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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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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佛堂地势稍矮,荀卿染和齐攸从座位上,可以清楚地看清佛堂内的动静,但是佛堂内的人,却很难发现这个机关。

了空又走到齐攸跟前,齐攸从袖子里摸出个瓷瓶交给了空。

了空从屋内退了出去。

齐攸必是方才己经和这了空商量好于什么,不用齐攸提醒,荀卿染也知道她不可出声。

一会工夫,了空出现在佛堂内,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的正是齐枚给的瓷瓶。

“施主起来吧,时辰到了。”了空对柳望月道。

柳望月一直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这时才睁开眼,向外望了望,“还没到日落。”

“那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施主你还存着别的念头。”了空平板的声音道。

“不是的。”柳望月道。

“那就好。府里派了人来,要亲眼见了才放心。总不能让人等到日落才回去。”了空又道。

“师太说的有理。”柳望月的声音也很平静。

“既这样,施主就将这忘忧酒饮了吧。”了空指着在盘上的瓷瓶。

柳望月并不犹豫,伸手来拿。

“施主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该说的都说了,我相信老太太是个守诺的人,只要她善待我的月牙儿,我心甘情愿这样做,没有半点抱怨,便是到了那边,也只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施主不记恨二爷?”

柳望月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想了一会,才答道:“我总想,若是当初没碰到过二爷就好了。可是,没有二爷,就没有我的月牙儿。我的心里,只有月牙儿,没有别的心思。”

“菩萨面前,是不能说谎的。”了空道。

“师太,我要死的人了,没必要说谎。”

了空这才让柳望月拿了瓷瓶:“施主想的通透,来生定有福报。”

枷望月又在佛前磕了两个头,“请佛菩萨保佑我的月牙儿,平平安安长大,以后嫁个好人家,儿女绕膝,福寿双全。”

柳望月祷告完,拔下瓷瓶的木塞,一仰头,将瓷瓶内的酒一饮而尽。稍顷柳望月先是痛苦地捂住肚子,无力地倒下,四肢抽搐了一会,就一动不动了。

了空宣了声佛号。

“怎么会这样?”荀卿染霍然站起。

她一直淡淡地看着,原以为了空问过话,会告诉柳望月放她一条生路,可了空依然将瓷瓶拾了柳望月,看着柳望月喝下去。这时她想的是,这药是假的,柳望月喝下去,没有任何反应,然后了空再将实情相告。

可为什么会这样,柳望月痛苦的挣扎绝不似作伪,难道那毒药是真的?

“为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梅园夕照

荀卿染转头问齐攸,“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荀卿染指了指躺在那里不动的柳望月。齐攸不想救柳望月,不理她,或者直接拒绝她都可以,实在没必要把她带过来让她亲眼看柳望月死吧。

“你还想救她?”齐攸低沉着嗓子道。

“她没有死?”荀卿染问。

齐攸扫了一眼荀卿染。

“你认为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看她死吗?”

荀卿染摇头。

“你要救柳氏,可曾想好了救了她之后,怎样安排她?”

放柳望月自由,让她可以开始另外一段人生。至于具体操作,时间这么短,她手里能动用的人脉不多。要想不惊动齐家上下人等,救出柳望月,简直是不可能。

齐攸望着荀卿染,目光清冷。

荀卿染转头看了眼佛堂,确定那边看不见这里。就走到齐攸身边,轻轻靠在齐攸身上,垂下头,伸出一只手,将齐攸大氅的绸带绕在手指上,打着卷,一言不发。

齐低看着偎依在自己身上的荀卿染,全然信赖倚靠的姿势,只有微微扇动的睫毛,透露出主人心底的不安。他这个妻子,总有办法能让他心软。改变主意。

半晌,齐攸轻轻叹了口气,“你这要求有多任性,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荀卿染自然听出齐攸的语气已经放缓。

“我知道,要不管她很容易,要救她却很难。可是,四爷你能做到对不对?”

