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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代嫁-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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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死了不要紧,要是拖累了你父亲,却如何收拾?!别怪叔父说话直,他是你手下的人,这事你要好自反省,今后对那些手下,可要管束严些,万不可再放任自流!”

王数理听他如此诟病蔡九,不由得暗暗地捏紧了拳头。雨菡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沉住气。

凌潇俯首拜道:“侄儿谨遵叔父教诲。”

凌湘道:“你年纪轻、经验浅,凡事多听你叔父的,没错。”凌潇点头称是。

凌沅喝了一口茶,又对凌湘说:“大哥,我此番前来,是有一件要事与你商量。”

凌湘淡淡一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说道:“兄弟之间,有什么事就直说。”

凌沅道:“前不久,京畿路转运使谢鸿钧谢大人托人来找我,说如今上面开销大,今年的利钱,要多提五分。”

朝廷征用民船民力运输漕粮,便要给漕丁们发“劳务费”,俗称漕运银子。各地转运使对着漕运银子无不是层层盘剥,如今最上头竟直接要求多拿百分之五。因漕运银子数额巨大,多提五分,就是上百万两白银了!

凌潇闻言,立即肃然道:“叔父,如今西北战事吃紧,朝廷已经减了漕运银子,漕丁们拼着性命走一趟漕,不过仅够糊口而已。再多提五分,恐怕很多人都要饿死了!”

凌沅眼睛也不抬,一边专心致志地喝着他的茶,一边淡淡然道:“不过多提五分而已,哪里就会饿死人?潇儿说话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凌潇直言道:“就算不至于饿死,那家中老母幼儿有病无钱医治丧了命的,难道还少吗?叔父难道不知道?!”

“潇儿!”凌湘喝断了他的话,“目无尊长!这是同长辈说话的礼数吗!还不快向你叔父赔不是!”

凌潇颇不服气地抱拳施了一礼,道:“侄儿口不择言,冲撞了叔父,还望叔父恕罪!”

凌沅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想是江南漕丁日子过得清苦,我看京畿路的漕丁日子过得倒还殷实。便先从京畿路开始提吧!”他这话中暗藏机锋,暗讽凌潇治理无方,江南漕丁过得不如北边的漕丁好。

凌潇自知江北诸路的漕运不在自己掌控之下,他叔父此番不过是礼节性地知会一声而已。自己没有发言权,便不再做声。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第一零八章争位

三人沉默了一阵,还是凌沅打破了冷场。他轻轻咳了一声,向凌湘道:“大哥,此番江南出了如此大的变故,那扬州、苏州、湖州分舵都是权重一方,若是群龙无首,怕是要坏事。你可有什么计议?”

雨菡暗忖,这凌沅,无论问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着他大哥,凌潇就站在屋里,在他眼里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仿佛他的意见无足轻重。这从礼数上来说固然没错,可他当着凌湘的面倚老卖老、轻视少主,打的还是他大哥的脸——这一点,凌沅或许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实在放不下架子、拗不过脾气,他终究是不够圆滑。

只见凌湘淡然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帮中之事我早已有心无力。这些俗务你和潇儿商量着办就好。只不过,江南这几个分舵,历来是江南漕运事务庞杂,须得选一个对江南漕务知根知底的人才能胜任。我料想,就是要选出新的分舵主,也还是从江南选才好。”

凌湘的话听起来波澜不惊,却轻轻巧巧地断了凌沅的路。凌沅想把自己的人安插到江南来当分舵主,但他的亲信都在江北;

凌湘却主张江南分舵主从本地甄选,等于说这件事还是由他儿子来决定,选出来的人也必定是凌潇信得过的人。

听闻此言,顾一鸣不动声色地看了凌潇一眼,似是在说:“有老爷子这句话,江南几个分舵就十拿九稳了。”

没想到凌沅很自然地接道:“大哥所言极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江南帮中才俊辈出,倒是选谁为好?我思量着还是要出个好法子,既可选贤,又可服众。”

凌湘笑道:“看来你想到了法子,说来听听。”

凌沅道:“我想,何不将几个空出的分舵主之位拿出来。众人公开比试、能者居之?”

