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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江蓠-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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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最初的下毒让沈江夔仍有畏惧和愧疚,可是随着沈由仪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渐如风中残烛,他的恐惧与痛苦也渐渐消失。

他从小仰望的父亲大人像一只行将就木的兽,像他股掌之间待宰的羔羊。

他深信他是逼不得已才走上这一步。

这一切,都是沈由仪逼的,是沈江蓠逼的。

“老爷,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他将纸包捏成一团,塞回袖中:“若没有这些粉末,老爷怎会重病不起?又怎会溘然长逝?”

沈由仪惊恐地打量着眼前的儿子。日光已渐渐落去,黑沉沉的夜披上窗框。沈江夔的脸隐在阴影之中,如同淬了毒一般。

——————

徐楚良送沈江蓠回公主府以后,却并未进府,只说几个同僚相约有事商讨,要晚些回来。

当梁嬷嬷正向她说这几日府中变动时,门外响起了萧栖迟焦急的声音:“沈江蓠!”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手执烛台,开门而出,果然看见一个身影疾走而来。她举起烛火照了照,却是萧栖迟不胜惶急的脸。

他一把拉起沈江蓠的手:“赶紧跟我走!快!”

“不要坐车了,跟我骑马!”

当最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觉得简直不可理喻。怎么可能有儿子谋杀自己的父亲?!可是看着回报之人郑重而惊惶的脸色,他的心蓦的一沉。

这样的事情应该告诉沈江蓠么?

她能承受么?

如果她是不曾经过世事的深闺女人,如果她是书案上需要细心呵护的易碎瓷器,可是从认识她的最初起,他就知道她不是。她像自己一样,就算明知命运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也要紧紧握于自己手中,绝不假手他人!

若是自己,若这事关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他萧栖迟一定宁可知道真相,宁可拼劲最后一丝可能,都胜过一无所知,胜过什么也不曾做过。

他将沈江蓠拽上马,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沈大人的病是你弟弟姜夔下毒所致,徐楚良亦牵涉其中。”

马蹄声急,如破空一般。

沈江蓠只觉得周身血液冷若寒冰。

第63章 骨肉之情(下)补全

沈由仪气得浑身一阵哆嗦,一双手朝半空中沈江夔的脸狠狠扇去,却被轻易躲开。

他挣扎着似乎想起来,想像往常一样教训这个儿子,可是在被子里折腾了半天,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不够。

沈江夔帮他把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好:“何苦呢?事已至此,你输了。”

“为什么?”沈由仪仍是不明白,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何要谋害自己。

沈江夔不可置信地一笑,反问道:“那你为何要那样对待太太?太太根本就没病!你明明知道是长姐算计她,你却将太太赶去庄子上。你去过那里吗?你知道太太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他居高临下地望了沈由仪一眼,见他嘴唇蠕动,似乎有话要说,讥笑一声,抢先说道:“你别跟我说你还留了太太一条活路。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了,你把她扔去那里是给活路的意思么?不过是不愿意自己动手,任她自生自灭罢了。”

“你这样做的时候,可曾顾念到我?顾念到江芷?顾念到太太与你的结发之情?”沈江夔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沈由仪面色颓然,放弃了挣扎。他沉静地望了沈江夔一回,看不出那一眼里是悲痛抑或失望。他只是平静地说道:“那你长姐呢?她不是你与江芷的血亲么?她不是沈家人么?你说我不顾念你们,那你们可曾顾念过她?太太算计她之时可曾想过她是我的女儿?”