“可我为什么要做?”齐攸反问。

是啊,为什么要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齐家是名门望族,不能枉杀无辜。就算是为后代子孙积德。”

“柳氏心甘情愿赴死。”

荀卿染不说话,她相信齐攸说的是真的。不过,这才是大家子的厉害之处。比如说齐二奶奶,她是最恨柳《文》望月母女的,但是她却不会《人》将这恨意外露,反而以情意《书》感动容氏,让容氏不得《屋》不出手严加处置柳望月。而容氏,自然不会让自身落下逼死人命的口实。

“我很傻对不对?”荀卿染低声道。

她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几年,谨言慎行,可是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这让她想起前世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的话,“你如果能完全让大脑控制内心,你会是个极为成功的人。”她当时回答她做不到。那人笑了,说,“所以你会如此鲜活。”

“傻的地方比较特别。”齐攸凉凉地道。

荀卿染把脸埋在齐攸胸前,她不想让齐攸看到她的表情,因为她很想咬齐攸一口,只是苦于没地方下嘴。

齐攸从怀中拿出另一个瓷瓶,递给荀卿染。“你想救她,就拿这个给她喝了。”

荀卿染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齐攸。

“方才那个瓷瓶的药,可以让人昏迷不醒,进入龟息,看着仿佛死去。这一瓶喝下去,就可以醒过来。”齐攸道。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荀卿染的眼神在问。

“不经历死的痛苦,就不会珍惜生的可贵。”齐攸道。

两人就从屋内出来,走进旁边的佛堂。

了空迎了过来,荀卿染将瓷瓶交给了空。

了空望了齐攸一眼,接过瓷瓶,扶起柳望月,灌柳望月喝了瓷瓶内的药水。

果然不过半刻工夫,只听得柳望月口中呼出一口气,幽幽醒转过来。

“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柳望月望着熟悉的佛堂,还有了空。

“是四爷和四奶奶救了你。”了空答道。

柳望月将目光转到齐攸和荀卿染身上。

“为什么救我?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要我做什么?”柳望月一连提出三个问题。

“是你救了你自已。”荀卿染道,“你将月牙儿养的很好。能够在死前毫无怨恨。你为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活下去。”柳望月喃喃地重复道,眼睛中恢复了神采。

佛堂外,不远处已经有袅袅的炊烟升起,屋檐上、树枝上鸟儿吱吱喳喳。生命,总是美好的。

“对,重新开始生活。”荀卿染道。

“老太太还会信守承诺,善待月牙儿?”柳望月问。

“会,只要你忘记过去的事,从此不要再出现在齐家人面前。不论何时,不做伤害齐家人的事。”

“你还年轻,还可以另外开始一段生活。你有勇气上京来寻月牙儿的父亲,有勇气死,我相信你会活的很好。”

“多谢老太太、多谢四爷、四奶奶的恩典。”柳望月跪下磕头。

齐攸从袖内又抽出一个纸卷。“你可以在此落发,齐家会养你终老,不过从此不能再开口。你也可以远走高飞。”

荀卿染接过纸卷,里面是一张路引,还有几张银票。难为齐攸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的如此周备。

荀卿染将路引和银票交给柳望月。

齐攸和荀卿染从佛堂出来。前面大殿敲起钟声,钟声在庙内回响。荀卿染回头看了眼佛堂,她在柳望月脸上看到了生机,相信柳望月以后定会过的很好。

了空送两人出来,到方才的小院。

“依着四爷吩咐,今天晚上,依旧会抬一具尸体出去,从此世上,再无柳望月其人。”了空躬身向齐攸道。

齐攸点点头,“有劳师太。”

了空还礼,又向荀卿染行了礼。

齐攸扶荀卿染上轿。依旧是四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进来,抬了轿子,一路飞奔,到方才停车的园内。

“奶奶。”麦芽奔了过来。方才她与荀卿染一起坐马车来到此地,却被留在这里,现在是一肚子的疑问。

荀卿染也有很多疑问。比如这园子是哪里,那轿子是哪来的,那些抬轿的小厮又是谁的人。

“奶奶,这是康郡王的别院,叫做梅园。方才王妃找了婢子去问话。”麦芽悄悄对荀卿染道。

康郡王、梅园、王妃,这几个词在荀卿染脑子里打了个转。

“咱们去拜会主人。”齐攸走过来道。

早有几个丫头迎了过来,一律梳的是环髻,穿着水红袄、葱绿裙,脚底下是高底宫鞋。

“奴婢们给四爷、四奶奶请安。王爷王妃在观雪亭,请四爷、四奶奶随奴婢们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梅园夕照(二)

