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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愿石-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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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希特,夏洛特……”索玛回头看着儿女,一时六神无主。
银发垂肩的男孩气质如月光般深邃宁静,笑容从容不迫;而他身侧,短发灿若流金的女孩则像朝阳,活泼奔放。
“放心吧,母亲,我们会做得很好。”夏洛特直视母亲惶惑的眼,目光坚定自信。利希特则执起她的手,柔声道:“请代替我们,陪在外公身边。”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索玛的犹豫,情不自禁地点头,泪流满面。
派人护送母亲离去,姐弟俩的视线交缠在一起,同样的明朗无畏。
“你怕了吗,利特?”
“不怕。”
“那就让世人看看我们的本事吧。”
“嗯。”
紧紧相握的小手开启了真正属于德修普王家的光辉扉页,奠定了稳固的千年基业。
……
“你还有脸来!”
瞪视前呼后拥走近的红发女郎,亚麻色头发的青年气得恨不得上前活撕了她。
“不要,鲁伯特!”索玛抱住激动的义弟。神态倨傲的南城城主一甩头:“哼,这里不欢迎我,我走好了。”
“别这样,米莉亚!”恳切地注视她,索玛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父亲现在最想见的就是你,求求你,快进去看他!”
无动于衷地一拂散发,长相普通却浓妆艳抹的不速之客淡漠地别开眼。
“等他进棺材的一刻,我会去看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回连温和的索玛也变了脸色,和鲁伯特一起怒吼。
“为什么不可以?当我被那帮畜牲凌辱时,他在哪里?他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凭什么尽到女儿的责任?”
“你体谅过他吗?”气过头,鲁伯特反而冷静下来,灰色的双眼喷射出冰焰,“难道他就希望那种事发生?出了这样的意外,他比谁都心痛!”米莉亚哈哈一笑:“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你算老几?一个寄人篱下的食客而已。”
“我们比你配做父亲的孩子,你不配。”
不复平日的懦弱,低沉而威仪的声音令鲁伯特和米莉亚都是一怔。索玛双手握拳,绷紧的身体微微颤抖,散发出经过怒火淬炼的气势,总是辞不达意的话语这一刻流畅无比:“我也经历了同样的事,但我从来没有怪父亲。这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尽了全力,做一个最好的臣子和一个最好的爸爸。你扪心自问,他可有亏待过你?他最疼的就是你!不管多么忙,每天都会至少抽半小时陪着你!不管多任性的要求都尽量满足你!而你呢?只会撒娇撒泼,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疼爱,偷懒不学习,没尽过公主和为人子女的责任,出了事就统统怪到他头上!沉浸在自己的不幸里!你有没有想过,他不工作,会有多少人没饭吃、没衣服穿,被魔兽杀死?你怎么就不为他想想!他能只把你放第一位吗?除非他是你!”
“哼,贱货。”沉着脸听到最后,米莉亚只吐出两个极尽轻蔑的字,脸孔因嫉妒而扭曲,“漂亮话一套套,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有多龌龊,我可一清二楚,逆伦的荡妇!我这么久没来,你是不是已经爬上他的床了?”她最厌恶的就是她美丽的皮相和纯洁的嘴脸,明明只是个弱智而已!
“米莉亚……”鲁伯特沉声低喝,险险移开按在刀柄上的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不会杀了她,但他绝对要把她揍得没人认得出为止!
“哟,我们‘亲爱的’大姐回来了?”
