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芳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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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青菲将自己这边的丫鬟婆子都拘了起来，若要出院子须得先禀过她才行。元老夫人既然特意把她打发回来，自然是不希望她往那些个青年才俊跟前凑的，老夫人倒不是针对于她，今日去问安时，将元若仪几个也是打发回自己院子了的。

家里头来了外男，礼仪传家的元家自然是不可能让养在深闺的小姐抛头露面的。元青菲如今仰人鼻息过活，而且元老夫人待她确实不错，她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听话的。而且在她眼里，那些个所谓的青年才俊，不过大都是些尚不及志学之年的猴孩子而已，元青菲是怎么也不可能对几个孩子有感觉的，要不然她岂不是有些**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倚栏眺望，一面听着桃珠梨珠对那些优雅从容却难掩稚气的公子哥儿的介绍，一面用心的记着。桃珠梨珠来元府已经有四五年了，对族学里的才子们大都是认得的。

当然元青菲并不是明目张胆的看的，而是仅将窗户开了一扇，从侧面望过去的，这样就只有她能看到外头，外头的人却看不到她。若不然被人发现她竟偷看外男，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的。

她即便对这些人并无兴趣，也需要提前都了解一番，万一元老夫人从中给她挑了个夫婿，她总要知道是哪一个才好。若是挑了个靠不住的，她也好赶紧想对策。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儿，马虎不得。这个时代几乎都是盲婚哑嫁，嫁得意中人是万里无一的，元青菲并不奢求，但总要有个差不多才好。

在元家族学里头求学的通常年龄都不大，过了志学之年的大都去了国子监读书，元大少爷、元二少爷如今就都在国子监。但是元家族学声名日盛，连皇帝都称赞过元家为整个大封培养了大批的人才，甚至叮嘱元老太爷让元大老爷每月都要给学子们讲上几课。

因元老太爷已经是当朝阁老，位高权重，元大老爷便只是在翰林院领了个清贵却无甚实权的编修之职。也正因此，元二老爷与元三老爷才会到地方上做官，而无法在京城为官。但元大老爷虽只是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但他学识渊博，德厚流光，时常给包括太子在内的各位皇子讲学。

这从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元家族学的众位学子与皇子们是同一个老师了。

而且在这里可以结识不少家世显赫又志同道合的权贵子弟，日后可以互相帮扶，从而使得许多人趋之若鹜。

因此，仅一上午，就来了有十余人，当真是个个锦衣华服，**倜傥，从听雨楼隐约间可以听到寿鹤堂的欢声笑语，似乎宾主皆宜。

值得注意的是，头午还来了三位夫人并四位豆蔻年华的小姐。

当然，元青菲自然是一个都不认得的，好在梨珠岁数大些，勉强认得两位夫人三位小姐。而她之所以认得这五人，是因为这两家与元府交好，是时常到元府来吃宴席的，几位小姐也常来元府与府里的小姐们一处玩的。

一位是南阳侯府如今掌家的侯府夫人年氏，并她的女儿南阳侯府嫡出的三小姐范殷婉。

元青菲虽并不认得年氏，但是她却知道南阳侯府。只因这曾是与她的母亲陈氏定过亲的侯府，后来又因陈家被革爵流放而退了亲。本来若是不出差错，陈氏就应该如年氏这般，着绫罗绸缎，戴珍珠翡翠，在南阳侯府做风风光光的当家侯夫人。

她以为以元老夫人对母亲陈氏的关心爱护，并不会与南阳侯府来往，没想到却还很是交好。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连元老夫人自己当年都不肯伸出援助之手，南阳侯府退亲似乎也是可以被她理解的。而且，与南阳侯府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元家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的。

另一位是安新伯府的三太太刘氏，并她的一嫡一庶两个女儿，二小姐是庶出，闺名王雪彤，四小姐是嫡出，闺名王雨彤。

余下的那位衣料华贵、首饰精美，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风范的三十许岁的夫人，并那位眉目精致却难掩傲气的小姐，桃珠梨珠却都是不认得的。

