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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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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
                 幽兰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她不知道他的来历、姓名,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受这麽重的伤;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这个岩洞;更不知道,他为什麽宁可冒著流血致死的危险,也不许她找其他人来。
                 视线所及的,只有他满身的伤,以及那一张好看得让她讶异的男性脸庞。
                 有生以来,她从未与爹爹或是哥哥以外的男人独处。
                 爹爹与哥哥,十八年来珍宠著她,将她当作易碎的宝物般,仔细呵护著。不论是在首都凤城的大宅里,或是在临海别院,她都被照料得无微不至,丫鬟奴仆们仔细伺候她,不论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珍品。宅邸与别院的外围,更有纪律严明的护卫,奉命保护著她的安全。
                 好在,她向来睡不安稳,容不得一丁点儿的吵,入夜之後,连贴身丫鬟都不敢打扰,直到天明才敢来唤她。
                 她从未有过,一夜未归的记录。而奴仆与丫鬟们,怕是作梦也想不到,今夜她会偷溜出来,还被困在这儿。
                 长睫低敛,望著眼前的陌生人。
                 要不是这个男人,无意中间进了岩洞,她绝对不可能与他有半点接触的机会。
                 幽兰望著那张脸,视线不由自主又被他吸引。
                 他很好看。
                 除了哥哥之外,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他的好看与哥哥不同,哥哥是俊秀优雅,是京城闺秀们梦想中的如意郎君,举手投足都有著如风一般的飘逸,对她千般呵护、万般疼爱,望著她的时候,眼里总有无限温柔。
                 而这个男人,双眼灼亮,像是点了火般,如刀凿般的深刻五官,有著某种她从未见过,强韧得难以打倒的力量,以及鲜活的吸引力。她猜想,当他微笑著,用那双眼注视任何女人,女人们肯定都会怦然心动——
                 就像她一样。
                 嫣红的色泽,再度染红粉颊。羞怯的娇色,像是暖暖的春天,让她如一朵花般,变得嫣红了。
                 她低下头来,发梢拂过他的胸膛。
                 紧闭的双眸动了动。
                 她整个人僵住,完全静止,不敢再有动作。
                 那双黑眸徐徐睁开了,眼神不再因为高烧而涣散,深幽的瞳眸望著她。接著,他开口,沙哑的声音理带著笑意,以及满足。
                 「你还在,没有消失。」他轻声说道,笑起来就像是夏日阳光,那麽的温暖宜人。
                 她不知所措,看著他的笑容,一时之间心跳突然乱了谱,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叫什麽名字?」他问。
                 她轻咬著唇,迟疑了一会儿,半晌之後才回答。
                 「幽兰。」
                 「幽兰。」
                 男人低沈、温暖的嗓音,回荡在岩洞中,他低声的重复她的名字,将那两个字,念得像是某种咒语。
                 她怯怯的抬起头来,不安的望著他。
                 他对著她微笑,低语著:「你果然是朵花。」
                 第二章
                 日出。
                 金色的光芒洒落在蓝色海面上,印出一道波光粼粼的痕迹,暖暖的海风吹拂著,带来阵阵花香,远处传来海鸟的叫声。
                 一切是那麽平静。
                 平静得像是什麽都不曾发生过。
                 只有金凛身上,那一阵接著一阵,强烈而不止息的痛楚,正在提醒著他,他才刚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
                 他暗暗诅咒了一声,眼中掠过阴霾。
                 南北两国征战不休,而他身为北国人,身分又非比寻常,这麽多年来,往来两国之间,始终小心谨慎、处处提防,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料想不到,上得山多终遇狼,百密总有一疏,这趟南下,才刚入凤城不久,他就意外泄漏了形迹。
                 他逃出凤城,一路往北,伴随这趟归程的,是数日数夜、彷佛永不止息的追杀。
                 杀手。
                 恶战。
                 刀光剑影。
                 海滨那一战,连月光也被鲜血染红,金凛仅凭一人一刀,让那些追杀他的人,全数都倒下,自己却也身受重伤。暗夜之中,有更多的脚步声追来,他当机立断,纵身跳下海崖——
                 再度醒来时,他已身在岩洞里。
