小路，打算先回了苏府再说。

京城的胡同四通八达，两人本是想到了一起，应该能在相府聚上，可惜苏小晓走着走着，却发现不对，心里嘀咕：这条路只在胡同口有几处人家的小院子，再往里走了这么长，怎的不见一户人家，看着有些阴森诡异。苏小晓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返回去，重新寻条路走，忽然停下脚，呆住了。

这是少有的死胡同，胡同底豁然开阔，竟是一处大宅子。

宅门不小，但看着年久失修，没了气势，尽显颓废沧桑，沿几层石阶向上看去，大门虚掩，门槛甚高，可见宅子的主人并不是寻常人家，应该颇有地位，宅子怎么建的如此偏僻，也不说翻修。

门旁两根粗壮红柱朱漆脱落，暗影斑驳，红柱下坐着一个男孩子，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双手抱膝，仰头呆呆的望着天空，精致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此时尚是初春，石地上凉意渗骨，那股阴湿冰冷，哪是薄薄两层衣裤隔得掉的，男孩的衣服浅蓝色布料图样精致，却洗的泛白。

真奇怪，莫非这家人节俭，或是怀旧？连这样小的孩子也如此委屈。

任由男孩继续坐着，受了凉，只怕会肚子疼，大宅里仆人应该不少，怎会如此大意，连个小孩都看不好，放他跑到门口坐着守院。

男孩寒冰般的眼眸里，隐藏了无数的孤独悲怆，苏小晓看着那双眼睛，冰冷的真不像个孩子。

直视着他心底的悲伤，苏小晓忍不住爬上石阶，颠颠的跑上前，蹲下身，踮起脚尖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小弟弟，起来吧，地上凉。”

男孩一惊，回过神儿，淬着寒意的眼睛冷漠的扫过来，打量她一眼，薄唇微动，冷冷嗤笑：

“有病！”

苏小晓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副身子才三岁额，居然叫别人小弟弟，于是……华丽丽的囧掉了。

第4章　刻意讨好乐融融

苏小晓刻意忽略自己话里的问题和男孩的难以掩饰的厌恶，收回手背在身后，笑嘻嘻地道：“地上好冰的，站起来陪我说说话吧。爱残颚疈”

男孩转回头，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目中恢复了沉寂，看在苏小晓眼里却有几分心疼。

苏小晓不明白，只是初见，为何会对一个孩子如此上心，是因为相似的孤独吗？她靠在柱子上，声音柔和的问：“你怎么一个人呀？”

男孩似乎并不愿理会她，没有答话，头也不回的向宅子大门走去。

苏小晓也不生气，好脾气的冲着男孩的背影摇摇粉嫩嫩的小手：“下会有时间来找你，改日见哦。”

男孩跨过门槛，转过身合上沉重的红门，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

苏小晓不知道，男孩没有离开，而是从门缝里专注的看着，那个第一个对自己笑着打招呼的小女孩，跳下台阶，一步步向巷子外走去。

而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直到身影消失，深邃的眼眸，滑过万般思续。

苏小晓腆着小脸问着路，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家时，相府里早已鸡飞狗跳，毕竟是自己的小女儿，苏丞相也是十分在意，忙报了官，拜托了城卫军内的同僚相助寻找。

门口等候的是她的嬷嬷，远远看见她的身影，急切的迎上来：“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您可终于回来了。”嬷嬷拉着她的手，看了一圈，似乎苏小晓并未受到什么伤害，攥住她的手就往府里拉。

苏小晓也有些焦心，跟着一路小跑，听嬷嬷在耳边念念叨叨：“夫人都哭得晕过去两次了，老爷大夫人也都急坏了，你怎么能跟夫人走散了呢？”

门口候着的小厮见五小姐回来，连忙进府禀报，媣云一听，从榻上翻身而起，匆匆套上鞋子，直奔屋外，一双红肿的核桃眼醒目，全无往日温文贤淑的模样。

苏小晓顾不上回答嬷嬷的话，一下子扑在跑来迎接的媣云怀里。

“娘，对不起。”苏小晓待媣云抱够了，平复下情绪，拉着媣云的袖子撒娇：“娘，不生小晓的气。”

