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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笑春风-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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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这样的宴食不知味是自然的。

尽管面前陈列着无数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陈年佳酿,大殿里的气氛也很热络,春风却只觉得有如芒刺在背。

从她踏入正殿起,便有无数道视线从四面八方“咻咻咻”地射来,犹如镭射红外线般,似是恨不得把她透视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关注,让春风坐立难安。

幸好还有明月光在,感受中他落在腰间的手所传来的温暖,再看向眼前碗里那些由他亲手夹送来的菜,春风只觉脸颊燥热,融融的贴心滋味渗入心骨里。一点一滴弥漫在细节里的感动,是她无法再去忽视的,可也就因为这些,反倒扰得她更为混乱。

“少主。”有个随从迎了上来,低唤。

“嗯?”明月光慵懒抬眸,若有似无地应了声。

“那个华遥,没有在宫门外,反而一直守在驿风山庄附近。”随从恭谨禀报。

声音不轻不响,但刚好能传入春风耳中。当听闻到大当家兄台的名字后,她下意识地身子一紧,打起精神。

这么明显的反映自然是瞒不过明月光的,他只垂眸扫了眼,没动声色,任由着她,继续和随从聊着,“驿风山庄吗?只是守着,没有其他动静?”

“没有。”

“我知道了,盯紧点。”他有些猜不透华遥的用意。原本还以为经过燕山一事,华遥和司青山会统一战线。事实上,前些日子外头听来的风声也确实如此,这两人几乎是同进同出,任何事都一起合谋。

这才让明月光觉得,青山出现在了宫里,那华遥多半是在宫外。里应外合,想要带走春风易如反掌,不是吗?然而,似乎一切跟他想象得完全不同。

又也许,青山也并非当真可以为了女人什么都不顾?

“不介意把她借我用一下吧。”

明月光想得正入神,身边春风正享受着美食,忽地有道阴影挡在了他们跟前,柔柔的话音声如春日细雨飘来。

“做什么?”明月光提起一丝警觉,挑眉望着公主。

“青山和清哥哥就要来了,你想让他们俩在文武百官面前眉目传情吗?”她瞟了眼春风,低首附耳,心里自然也清楚这理由有些拙劣,远不足以让明月光放人,复又道:“一会你们还有朝事要议,女眷都在偏殿自娱自乐呢,你说她留在大殿里合适吗?”

“既然如此,为何非要我把她带来?”即便公主说得头头是道,明月光仍旧是放心不下。

那副恨不得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的模样,惹得公主难掩呛酸之意地蹙眉,语气也不禁变得尖刻,“你以为呢?还不是为了让人人都知道她是驿风山庄的少夫人,免得旁人觊觎。让她和朝中女眷多熟悉些,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又是一番思忖,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一改方才冷冽的模样,冲着春风浅笑,“跟公主去吧,偏殿会自在些。”

“可是……”春风偷睨着公主,欲言又止。跟仇人待一块,怎么可能自在!

“听话,一会我来接你。”

他薄唇一张,吐纳间便把她话给堵死了,纵有再多不情愿,春风也只好起身。临行前,还是惴惴不安地回眸叮嘱了句,“你要快点来哦。”

“嗯。”溢于言表的依赖让明月光扬起嘴角笑开了。亲手替她披上大氅,绑好系带,确认外头的凉风侵袭不了她后,他瞳间的从容之色才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加粉饰的不安,“春风。”

“啊?”

“说过的话要算数,对吗?”

她点头。

“那给我一个承诺。”口吻半含着乞求。

“什么?”

“一定要等到我来,不管什么事,至少……要当面告诉我你的决定。”

春风微微拧起秀眉,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做犹豫地点头应允。

有些事、有些人,果然就算是千方百计想要躲开,还是会不期然地撞上。

春风尾随着公主刚出大殿,就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嗯,质地良好、惹人垂涎、手感极佳的肉墙,盈盈紫色占领了她的瞳孔。

“站好。”冰凉彻骨的声音当头淋下。

惹得春风一阵哆嗦,立刻稍息立正向前看。这一看,也把她为数不多的冷静看没了。当朝思暮想的男人就站在眼前,会想怎样?质问他为什么那么冷淡?春风没有勇气;拉着他的衣角夜奔?看起来他完全没这个意思……

“来了?皇兄等你们很久了。”不似春风那般尴尬,公主微笑招呼,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也一定要进去吗?”站在青山身后的男人探了探头,往里张望,显得很局促。

这是个很没存在感的人,如若不说话,春风压根不会注意到他。

模样倒是生得很俊秀,眼眸深处像是随时含着几分温润,为其平添了谦谦君子的姿仪。

“清哥哥,您该不会是后悔了吧?”虽是用着尊称,可公主的态度依旧高傲。

古怪的气氛让春风不解,面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祈清吗?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俨然只瞧见了个羸弱书生,或许可以是文臣谋相,但就是没有昔日天子的凌厉气势。

暂且不说大殿高台上居高临下倨傲凌人的祈浅,就连站在青山身边,他的气场都被轻易掩埋了。

听闻公主的话后,他更是温和浅笑答不上话,唯独频频摇头。

“您只需把答应我的事做好,其他的不劳公主费心。”青山及时开口,替他解了围。

“那就好。清哥哥,放心吧,安国定王的头衔正等着您呢,往后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享太平、衣食无忧。何况……”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瞄了眼青山,“何况您这谋士厉害着呢,连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爵位都能帮您争取到,还怕他保不了您余生安危吗?”