几个王府的丫头在前面领路,荀卿染和齐攸往梅园深处行来。梅园,正如其名,园中遍种腊梅,除此之外,只有绿萝,并无其它花木。显示冬天赏梅,而没有梅花可赏的季节,便靠这绿萝装点。一路行去,假山、亭台疏密有致,匠心独具,大有古意。

沿着青石甬路,地势见高,转过假山屏障,前面豁然是一大片梅林,林中矗立着一座八角飞檐的阁子,上书三个大字观雪亭。

早有小丫头走在前面去禀报,亭子内的两人站起身,迎了出来。

对于康郡王,荀卿染早有耳闻,与齐攸私交甚好。有唐佑年在前,荀卿染心中想得,康郡王也必是位翩翩少年。然而……“哈哈哈,小齐,你可来了,等了你有一会了。”走在前面的是个青年男子,笑着迎上齐攸。

荀卿染知道,这应该就是康郡王。因着某个原因,康郡王之名,对荀卿染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因此,她不由得仔细打量。看年纪康郡王也就二十出头,身形略微富态,金冠束发,腰横玉带,身上是金色暗纹蟒袍,外罩狐裘大耄,倒也显得气度不凡。再观其相貌,鼻梁高挺、眉目清晰,算得上是个俊逸的人物。

齐攸带了荀卿染出门,目的是家庙,可他们做的事却是要保密的。因此齐攸才会先到梅园,将马车留下,另换了轿子带荀卿染去家庙。荀卿染心下便猜,这康郡王和王妃,只怕也是齐攸找来,为遮人耳目的。现在听到康郡王说已经等了好一会了,荀卿染脸上不觉有些歉然。

“妹妹别信实了他的话,他和小齐开玩笑的。”

随着说话声,康郡王背后闪出一道亮橘色的身影,正是康郡王妃,曾和荀卿染在容氏的寿宴上见过一面。

“见过郡王爷,郡王妃。”齐攸拱手施礼。荀卿染也跟着飘然下拜。

“咱们兄弟,不用这些客套,来,我这备了好茶,就等你们来。”康郡王托了齐攸的手腕。这两人平时熟不拘礼,齐攸也就不勉强,两人先行一步进了亭子。

这边康郡王妃也扶起荀卿染,含笑上下打量。

“劳郡王妃在此等候。多日不见,郡王妃容光更胜从前。”荀卿染笑道。

虽是客气话,却也并非虚妄。康郡王妃,在京城贵妇中也是颇有些名气。

荀卿染的身量在女子中已经是高的,康郡王妃比荀卿染还高些,直与康郡王的身量相仿佛。她是康郡王姑妈的女儿,比康郡王大上三岁,两人是自小订下的亲事,到康郡王十三岁,两人便成亲了。如今做了八九年的福气,膝下育有一子。

康郡王妃李氏,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眼梢微挑,两道长眉,全都自然而然,不是粉黛之功。细计较起来,康郡王妃这容貌,只能算中等,然而偏有一种叫人一见难忘的气质。荀卿染暗自将康郡王妃列为气质美人,是个极有特色的女人。

“妹妹取笑我,倒是妹妹,往这一站,就让我这满园红梅都失了颜色。”康郡王妃笑吟吟地道。

两人说笑着,也进了亭子。

这亭子设在山丘之上,从这里向四周看去,就可将梅园景色尽收眼底。亭内并不见炭盆等物,但进得亭来,却觉得从脚底下隐隐透出股暖意,似乎是设了地龙。

亭内摆着桌椅,四人围着桌子坐定。

“我刚得一罐永春佛手,就将去年冬至节搜集的梅蕊上的雪,取出来这一坛,泡这茶最为适宜。小齐,今天可要尝尝你煮的茶。”康郡王拿出一个小瓷罐笑着对齐攸道。

荀卿染这才注意到,桌子旁两个红泥小炉上,正烧着水,桌上却是一整套的品茗用具。

康郡王妃瞟了一眼康郡王,语气微嗔,“哪有你这样待客的,让客人来煮茶的。还是我来罢。”