媣云见苏小晓平安回来，哪里还有它求，更别说生气，只是一边哭着笑着，一边摇头，心情激荡的说不出话。

苏小晓看着媣云身后疾步走来的爹爹，一脸急切和安心，也有些愧疚。她的便宜爹爹，虽说政事繁忙，家中子女不少，却对她这个庶女也时常关心，倒是难得。

苏小晓忙钻出媣云的怀抱，对爹爹弯腰行礼：“爹爹，小晓回来了。”

苏丞相板着脸，眼底却温和，他走上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大概想揉揉苏小晓的脑袋，却未做过这样柔情蜜意的动作，终究有些不自然。他看着泪水哭花胭脂的媣云，安慰道：“孩子回来就好，下次出门小心些。”

媣云掏出袖里的帕子，抹了泪珠，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苏小晓暗笑，这大概是自己那冷面爹爹说得最柔情的话了。

大夫人站在苏丞相身后，脸色并不好看，一个庶女，劳烦大人几个时辰，又欠下几个人情，真比对她的嫡长女还好。真不懂三夫人怎么带孩子的，五姑娘生了病不说，病好了又把孩子弄丢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苏小晓靠在爹爹腿上，冲大夫人吐了吐舌头，尽显调皮可爱。

大夫人微微一笑，怒气少了些许，说话倒也客气不少：“老爷，妹妹，先把孩子领回屋里再叙吧，孩子走了一路，也该休息会儿，吃些东西压压惊。”

苏丞相正沉默的有些尴尬，听了妻为他解了围，忙带头向里屋走去，一行人跟在身后，进屋一起吃了晚膳，此事也算过去。

晚膳中，苏小晓忽然记起怀里的点心，忙掏出两个小纸包放在餐桌上。“爹爹，大娘，娘，小晓还带了些点心给你们尝尝。”说着，小手尽力的将点心往桌子正中央推。

大夫人帕子捂着小嘴笑道：“这孩子，还真是有心，老爷，那我们尝尝看。”

苏丞相颇有威严的点了点头，大夫人起身，捡了一包大的，解开外面的细绳，在一桌人的注视下，翘着兰花指，姿态优雅的将包裹的油皮纸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桌上的人都忍俊不禁，就连苏丞相的胡子都抖了抖，苏小晓看在眼里，红了脸，羞愧的险些钻下桌子。

那包点心已经被压成末状，完全看不出它的本貌，白白红红的，倒蛮好看。

二夫人看苏小晓窘迫的模样，打趣道：“五姑娘，五味斋何时出了粉糕，你倒是先我们一步知道呀，还专程带给我们了。”

苏小晓埋着脸，心道：若不是被挤坏了，我还不会拿出来搏你们一笑呢，你们感受到我的讨好，就会对媣云好一些吧。

还是大夫人笑够了，摆摆手道：“怎么说也是五姑娘一番好意，我们就心领了吧。难为她出去还惦记着老爷和我们。”

一家人笑得其乐融融，仿佛早就忘了方才的烦心事。

第二日，大夫人叫媣云过去，一番训斥自不必说。

苏小晓见娘亲请安回来，神情郁郁，多少也猜出点为何，忙过去搂着媣云。“娘，你别生气啦，昨天小晓不该胡跑的。”

媣云抱起苏小晓，嘴角弯起一个笑容：“傻小晓，是娘亲的错，娘亲怎么会怪你呢？你还这么小嘛，淘气点也是好的。只是这段时间不太太平，夫人严令不让我们出去，过一段时间，娘再带小晓出去好不好。只是下次，要多带些人守着。”

媣云坐在床榻，将苏小晓抱在腿上：“这几个月，小晓要开始读书学字了，我们小晓这么聪明，以后定是京城一大才女。”

“好啊！”苏小晓兴奋的拍了拍手，“上次没有买糖人呢，下次娘亲要记得呦。”她高兴的说着糖人，心里想的，却是那个看着孤苦伶仃的男孩，答应要再去找他的，几个月后，不知他还好吗？

媣云宠溺的笑笑，点点她的樱桃小嘴：“娘亲算是看清了，你呀，就是一个小吃货。”

第5章　那年荷花初开艳

苏小晓后来时常想，如果没有那次相遇，那个男孩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爱残颚疈没有如果，苏小晓也只能幽幽长叹一声：缘分……

