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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袖弄清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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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

“那可有胎动出现?”

我点点头。

“侧福晋可有见红?”

我又摇摇头,被陈太医问的一头雾水。

“这就怪了!”陈太医轻撵胡须说道,“从侧福晋的脉向看已了有滑胎征兆。”

“滑胎?”我大惊,脑袋“嗡”了一声,似乎一下便没了思想,胤禛也跟着倒吸了口凉气,视线一片模糊,只觉陈太医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而我,只字也听不进去!胤禛紧走几步,轻轻握住我的肩头,指尖传来他的战栗,他也是害怕的!

“陈太医,我求求您,您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拉住陈太医的袍袖。

“怀袖,怀袖!先别急,咱们听陈太医怎么说!”胤禛将我拉回,按坐在椅上。

“陈太医!”胤禛开口,声间却有些发抖,“我知您老医术高明,也定会想出法子保住这孩子!”

“四贝勒爷,奴才……”陈太医闪烁其词,说话有些吞吐,似有什么话不方便当面讲清。胤禛何等聪明,见陈太医如此,便已会意,叮嘱小蓝仔细照顾我,便忙将陈太医让到外间细谈。

他二人出屋,似是将屋中的温度也一并带走般,烈日炎炎,我却泛起阵阵凉意。双手轻轻覆上小腹,“小蓝,宝宝怕是要保不住了!”泪水无法控制地落了下来。

“格格,您别这样,陈太医医术高超,您上次扭伤了脚就是他老人家医的,让他给咱们开些方子,一定会没事儿的!”她拍拍我的肩头安慰着。

第六十七章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方才回屋,挥手示意小蓝退下,便将我搂入怀中。只这样相拥着,时间仿佛静止般,沉默着、沉默着。

“爷……”我终于忍不住,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我是宝宝的额娘,有什么事情不要瞒我!”

“怀袖!”良久,胤禛方才开口,“宝宝怕是保不住了!”

霎时泪水迷离了双眼,我咬紧下唇,用力攥着他的袍服,努力使自己不发出声响,两肩却止不住地抖着。“别这样,怀袖,我知你难受,想哭便哭出来吧!”他轻拍我的脊背。

“陈太医怎么讲?”睁开婆娑的双眼,望着眼前模糊的他。

“太医说你阳气偏盛,怕是不利生产之兆!”

“太医也只是说怕是,并没有确诊,对吗?”我急急地问道。

“怀袖……”

“陈太医医术高明,他一定能想出法子保住我们的孩子,爷,您去跟他讲讲,我不怕苦,就算吃多少药,受多少罪,我也不怕!为了宝宝,我什么都愿意!”

“怀袖……”

“胤禛……”我抓住他的手,“你一定能保住宝宝,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要护我和宝宝周全!”

“怀袖!”他紧握住我的双肩,与我的目光痴缠在一处,那眸子中透着无比的坚定“倾尽所有,这孩子我们留定了!”

我点头,重又投入了他的怀抱。下定决定,哪怕是用自己的命,也要换回我孩子的命!

接下来的几日,陈太医早晚例行请脉,每次为我诊完他都会面露凝重,过后,胤禛便将其请到外间,更不对我吐露半分病情,每当我徇问胤禛情况之时,都被他搪塞过去。房中除了小蓝与满月,先前的侍女及嬷嬷们全被换成新人,整个小院笼罩在不安之中。人人面色凝重,不苟言笑。就连送牛乳的冰月,也不见了踪影,改由小蓝亲自取送。

每日喝着不同的药汁,我却未见一丝好转,身子越发的虚弱,我不敢乱动,生怕不小心伤了宝宝,终日在床上静养着,宝宝与我相连的那条线,也似越来越弱,母亲的本能告诉我,他怕是要离开了!