凌潇微微吃了一惊,他与顾一鸣对视了一眼。凌湘笑道:“唔,不错,是个好法子。却不知如何比试?”

凌沅道:“依我看,还是以比武定胜负。有意想当分舵主的,尽可以报上名来,一个分舵主之位,遴选出三五个候选人,公开比试能者居之。大哥意下如何?”

凌湘抚掌道:“好!如此甚好!”又向凌潇道:“潇儿,就照你叔父这个法子来办吧!”

凌潇愣了一下。拱手拜道:“是。我这就去筹备。”

凌沅见大事议定,便也不多留,站起身笑道:“叨扰了大哥半日。大哥想必要嫌我烦了。我这便先行告退了,还是让大哥多享享清净吧!”

凌潇送凌沅下得楼来,凌沅忽回头道:“潇儿,你许久不见沛儿了吧?”

凌潇道:“堂弟在苏州,想必也是事务缠身。见得不多。”

凌沅笑道:“他今晚会回来。晚上就到我那里去用饭,沛儿很想见你,你们哥俩好好聊聊。”

凌潇应了一声是,便和顾一鸣一路送他出去。

王数理和雨菡眼看着三人走远。王数理问:“蒋雨菡,你见的人多,觉得凌沅这人怎么样?”

雨菡想了想。说:“是个实干派,城府很深。但若说到老奸巨猾,估计不是他大哥的对手。不过,他对付凌潇是绰绰有余了。”不知为什么,刚才凌沅替他大哥推背那一幕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总觉得,凌沅对凌湘到底有几分手足之情。

有的事,就算演技再逼真。没有真心也是做不出来的。

那一晚,凌潇究竟没有到他叔父府上去。而是找了一个托词留在府中。

用过晚饭后,雨菡和王数理结伴去找凌潇。凌潇住在东院,雨菡和王数理两人走近了,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锐响。两人相视一眼,急忙抬脚迈了进去。

院中灯火通明,两个男子正在交手。一人白衣翩翩,使的是长剑,正是凌潇;另一人青衫磊落,双手使的是子午钺,却是顾一鸣。雨菡和王数理第一次这么近看人比试,不由得看呆了。

只见凌潇长剑挥出,顾一鸣手中子午钺横格一挡,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做声。震声未绝,双刃剑光霍霍,瞬间便拆解了三四招。顾一鸣忽的右手一扫,直攻凌潇的右侧;凌潇避向左侧,手中剑诀斜引,猛地刺向顾一鸣的左臂。顾一鸣身体微晃,避开这一剑,却不料凌潇顺势将剑尖一挑,直奔他的咽喉,想避闪已经来不及,他脚下步子连连后退,凌潇乘胜追击,手中长剑恍如飞花,一气呵成,顾一鸣勉强当了几招,凌潇手中攻势却愈见凌厉。只听咣当一声,顾一鸣右手的子午钺被挑落在地,寒冷的剑尖正要刺入他的胸口,却在胸口半寸处戛然而止。

凌潇持剑肃立,势仍未收,目光如剑一般刺向敌手。顾一鸣叹了一声,笑道:“少主这招流出飞花竟使得如此炉火纯青了,朱爷要是见了也要自愧弗如。属下告负了。”凌潇这才微微一笑,将手中长剑利落地收入鞘中,淡然道:“师爷承让了!”

“太帅了!”雨菡站在一边冲口而出惊叹道,手中还啪啪啪地鼓起掌来。王数理也沉声叹道:“真的好帅……”

凌潇看着两人呆呆傻傻的样子,噗的一声笑出来,道:“你们俩怎么都跟小孩子似的!”

王数理沉迷武侠,却学武无望,心中又遗憾又羡慕。他走过来拍着凌潇的肩膀道:“练武的男人,真的太帅了……”凌潇被他拍得脸红,身子往旁边微微闪了闪,避开了他的手。

雨菡却对顾一鸣手中的武器产生了兴趣。她接过那对奇怪的弯刀,好奇地问道:“顾师爷,这兵器是叫子午钺吗?”顾一鸣点头道:“正是。”只见那子午钺分为两把,每把子午钺均是由一对弯刀组成,弯的刀刃朝外。雨菡笑道:“这倒是有点像香奈儿的标志……”

“香奈儿是何物?”顾一鸣问。雨菡摇摇头,笑而不答。

王数理也对那子午钺产生了兴趣,他接过子午钺端详了半天,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对雨菡说:“师妹,你觉得这像不像……”后半截话却又被他吞了回去。

雨菡不以为意,笑着问凌潇:“你们为何晚上在此练武?”

