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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情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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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顿时自沈若雪眼中直洒下来,这个她一直最为惧怕的心事终于在今夜云开雾散,于是,她笑着冲他举起酒杯,一任脸上热泪奔流,将酒一口一口喝了下去,一亮杯底,笑了,是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真希望人生永远都如同此时此刻这样美好。她笑着道:“四郎,你寻一处庭院吧,我想跟你一起住在那里,很小很小就可以,只要能住下你我两人。我只想,每天每夜都跟你在一起,一刻都不要分离。”谢承荣默默地走过来,一把将她从桌上拥进怀中,抱得紧紧的,紧的仿佛要融化在一起。
谢承荣走后,沈若雪倚在窗前独自看着月亮出神。吴春平慢慢走了上来,收拾着桌子上的酒果,一不小心掉了一只青瓷调羹,发出啪的断裂脆响,沈若雪一惊,回过头来,连忙帮着他一起收拾。吴春平有些懊恼的将断裂的调羹捡起,看了看,长叹一声。沈若雪问道:“春平哥,你怎么了?”吴春平忙咧嘴笑道:“没,没什么,我这手脚什么时候都学不会灵巧些,今晚你跟谢将军吹弹的曲子让我们都听傻了呢,真是好听啊。哦,对了,掌柜的在后院也跟我们摆了一桌饭菜过节呢,还有月饼,好吃的很呢,我给你留了一个。”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纸包着的月饼,打开来看的见切好的月饼里青丝冰糖的馅:“沈姑娘,干净着呢,你看,今晚你跟谢将军都没有吃月饼。”
沈若雪嗤地一笑,将月饼接过便咬了一口,香甜的咀嚼着,看她吃的开心,吴春平眉开眼笑,收拾起桌子来利索多了。
第20章 衷 情
不料,佳节过后,皇帝忽染风疾,移驾万寿山温泉宫休养,谢承荣所属禁军奉命随驾一同前往,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直至正月十一方回。
温泉宫虽距京城不算远,由于圣体有疾来的突然且状况不轻,为防藩王趁机谋逆犯上作乱,禁军防护严密,丝毫不敢懈怠。每日御医来往出入都严查谨理,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加上随行宫眷也不少,除太子留在京城宫中监国外,其余皇子与公主衣不解带地在温泉宫御前极尽孝道。将养医治了两月有余,龙体逐渐好转,十七岁的皇十三公主永昌公主平素最得皇帝喜爱,闻讯喜极而泣,提出要到万寿山上的盘龙寺为父皇祈福祝祷,于是谢承荣命人先将盘龙寺周围闲杂人等尽皆清除隔离在禁区之外,又奉命一路护送永昌公主从温泉宫直至山门。
这段日子里,谢承荣几乎没有闲暇想别的事情,此时随公主銮驾行进在山路之上,眼见来时满山红叶,此刻已万木萧条,寒风扑面,不禁心中一阵莫名的怅然。隔着冰冷的盔甲,他在马上伸手摸了摸腰间,除了佩剑外还有沈若雪亲手绣出的那只小小的香囊,想起仲秋夜欢聚的难分难舍,他的唇角不由自主泛起笑意,同时心底深处有一丝隐隐的刺痛,这是想念的刺痛,真盼望能早日起驾回都,见到沈若雪。
见到沈若雪,他一定要带着她寻到一处最幽静最美的庭院,花园中全都照她喜欢的那样种上桂花树,陪着她一起住在那里,每年的仲秋节都与她一起徜徉在桂花香海中。这一生,若能与心上的女子相依相伴,真是无怨无悔,至于家族律法,他不会在乎,男儿大丈夫,固然不可耽于女色,但若连与知己长相厮相守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何面目立足人间?
忽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娇柔的轻唤:“四郎——”心头不禁一震,难道是沈若雪来到了万寿山?循声望去,只见永昌公主掀起一角帷幕,正在向他招手,谢承荣回过神来,连忙勒转马头靠近公主鸾车。永昌公主自幼与他相熟,因此在他面前并不太拘泥礼法,呵了呵撩帷幕的手,笑道:“四郎,我捧着手炉尚觉有些手冷,你骑在马上冷不冷呢?”