                 昏迷前的记忆,朦胧而残缺,他隐约记得,是强烈的求生意志,逼得倒卧在沙滩上的他,勉强爬进岩洞,寻到一处藏身之处,这才松懈昏迷。
                 那些深深浅浅的外伤,在女人的照料下,已级不再渗血,他相信是敷在伤口上的草药起了止血的作用。体内的热,还没有散去,高温仍在折磨他。但是他心里明白,这是伤後的高烧,只要再静养几日,就没有性命之虞。
                 他得救了。
                 一个有著凉润双手、纯挚眸子的美丽女人,不分昼夜的照料他,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救了回来。
                 纵然痛楚与高温毫不留情的折磨他,薄唇仍旧微微勾起,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几天以来,虽然昏迷的时间远比清醒来得多,但是对她的印象却格外深刻。他记得她的体温、她的清香、她静静看顾他时,眼里毫无保留、流露出的关怀与担忧。
                 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幽兰。
                 金凛深吸一口气,抗拒著高烧引起的晕眩感,强撑著无力的臂膀,试著坐起身来,肩头却传来一阵刺痛。稍稍愈合的伤口,瞬间又裂开,渗出些许鲜血。
                 比起先前的出血量,这些血迹可说是微不足道。他试著提气运功,五脏六腑却猛地一阵剧痛,一股腥甜的液体,涌入口中,逼得他只能大口喘息。
                 那些草药,治疗了他的外伤,却对他的内伤没有助益。这代表著,他需要更多的时间疗伤——
                 一个纤细的身子,遮住了洞口的阳光,映入袅袅的影。金凛抬起头来,望见提著雕花漆盒跟一束芬芳的鲜花,踏著小小步伐走来的女子。
                 瞧见他半坐的姿势,以及肩上渗出的血迹时,那张清丽的脸儿,出现慌张的神情。
                 「你怎麽起来了?」她诧异的问。
                 「躺得闷了,起来坐坐。」金凛轻声答道,语调温柔得像是诱哄,望著她的时候,眼里的阴霾也敛得一乾二净。
                 幽兰放下小篮子,在他身旁跪下,端详著他肩上的伤。
                 「你伤得太重,再加上伤口末愈,这段时间都得躺著,好好静养才行。」她说道,满脸忧虑。
                 「请问「大夫」,你就不能稍微通融些吗?」他微笑问道,倒是没有抗议,在那双小手的扶持下,重新躺下。
                 这几个轻微的动作,却已经让金凛眼前发黑,感到一阵晕眩。
                 该死,他的身体比他想像中更虚弱!
                 水声在耳畔响起,接著一方冰凉的手绢,被细心的摺妥,搁在他发烫的额上。凉意带来的舒适,让他忍不住叹息,原本紧绷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下来。
                 「你还在发烧。」柔软的嗓音,轻轻响起。
                 他喜欢她的声音。
                 娇嫩、清脆,纯净。
                 就像她的人。
                 金凛在心中暗暗想著。
                 「我一直在发烧。」他苦笑著,有些无可奈何。
                 岩洞里沈默了一会儿,半晌之後,那柔柔的语音里,渗入了更多关怀,以及些许的不知所措。
                 「别担心,你会痊愈的。」她说道,将他的自嘲误会为沮丧,还试图想安慰他。
                 她的单纯议他讶异。只是,他毫不介意,反倒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她的同情,甚至纵容自己,贪婪的多享受一些她那悦耳的声音。
                 「跟我说话。」他要求。
                 她沈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要听什麽呢?」
                 「什麽都好。」
                 她沈默得更久了。
                 「呃——我——我——」她眨了眨无辜的眼,无助的揉著裙脚。「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金凛睁开眼睛,望见她脸上的窘迫,心中蓦地淌过某种不知名、且难以辨认的暖流。
                 「说说开於你的事。」他鼓励。
                 「我——」幽兰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我就住在附近的别院里——」
                 他突然插嘴,黑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离这里最近的是哪个城镇?」
                 「莫归城。」她如实回答。
                 金凛在心中思索,表面上不动声色。
                 莫归城位於沈星江的出海口,是南国最北的一个港口,隔著浩瀚得看不见岸的江水,对岸才是北国,是离北国最近的地方,是个商港,却也是个重兵驻守的军港。
                 原来,他还在南国境内,还未渡过沈星江。
                 幽尔没有察觉,身旁男人的静默,继续说道:「春夏两季,我居住在别院里。秋冬的时候,爹爹跟大哥会带我回凤城。只是,我很少出门,甚至未曾进过莫归城,即使居住在凤城里,大多也是待在宅子里。」
                 「为什麽?」
                 「我身子不好,不宜出门。」她低下头来。「会在春夏两季,搬来别院居住,也是为了调养身子。」她的柔弱与多病,让四周的人们更急於呵护她。