凌潇沉声道:“过几天就要比武选拔新的分舵主了。我许久不碰剑,怕功夫生疏,便让师爷陪我练练。”

雨菡愕然道:“怎么?你也要上场比武吗?”

凌潇点点头,道:“叔父此番提议公开比试推举新任分舵主,此举看似中正公允,但他绝非一时兴起,一定是早已有准备了!”

顾一鸣点头道:“沅爷大约也预计到总舵主有此一着,故而提出了这么个法子。这样一来,扬州、苏州、湖州三个分舵主虽是从江南帮众选出,但选谁就不是少主您能一力掌控的了。我料想,沅爷定会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人马。”

凌潇蹙眉道:“叔父要推的这头一个人,一定就是凌沛。”

王数理不明就里地问:“凌沛是谁?”

凌潇向他道:“凌沛是我叔父的儿子,我的堂弟,今年年方十八,却是个练武的奇才,人也十分聪明。我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本是情同手足,只不过……”他没有再往下说。

雨菡叹道:“只不过,没有什么比名利更能蛊惑人心,也没有什么比名利更能隔绝亲情。”

凌潇怔住了,呆呆看着她,半晌不语。

王数理脸上顽皮的表情也消失了,认真问道:“你准备在比武中与凌沛交手?”

顾一鸣道:“扬州、苏州、湖州,只有保住这三个分舵,才能将江南漕运命脉抓在少主手里。沛少爷是苏州分舵的管事,在苏州经营日久,很得人心。他的武艺又高强,如非少主亲自出马,恐怕无人能挡。”

雨菡问:“凌潇以少主的身份去选分舵主,岂不是折损了身份?”

凌潇道:“少主不过是个虚名,眼下虚名不及实权紧要。苏州漕货占两浙路三分有一,又有官船厂,万万不能丢。”

雨菡又问道:“还有扬州分舵和湖州分舵,派谁去争?”

凌潇道:“顾师爷去竞逐湖州分舵住之位;扬州分舵嘛,我看也只能倚靠杜善了,希望他这回争点气。”

雨菡和王数理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刚踏足漕帮,就赶上了这么大的事。不知朱十襄知道了此事,会作何感想。又不知梅三重此时究竟在何处?

会不会,他已经死了?这个念头刚从雨菡的脑中闪过,她便浑身冰凉,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心想:“不会的不会的,他武功那么高,又那么狡猾,不会死的……”她潜意识中宁愿他骗她,也不愿意去想他遭逢意外的可能性。

恰在此时,下人来报说:“沛少爷来了,现在洗秋亭候着。”凌潇闻言微微一惊,剑眉微蹙思忖了一阵,然后便回头对顾、王、蒋三人说:“我堂弟凌沛来了。这也好,你们跟我一道去会会他,探探我叔父那边的虚实。”

第一零九章罢琴

雨菡听朱十襄说过,这凌沛是沅爷的独子,因沅爷长期奔波在外,儿子就留在江南老家。凌潇和凌沛这对堂兄弟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但随着少主年岁渐长,他和沅爷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深。三年前,凌沛奉沅爷之命,到苏州去当分舵管事。凌潇认为这是他叔父有意在自己的地盘里安插楔子,还暗中交锋了几个回合。终是拗不过沅爷,才让凌沛去了苏州分舵。

