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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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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既无恨,也无爱。”石宪微微睁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修炼仙术之人对万物只有慈悲之心,我跟着你只是因为我师父说若能度化了你,我便能增添无上修为,早日飞升。”

“混账!”鸟灵的戾气瞬间被这几句冷淡的话语点燃,她原本就发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合身猛地扑向石宪,巨大的黑色翅膀如同一席厚重的铁幕朝着他狠狠地掮了过去!

石宪躲避不及,被鸟灵的翅膀猛地扫出丈余,跌落在荒地上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不止。我眼光一闪,发现插在他后心的匕首隐隐泛着黑气,那黑气在鸟灵的威势下越发得到了力量,活物一般往石宪身体内部钻去。石宪正用手肘想支撑自己爬起来,不想那黑气已从他心口处探出头来,恍如一支穿透了他的蛇形长矛。石宪浑身一僵,默默地运力抵御,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良久,他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竟然看着鸟灵微微一笑。

“恶灵贯体,你居然还敢与我作对!”鸟灵喘息着,刚刚扫过石宪的翅膀弯折在怀中,一缕缕透明的灵魂仿佛黑色湖泊中被骄阳蒸腾而起的雾气,袅袅升上天空。鸟灵是怨魂集聚而生的妖魔,这些透明的灵魂难道就是怨魂被石宪所解救,终于可以摆脱妖魔道重人轮回了么?这种行为无异于坼裂鸟灵的躯体和力量,怪不得她如此气急败坏了。

“终有一天,我会把你也解救出来,恒露。”石宪咳嗽着,苍白的额头上不住滚落下冷汗,面上的微笑却仿佛是雕刻上去的,始终不曾消失。

恒露,这个站在我不远处身披黑翼外貌可怖的妖魔,真的就是恒露!就是我心心念念矢志不渝的美丽少女!我被这个事实惊得几乎没有了意识,眼前一片自茫茫,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究竟是什么力量,把纯真变成了邪恶,把美神变成了恶魔?仿佛只是一瞬间,天与地黑与白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统统颠倒,让我无法站立无法感知无法思考,唯有—个感觉真真切切无法逃避一自己正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中不断散逸开去,最终化为比尘埃还要微不足道的虚无一片!

“你凭什么救我?凭你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狗屁道行?”恒露的声音,微弱地透过层层迷障传进我的意识,让我在昏沉中还能分辨出无法掩饰的战栗与凄凉。不,她肯定不是自愿变成这副模样的,我怎么能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离她而去!我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恢复她的本相实现她的心愿!一念及此,我拼命地聚拢散开的神志,只要我能意识到自己的爱意仍存,我就不会消失。

那个不属于我的世界终于又慢慢临近了,我看着茫茫荒原上青衣的修道者和红衣的妖魔,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忽然第一次有了哭泣的感觉。

四、修罗场

天已经彻底亮了。

阳光照在两败俱伤的仙人和妖魔身上,也映在他们身边那些死去的汉人农夫尸体。看样子,鸟灵恒露已经渐渐从受损的状况中逐渐恢复过来,而石宪那边,却似乎并没有什么起色。钻入他身体的黑色怨灵仿佛毒蛇一般盘踞在他的心口处,静静地等待着,只要他抵御的神志稍一涣散,就会伺机暴起,狠狠地咬开他的心脏。

石宪的脸色由方才的苍白转而有些发青,额头上滚落的冷汗顺着下巴一滴滴地打在身下的土地上,眼看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猛然之间,那条黑色怨灵骤然一缩,化为一只利爪,朝着石宪的心脏处狠狠地攫了过去!