这说明，这一家与元府并不交好亦或是并不相熟的。

否则，桃珠梨珠即便不知具体姓名，也会见过面的。

午间，元老太爷在前院儿设宴款待诸位学子，元老夫人则留了几位夫人小姐用饭，如此一来，再不叫元府的几位小姐作陪就有些失礼了。

元青菲这边是元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碧云亲自来请的，而且说让元青菲好好装扮一番，不能失了礼数。

元青菲突然福至心灵的想，是不是元老夫人其实心里对南阳侯府还是有疙瘩，因而想要让自己与那南阳侯府的范三小姐一较高下？

元青菲唇角微弯，露出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来。

哄老夫人开心嘛，她还是比较拿手的。

她高声叫了桃珠梨珠，让二人给她好好装扮一番，又让杏珠开了元老夫人赏的一匣子的珍贵首饰，挑了条在东平县时由那位教了元青菲月余女红的绣娘特意给她做的裙子。

元青菲收拾妥当，便带了桃珠往寿鹤堂走去，临走前却还不忘嘱咐梨珠杏珠，约束好下头的小丫鬟，今日依旧不得随意外出。

元青菲与元若仪几个几乎是同时到的，但是一进屋子，元青菲明显的感觉到几双眼睛都盯在了她的身上。

几位夫人并小姐是头一次见元青菲，但是她们并不是因为不认识她而盯着她看，而是因为她身上淡淡的书卷气息和让人有些惊艳的清丽脱俗的容颜。

元青菲经历过比这个大得多的阵仗，神色丝毫不变，跟在元若仪三人后面行礼，举止大方得体，气度从容安然。

坐在上首的元老夫人暗自点头，喜不自禁的觉着陈静然将女儿生的极好亦教的极好。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头珠翠的南阳侯夫人，见她眼中的惊诧怎么也掩饰不住，知道她定也是觉出了元青菲的不俗，心中的那块疙瘩稍稍舒服了些。

看看气度容貌修养都绝好的元青菲，再看看容貌普通气质一般眼睛骨碌骨碌乱转的范三小姐，孰优孰劣，一眼就看出来了。

哼，南阳侯那个没眼光的！偏就娶了年氏这种俗人，看看她教出来的女儿就知道人怎么样了，哪里及得上她的静然的一根头发！

第九十七章　教养

见过礼，元青菲这才知道桃珠梨珠不认识的那位夫人，竟是裴阁老的续弦裴夫人。

裴阁老与元老太爷同为阁老，位高权重，两人之间时常明争暗斗，并不算和睦，而这也正是皇帝乐于见到的——两败俱伤总比强强联合对他的江山稳固有利，大臣之间若是结党私营，皇帝的第一想法便是有人想要篡位谋反。

而事实上，元府这样的百年世家，累世为官，根基深厚，底蕴悠长，是有些瞧不上裴家的。因为裴家只到了裴阁老这一代才出了他这一个人物，根基浅薄，对子女的教育根本就差得老远，举手投足间都有些俗气。

好在裴夫人是裴阁老在原配夫人过世后续娶的，虽是庶出却从小长在嫡母膝下，出身不高礼仪规矩却是个全的。

不过裴家不像元家这般子嗣兴旺，裴阁老如今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是原配所出，女儿裴慧荣则是继室如今的裴夫人所出。裴夫人因此将唯一的女儿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的她几乎无法无天。

这会儿裴慧荣就直接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盯着元青菲看，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裴慧荣向来以自己的姿容为傲，却不想今日碰到了对手，她最见不得旁人比自己生的漂亮了。

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上下下的将元青菲打量了个遍。

一身鹅黄色窄袖交领蜀锦襦裙，群摆上绣了几串紫丁香，花朵上有几只玫红色的蝴蝶在翩跹飞舞着，似是活的一般，腰上一条水绿色缂丝腰带，腰带两侧亦有两只活灵活现的蝴蝶，将元青菲整个人都衬得明媚娇艳起来。