听朱十襄说,凌沛和沅爷不同,待人和善,宅心仁厚,苏州分舵的人都很喜欢他。他于功名也是十分淡泊,但迫于父亲的压力,也不得不去争。

这洗秋堂是一个临水的亭子。隔着老远,就听到阵阵琴声透过间杂的竹石传过来。转过一道曲径,只见半亩方塘之畔,立着一“个”字亭。亭中端坐着一个青衫少年,正低头抚琴。那琴声沉缓有力,又寂寞离索,仿佛萧萧空林之中一个久久独坐的人,将自己的灵魂细细摸索了一遍,化作这抑扬顿挫的琴声,没有哀怨、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人生最深切的孤独。雨菡不知怎的似有所感,口中喃喃吟道:“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 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 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

雨菡声音很轻,但那少年似乎听到了,停下了琴音,抬起头来朝他们这边微微一笑,竟似清风拂面。这少年长的十分清秀,一双不大的丹凤眼,却耀如星辰,眼神纯净如出山之泉。

凌潇缓步走上前去,拜道:“子盛,好久不见了。”雨菡心想。凌沛,沛然丰盛,这表字取得倒贴切,大概也暗含了他父亲对他的期许吧!

凌沛也起身还礼道:“子清,咱们一别已有年余了吧?”他又转向雨菡笑道:“这位姑娘倒是在下的知音,此曲子是在下谱的,取的是那《悲风》曲意,姑娘如何竟能一语道破?”

雨菡微微一福,道:“沛少爷的琴音深沉萧索,不是悲风调。却是什么?只是您少年得意之时,不应常作悲声,还是洒脱些好。”

凌沛笑道:“姑娘教训得极是。依姑娘之见。少年人应该弹什么曲目?”

雨菡道:“《欸乃》、《渔歌》、《水云》。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人生之愁,不过天边浮云而已。”

凌沛闻言哈哈大笑,道:“姑娘好壮阔的胸怀!在下今日真是受教了!”

凌潇问:“子盛,你今日来。可是有何事?”

凌沛低头随意将琴弦一抚,淡然笑道:“没事就不能来吗?”

凌潇无言以对。两人沉默了一下,凌沛道:“过两日就要和堂兄在比武台上相见,不知怎的,想在比武之前看看堂兄。”

凌潇闻言,又陷入了沉默。半晌,他沉声道:“子盛,此番比试。咱们总得以真功夫相见,方才不相辜负!”

凌沛笑道:“是!堂兄必然倾尽全力,我也一定舍命相陪!”凌潇骇然道:“不过是比武而已,点到即止,如何就说到舍命相陪了?!”

凌沛的笑中浮现出一抹悲色。低声道:“子清,你我不过是棋子耳!”

凌潇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沉声道:“子盛,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手足兄弟。”

凌沛笑道:“有堂兄这句话,我便不虚此行。堂兄今日有贵客在,我先告辞了。”说罢,他又低头抚了抚那琴,道:“我这‘怀觞’琴暂且寄存在你处,待风云过后,再与堂兄在此处把酒弹唱!”

说罢,他便轻轻挥一挥衣袖,负手踽踽离去,那青色的萧萧背影消失在一片松竹之间,竟将这炎炎酷暑染上了秋意。

凌潇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半晌,发出一声长叹。他踱至院中,茫然举剑横于眼前,缓缓抽出长剑,回身划出一道银虹,剑势艰难凝滞,仿佛月下独行、犹豫徘徊;渐渐地,那沉缓的剑势流动起来,组成了一道道炫目的光影,剑尖灵动,好似月照花林、分散似霰;剑气如虹渐发破空之声,似是要斩断世间一切繁琐,急于获得解脱,头上竹叶萧萧而下,旋成一股风暴,少年白色的衣袂在风暴中尽情地狂舞着,仿佛风中翩然翻飞的白鸟。

正在这最激昂之处,凌潇慷慨吟道:“远近随云意,亲疏问自心。倚剑我独醉,罢琴待知音!”

那诗中深沉的悲凉,与他手中潇洒的剑舞,竟然那样相得益彰,果真是慨然以悲、长歌当哭。

雨菡怔怔看着眼前这绝美的一幕,不觉瞟了瞟身侧的王数理。他也是呆呆伫立,那孩童般的眼神仿佛在一瞬间长大,变得深沉起来。

——予遥望兮,蟾宫之上;有绮梦兮,烁烁飞扬。

………………

漕帮比试的日子就定在七日之后。连着几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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