随着不掩奚落的男声,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走出卧室。茶褐的发丝,金棕色的瞳眸,五官与他的父亲安迪米拉尔十分相似,连自然流露的艺术气息也是,但他眼中的知性多了一份冰冷的犀利,嘴角勾起的弧度也经常带着鄙夷的意味,正如此刻:“要小心哦,你再说几句,脸上的粉就会裂开,变成漂亮的蜘蛛网,然后扑簌簌掉下来。”
“你……!”米莉亚气极。鲁伯特听得爽快又解气,差点手舞足蹈。
“凯恩。”索玛往房里探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北城城主收起嘲讽,正色道:“进去吧,义父醒了。”索玛和鲁伯特喜出望外,急忙奔进去。米莉亚迟疑片刻,还是转过身。
“站住。”轻柔地喝令,凯恩娴熟地玩弄一把精致的匕首,笑得温和而无害,“你再踏一步,我就划花你那张粉脸,我说得出做得到。”
米莉亚僵硬地和他对视。
卧室里,首代东城城主依旧双目闭阖,神情沉静,看不出是否清醒。两人不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快到床边时,水青色的眸子缓缓睁开,褪去困倦,浮起一缕诚挚的笑意:“索玛,鲁伯特。”
“父亲!”姐弟俩喜极而泣。
“索玛,到我身边来。”鲁西克试着坐起来,却力不从心,白发因汗湿而贴着苍白的额,看起来比平日多了一分稚气;漠然的俊颜也仿佛卸下长久以来的包袱,焕发出迟暮却柔和的光辉,看得伸手相扶的索玛心酸不已,明白他时日无多,“鲁伯特把眼泪擦掉,你已经大了,不能像小时侯一样动不动哭鼻子。”
“是!”年轻人精神地应道,用力擦脸。挂着欣慰的笑,做父亲的细细端详他:“晒黑了呢,海外生活很辛苦吧?”
“没这回事!很有趣哦!我还和海龙打过!改天父亲有空,我一件件说给你听!”
“呵呵,你爱炫耀的毛病还是没改……咳!”干咳了一会儿,鲁西克的气色迅速差下去,视线下意识地游戈,“米莉亚不在?”
“这……”两人面面相觑。失望之色一闪即隐,鲁西克淡淡地道:“她没来?”
“她来了!”深吸一口气,索玛奔了出去,“我去叫她进来!”
推开凯恩,掩上房门,年轻的女王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不顾四道惊愕的目光,低沉而有力地道:“我求你,求求你,进去看他,说两句好听的,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他真的……真的不行了啊!”
听到最后一句,米莉亚坚固的心防松动,权衡了一下,多少有些得意骄矜地越过她。就在这时,传来鲁伯特的大叫:
“父亲!”
“不要……”
意识到命运的恶意,索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爬起来冲进去,扑向那个她这辈子唯一深爱的人,抚摸他宛如沉睡的容颜,伴随着颤抖和止不住的泪,“父亲、父亲……”
线断了,生死的距离割断了名为“道德”的理智之线。
澄碧的眸浮起再也没机会倾诉的爱意,无血色的唇微弱地、绝望地唤出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称呼:
“露西。”
……
渐渐失温的泪打湿了冰封的心,化开微小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看不见也听不见,疲倦的灵魂只是不停地往下沉,沉向那片刻意忘记,却始终深刻的记忆。
突然,温暖的白光浮现,然后是女子窈窕的身影和婉约的笑靥。
索玛……是他对不起这孩子。
明知她的心意,也动心了,还是选择忽视。
心里藏着另一个人的他,有什么资格拥抱那么美好的女孩?
那个其貌不扬,却最最温柔,最最可人的少女啊……
玛丽薇莎,他的妻。
“我要离开。”
“哦。”
漠然的回答出自一个抱着襁褓的黑衣男子口中,表情平板、死寂。与他面对面,有一头亚麻色短发的青年两眼跳跃着火光,从牙缝里迸出声音:“露西,你也不相信吧,那个人是肖恩师父。”
一抹扭曲的笑意浮现,衬着森冷而讥嘲的眼,分外刺目。
“你要我……相信那个禽兽?”一字一字,仿佛很好笑地反问,“相信那个强暴我的妻子,还亲手掐死她的禽兽?”
“露西……”华尔特寒心地看着他,半晌,咬了咬牙,转身迈开大步。
“你去哪里?”虽然心灰意冷,鲁西克还是无法不关心这个师弟。
“去找证据!”首代西城城主回首,灰眸坚定而果决,“我会证明,那个人不是我们的师父!”
这一去,就是生离死别。
站在师弟的骸骨前,他放声大笑,三年来第一次笑出声,笑到快要窒息,五脏六腑全部搅碎。
蠢货!轻易送命的蠢货!