“没有人是应该被平白牺牲的。当初你母亲既然能狠下毒手,就应该想到若计不成,他日必遭反噬。”

沈由仪气息稳定,面色容和。

沈江夔狞笑一声,他知道这已是回光返照。他又帮沈由仪掖了掖被角,才说道:“老爷说的有理。可长姐到底不是太太所出,太太偏心也是人之常情。人谁不自私?也许太太是太贪了些,想去算计不属于她的东西。可是成王败寇,她和长姐,她输了。然而最后,我却赢了。只要我赢了,理就在我这边。”

“你不杀我,将来这爵位一样是你的。”这是沈由仪最后的一个疑问。

“你以为长姐真会坐视我承袭爵位?她既然害了我的母亲,我们之间怎可能仍是姐弟?老爷,你也别太天真了!我们这个家,从来就没有兄友弟恭过。谁人心里没有一个算盘?长姐她早就与江节勾结,她是要扶江节上位的。”

沈江夔扯了扯嘴角:“以为我不知道么?江节那个毛头小子守得住什么秘密?长姐也太没有眼光些!”

他重新端起药碗,叹了一声:“都凉了。”他扫了沈由仪一眼,又说道:“老爷也不用纠结到底谁对谁错。无辜与否,其实并不重要。要不然古人怎么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只能怪你们手里拥有了太多东西。怨不得旁人算计。”

沈由仪一激动,狠狠挥手,将沈江夔手中的药碗扫落在地上。褐色药汁从床上一路泼洒到地上。

沈江夔赶紧站起来,掸了掸衣裳,还好没溅到。

“不喝就不喝了,老爷别着急。反正有没有这一碗药,老爷也挨不过今夜了。”

“你这个畜生!”沈由仪终于喝骂出声:“忤逆不孝,竟敢谋害亲生父亲!天打雷劈!”

——————

萧栖迟的马一直冲进了国公府的主院里。他在马上狠狠一拉缰绳,胯*下骏马腾起双蹄,长嘶一声。

他立刻翻身下马,接住一跃而下的沈江蓠。

徐楚良站在廊檐下,将二人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萧栖迟牵了沈江蓠的手,揽了她的腰。二人之间几无间隙,呼吸相闻。

二人转身,也看见了正提灯大步走来的徐楚良。

恨意若滔天巨浪,沈江蓠双手紧握成拳,跨步而上。若沈由仪真有三长两短,她定要这些人一个个下黄泉去陪葬!

徐楚良出手,一把将沈江蓠拽过,沉声道:“她是我的妻子!”

不想萧栖迟那只手抓得也紧。徐楚良一拽没拽动,只对上沈江蓠怒火汹涌的双眼:“放开!我先去见我父亲!我们的帐……”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推开。

三人立刻循声望去,只见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

看不清面容,亦看不清服色。只能依稀分辨出一个高大的身形。

“江蓠?”

沈江蓠闻言,面上大喜,眼中立刻光彩一盛。她一把甩开徐楚良的手,朝着那个身形飞奔而去。

“小心有诈。”萧栖迟的话尚未来得及出口,沈江蓠却如脱兔一般从他手中挣脱。他立刻跟上前去。

果然是沈由仪!萧栖迟这才放下心来。

沈江蓠眼前的沈由仪面色安好,既无受伤之状,亦无生病迹象。

沈由仪见到沈江蓠的一瞬间先是微微一喜,又看见紧随其后的萧栖迟,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身后的房间里一片暗影,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沈由仪一派完好无事的健康模样,萧栖迟心下一沉,立刻转身去看不远处的徐楚良。

二人目光交接,徐楚良露出得意而成竹在胸的笑容。

——————

沈江蓠几人跟在沈由仪身后走进屋内。她的鼻端飘过熟悉的中药味道。沈由仪在椅子上坐下,唤沈江蓠也坐下,又示意提着灯的徐楚良将油灯一一点上。

屋内骤然明亮。沈江蓠四下看了一回,并无多余一人。她奇道:“弟弟们都没有守在这里?老爷的身体康健了?”