                 怜惜的情绪,像是夏日的暴风雨,来得毫无预兆。
                 「患了什麽病?」金凛问,握住她的手。
                 她有些错愕,想抽回手,却还是不敌成年男子的力量,小手怎麽也抽不回来。粉嫩的脸儿,因为两人的接触,微微的红了。
                 「只是气血两虚,大夫交代,需得好好调养,这些年已经好多了。」她低著头,露出颈部优美的线条,粉脸愈来愈红。「请——请——请你放开我……」她鼓起勇气说道。
                 他不肯。
                 「我记得你的手。在我昏迷时,也是这麽握著你的。」他瞧见皓腕上,清晰可见的瘀伤,蓦地拧起浓眉。「我弄伤你了?」他的拇指轻轻的擦过那些瘀伤。
                 最轻柔的触摸,却带来最激烈的感觉。她瑟缩得想躲,只觉得他的拇指就像是染了火,轻轻抚过时,就在她肌肤上,留下一抹火。
                 那种感觉,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比疼痛陌生、且更强烈的刺激。
                 「你、你那时候正病著,所以——」她想抽手,他仍不放。
                 「痛吗?」
                 「嗯?」
                 「这些伤。」他提醒。「我弄痛你了吗?」
                 他专注的目光,烤得她粉颊嫣红。
                 「已经不疼了。」她刻意避重就轻。
                 「对不起,我很抱歉。」金凛说道,拇指刷过她手腕的内侧,那儿的肌肤,柔润得有如丝绸,能让任何男人癫狂。
                 「没关系。」她细声回答,不敢看他的眼。
                 「兰儿,」低沈的男性嗓音,回荡在岩洞内,被回音一句一句的覆诵。「我保证,永远不会再伤害你。」
                 这麽亲昵的叫唤,以及他所说的话,蓦地让她心头一软,粉颊更加红透。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叫唤她,对她说这样的话,那低沈的男性嗓音,让她的心如一头小鹿,在胸口怦怦乱跳。
                 组糙有力的大掌,握著她的手腕,缓缓往下挪移,轻捧住她的手心。
                 她略微惊慌,想要抽手。
                 他仍旧不放。
                 「别怕。」金凛轻声说道,注视著她,露出微笑。
                 他是一个强悍的男人,即使在重伤时,仍有著威胁性。只是,他也善於控制,轻易的收敛所有令人不安的气息,当他微笑时,所有人都会放下戒心,就连最胆怯的小动物,也会信任的走来,低头喝他手里的水。
                 仅仅用一个微笑,他就安抚了她。
                 「相遇数日,在下却迟迟未报上自己姓名,实在太无礼了。」他握住她的手,摊开那柔嫩的掌心,食指在上头一笔一划,用南国的文字写下他的名字。
                 醒来至今,他始终未曾说过姓名,起初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她若会出卖他,也不可能等到今日,甚至细细替他疗伤照护。
                 「金凛。」他告诉她,呼吸吹拂著她的发。「这是我的名字。」
                 她的掌心被写下他的名字,像被烙下无形的烙印。
                 幽兰的心儿怦怦乱跳,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差点就要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两人靠得太近,属於男人的体温、味道、声音,以及缓缓滑过掌心的触觉,都在干扰著她的听觉,她好不容易集中精神,才记住了他的名。
                 「记住了吗?」他轻声问,注视著她的眼。
                 幽兰点点头,匆忙的避开视线,像是眼里藏了秘密,而他的注视就有著,洞悉她眼里秘密的能力。
                 「你——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几乎无法好好说话。「你应该饿了吧?我替你准备了一些薄粥。」她伸手,想去拿一旁的雕花漆盒,无奈一手被他握住,她根本勾不著漆篮。
                 她回眸,粉脸嫣红,无助的望著金凛。
                 他这才愿意松手,唇边笑意不减。
                 幽尔回过身,拿起雕花漆盒,小心翼翼的掀开,温暖的食物香气,悄悄的逸出。她用厚布托手,捧出一碗白瓷盛的粥,粥还热著,里头只搁著少许的盐,虽然清淡,但最适合重伤之人。
                 数日没有进食,这会儿闻见食物的香气,金凛不觉得饥饿,反倒内脏抽疼,几乎就要呕出来。他微拧著浓眉,再度确定,内伤远比外伤严重得多。
                 瞧见他的神色,幽兰细心的问道:「你不舒服吗?」
                 金凛微徽苦笑。
                 她低著头,用白瓷调羹,慢条斯理的搅著白粥,直到碗里白粥温凉。「金公干,您还是多少喝几口,才有体力复原。」她劝道。
                 「要我喝,也行。」他用莞尔的表情看著她。「但是,得有条件。」
                 「条件?」她有些警觉起来。
                 他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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