谢承荣扬了扬手中马鞭,微笑道:“多谢公主惦念,我不冷,盘龙寺就快到了。”
永昌公主向外探了探头,白裘围罩的脸庞显得分外娇美,又看了看谢承荣,道:“四郎,一会儿到了寺中,你不要随他们在外面等候,跟我一起进去,好吗?”谢承荣笑道:“有这么多宫婢阿监簇拥左右,要我跟着做什么?还像小时候胆子那么小。”永昌公主粉白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更显得艳丽无匹,她咬了咬嘴唇,望着谢承荣轻道:“你能随我一起到盘龙寺为父皇祈福祝祷,我心里好生欢喜。”谢承荣一怔,她已迅速放下了帷幕。
到得盘龙寺,住持已率众僧早早在此迎候。永昌公主缓缓下了车,与住持见了礼,在众人簇拥下入寺,她回头特意望了谢承荣一眼,脚步缓下来,似乎在等他,谢承荣只得下马随入寺中。寺内通往各殿的台阶下,禁军每十步一岗,守卫严谨,永昌公主在大殿神佛前进了香,向住持道了乏,请住持不必相陪,笑向众人道:“你们先各自散了吧,我想在这寺中各处看一看,就……就让四郎陪着我好了。”众人领命,只有亲随的两个宫婢跟随,其余跟随公主的人等都被僧人让到禅房休息喝茶。
谢承荣默默地跟在永昌公主身后,天空星星点点的飘落起雪花,寺内的几树腊梅花开的正好,冷香袭人。永昌公主嗅了嗅腊梅花,伸出纤纤素手轻轻自枝头掐下数朵,笑道:“史书上说的寿阳公主睡在殿外梅树下的榻上,有梅花落在额头拂之不去,遂成了梅花妆,不知道可是这小小的腊梅?”谢承荣接口道:“不要说身为公主之尊横陈殿外,倘若真是此等气候,又要睡在这腊梅树下,岂不早已冻成了冰人?料是传言不实杜撰的吧。”永昌公主点点头,却打开描金的手炉将摘下的腊梅花放入,然后低头嗅上一嗅,诧异道:“奇怪,为何没有香气?”
谢承荣闻言见状忍不住扑哧一笑,摇了摇头道:“真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被文人墨客赞扬称颂的腊梅花,就这么被你丢进火炭中暖手,还说没有香气。”永昌公主撅起了嘴,撒娇的道:“人家出宫时忘记了带香饼,你身上有没有?”谢承荣道:“没有。”永昌公主一双美目斜瞟着他道:“你腰间佩的除了剑,那不是还有个香囊吗?”
谢承荣下意识地伸手按住香囊,口中道:“香囊里什么也没有。”永昌公主不依地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道:“拿来。”他没有动。永昌公主正色道:“谢将军,本公主命你将香囊拿来。”无奈何,谢承荣只得将香囊解下递到永昌公主手上,永昌公主却并不打开香囊,只是在手上细细把玩观瞧着,微微皱眉道:“虽然图案不俗,绣工未免粗糙了些,四郎,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样的东西,也值过佩在你的身上,还宝贝似地不许人家碰?嘁,丢了也就罢了。”
谢承荣毫不客气地从她手上一把将香囊夺过,珍爱地收入怀中,永昌公主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面露委屈之色,又有几分愠怒,谢承荣却看也不看她一眼,索性以武将之礼向永昌公主一揖道:“公主在寺中尽情游赏,微臣还是到寺外等候吧。”言毕退后几步就要转身离去,永昌公主赶上前急道:“四郎,你不要走开,往日在宫中不得与你多言,今日在这盘龙寺里你……你还跟我讲君臣之礼吗?我不看你的东西便是,你回来。”见他如不耳闻,不由变色道:“谢四郎!你既讲君臣之礼,现下是本公主命你回来!”谢承荣只得回转身来,永昌公主立刻孩子气的笑了,道:“我呀,我的脾气一上来太子哥哥都拿我没有办法,唯独你,我拿你没有办法。”
谢承荣苦笑道:“公主殿下说话颠倒了,应该是我在你面前束手无策才是。”永昌公主歪头瞧着他的脸,柔声道:“好啦,赶明儿我送你一个上好的宫绣香囊,保管你会喜欢。”谢承荣将脸转开没有说话。
在寺中四处转了转,她回到观音殿里,想要求一支签。住持请问她求什么签,永昌公主回头望了望在殿外守候的谢承荣,脸上微微一红,向住持道:“我想向观音大士问一问姻缘。”住持微笑,拿过签筒递上,永昌公主跪在观音金身像前虔诚的闭目求祷一番,摇动签筒,不久一支签自签筒跳出,她赶忙捡起,却是个中上签,不禁面露些许失望之色,翻转过来,只见签上写着两句诗:“长笛一声人倚楼,近水楼台先得月。”心中一动,双手递给住持。