苏小晓这两个月几乎是在书房度过的，连苏丞相都极为惊异，没见过哪个孩子如此灵秀，书上的字过目不忘，短短几日就可以自己看些简单的书了。

苏小晓起初读书，还不习惯满篇繁体字，行要竖着读，五句一翻页，读的还慢些，后来习惯了，简直是嗜书如命，暗自庆幸和中国的古文基本一样。苏丞相连叹：可惜生的女儿身，不得科举搏状元。

为此，媣云还悄悄哭了一番，伤孩子命运悲苦，被苏小晓三言两语劝住。比起很多人，苏小晓要幸福多了，这点知足常乐，她还是懂得。

再出苏府已是夏日。苏府女眷相约去景明湖赏荷。

苏府是皇上赏赐的宅院，曾是前朝哪位王爷的府宅，占着京城极好一块土地。苏府里就有人工开凿出的池塘，在苏小晓看来并不算小，小桥假山，相得益彰，满池碧绿荷叶，映着淡粉的花骨朵，小巧美丽，但毕竟刻意雕琢，少了几分自然气息。

苏丞相特地叮嘱夫人将苏小晓带着，不要一味读书，也出来散散心，劳逸结合。大夫人虽对苏小晓的受宠不满，无奈自己一儿一女于功课颇不上心，加上苏小晓素来嘴甜心巧，倒也没有故意找她的不快。

老爷的话自然是要听的，苏小晓被媣云从书房的角落里挖出来，一起坐上马车。

五月，荷花初开艳。

苏小晓没有料到，再见男孩，竟是如此萧瑟。

几位夫人和苏小晓几个姐姐，站在码头商量租船游湖的事，苏小晓年龄最小，插不上话，也不太在意，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周围的景致。

她忽然定住神，仔细辨认着，层层碧叶连天际，深深浅浅的绿色间，似乎有一抹淡蓝的身影，还是那身衣服，还是那个姿势，旧衣，冷目……

苏小晓的心一动，跑去告诉媣云。“娘，我要去那边玩玩。”

媣云只是听着众人商讨，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柔弱的没有存才感。听了小晓的话，转过头向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便怜爱的叮嘱：“去了快回，莫让大夫人等你，只能在娘看得见的地方呦。”

苏小晓点头答应，蹦蹦跳跳似乎很欢乐的走了，媣云看着，嘴角挂起欣慰的微笑。

只是走着走着，快到男孩身边时，苏小晓不自觉的放慢了步调，悄悄地，不打扰他思绪的过来，坐在男孩身边，学他抱着膝盖，仰头望着天空。

万里无云。

一片湛蓝万里天，盯着盯着，像流动的漩涡，目光深深陷入，迷惘。

“你究竟在看什么？”苏小晓忍不住问道。

男孩收回视线，一副千年不变的脸庞，死死看着这个小奶包般的女孩。直到看的苏小晓汗毛林立，心虚不已，这才低下头。

“干你何事？”

苏小晓扫视一圈，没有他人，这才肯定方才那句是眼前的男孩说的，只是：“你的声音好好听哟，像叮叮作响的山泉，也不是……”苏小晓抓了抓头发，感到自己词穷了。上一次只听到两个字，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

该怎样形容呢？冷冽而清澈，深邃而空灵，不，似乎都不够，那时种直击心灵的美妙，就像他带给人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对了，”苏小晓记起一件要紧事，忙向男孩道歉，“上次答应你要去看你的，结果回家晚被罚了，这两个月都没有出来，今天第一次放风，还打算她们玩完去找你的，耽搁了这么久，你没有生气吧。”

男孩抬起头，正对着苏小晓忐忑的目光。男孩表情一动，苏小晓仿佛听见春日忽来，寒冰乍裂的声音。

“没事，你来看我，我很高兴。”苏小晓呆呆的看着男孩一瞬间嘴角弯起的弧度，再眨眼，又是冷面如霜。

苏小晓沉默片刻，忽然激动地拉着男孩的袖子，嚷嚷道：“我没有看错吧，再笑一个，再笑一个嘛。”

男孩面色突然有几分阴沉，比方才更加森然，他一把拉回苏小晓手中的袖子，淡淡道：“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苏小晓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男孩为什么突然变了脸，只道是孩子脾性，撒着娇笑道：“我错了，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其实不笑也很好看。”

男孩却执意不再作声，任苏小晓说什么都不愿搭理，苏小晓觉得大概是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