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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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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就怕翠姨娘的出身会被人拿捏,所以纪家破败之后,她先将翠姨娘藏了起来,时过境迁,才借着芙蓉君子宴,讨了薛贵妃一个恩典,到户部去给翠姨娘修改了户籍。
但是她只防着纪家使坏,却没防着尹家会来这一手釜底抽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果真今天让他们带走翠姨娘到衙门审问,余舒敢肯定,尹侍郎肯定有办法让翠姨娘坐实了背主私逃的罪名,正大光明地把人抓回侍郎府当奴才使唤。
这样一来,余舒的脸就不用要了,倘若侍郎府狠得下心,论罪打死了翠姨娘,结果更加不堪设想。
尹家这是要往死里整她啊。
余舒磨了磨牙,抬头对赵慧一笑。道:“有我在呢,咱家不怕事,您好好养伤,别的就不用操心了,回头这事儿解决了,我再给您出气。”
赵慧看她不是没有主意,便放了心,说句实在话,余舒在她心里,那是比谁都可靠的,就连贺芳芝都不及。
。……
看罢赵慧伤势,余舒出来院子外面,周虎领着一帮护院还在那儿跪着,之前下过一场雨,地是湿的,泡了他们满腿泥,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挪到干净的地方,而是静静等着余舒发落。
供人院里调教出来的下人,就是这一点好,够规矩。
余舒在周虎面前停下来,冷着脸,开口道:“今天这事儿,我本来该奖赏你们,你们前头做得对,有人要闯后宅,不论他们是谁,都得给我拦下来,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有我这个当主子的给你们担着。但是你们错不该当着家中女眷的面就动起手,就不能把人引到外头再打吗?脑子都长哪儿去了!”
周虎等人身躯一震,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她个小女子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同时又多了一腔热血,他们说到底都是家奴,敢和官差动手,本就是为了护主,余舒没有因为他们打跑了几个捕快就责罚他们,反倒说该奖赏他们,让他们怎能不服。
“念在你们都是初犯,这种事我也是头一回遇见,就不重罚你们了,但是赏也没了。都不用跪了,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再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你们不用客气,统统轰出去。”
说罢,便不管他们如何,领着几个丫鬟往翠姨娘那儿去了。
不一会儿,林儿小跑折了回来,叫住周虎,当着一群还没离开的护院们脆生生说道:“周大哥,姑娘说了,晚上让厨房给你们添两道荤腥。开几坛老酒去去惊。”
说完就跑了,周虎愣了愣,扭头看到一群护院放亮的眼睛,咳了一声,板起脸骂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主子仁义,不罚咱们,今儿晚上睡个好觉,明儿起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
余舒来到晴时斋,翠姨娘还在屋里躲着不敢出来,今天下午前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哪里会不知情,生怕有人闯进来把她抓了去。
余舒一进屋,就见她缩在床上,裹着一床被子,盯着大门,满脸的仓皇,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丫头你总算回来啦,”翠姨娘抓着被子冲余舒挤出两眼泪,“外头来了官差要抓我,你可要救娘啊!”
余舒一阵头疼,对她没什么好脸,挑了个近处坐下,挥手让屋里人都出去,鑫儿守在门外。
“你也知道府上来了捕快,可知他们为何要抓你?”
翠姨娘怯怯地点点头:“是尹家告了官,说我当年和你爹是私奔出逃,还说他们有我的卖身契,论理我仍是他们家的奴婢。”
余舒吸了口气,再问她:“那你给我一句实话,你和我爹究竟是不是私奔?”
翠姨娘瞬间瞪大了眼睛,使劲儿摇头,尖声道:“不是!是夫人把我赏给你爹的,我哪儿有胆子和人私奔!”
余舒眯了下眼睛,心说万幸,嘴上又确认道:“那你当年卖身给尹家的契约呢?”
翠姨娘苦着脸,委屈道:“我哪里知道,许是你那死鬼爹给收起来了。”
“……”
这个糊涂蛋!