“公主过奖,是清王爷懂得审时度势,顾念天下百姓,才甘为人臣。”青山用谈笑的口吻抛出看似谦逊的话。

实则言下之意颇为让人心惊,就连春风都能听懂。审时度势,可时局是瞬息万变的,今日甘为人臣不代表往后都甘愿。也许等这什么王的位置坐腻了,就会想坐到龙椅上滚两圈玩玩?

可没给公主会意变脸的机会,话音刚落,青山便领着祈清举步入殿。

从头至尾,只同春风说了那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仿佛在他眼中,她甚至比不上赖以生存又透明无形的空气。

“那个……”出于本能,她嘟着嘴,不甘地吱声想叫住他,话出口后又发现留住了又怎样,该说些什么呢?任性地要求他抛下所有的一切,带着她走么?

尽管春风当真想要如此,可她也清楚,眼前的人是司青山,是个有权欲之心的凡人,并非曾经那个无所事事可以陪着她胡闹的魔。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青山竟然驻足了,“有话说?”

“呃……嗯嗯!”愣了愣,她用力点头,怕再多犹豫一秒他就会离开。

“来日方长。”

……!!!!

怒了!若是手里有凶器,春风一定二话不说剁了他。这位爷是刚参加完成语大赛么?从别来无恙到来日方长,他就不能给一句超过四个字的话么?就他会出口成章吗,她也会啊!想着,春风很是鼓着腮,气呼呼地吼了句:“再见不送!”

嘁,四字成语嘛,有何难?

“你还真是生机勃勃啊……”公主好笑斜眸望去。

皇帝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还有无数掌握天下命脉的重臣以及袁族特使,大概也就只有笑春风才能若无其事地破口大骂,宛如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不识大体、不够漂亮、出不得厅堂,全然就是个需要攀附着爱情而生存的小女人。偏偏就是这么个连优点都像缺点的女人,轻而易举地赢了她。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不甘,更何况她好歹是堂堂的金枝玉叶。

“我向来如此啊。”丝毫都没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任何的不妥,春风头也不回,说得理直气壮。

“呵,是吗?”公主苦笑着,显得有些无奈。恐怕就算现在把笑春风丢到断头台上去,她可能都会依旧很有活力地问一句:这刀卫生么?杀过猪么?

“你要带我去哪?”不知不觉间,从灯火通明穿梭到了黑灯瞎火,春风察觉到了不对劲。放眼四周,人烟稀少、树丛横生,怎么看都不像是公主先前说的偏殿。

“怎么?还怕我杀了你不成?”

“……”这很难说吧,女人的妒忌心是很可怕的。何况这个公主早就把她当成了情敌,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呀。

“没错,我是挺希望你能消失的。”看穿了她的心思后,公主倒是很坦诚,“倘若没有你,一切都会很好。他会辅佐我皇兄坐拥江山,安享荣华富贵,娶我为妻。春风姑娘,那样野心憧憧的男人,你不适合的。”

听起来是很哀怨的控诉,蕴含着一个女人在付出了满腔情爱后却不得回顾的无奈。春风眨眼,想要感同身受,可一番沉默后,她只挤出三个字,“……神经病。”

这个男人,并非她想嫁、也并非她想要的,她又何尝不是随波逐流没有丝毫的自主权。

“嘁,在我看来你也是神经病。”

“你!你你你你眼睛有病!”

“总比你脑子有病好。”她不屑地嗤声,脚步一顿,停在了没有半个人影的宫门前,“其实,如果我想要你消失,方法有很多。”

“什么?”这话超乎了春风所能理解的范畴。

一头雾水的她还没能来得及搞明白状况,就听见有阵仓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停在了她们面前。还没等春风回过味来,公主忽然就将她强行塞进了马车里,尽管举止间透着紧张不安,可表情依旧还是很从容,语气淡定,“我只想要你永远没办法出现在他面前。”

“等、等一下!”至少该给她个解释吧,这是要去哪?