沈由仪的脸色并不十分好,他没有急着回答,却先望了一眼端坐一旁的萧栖迟,才说到:“想来萧偏将也知我家中事务。这也没什么好瞒着人的。”

他转头望向沈江蓠:“沈江夔其心歹毒,竟要谋害于我。若不是阆风与他虚与委蛇,并通报于我,只怕为父现下已去见阎王了。”

沈由仪的声音冷漠而坚硬:“从此以后,他再与沈家无关,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你的弟弟。”

果然,沈由仪到底放了沈江夔一条生路。他的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凄怆,立刻又端起往日架子,对沈江蓠和徐楚良说道:“虎毒不食子。我说要给他一条生路,他就必须活着。”

沈江蓠低了头,她自然明白这是沈由仪的警告。

沈由仪的目光从沈江蓠扫向徐楚良:“我言出必践诺。关于你身份之事,必然保你再无后顾之忧,但是你与沈江夔之间的纠葛到此为止。他若出事,我们之间的约定便不再作准。”

老狐狸如沈由仪者,自然深谙打一棒给一个甜枣。他舒缓了脸色,对着沈江蓠和徐楚良叹道:“幸而这一次有阆风相助,不然你我父女只怕天人永隔。当日你我果然没看走眼,挑了阆风这样一个佳婿。”

萧栖迟作为一个外人,在这样一家人叙亲情的场合下略有些尴尬。

不想沈由仪话锋一转,又对着他道:“有劳萧偏将关心,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天色又晚,我就不虚留你了。阆风,你送送萧偏将罢。”

沈江蓠立刻站起来,与萧栖迟对望了一眼,似乎也想去送的样子。

她身后却传来沈由仪的两声咳嗽:“江蓠,你过来,为父尚有话说。”

沈江蓠只得顿住脚步,回过身去。

萧栖迟冲她安抚地笑笑,才起身告辞。

徐楚良仍提着先前那盏灯,斜眼瞥了他二人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到门外,萧栖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了徐楚良一句:“表哥这一步走得真是漂亮。”

徐楚良提灯的手紧了一紧。他当然是得意的。如此一来,自己在沈由仪心中的地位上升不少。而沈江夔一走,将来沈府的男丁便只有沈江节一个人,为培植势力,为长远计,沈由仪都势必大力扶植自己。

这一把,不仅押对了,而且捞取了不少政治资本。

只是,刚刚萧栖迟带着沈江蓠一同出现的画面像扎在心上的刺,让他左思右想都不舒服。这两人,竟然亲近至此!

他恨恨地瞪了萧栖迟一眼,说道:“你不要煞费苦心了。你怎可能带走江蓠!她已经是我的妻子,生是我徐家的人,死是我徐家的鬼!”

萧栖迟却摇摇头:“她跟着你,我不放心。”

“你!……”徐楚良为之气结。

眼见的两人又要打起来,萧栖迟一手牵过马,翻身而上,直接走了。

徐楚良望着他飞驰而去的身影,脸上渐起怨毒之色。

——————

待二人走后,沈由仪颓丧地向后一靠,一只手重重地擦了一把脸,在手掌之后发出野兽受伤般低沉的声音。

沈江蓠一颗心都吊起来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伤心,如此不堪一击的沈由仪。她前世曾为人母,怎会不了解舐犊情深?

至亲之间的战争,没有胜利者。

所以沈由仪不可能赢,从沈江夔起那个念头时,他就输得彻彻底底。血亲给的伤口,是一世也无法痊愈的残疾。

见沈由仪这副模样,沈江蓠有些害怕,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甚至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安慰。

她轻轻走到沈由仪身边,想伸手去碰碰他,却僵在半空,不知该进该退。

半晌,沈由仪自己放开手,露出血红的双眼,哑着声音道:“这事情家中无人知道,我本来亦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你既然已经知晓了,就罢了。只是再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只说沈江夔他自己离家了罢。”

沈江蓠木然地点点头,还是想说几句安抚沈由仪的话。她能体会那种痛,却无法替他分担一丝半点。她的嘴似被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由仪抬头看着沈江蓠:“徐楚良,他这个人倒是真的不错,有眼光,有胆色,又有才干。先时你跟我说了他的身份,也不知怎么被沈江夔打听了去。他便以此要挟徐楚良,要他联合朝中人在我死之后保举他承袭爵位。只是,他怎么能想到,徐楚良表面上恭恭敬敬答应了他,回头便将整件事都告诉了我。”

沈江夔到底是太嫩了!沈江蓠也情不自禁叹息了一声,凭他怎么可能拿捏住徐楚良这样的人?她都能想象得到,沈江夔是如何威逼利诱。

他给徐楚良许诺过什么呢?高官厚禄?可他也不想想,就算他承袭了爵位也绝不可能成为沈由仪!沈由仪在朝中的影响力哪里只是来源于这一个爵位?