第七百零七章 一拨又一拨
余舒在翠姨娘这里待到天黑,把该问的事都问了个明白,奈何翠姨娘糊涂惯了,要命的地方都记不得,反倒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记得清楚。
前前后后拼凑起来,余舒了解了整件事。
照翠姨娘的说法,她打小就在尹家做奴婢,最初她在尹太夫人,也就是当今相国夫人的院子里洒扫,过了几年,脸盘长开了,就被提拔做了卷帘的丫鬟,再后来,尹周嵘这个庶子成家立业,分出家去,尹太夫人就将翠姨娘派去给儿媳妇添堵。
翠姨娘对尹周嵘倒是有心,没少抛媚眼,但是这一切都被尹邓氏看在眼里,正当余父进京赶考,借住在外院,尹邓氏略施小计,就让想要对老爷投怀送抱地翠姨娘和这个穷酸秀才成了好事。
翠姨娘一举中彩,怀上了余舒,珠胎暗结,被尹邓氏瞧了出来,顺势就做了一把好人,给余父做媒,给了些盘缠做嫁妆,让余父悄悄带着翠姨娘回乡成亲去了。
这段故事听起来没什么漏洞,可真追究起来,余舒才发现问题出大了。
首先,尹邓氏把翠姨娘聘给余父,没有过明路。就是说,这事儿是偷偷摸摸办的,放了人,给了嫁妆,一声不响地打发人走了。
再者,尹邓氏没把卖身契放还给翠姨娘,给没给余父就不清楚了,这叫死无对证。
“舒舒,”翠姨娘喊着余舒早就丢在旮旯里的小名儿,因为看女儿脸色太臭,不敢逞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弱弱的:“你说尹夫人不会真的当年没把我的卖身契给你爹吧。”
余舒反问她:“那你记得爹带你去衙门脱奴籍了吗?”
要想摆脱奴身,还做良民,光拿到卖身契不行,还得去奴籍所在当地的官府办理脱籍的手续,不然就算主人家不管,那也是个贱民。
翠姨娘哭丧着脸道:“我都说我不记得了。你爹又没和我提过。”她当时恨那死鬼,根本就懒得和他说话,谁知道他有没有给她脱籍。
余舒一听哭声就心烦,削她一眼。道:“尹家敢拿了你的卖身契去告官,凭的就是尹周嵘在户部担长官,就算您当年消了奴籍,他也有法子篡改。他们又说有人证,能证明十多年前你是跟着我爹私奔跑的,只要你去了衙门,对簿公堂,就是百口莫辩,尽管等着被人抓回去当奴婢使吧。”
翠姨娘两眼发晕,哆哆嗦嗦道:“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呢。我明明已经是官夫人了,将来说不定能指望你和小修给我挣个诰命呢,怎么能去给他家当下人,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老天爷啊。这是要我的命啊!呜呜呜呜!”
说着她就一嗓子嚎啕起来,指着余舒哭骂道:“都怪你非要得罪人家,到头来报应到我身上,当初你若没有搅黄了同尹家的亲事哪儿有现在这许多灾祸,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哐!”余舒一拳砸在床壁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翠姨娘卡了壳。她本就因为薛睿失踪,连日来压力颇大,眼下又有人借着翠姨娘生事,忙里添乱,偏偏翠姨娘不省事,让她忍无可忍。当场发作出来——
“谁让你吃饱了撑着的去寻旧主,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你连亲闺女都能卖了!真要翻旧账,当初我爹死了,你就该老老实实地给他守寡。好歹立座贞节牌坊,给我们姐俩积德,偏要给人做姨娘,为了你自己过好日子,连累地我与小修都抬不起头来!我们不嫌你丢人现眼,你倒来怪我没让你作践?”