我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心想这下子石宪的心肯定会像个南瓜一样被那只爪子摘下来,不料就在这时,石宪忽然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哥。”

这两个字恍如一道闪电,让原本气势汹汹的怨灵一震,张开的利爪就那么生生顿住,却在下一刻毫不迟疑地抓了下去。

石宪闷哼了一声,痛得捂住胸口弓下身子,让我再看不清那怨灵的动作。石宪轻轻发着抖,却依然费力地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恨——恨我,恨二哥,恨父王……我不愿意为了帮你去杀二哥,让你最终落得败亡的结果。可我若是知道父王要杀你,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来救你……我忘不了,小时候我骑的马受了惊,是你救了我,自己却被马蹄踹伤……”

“笑话,怨灵的恨意仅凭几句装腔作势的话就可以消解吗?”鸟灵恒露撑住自己受伤的翅膀,在一旁冷冷地嘲笑道,“石邃满门都是死在他的亲爹石虎手里,他的恨有多深你根本就无法体会!现在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报复的机会,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我确实无法体会,也无法理解……”石宪的身子弓得更低,剧烈地喘息着,撑住身体的手指都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可是大哥,既然你死得那么悲愤痛苦,为什么要把自己死后的灵魂也沉浸在恨意之中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摆脱今世的宿怨,以清白宁静之心重入轮回……”

“他在骗你。”鸟灵恒露见石邃的怨灵似有所动。冷笑道,“石邃,你早已沦落为怨灵,失去了轮回转世的资格。石宪若是强行解脱了你,便要折损他一半的修为,你以前几乎杀了他,还指望他会好心救你么?再耗下去,他灵力恢复,要将你剿杀便是易如反掌了!”

石宪没有回应恒露的话,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委屈和伤心,却更多的是宽宏的慈悲。他紧紧地抿着唇,垂下头,继续痛苦地弓着身子跪伏在地上,捂住心口的手却缓缓地放下来,五指屈伸,竟是开始捏出繁复的咒诀来。

“我不信你真要救他!”恒露这一次却是对着石宪咆哮道,“你难道忘记了,是谁把我们逼上绝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我落得今天这样人神厌憎的地步!是石邃,是石邃!杀了他,让他魂飞魄散灰飞烟灭,都难抵偿我心头之恨!”说着,鸟灵合身朝石宪扑了过去,尖利的爪甲朝着石宪掐捏咒诀的手狠狠抓下。

石宪就地一滚,狼狈地躲过了鸟灵的袭击,手臂处却已被抓得鲜血淋漓。然而他的手指仍在飞速地屈伸着,最终结成一个莲花般的手印,在心口处缓缓盛放。

一缕阳光穿透手指的空隙落在石宪的胸膛上,盘曲的怨灵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淡去了原本的黑色,渐渐转为透明,在鸟灵再一次袭来之际挣脱了石宪的身体,在半空中凝结出石邃高鼻深目的脸,再化为一束灵芒缓缓升入了高空。

鸟灵的翅膀捕捉不到那缕洁净透明的灵魂,转为向下一压,顷刻间将虚弱的石宪打翻在地。尖利的爪甲掐住石宪的脖子,将难以反抗的人拖起来抵在一座残垣之上,恶魔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红光:“我说过,迟早我会吃了你。”

“我对你无爱也无恨,吃了我于你并无任何好处。”石宪淡漠地睁开眼睛,似乎对于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

“可你以前明明是爱我的,爱到为了我不顾生死!”这句原本温柔缠绵的情话,从恒露鲜红的口唇中吐出来,没有一丝柔情,只有恼羞成怒的指摘。

石宪艰难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妖异的脸庞,淡淡一笑:“你如果能变回原来的模样,我就爱你。”

石宪,你这个混蛋!听到这句回答,就算我明知道他是为了度化恒露,却也忍不住大声斥骂了一句,而恒露自己,又怎么承受得了?

果然,轰的一声,石宪身后的半截土墙经受不住鸟灵勃然爆发的怒气,顿时崩塌下去。石宪趁势滚离恒露的爪甲,边咳边道:“你不能杀我,咳咳……迟早我会找到办法解救你的。”

“别给我做出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恒露盯着倒在尘埃里的人,眼神变幻,“我倒要看看,你解救得了谁!”说着,她走上前一把揪住石宪的衣领,扇动翅膀,竟带着石宪腾空飞起!