沈由仪能给徐楚良的显然更多。

真是一出漂亮的反间计!

这一出戏,若真的有胜利者,那便只有徐楚良一人而已!

“他是个知好歹的人。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份,既然已经为人妇,就要谨记三从四德!”沈由仪的语气不自觉变得严厉,目光牢牢锁在沈江蓠身上:“时刻以相夫教子为要。与那不相干的人,尤其是男人,休要往来。”

沈江蓠的脸腾地涨红了。

“你是个女人,名声毁了,这辈子就完了!”

第64章 余波

沈江蓠的心事被戳中,难堪地低下头。饶是面皮再厚,听见这等事关妇道的提点,作为一个传统礼法熏陶下长大的古代闺秀,她实在坐立难安。

若是她对萧栖迟无半点非分之想,沈由仪这样说,她还能为自己抱抱屈。

关键是她心虚了。她只怕在心里也掂量过数回,自己与萧栖迟之间的来往是不是有违礼法?明知不应该罢,却还是做了。做就算了,还被人发现了。

沈由仪还待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徐楚良去而复返,就按下话头,道:“你二人回家罢。”

待二人回到公主府,徐楚良随着沈江蓠进了主院。

沈江蓠见徐楚良没有离开的意思,问了一句:“你不去嫣红处?”语气是疑问的,可那表情活脱脱就是盼着徐楚良赶紧走的意思。

徐楚良见状,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重重甩了一下门,怒道:“你是贤良过了头?还是心里有了人,懒待与我周旋?”

沈江蓠也不是那等能受气的性子,听见徐楚良如此说,只冷笑一声:“我确实没有心思与你周旋,夜已深,我要歇息了。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我这里恕不接待!”

说完,转身径自走了。

徐楚良更怒,一把拽住沈江蓠的手腕,恶狠狠道:“你嫁了我,就是我徐楚良的妻子,理当以我为天。你当你还是国公府的大小姐!甩脸子给谁瞧!你们府里那一堆糟心事,若不是我,你父亲的命都没了!你们国公府怕是整个都倒下了!至于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沈江蓠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眉毛上挑,一派讥诮之色:“怎么,你还等着我感恩戴德么?你聪明,也没人是傻子!鹬蚌相争,你做了渔翁就收敛点,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被沈江蓠点出心中盘算,徐楚良更加怒不可遏,索性扣住沈江蓠双手,把她往床上拽。

沈江蓠挣扎不动,被徐楚良一把扔在床上。头磕在床边栏杆上,咚一声,痛得她直咬牙。又见徐楚良已然怒火冲天,是要往床上扑来的架势。

她难免又恨又怕,赶紧高声唤人。

徐楚良扑上前捂住她的嘴巴,肚子上却着了一脚。他吃痛,手上却没有放松,一把扯开沈江蓠胸前衣物。

沈江蓠惊惧不已,拳打脚踢,使劲地挠徐楚良的手、脸。

就在此时,听见动静的颂秋等人推门进来。一见床上这等激烈状况,都傻了眼。

徐楚良听见身后响动,知道有人进来,也不转身,直接喝道:“还不滚出去!”

没听见沈江蓠说话,颂秋等人一时尚不敢动。

徐楚良见众人不听自己喝令,更怒,不由得转过身,正要喝骂众人。

哪知他手甫离开,沈江蓠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还不进来!把他拉开!”

众人一拥而入。虽然都是些女人,但双拳难敌四脚。没两下,徐楚良就被人架着从床上拉下来。

沈江蓠怒容满面,一手扯了衣服,恨不能当众扇徐楚良几耳光,心下恨怒委屈不已,眼泪簌簌而落。

“带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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