若非占了这具身子,余舒眼里怎容得下翠姨娘这样的尖酸人,她虽无前主的记忆,却从以前照顾他们姐弟的婶子口中探听到,余父虽然早死,但是祖上小有积蓄,家里又有田产,余家虽然落魄,但在当地有宗族帮衬着,翠姨娘真是个好母亲,凭着这些家底,不是不能养活两个孩子长大。
可她却耐不住寂寞,余父死没多久,就和纪家三老爷勾搭成奸,变卖了余家的房屋田产,给她自己备了一份嫁妆,欢欢喜喜到纪家做小妾去了。
如果她给人做妾,能让儿女衣食无忧那也叫人佩服,可是她只顾着自己享福,哪里关心姐弟俩的死活。
翠姨娘让她骂了个狗血喷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一翻白眼,竟是厥了过去。
鑫儿守在门外,里面又哭又骂,深知听到了不该听的,干脆低头当起鹌鹑,停了一小会儿,屋里忽然哑火,余舒出来了,对她交待一声:“夫人累了,让她歇着,你留下来敲打敲打这院子里的人,稍晚再回报我。”
“奴婢遵命。”
。……
余舒在翠姨娘处发了一通邪火,心里舒坦了,就开始考虑对策。
尹家选了这么个撕破脸的方法寻仇,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要说他们之间是有恩怨,但还谈不上深仇大恨的地步,尹家到衙门这一告,却是要和她不死不休的架势了。
这难不成是看着薛家遭殃,又见她大哥失踪,就以为她没了靠山,才来趁机踩上一脚?
余舒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尹周嵘是户部侍郎,要在户籍上做手脚太容易了,加上所谓的“人证”,还有那张不知真假的“卖身契”,要打官司,她这边没有分毫胜算。
所以她说什么都不会让翠姨娘上公堂去和他们对证。大不了就是一个“拖”字,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还怕人知道吗?明个儿捕快再来要人,一样打出去!
余舒从不怕事,取出爻钱啪啪卜了两卦,当即就有决断,看天色不早,洗洗就睡了。
。……
第二天,余舒大早上到司天监点过卯就回府了,她算准了衙门今天还会来人,果不其然,上午巳时左右。又有几个捕快上门来拿人。
余舒在后院陪赵慧说话,周虎亲自跑来禀报,便将白胖可爱的贺小川递给奶娘抱着,领人去了前院。
“还是昨天那帮人吗?”一出来赵慧的院子。余舒就问周虎。
“不是,昨个儿来的是京北衙门的爪牙,今天来的是户部督捕司的人。”周虎虽是一介武夫,但在余舒府上做了几个月的管事,早非吴下阿蒙,对于这京中权势派系,多少有所了解。
余舒听说今儿个换了一拨人,片刻思索,就猜出来尹侍郎在玩什么鬼把戏。
按照尹家的说法,翠姨娘是尹家的逃奴。时隔十多年找到人了想要抓回去,奈何翠姨娘另立门户,这属于民事纠纷,安陵城设立有京北、京南两座衙门,专为百姓官司。所以京北衙门的捕快才能气势汹汹地到余舒的宅邸来抓人,冲的不是余舒这个朝廷命官,而是翠姨娘这个“平民”。
而户部的职权就有管制户籍一项,翠姨娘的户籍有伪,所以去告户部衙门,让掌管罪奴逃亡之事的督捕出面,同样有理可循。
再不然。还能去大理寺告状,指认余舒包庇窝藏罪奴,一样能使官差上门要人。
不论从那一点出发,人家都占了一个理字,尹侍郎这样面面俱到,因势利导。铁了心要把翠姨娘带到公堂上。
反观是她,只要出面阻拦,不许人把翠姨娘带走,那就是理亏,到最后事情越闹越大。她犯了众怒,一样要把翠姨娘交出去。
等尹家抓了翠姨娘回去,捏圆搓扁,就是尹侍郎说的算了。不得不说,这爷们的手段是比他家的婆娘高出好几截。
可是他真就以为余舒会乖乖就范?