裴慧荣只看一眼，便知道她这身衣裳是京中最负盛名的绾绎阁出的。

她心中十分的不痛快。

再看元青菲雪白的皓腕上那对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耳上那对要亮瞎人眼的金刚石坠子，头上那支赤金镶五色宝石的莲花簪，鬓边那朵显然是刚刚采下来的的新鲜艳丽的杜鹃。

裴慧荣心里头的火怎么压都压不住。

不过是元家一个庶子生的贱女儿罢了，竟然还穿的这样奢华，金玉珠宝倒也就罢了，她们裴府也有的是。最让她恼火儿的是，她让下人跑过不下十次绾绎阁了，想要做几身衣裳，绾绎阁答应的好好的，却总是推脱太忙，衣裳便一直拖着不曾做好。上回她进宫，宫里头的锦华公主穿了件绾绎阁出的褶裙，她并没有当回事，毕竟是公主，她自认还是比不得的。

但是如今连个庶子之女都穿了条绾绎阁的裙子，精致华美异常，她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贱丫头竟然还生了张貌美如花的脸！

不，她才是最漂亮的！

那个贱丫头算个屁！

知女莫若母，裴夫人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宝贝女儿的情绪变化，知道她这是见了比她漂亮的元青菲，心里恼怒生气。但是她今日厚着脸皮来元家，可不是让她生事来的。

她赶忙笑着转移女儿的注意力，“老夫人，您的孙女都这样的出挑，您也舍得把姐儿几个藏起来？呀，这是仪姐儿吧，好些日子不见，长高了不少呢，如今出落的越发的水灵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元老太爷与裴阁老不太对付，但元老夫人做面子的功夫是一流的，更何况人家此刻是在夸赞元家的女儿，她心里自然还是高兴的，脸上亦是一片和气的笑意。

只是，下一刻，她的笑意就因为一个刺耳的声音僵在了脸上。

“母亲，我瞧着元七小姐不是最水灵的呢，这位庶子生的元八小姐才是最水灵的！唉，这样的身份可惜了一张好脸了！日后只能做个妾室罢了！”裴慧荣语不惊人死不休，自己却有些洋洋自得，天底下像她这样家世显赫又貌美如花的又有几个！

屋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几乎都要惊掉了眼珠子，元老夫人更是直接拉下了脸——这是她心中的痛，是她最忌讳提起的事。

她们其实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裴家大小姐为人尖刻，没脑子，但是百闻不如一见。方才只是觉着她有些傲气而已，这会儿是彻底震惊了。

裴慧荣也就是豆蔻之年而已，竟然就能这般没羞没臊的说出什么“庶子生的”“只能做个妾室”，连一丝大家闺秀的教养也无！

这简直就是那口没遮拦的市井泼妇！

裴夫人难道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

一时间，众人看裴夫人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裴慧荣尚沉浸在骂了人的快感之中，丝毫不曾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倒是裴夫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她又气又羞，却舍不得骂女儿一句。

只恨自己平日里太娇惯着女儿，养成了她如今这副不知收敛的性子。

女儿这副样子可如何是好，日后嫁到别人家里做媳妇，上有公公婆婆要孝敬伺候，中有丈夫要服侍，下有儿女要照顾，还要应付妾室庶子女们，甚至还要处好叔伯妯娌。

出家后端的是过苦日子，她这种根本就没什么心眼儿、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可是要吃大亏的。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给女儿找个人品好、家世好，公婆慈和，家风清正的人家，最好丈夫能不纳妾，老老实实的守着女儿一个过日子。

裴夫人在这里坐了一上午，早就将前来给元老夫人行礼致谢的才俊一个不落的瞧了个遍，她瞧中了两个，只等着回去再派人去细细的打探一番。

不过，眼下还要先要过了这关才行，决不能让女儿传出坏名声。

“慧儿休要胡说八道！”裴夫人象征性的斥责了一句，便笑着朝元老夫人道：“哎呀呀，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见怪，慧儿是瞧着贵府的八小姐貌美，想要赞美一番，奈何嘴笨的厉害，性子又直，这才说错话！”