他也是蠢货!居然还抱着一线希望!
全都走了……只有他被留下来,守着这个破败的国家,和一群无父无母的孤儿。
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去,他伫立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央,无限苍凉地注视空无一人的王座,和放在天鹅绒椅垫上的王冠。
纯金打造的冠冕很美,但他只觉得冷,透心的冷。
寒冰王冠。
衣摆传来被拉扯的感觉,他低下头,对上一双溢满担忧的碧眸,银发的小女孩还不会流畅地发声,却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瞅着他。
“我的小索玛。”他浅浅地笑,缓慢而用力地,抚上她的头,“你漂亮的银发很快就会戴上那个金色的东西了。嗯……不过它沉了点,我会暂时帮你保管它。”
银发女孩深深凝眸,乖巧而安静。而他另一只手抱的女儿浑然不知父亲的心情,睡得香甜。
“大人,不好了!”
无视主君“闲人勿进”的命令,一个守卫匆匆跑进来,惊惶地喊道,“艾莉小姐自杀了!”鲁西克瞪大眼,一瞬间,只觉天崩地裂,从此再无凭依。
看完遗书,再看看床上面目栩栩如生的女郎,他一手盖住脸,指缝里逸出短促的笑。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师弟的遗孤倚着床,静静垂泪。
“鲁伯特,过来。”放下女儿,他伸出手,“男子汉不许哭。”亚麻色头发的男孩转过头,听话地拭去泪,哽咽道:“父亲。”
……叫错了啊。苍凉一笑,颤抖的唇却吐不出声音,他默许了养子的称呼,将他抱进怀里。
线条挺拔却不宽阔的肩膀微微抽动,两行清澈的液体沿着苍白的俊颜滚落。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对自己说。
决不能再让孩子们看到这么丢脸的模样。
泉涌而出的泪带走了软弱,无声的哀恸却渗进体内,凉透了心。
伊维尔伦首代城主鲁西克·福斯,享年108岁,创世历80年,逝。
风过无痕
海浪的声音拍击着昏沉的意识,却唤不醒筋疲力尽的人,无血色的唇逸出微弱的呻吟,湿透的清瘦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又跌入更深的梦魇。
“喂,红发的家伙,醒醒!”
清亮的嗓音似曾相识,触动了记忆,从而跳出对应的人名:肖恩?
不对,他怎么会叫我红发的家伙……伴随着困惑,面容清俊的青年再次昏迷过去。
“该死!你居然笨成这样!”身穿褚色长衣的青年在半空连连跳脚,气不过地踩下,双腿却穿过对方的胸膛,形成一幅诡异的景象。
“啊啊啊……”
懊恼的大喊响彻云霄。
重新浮起,肖恩瞪视形同陌生人的旅伴,心里满是困惑,想不通为何此人有毁天灭地的能耐,却会被几个宵小暗算,丢下船漂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等等,我怎么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力量?沉吟片刻,没结果,肖恩也不在意,继续叫魂:“喂,起来啦!马上就涨潮了,你再不醒,会被卷进海里,泡得涨涨的,让鱼啃得坑坑洼洼!”
想到那种光景,他打了个哆嗦,着急起来。但他只是一抹幽魂,搬动不了实体,眼看水漫过红发青年的膝盖,地平线尽头终于出现一个人影。
他惊喜地欢呼,反正普通人看不见也听不见。
……
维烈在简陋的稻草床上醒来。
在炉边添柴的妇女没发现,肖恩却第一时间注意到,蹦了过去:“醒啦?你真能睡。”
“肖恩?”低喃着,维烈集中精神,借助前额的精灵之眼看清友人担忧的脸庞。听到动静,妇女转过头:“哟,你醒了?”
“呃,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举手之劳啦,换了谁都不会见死不救。不过真惊险呢,差一会儿时间你就被卷进海里去了。”
生性拘谨的魔界宰相挣扎着坐起,薄被滑下,让他看见自己穿的粗布衣裳,脸顿时红到耳根:“那那那那个……我我我我的衣服……”天哪!他不会被看光了吧!?