“姑娘,人就在前厅。”周虎指着前头,“府里的护卫们都在后廊上站着,万一他们动手,绝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陆鸿和徐青也跟在余舒身边,看到周虎恶狠狠地表情,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鞘,昨天的事他们两个都听说了,身为余舒的贴身侍卫,该怎么办自然心中有数。
一群汉子摩拳擦掌,只等今天大干一场,谁道余舒见着户部来的官差,照面就露出一张笑脸,客客气气地请那位捕头坐下,走到主座儿上,明知故问道:“不知几位差爷登门为何?”
“怎么府上昨天没有来人吗?”这说话的候捕头是个三角眼,怎么看都让人不顺眼,不过一个无品小吏,余舒让座,他也敢四平八稳地坐了,余舒问话,他不但不站起来恭敬回答,反倒是回了一句嘴。
陆鸿徐青跟在余舒身边时日不短,几时见过这样不懂尊重的小人,顿时冷脸,待要喝斥,却被余舒一个眼神止住了。
“我昨儿不巧没回来,出什么大事,候捕头不妨说与我听听。”余舒依旧是和颜悦色。
候捕头吊着三角眼,露出一脸严肃来:“有人状告令堂本是他府一名逃奴,十六年前窃取主人钱财后私奔于人,时至今日却改头换面,造假户籍,我等接到手令,上门来拿人,还请余大人行个方便,不要令我等为难。”
第七百零八章 罪有应得
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候捕头张口就要拿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余舒不见恼色,佯作惊奇,道:“你说什么,家母是个逃奴?候捕头弄错人了吧,虽说我母亲出身卑微,但我早就求得贵妃娘娘恩准,将家母还身为良民,此事不说众所周知,却也不乏知情者,究竟是谁这样无理取闹,诬告我母亲?”
候捕头冷声道:“没有错,有令堂当年的卖身契在,确证她是尹侍郎府上家奴,不然我等怎敢冒然到贵府拿人。”
“卖身契?”余舒摇头失笑:“那一定是弄错了,家母早些年的确是尹家的下人不错,可是那府上夫人贤良,早将卖身契放还我母亲,又为先父做了媒人,让他们夫妻双双返乡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哪儿还来的卖身契啊。我说你们找错人了,请回吧。”
候捕头眼瞧她这是要装糊涂到底,他打量余舒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外面传的神乎其神,还以为生了三头六臂呢。
因奉命前来,很有底气,想着办好了这件差事,兴许能在侍郎大人跟前露脸,当即拉下脸孔,竖眉瞪眼,恐吓道:“人证物证俱在,大人这是要藐视王法吗?”
“王法?王法是你说的算吗?”余舒嗤笑一声,直起了上半身,睨着他说:“趁早给我滚蛋,别等我发火。”
方才一脸和气,变脸比翻书都快,那轻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候捕头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我等奉命捉拿逃犯,速速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咱们不客气!”
余舒端起茶杯。面无表情:“送客。”
周虎站在余舒身后,朝门口一抬手,便有两个家丁走进来,要扯几个捕快出去。候捕头被人拽了衣袖,下意识挥手挣脱,却是一巴掌扫在了人家脸上,那家丁倒退一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边“咣当”一声,回头就见余舒将茶杯扣到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等她出声。身后那个浓眉环眼的管事大步走了出来,带着汹汹气势,转眼就到他面前,一脚踢出,正中他膝盖。
“噗咚!”
候捕头从椅子上跌落。趴跪在地,不等他惊怒,又一脚狠狠踩上他的背脊,力道之大,差点让他吐出一口血来。
跟着他来的那些捕快个个色变,伸手按上腰刀,就要上前解救。
陆鸿徐青见状。首先挡在余舒面前。
“来人!”周虎一声厉喝,瞬间从走廊外窜进来十几条人影,有阿平阿祥两个人在,轻轻松松就将在场的捕快都擒了下来。
候捕头趴在地上看见这一幕,顿时惊骇,背上剧痛。让他说不出话来,然后,视线里就多出一双莲青色的短靴,那靴尖上绣着金黄的波纹,慢慢放大。踩在他脸上。
“你算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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