南阳侯夫人年氏与安新伯府的三太太刘氏俱是在心里嗤笑一声，这话说的也太过牵强，裴家大小姐性子直倒是真的，嘴却不是笨的厉害，而是毒的厉害。

这样的性子还敢来元府族学里头挑女婿，哎哟哟，这样的女子可娶不得，娶回去还不得把家里的老老小小都给活活儿气死！

第九十八章　不和

裴夫人见众人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眼珠子一转，便换了副亲切温和的笑容，拉着元青菲的手道：“八小姐当真是粉雕玉琢的人儿，你慧姐姐说话直，可是人是极好的，你可千万别介意。”她说着便褪了腕上的玉镯子，往元青菲手里塞。

元青菲不客气的接了那对成色极好的白玉镯子，温婉柔和的笑着回道：“慧姐姐只是说着玩儿的罢了，当不得真的，裴夫人放心，我没有介意，些许小事而已，哪里就会放在心上了。再说慧姐姐只是性子耿直爽利，哪有人会不喜欢呢。”

装样子嘛，元青菲两辈子加起来都快三十岁了，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众人瞧瞧元青菲知书达礼、温婉贤淑的模样，再瞧瞧裴慧荣倨傲刻薄、狠毒无教养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叹，元家不愧是京城底蕴根基最深的百年望族，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而裴家怎么看都有些暴发户的感觉。

裴夫人却没有这样的觉悟，她只觉着元青菲说的话比较中听，听她似乎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还挺高兴的。

就连裴慧荣听了这话都有些无话可说了。

不过，下一刻元青菲的话就让裴夫人脸色一僵，裴慧荣则是一怒。

“裴夫人，您只给了我两只镯子，我们姐妹四个可不够分呢！我来京城不过几日，就听说您一向出手最是大方了，可不能只疼我一个，不疼我的姐妹们，要不然她们可不会轻饶我。”元青菲歪着头，眨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似是玩笑一般的说道。

我被你女儿骂了，你以为就会这样轻轻的揭过去？

总要出点儿血才行的。

裴夫人抹不下面子，只好心痛的拔了头上戴的两只镶了四颗龙眼大小的红宝石赤金簪子，又摘了耳上那对才从多宝阁打的新式金镶玉坠子，勉强扯出个笑容递给元若仪三人道：“是我疏忽了，这些你们拿去玩罢！”

三人原本就都因裴慧荣的话有些着恼，尤其是元淼，她的模样也是标致的，又是个庶出，听了裴慧荣的话心里头气的不行，此时见元青菲不动声色的让裴夫人吃了个亏，自然乐见其成。

三人端着架子低声道了谢，俱是毫不客气的接了首饰，脸上的表情却似乎在说她们根本看不上这些首饰，收下也只是为了给裴夫人面子。

裴夫人这厢气的都要吐血了。

这可是她为了今天来元府，特意精挑细选出来的压箱底的首饰，旁的不说，单就簪子上的那颜色鲜亮纯净的红宝石，每颗价值都在一百二十多两，一下子全送出去，简直就是在要她的命！而元老夫人在上午见面时，给慧姐儿的见面礼不过是个价值不过百两的珊瑚手串而已。

最可气的是，元家的几位小姐竟然一副真的拿着她那贵重首饰玩玩而已的神情，根本没当回事儿！

可恨她离家时只带了几样见面礼，却全都送给了南阳侯府的小姐和安新伯府的小姐！

而元老夫人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碍于面子不好发作，只能扯了笑容让人摆饭。

裴夫人这会儿哪里还吃得下饭，反正今日来元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忙找了借口带了依旧在狠狠的瞪着元青菲的女儿匆匆离去。

元老夫人自然不会强留，由着她们母女二人离去。

余下的众人一起用了午饭，饭后长辈们在厅中聊些琐碎的家事，让元青菲一众小辈儿在里间说话叙旧。

等元青菲众人刚进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