陈太医这几日来的越发的勤,每次走后,胤禛面上的忧虑便会多了一分。我仿佛成了局外人,每个人似乎都在刻意瞒着些什么。

我再也沉不住气了,叫住小蓝,“为什么院里的奴才全换了新人?原先的呢?”

“奴婢不知,是四爷吩咐的。”小蓝垂下头。

“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有!”她将头垂得更低,“奴婢们怎么敢瞒着主子!”

“那你把头抬起来!”

“格格……”她慢慢抬起头,眼睛却漂向别的地方,目光闪烁,不敢与我对视,她肯定有事瞒着我!

“小蓝,你说实话!”

“格格!”小蓝突然跪下,“奴婢不敢说,四爷说了,谁若透露半字,便揭了谁的皮!奴婢不敢!”

“小蓝!”我近乎于哀求,“我从不把你当成外人,有什么事儿,你一定要跟我讲啊!难道你要将我急死!”

“格格……”小蓝急于解释。

“好了!”我将她拦住,“我不为难你,你听我说,你只需点头或是摇头,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格格……”

我不理会小蓝,开口问道,“我并不象太医说的那样,只是滑胎,对吗?”语毕,便直盯住她的眼睛。

她躲开我的注视,迟疑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好!”我接着问,“如果没猜错的啊,我也并不是身体不好,才以致滑胎,而是……而是被人害了,对吗?”

“格格……”小蓝猛地抬头,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不用再问了,我全知道了!我无力地斜靠在床榻边,心沉进了谷低,努力朝她摆摆手,“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格格……”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却再也听不进去。

拥被而起,屋外烈日炎炎,骄阳如火,我却犹如置身冰窖之中,彻骨的寒冷,我自问从未做过坏事,先前是安然如些,如今为怀袖也是如此,我从未有过邪念,努力适应着新的身份,迎合着众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算被欺负了,我也会一笑而过。从未因胤禛对我的宠爱,而恃宠,对福晋,我尊重,对其她姐妹,我礼貌有佳,我已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硬下心肠对我的孩子下手!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覆上微微凸起的小腹,忽觉自己如此的轻微,轻的连自己的孩子我都护不周全!泪,顺着脸颊纷纷滑落,滴在凉被上发出“啪嗒”声,我想用手将它抹净,却发现它已如开了闸的水,再也收不住了……直到一个温暖的身子将我拥入怀中,我才感到,我是活着的!再也抑制不住,我放声大哭起来,直到声音嘶哑,眼泪干涸,方才止住。

“为什么瞒着我?”哑着声音问他,“是谁?是谁容不下我们母子,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嘘,嘘,怀袖!”他轻哄,“不要激动,对你身子不好!”

“哈哈哈!”虽笑着,却又已泪流满面,“宝宝都快没了,你却让我冷静!究竟要瞒我多久!你在护着谁?是福晋、李氏、耿氏,还是宋氏!你告诉我!”我反握住他的手臂,用力摇着,未经大脑的说出这些话,语出,自已惊了,他也惊了!第一次,我如此的出言不逊,未称四爷,没用敬语,而直呼了你!我已顾不得什么礼节,我要纠出那个害我宝宝之人,我要撕碎了她!

“怀袖……”他紧紧拉住我,“不是她们,借她们胆子,她们也不敢。”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吐出了三个字,“是冰月……”

第六十八章

“冰月……”那个不善言笑,温温婉婉,饱读诗书的女子,怎么会是她!犹如当头一棒,只觉眼前一黑,缓过神来,开口问道“为什么……”

“她已招认,在牛乳中下药,致你血热。”他停了一刻,接着说,“受何人指使,她抵死不说!”

“我要见她!” 无力闭上眼睛,忽觉凉意蔓延全身。

“这又是何苦?”他握着我的手叹气道,“见了她,也只图增烦扰,听我的话,好好养身子,陈太医说你不可过于忧虑!”

我摇摇头,“我要当面问她为什么如此的恨心,去害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拉着他的袖子哀求着。

“哎……那你要答应我,见了她,无论怎样,也不要冲动,全当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为了我!”