我深怕他们这一去便音讯全无,下意识地在恒露擦身而过之时抓住了她翅膀上的一片黑色羽毛,便也随着他们飞上了高空。

恒露飞行的目的地,是邺城,矗立在荒野尽头的,充满着诡异死气的邺城。我紧紧抓着鸟灵的羽毛,远远地就看见邺城城门上张贴着无数张朱砂书写的血红榜文,那就是冉闵赫赫有名的《杀胡令》:

“诸胡逆乱中原,已数十年。今我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今特此讨伐。犯我大汉者死,杀我大汉子民者死!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汉家基业,天下汉人皆有义务屠戮胡狗!冉闵不才受命于天道,特以此诏告天下。”

“看吧,这就是你们羯人的末日。”恒露幸灾乐祸地对石宪笑道,“你当日既然说得出‘亡国灭种’的狠话,如今就让你看看真正的‘亡国灭种’是什么样子!”说着,鸟灵大力扑扇着翅膀,飞上了邺城的高空。

一眼望见身下的情形,我猝不及防地惨叫一声,扭过头紧紧闭上了眼睛——那堆在凤阳门处如同小山一样的东西,都是羯人的头颅!它们有的横眉怒目,有的痛不欲生,有的血肉模糊,而更多的,却已在无情的冷风中腐烂!而纵横邺城最繁华的赤阙街和黑阙街上,横七竖八地铺满了羯人无人掩埋的尸体。杀红了眼的汉人们,手里握着砍得卷了刃的柴刀,呼喝着冲进每一处羯人和其他胡人的家,把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女老幼拖出来杀死,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抢了个干净,再把尸体上的头颅割下来送到凤阳门去领赏!

——这里,还是我曾经那么艳羡那么依恋的邺城吗,分明就是魑魅横行的修罗场!

一道道浅淡的白光忽然从石宪的指尖射落,仿佛从高空落下的急雨,却因为相隔太远而无法击落暴民们手上的凶器。石宪却像看不到这个结果一般,徒劳无功地耗费着自己的灵力,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

“去救他们啊,你不是慈悲得很吗?”鸟灵恒露恶毒地抓着石宪又升高了一些,言语中满是讽刺,“谁让你刚才为了解脱石邃耗费了那么多灵力呢?这下子,邺城里所有的羯人都会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了。不过呢——”恒露嗤笑了一下,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让石宪的视线逃不开赵国四方袅袅升起的怨魂和戾气,“整个赵国现在都在杀胡人,不光是羯人、氐人、匈奴人,就算是高鼻多须的汉人他们也不放过。你刚才放跑的小羯人,迟早也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如果当初,父王能听我的话……”石宪喃喃地低下头,嘴角的血痕慢慢扩大。

“可惜他就是不听,还指示石邃想要杀掉你呢。你说你的父兄,是不是比豺狼还狠?”鸟灵嘻嘻一笑,在半空中打了旋,尽情地吸吮着从邺城盘旋而上的诸多怨魂,黑色的翅膀越发丰硕充盈,光彩夺目。直到她吸食得餍足了,而石宪只是垂着头再无动静,鸟灵才心满意足地盘旋而下,降落在一处无人的山坡上——恰是当初我将恒露救出邺城后,我们在石邃的包围下生离死别的地方。

看着恒露眼里嗜血的凶光,我虽然知道她看不见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一次,石宪是真的要被她吃掉了吧。

“我不信,你现在心里会不恨。”恒露盯着石宪涣散无神的眼眸,语气笃定,“你恨得越深,我吃了你功力便会越强。”

“我不恨。”修道的人躺在地上,苦苦守护自己的心志,胸膛剧烈起伏,“我只是后悔,若是羯人能待汉人好一些,便不会发生今天的屠杀……我还后悔,当初听见冉闵进邺城的消息时,就应该设下结界将羯人保护起来……”

“你没什么好后悔的,要恨便恨我吧。”鸟灵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若不是我故意拖住你,又设计让人刺伤了你,恐怕你还是能救出千八百人来,至少不会让羯人绝了种。可惜啊,这些天仅邺城杀掉的羯人就有十几万,整个赵国杀掉的更有百万之数,你们羯人,是真正从中州消失啦!”