“放心,我会把你照顾好的。”昏暗的马车里,传来幽冥般的声音。

冰凉冰凉的,惹得春风毛骨悚然。这个声音很熟悉,却没有丝毫的友善,还没能回头确认那人的身份,春风便觉得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倒地前,她才想起了明月光的话。

想要信守诺言,无论什么事都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可惜……这一次,她似乎没机会说了。

第五十六章

踢踏马蹄声一路狂奔,穿梭于寂黑的巷弄间,扬起的片片尘土很看就消失在夜色间。越过一条巷子后,马车穿过一座破旧的牌楼,停到一栋白墙黑瓦的大宅前。

宅子附近有不少荒野蔓草,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住过了。

倒是宅门打理得很干净,两盏红纱灯笼高挂着,把四周照得很敞亮,门前徘徊着几个人影,从站立难安的模样看来似乎很着急。

直到瞧见急驶而来的马车后,为首的男人眉毛跳跃稍稍放松了心神,赶紧上前接应。

厚实的蓝布帘被掀开,接着门边灯笼的昏黄光芒,车厢内的画面一览无遗。

“娘……哟……”堪称雀跃的眉毛安静了,华阳揉了揉眼,发自内心地溢出一阵感叹。

这跟他想象中的场景差得太远了,本以为车厢内会有个衣着精致、妆容明艳的女人端坐着,见到他后理应梨花带泪、朱唇微颤、久别重逢无语凝噎。

可结果……死鲤鱼?!

为什么笑春风会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唇微张成似是傻笑的嘴型,红彤彤的衣裳让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一条死鲤鱼!

“说!你把我大嫂怎么了?!她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华阳的第一反应是兴师问罪,大嫂变成了“死鲤鱼”,自然负责在宫门外接应的司云宿成了头号嫌疑犯。

回想起华遥临走前叮嘱过的话——长嫂如母,当以命相护。华阳立刻愤怒地伸出手,横过笑春风,揪住司云宿的衣领质问,也不管这种行为会不会犯了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戒条,反正他早就想对司云宿授受不亲了。

“她向来就是这个样子。”在他的蛮力拉扯下云宿被迫略弯下身子,却依旧飒爽英姿不减,漂亮的唇线一咧,嗤了声,不屑地扫了眼睡得正沉的笑春风。

随遇而安,无论在什么环境什么情况下都能睡得酣甜,呼吸规律,偶尔耷拉点口水,不计形象……这女人不就如此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是问你,她为什么会没知觉的?!”

“太吵了,我就把她敲晕了。”

“你这属于公报私仇。”

“是又怎样。”司云宿毫不避讳地承认。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了多年的爱情被横刀夺走,难道还不许她劈晕情敌泄愤么?

“请问……”

这微弱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声音真的被忽略了。

“云宿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话说那个司青山又算不上俊美无双,你眼前就摆了个眉毛比他漂亮的啊。”为了让这话更具说服力,华阳的双眉正以他的脸为舞台卖力地演出。

“我对会抖眉毛的男人没好感,麻烦让让。”

“……”晴天霹雳轰然而下,对于向来以自己的双眉为傲的华阳来说,司云宿这话无疑是判了他的死刑。

所谓最毒妇人心,时时都能伤人于无形,司云宿便是其中翘楚。在把华阳的心折腾到满目疮痍后,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跳下马车,闲话家常般地叮咛,“哦,顺便劳烦你把这个麻烦女人弄进去,她要是睡到着凉了,我可担待不起。”

“谁睡了!谁睡了!分明是你把我劈晕的!”麻烦女人像被踩了尾巴,跳了起来,终于引来了大伙的侧目。

这让笑春风深刻领悟到一点,客客气气说“请问”是没用的,只有抛开形象撒泼才能证明她的存在。

闻声后,司云宿脚步一顿,微凉的目光在春风身上逗留了片刻,随即看向华阳,事不关己地提醒道,“你大嫂醒了。”

大嫂?马车里那个幽冥般声音的主人是司云宿?还有站在马车前满脸关切的华阳?春风的眼珠从左至右划过,继而又打量起那栋大宅,徜徉在陌生又熟悉的氛围中,很是困惑,“这是哪?”

“我们抢来的宅子,很安全,驿风山庄的人绝对找不到。”华阳笑盈盈地扶着她下车,解释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春风试图想拾起那些零散的记忆,皇宫、夜宴、明月光以及那个想要她消失的公主,渐渐的答案呼之欲出。

“当然是大哥和死人脸把你弄出来的。”

“……”这一点不需要他说,春风也能猜到。离开了,这是个驿风山庄的人找不到的地方。曾做梦都想着要逃开那个牢笼,当一切真正成真的时候,她却形容不清自己的心情。

喜?有点,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青山,可以把藏了许久的委屈全都倾倒出来了,她便抑制不住想要表演喜极而泣;悲?也有点,总觉得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大嫂,你傻了吗?为什么不欢呼?你不觉得等下就能看见大哥了,很值得欢呼一下吗?”

“我要回去……”

“什么?!”不仅仅是华阳被这话弄得瞠目结舌,就连司云宿都停住动作,失声质问,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我、我想要回去一下……”春风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贱,贱到让人不堪忍受,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底气虽显不足,想法却没改变。

“疯了。你以为从明月光眼皮底下把你弄出来很简单?知不知道少主花了多少精力才说服公主帮忙?又知不知道得买通多少皇宫侍卫?”

司云宿的振振有词也感染了华阳,他猛点着头附和道:“没错没错,还有我大哥,他生怕明月光起疑心不带你去赴宴,还跑去驿风山庄门口喂蚊子,随时准备着强行杀进去把你带出来……”

“可……”她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立刻有被打断了。

“还是说你其实已经爱上了明月光,很享受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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