住持看了,呵呵笑道:“公主天资聪慧,这两句不需老衲解释了吧,公主的良缘佳偶就在身边,不需为姻缘发愁。”永昌公主道:“可是,即云良缘佳偶,为什么却不是上上签呢?”住持合掌道:“姻缘自有天定,命中注定不可逃,此签非吉非凶,那便已是圆满了。公主既然姻缘天定,就不必担心吉凶,还要自求多福才是。”
永昌公主默默念着签上的诗句“长笛一声人倚楼,近水楼台先得月”出神,迈出大殿门槛时不防脚下突然一滑,几乎摔倒,幸亏谢承荣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却见她一双秋波柔情无限地凝视着自己,心中不由一紧,隐隐感觉到什么,回首望着大殿内的观音金像,心中暗暗道:“观音菩萨倘若有灵,一定要保佑我跟若雪这一生永相厮守,恩爱到老。”
雪下得有些紧了,趁着山路尚未打滑,永昌公主茶也未用便离开盘龙寺坐鸾车回温泉宫。归途中,她将帷幕全然打开,尽情欣赏山中雪景,也偷偷欣赏着骑在马上的谢承荣。长笛一声人倚楼,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轻轻念着,一路直念到宫中。谢承荣在马背上感觉到鸾车上那双火辣辣的目光始终徘徊在自己身上,心内不由烦乱异常。
好容易圣体病愈,移驾回京,谢承荣归心似箭,恨不能快马加鞭直奔富贵酒楼。偏偏一路残雪消融,冬阳乍暖,天气晴好,皇帝心情好极,走走停停,原本正月十一即可到达京城,直至正月十三日方才到达。
回都之后,谢承荣匆匆交割了一应事务,又赶回太尉府问候了尊长,便打马直向富贵酒楼驰骋而去,才拐过朱雀门南市的清风桥,就见一个纤纤的身影向奔马小鸟一般飞扑了过来,谢承荣大惊失色,勒马不及,急纵身跃落马鞍抱着那身影一起滚落一旁,奔马收不住脚,直往前冲了十余步方才慢慢踱回。所幸二人毫发无损,谢承荣从地上坐起,看着怀中脸色煞白的沈若雪,又是心疼又是欢喜又是后怕的道:“你不要命了,怎么可以迎着马头前跑?”沈若雪微微喘息着,似乎有些惊魂未定,却定定的凝视着谢承荣的脸,痴痴道:“我看见你过去了,我要找到你,我只要找到你。”
谢承荣将她抱在怀中,眼睛不由湿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抱着她瘦了许多的身子,沈若雪喃喃道:“太久了,久的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想去找你,做梦都想要把你找回来,你不能走这么久,怎么能走这么久呢?”突然将头靠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谢承荣抱着她缓缓从地下站起,轻轻拂去她身上的尘土,抬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是,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走这么久了。”沈若雪泪眼迷离地抬头看着他,口中却道:“你骗我!”谢承荣微笑道:“我不骗你。”他俏皮地将一只手举起来道:“如果骗你,就罚我来世变成沈若雪。”沈若雪一呆,恍然明白过来,不由轻呸了一声,挥动拳头在他胸前擂了几下,破涕为笑。
两人牵马在街头慢慢走着,说不尽离别这数月的相思,寒风迎面吹来,沈若雪轻轻咳了几声,谢承荣握着她冰凉的手,担心地问道:“冷吗?”沈若雪笑道:“不冷,明霞姐姐做的冬衣可暖和了,卧房里也有火盆笼着。”谢承荣微笑道:“我不在的时候,没有人欺负你吧?”沈若雪快乐地摇摇头,他看见她快乐的笑脸,心头的烦恼不由少了多半,返身跃上马背,伸手将沈若雪拉上鞍来坐在怀中,向富贵酒楼方向而去。
——“等过了上元节(即正月十五),我们一起去选一处你最喜欢的住处。”
——“好啊,在城外可不可以?我们依山傍水的住,就像词里说的那样:‘壶山居士,未老心先懒,爱学道人家,办竹几,蒲团茗碗。青山可买,小结屋三间,开一径,俯清溪,修竹栽教满’。”
——“当然好,‘客来便请,随分家常饭,若肯小留恋,更薄酒,三杯两盏。吟诗度曲,风月任招呼,身外事,不关心,自有天公管,’其实只要你喜欢,我们两个到哪里住都可以,我去打猎,去捉鱼。”
——“不管你去打猎还是捉鱼,我都要跟着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哪怕一天也不可以。”
——“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真的?真的?你不骗我吗?”