“恒露,当初朝廷待你们族人也算不薄,你为什么……”石宪说到这里,突然醒悟到什么,不再说下去。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或者说,我这个妖孽就是应运而生的?”鸟灵尖锐地笑起来,“我既然要靠吸食怨魂壮大力量,自然巴不得整个中州都变成修罗场了!怎么样,到得如今你再不恨我,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不,你当初是因为想救我才沦入魔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心,我怎么可能恨你?”石宪虚弱地闭上眼睛,仿佛力气已然耗尽,“你要吃我,便吃吧。”

“看来,我还是让你彻底死了心的好。”恒露抱着双臂,冷笑着盯着一派云淡风清的人,“还记得我化身为鸟灵之前,在这里给你说的那个云荒故事么?赤之一族一个年轻的族长娶了鸟灵为妻,被赤王带兵剿杀,最后族长死了,鸟灵和赤王同归于尽。可是你想过没有,赤王法力高强,鸟灵如何有本事伤他?那族长又是如何死的?实际上啊,是那个族长心生悔意,想要出卖妻子。于是鸟灵妻子便吃了丈夫,法力大增,才和赤王拼得玉石俱焚的。”

“这和我……有关系么?”石宪淡淡地应道。

“你好好听着便是!”恒露哼了一声,继续说下去,“谁知人心就是下贱,那些族人们当年死里逃生跑到中州,后面一百年里却拼死拼活想要回归故土,当那枚铁指环传到我的手上时,我就知道自己一生的使命就是带领族人回归云荒。可是慕士塔格峰有暴雪、有僵尸,还有吃人的比翼鸟,我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实现族人的愿望呢?唯一的办法,是找到一个同情鸟灵的中州人,让他爱上我再恨上我,最后便吃掉他,这样,他临死时的爱与恨就能焕发出无穷的力量,与鸟灵融为一体,帮助我们回到故乡。”

“所以——”眼看石宪面色惨白轻轻发抖,恒露张狂地大笑起来,“所以,你以为我以前是爱上了你么?不,你这样木讷蠢笨无趣的傻瓜,任人欺负任人利用的可怜虫,宫变之时抛下我只顾去做代王爷的薄幸人,我对你只有鄙视和怨恨,怎么可能会爱上你!从在冰井台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诱惑你爱上我,爱得可以为我奉献一切,哪怕心甘情愿地被我吃掉……可惜啊,当初我用铁指环召唤怨魂化身为鸟灵的时候,差一点儿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偏偏被那个可恶的道姑坏了好事!你现下脖子上留着的那个伤疤,不会忘了是我咬出来的吧,真可惜,没有一下子咬断你的喉咙!”

“所以——”恒露俯下身子,将可怖的妖异脸庞凑近石宪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所以,当初你看到的那个纯真可爱的恒露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她演的好戏罢了。当你痴迷地看着她时,鸟灵的后代心里盘算的却是怎么利用你的情感,榨干你身上的血!笨蛋,你念着旧情几次三番饶我不死,如今终于被我找到了机会。要恨,就恨你自己被爱情啊慈悲啊冲昏了头吧!”

“原来,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骗局……枉我还一心想要恢复你的本相……”石宪侧过头,露出颈部动脉处一个骇人的旧疤痕,嘴角涌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衣领。

新仇旧恨一点点地增加,到得最后,就算是一根稻草也可以压垮一匹骆驼。眼看石宪漆黑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愤恨的神色,鸟灵得意地一笑,尖利的爪子猛地插进身下人的胸膛,鲜血飞溅,眼看就要把他的心活生生地掏了出来!

“啊!”惨叫声中,黑色的浓稠的血如同雨点儿一般当头砸落,吓得我赶紧蒙上了双眼。过得良久,我听到恒露颤声道:“你……你哪里来的剑?”

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掌,我看到石宪勉强支起身子坐在地上,手里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上沾满了黑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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