“呵呵,是我当家的帮你换的。你真害臊耶,又不是大姑娘。”
“就是。”肖恩嘀咕。维烈松了口长气,瞥见放在炉边的背包,心又提起来:“我的行李……”那个包可是魔界的通道,希望没人翻过。
“正帮你烘呢。虽然担心里头有干粮会泡坏,但你的东西,我们总不好乱动。”善良淳朴的妇女掀开锅盖,将里面棕红色的液体盛进一只粗陶大碗,端到他面前,“来,喝碗姜汤暖暖身。”
“谢谢。”维烈感激地接过。肖恩杵在一旁没劲,飞进他挂在大腿侧边的手镜。
见状,红发青年脸上掠过深深的怅然。
“怎么了,姜汤不好喝?”妇女想当然地认为。维烈连忙澄清:“不,很好喝。”热汤温暖了身心,使他苍白的脸颊泛起血色。妇女忍不住称赞:“你真是好看。”
维烈尴尬至极,掩饰地低头喝汤。
“呵呵,我这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话,从前我和我那当家的在外头贩海货,走南闯北了十几年呢。”
“可惜战乱说来就来,辛辛苦苦赚的钱全被税务官抢走,充国库当军费。咱们的两个孩子,也那么没了。天晓得死在哪儿,连捎骨灰的都没有。还是隔壁村的乔治缺了条胳膊回来,告诉咱们这件事。”
拿着碗的手顿住,魔界宰相久经风霜的心无波无痕,只有一丝细微的叹息,在空气里无声地化开。
创世历498年,国王意外崩逝,未立储君,权利斗争激烈,波及民间,历时长达七年。期间海盗猖獗,陆上天灾不断,民不聊生。
目前还看不出这场内乱会如何收尾,除了节节败退的四王子,其他几位竞争者都实力相当。
“节哀。”他只能吐出空泛的安慰。妇女笑着摆摆手,转身往炉里扔了块干柴:“没事,日子总要过的。不过我那大儿子如果还活着,今年也跟你差不多大了……你是二十五六岁吧?”
……我三亿多了。维烈汗颜,敷衍道:“再大一点。”
“嗯,看上去很年轻啊。你要没什么急事,就多住几天怎么样?家里有空房间。”妇女热情地挽留,带着殷殷的期待。眼前的青年让她感觉战死的儿子又回来了,深切盼望他能留下。
不忍拒绝,维烈正要答应,一波魔族特有的警讯阻止了他。漫长的沉默后,他垂头,胃口尽失地放下碗。
“对不起,我要赶路。”
……
“喂,红发的,为什么拒绝那位大婶?你明明就是漫无目的的流浪汉!”
狭窄陡峭的山路上,肖恩围着换回风衣的友人嚷嚷,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我不信你没看出那位大婶想收你做干儿子!口头认一声也没损失啊!就算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也不该这么冷淡!”
维烈停下脚步,叹道:“我不适合和人类有过多的牵扯。”
他只适合伴着凄风冷月,在旷野里跋涉,和遗迹古墓里的死人骨头为伴。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怎么不适合!你又没有传染病,或长得丑怪!说来说去都是你孤僻!”肖恩义愤填膺地踢他、揍他,反正扁不到。维烈微微苦笑:“肖恩,别闹了,阳光会让你不舒服,快回镜子。”
“不要!除非你回去!”
“……”维烈拿这个耍赖的朋友没办法,突然视野切过几道白烟。肖恩好奇地探头一看,骇然变色:“啊……村子!”
一群胡子邋遢,盔甲破损的士兵冲进小渔村,逢人便杀,极尽恶形恶状。
“怎么会有军队跑到这么偏僻的村庄?!”
“大概是四王子的人吧,听说他和海盗有勾结。”
肖恩转过头,琥珀色的双眸射出苟烈的目光:“你还待在这里?快去救人!”魔界宰相回以深沉的静默,脸色苍白地站着。
“维烈,快一点!”急切之下,肖恩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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