我点头应允。

胤禛出屋,只轻声吩咐了几句,便又折返回来,我不顾他的反对,挣扎着起身,将小蓝唤进伺候我梳妆,镜前的容颜憔悴,脸色苍白,原本灵动的眼睛也已没了生气。我强打精神让小蓝将我搀到外屋,请胤禛在里屋休息,求他不要过问我如何询问冰月。

静静地候着,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屋中静的出奇,只听见自己微弱地呼吸声。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几个粗壮的嬷嬷推着一素衣女子走了进来,见我纷纷行礼,立于两侧。这外屋俨然成了临时的公堂。那女子踉跄着进了屋,头发披散,衣襟上有点点血迹,站定后,用手捋了捋散发,那手指被用了夹刑,红肿青紫。她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地笑容,“怎么?还想再问吗?我说了,问也是白问!”

“为什么,你是被扣了家人,不得以而为之;还是有人许你重金,你见财起意,才会做出如此泯灭良心之事?”我低声问道。

“呵呵!”她轻笑出声,“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厉声说道,“你若是不得以而为之,证明你还是个人!”

“人?”她轻转眼眸,“哈哈哈……三年前我就已不是人了!”

站在我身边的小蓝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揪住冰月的衣服,怒道“你个死丫头,手脚不干净,在格格牛乳中下药,说!你为什么这么做,谁指使你的!”说完便用力甩了一巴掌。

“哈哈哈……”冰月似不觉疼,只自顾的大笑道,“看着你马上要保不住孩子,看着四贝勒那副容颜,我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哈哈哈……”

“你住嘴!”小蓝反手又是一巴掌。

我止住小蓝,唤道“冰月!”

她停住大笑,冷冷地盯着我。

“当初你在扬州落难,卖身葬父,我怜你是尽孝之人,帮你,又把你带回贝勒府,给你差使,我知你是心高气傲之人,许你若不愿为婢,定给你寻个好出路!我错了吗,我从不求你感恩回报,可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她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这才缓缓开口,“我知你是好人,下手之前我也于心不忍,但我想到我家人惨死的样子,我就说服我自己,我没错!错是你!谁是你是爱新觉罗家的人!”那一丝歉意转瞬变成了狰狞。

“康熙四十二年,戴名世《南山集》一案,想来你应知晓吧?那一年,我十五岁,本应无忧无虑的过着日子,我家中兄弟姊妹五人,我是家中幼女,自小,爹爹便对我宠爱有佳,我立志要做个女华佗,悬壶济世,医病救人,爹爹也赞同我的做法,四处为我寻访名医,教我医理。如果没有那场浩劫,我的人生不会是如此!。”她幽幽讲起,“我爹爹喜欢立书篆字,他对你们满人随意篡改明史甚感愤慨,便拜访明朝遗老并参阅文字资料写了一本记录明末历史的《南山集》。不想被人告发,皇上震怒,下旨将我爹凌迟处死,我家族人凡男子十六岁以上者立斩,女子及十五岁以下男子,发给你们满清功臣家为奴为婢。我爹不过是说了些实话,就落了个处斩,我戴氏家族三百余人的性命,就被如草芥般的剪得一干二净,你说,你说我能不恨吗?”

“你应是躲过浩劫,寻机复仇而来,对吗,戴小姐?”我接着她的话问道。

“不错!”她接着说,“苍天有眼!那一年,我跟师傅在外游历,逃过一劫。老天知我戴家可怜,留着我的性命为报仇而来!”

“报仇!”我苦笑道,“你一介弱质女流,孤身一人,何谈报仇?”