齐攸却已经在丫头端来的铜盆里净了手。

康郡王妃一笑,“我也久没喝到小齐煮的茶了。”

齐攸将茶罐打开,用茶勺取了一勺茶出来,略停,示意众人看清。

荀卿染无聊时也曾将茶经看过许多遍,认得出,这茶叶,紧结肥壮,叶片卷曲,色泽砂绿乌润,正是贵重如金的永春红芽佛手。

“用了四匹儿马,才从定淳老王爷那换来这么一点。”康郡王抱着那小小的茶叶罐,有些肉疼道。

齐攸这边气定神闲,已经用沸水烫杯温壶,将茶叶放入茶壶中了。倒掉洗茶的水,这才将沸水再次倒入壶中,凤凰三点头向客人示敬,春风拂面用壶盖拂娶茶末儿。泡好了茶,将茶水倒入公道杯,才分别倒入每个人的闻香杯。

荀卿染捏起闻香杯,将茶水倾入品茗杯,又将闻香杯在手心中搓了一搓,轻嗅杯中的余香。早在冲泡的时候,就有馥郁香气在亭内飘散开来,如今闻着,更是幽香绵绵。荀卿染放下闻香杯,才用三指取品茗杯,茶汤橙黄清澈,永春佛手果然名不虚传,荀卿染心下赞叹,轻啜慢饮。

四人慢慢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梅林风景。

康郡王似乎有些遗憾,“可惜这几天没有雪!”

“京城人口中称道的京城四景之一,梅林雪映斜阳,说的可就是这梅园了?”荀卿染问道。

康郡王妃笑吟吟点头,“等哪天下了雪,你们再过来,与这时景色又是不同。”

“京城美景数不胜数,这四景,是私家的园林中最为令人称道的,也分秋冬春夏四季,除了我这梅园,抱朴园的秋天漫山红叶,芷园夏季的十里荷香,还有就是梨园春天的梨花海。”康郡王侃侃而谈。

这四处景致,荀卿染自入京以来,也有所闻,只是无缘得见,直到今天,才只见其一。

康郡王妃轻飘飘地瞥了康郡王一眼,就从桌边起身,拉了荀卿染一起离席。

两人到亭子后院落内,康郡王妃更衣,就领荀卿染到暖阁中,与荀卿染在炕上坐了。

“妹妹也善品茗?”康郡王妃笑问道。

“不过略知皮毛,不敢班门弄斧,还要向王妃请教。”荀卿染道。

“叫你不要客气,我的闺名叫鸾玉,小齐也要叫我一声姐姐的。”康郡王妃道。

“鸾玉姐姐。”荀卿染从善如流。

康郡王妃笑了起来,“这就对了。说起请教,你这可是舍近求远了。这茶道,我和王爷还有小齐是在一起学的。当初尉迟师傅亲自授业,小齐可称其中翘楚。”

齐攸曾和康郡王妃一起学过茶道?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荀卿染暗自思量,关于齐攸的事,她所知并不多,其中大多是出自容氏之口。齐攸和康郡王相交甚密,是自小的交情。看齐攸与康郡王和康郡王妃相处,甚是自在。这康郡王妃自小也曾充男人教养,凡读书、琴棋书画,甚至骑射,都是和康郡王在一处习学。那是不是说,康郡王妃对齐攸也是非常了解的?

“尉迟师傅,可是闽南有名的茶道大师尉迟晓静?”

“正是,你也知道他?”康郡王妃有些惊讶地问,转而又释然,“也是了,你们家知道他并不稀奇。”

荀卿染心中暗笑,康郡王妃先前惊讶,是奇怪以她的身份,怎么会知道尉迟晓静,继而释然,却是想到了颖川荀家,即使是身为庶女,自也不比一般人家的女孩。

“家中有藏书阁,闲暇时也曾细读过茶经。尉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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