——“不骗你,骗你我来世变成沈若雪。”
——“呀,你真坏……”
——“别打,别闹,小心掉下马去。”
两人的笑声随风传来,让每个听到他们的笑声的人都深受快乐的感染,为即将到来的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倍增节日的喜气。
第21章 元 夜
正月十五这日,是京都最为繁华热闹的日子,皇帝颁旨解除宵禁三日,满城火树银花,灯火高张齐明,达官贵人们更是搭建起彩楼,真是昼歌夜舞,尽情狂欢。
当日皇宫邀请百官赴宴,谢承荣自然要在宫中陪宴,他早命人约好沈若雪晚上一起看灯,共度佳节。沈若雪与凤珠只要一得空便相携跑下酒楼去,看那顽童们在街巷上四处燃放爆竹,就如撒了钱的猴儿一般欢悦奔跑,更有那些选定了黄道吉日的人家趁着节气喜庆,披红挂彩男婚女嫁,吹吹打打地喜乐声吸引了众多看客。凤珠递给沈若雪一把瓜子,两人一边嗑一边夹在人群中看热闹,那顶挂着红花的轿子载满了新娘子的羞涩与企盼,骑在马上的新郎官则昂首挺胸喜气洋洋,不时回头向轿子看上几眼。凤珠羡慕地道:“风风光光的嫁了人,该有多么好的命,那新郎看样子是个正经人。”
沈若雪心中也是羡慕的,她想,如果当初听了母亲的话,应该也是这样风风光光的做了新娘子吧,不知会少挨多少辛苦与屈辱,说不定如今已有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唉,苍天为什么不给人一双能看穿善恶是非的眼睛,那样,就会少受多少痛苦,少了多少悔恨。凤珠用胳膊碰了碰她,低声的笑问:“你说,你的谢将军会这样把你娶回去吗?”
沈若雪心中一荡,是啊,怎么差点忘记四郎了呢,一饮一啄,莫非天定,遇见了他,还有什么悔恨可言呢?她笑着小声回答凤珠:“谢将军当然会娶我,至于怎样娶法,那又有什么关系?”凤珠撇了撇嘴,戏道:“是啊,谢将军干脆一匹马抱了你满京城跑一圈,就是娶你了,知道呢是娶亲,不知道的呢,还以为马上是带回的猎物,论论斤两,买回家去吃了下酒。”沈若雪笑着不依,两人在人群中追逐打闹着。
傍晚时分,行人愈加多了起来,闹市中的花灯全部点亮,晃然如同白昼,明月当空,映着彩灯无数,更添几分灿烂。沈若雪精心的梳妆了一番,心急的跑到外面翘首等待,不住踮起足尖向人群中张望。终于,她看见人群中出现了谢承荣的骏马,他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下马将缰绳交与了随从,自己徒步向这边走来。还未走到身前,沈若雪已发现了他脸上微微露出的不快,似乎一边走一边在出神,便迎上去关切地问道:“四郎,你怎么了?”
谢承荣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吃了一惊,如梦初醒,连忙笑着道:“没事,酒喝的多了一些。”然而细心的沈若雪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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