“不错,我是弱质女流,可你应该知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最初我是想刺杀狗皇上,我知他喜欢南巡,最后一站定要途经扬州,便在那里守侯。可惜,我近不了他的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身边溜走,你可知我有多恨!今年,我又知他来扬州,我放弃行刺他的念头,每次随行的亲王,皇子们不在少数,我若能混入他们之中,若老天怜我,让我杀了他们中的哪一个,我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然后,你便利用我的心慈,混入了四贝勒府?”

“对!我设计了卖身葬父,编了套谎话,就这样博得你的同情,顺利的混进了四贝勒府!”

“可你怎么能算出,卖身葬父之时又会遇到了我?你那‘父亲’又是怎么来的?”

“死人是可以买来的!为什么会遇到你,只能算是老天开了眼,让我戴家得报大仇!”她冷了两声,接着说,“我本想在路上动手的,无奈这一路都未寻着合适的机会,我知四贝勒宠你,便决定留在你身边。岂知,你却看我不顺眼,将我打发到了茶点房。你知我有多恨!马上就要成功了,却又被你给破坏了,于是,我决定,先拿你开刀!”

她冷森森地说完这番话,听得我不禁一颤!多大的仇恨,才能如此泯灭自己的良心!

“我在茶点房小心伺候着各位主子,对她们摇尾乞怜,以求换得她们对我的赞同!后来我听厨房说你害喜吃不下东西,便心生了妙计,先用偏方帮你止呕,再想法子近身伺候你的饮食。连心思缜密的四贝勒也被我蒙骗过去,让我专门伺候你喝的牛乳,这恐怕是天助我也,我便每次在熬制过程中,加少量杏仁、梨汁,桂园,因其量少,太医诊脉便不宜察觉,到发觉之时,也为时晚矣,你早已冲任不固,不能摄血养胎!这时恐怕也已胎死腹中了!哈哈哈……”

“你该死……还我孩子的命来……”我只觉气血上涌,不顾眼前发黑,站起身来,冲到冰月面前,用尽全力扬起手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的脸歪向一边,血顺着嘴角缓缓留下,她似觉不出痛来,微微张嘴,用舌尖轻舔唇边血迹,那张肿得高起的脸,配着她这诡异的动作,让我一瞬间仿佛见到了女鬼……

“哈哈哈哈……打的好!”她笑道,“我终于是要了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一条人命!爹,我尽力了!”她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原本笑腔已换成了哭音“我自知对不起你,欠了你一条命!我现在就还给你……”说完,突然站起身来,狠狠向门框撞去,霎时万朵桃花开,鲜血四溅,冰月的身子如落叶般缓缓下坠,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她轻轻吐出“不欠了……”便闭上了眼睛。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快的没人能阻止它的发生,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的没有了!我恨过她,怨过她,却从未想过让她以命偿命!

耳边一片嘈杂,我却听不真切,只觉落入了无底的深渊……

第六十九章

混乱中,只觉有人将我抱起,不时的大喊 “传太医……”

耳畔传来小蓝的惊呼,只觉□不断有粘稠的液体流出,一屋子的人慌慌乱乱,进进出出,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便见胤禛眉头紧锁地握着我的手,嘴中说着什么,我却听不真切。他总是爱皱眉,抬手想为他抚平,却连一丝力气也用不上,只得努力挤出苦涩的笑容,告诉他我没事儿,不用为我担心。

屋中一片杂乱,陈太医跌跌撞撞地进了屋,见他们满脸的惊慌,心里头已然明了,这孩子怕再也留不住了!意识渐渐的混沌,只觉身上一阵冰冷,眼皮跟着发沉,身子好累,只愿就这样睡下去,不在醒来,不用面对如此揪心的一刻,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潸然滚落……

醒来时,已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手习惯的覆上小腹,原本的隆起已变得平坦,这里再也没有一个生命在成长,我的孩子就这样无生无息的消失了,快的我还未来得急细细体会各中滋味,他便已然的不见了!

将被子拉至头顶,我蜷缩在里面,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滑落,只一刻便湿了绣枕。如果,真的有如果,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我那可怜孩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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