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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鸦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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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桐三分怅然,七分感叹:“我以前还以为自己书读得好,却原是坐井之蛙,不知大千世界才人多。”
常蕙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话全听进心里,无言以对。
“有落第举子在京兆府门前击鼓,诉春闱不公,用情取舍!”一人传来消息,便如硬石掷于汤锅中,激得烫花四溅,举子间纷纷传开去。交头接耳多有私语,又似锅底添柴,烧得更旺。
容桐诧异,皱眉道:“落第便是才学不如人,如何来的不公一说?”
常蕙心不敢对视容桐的眼睛:“琴父,你……有没有想过春闱会有人舞弊?”
“甚么?”容桐大惊:“还可以这样?科举以才学定夺名次,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傻得可以,直摇头道:“这击鼓名冤之人,真是万万要不得,不从自身上寻找原因,却错怪污蔑科场。”
常蕙心张了张口,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容桐却转了目光,正巧望见远处的韦俊,喜色浮上面庞,上前招呼,“袭美,许久不见,恭贺你高中。你、我、一川三人,唯你卓绝。”
韦俊却冷哼了一声,拂了拂袖子,似不愿与容桐交谈。
容桐愕然,他自认为韦俊不是富贵既相忘之人,觉得蹊跷,便追问韦俊:“韦兄,你这是怎么了?”
“哼,怎么了?你要去问问周峦!”
“一川?”容桐更加困惑,今天从早晨起就没看见周峦的身影。周峦也没中榜,依他的个性,估计是跑哪家酒楼或是花街伤心去了。
韦俊见容桐一副呆呆的模样,更恼,抖袖道:“京兆府前击鼓之人,便是你我的好贤弟周峦!”
容桐骤然后退两步,身子没站稳,还是常蕙心伸手扶了他。她本是伫在他身后,无意前倾身子,望见容桐的五官都快拧到一处去了,似发了病症般痛苦。
常蕙心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容桐许久挤出一句话:“慧娘,我好难受。”
常蕙心不太能明白容桐的意思,便安抚他:“你别急,慢慢说。究竟怎么了?”
“击鼓鸣冤的落第举子是周一川。”
常蕙心含糊应了一声,这事,她数天前就知道了——或者说,她是主谋。
“上京一路,除了你,我只认识了袭美、一川两人。他二人虽性子大相径庭,但皆不欺人。我信袭美,也信一川,一川击鼓……定有苦衷,可能……”容桐说着握紧拳头:“可能真有舞弊之事,我和他至交一场,理应去帮他。但是这样一来,袭美兄那里……”
常蕙心听着容桐断断续续的言语,总算明白了:容桐这是纠结帮周峦还是韦俊?周峦和韦俊究竟谁对谁错?
这么一点点小小矛盾,他就难以抉择。
还有,他称周峦“至交”,其实谁真心把他当至交?
常蕙心平视容桐,仿佛穿透岁月去望曾经的自己,她的眸色中添几分茫茫。
容桐仍在自言自语:“这么庄重神圣的事,怎么会有舞弊呢……”三千世界,突生崩塌。
容桐忽然推开常蕙心,大步前行。常蕙心急追上去,询问容桐要作什么。容桐锵然答道:“我信一川,若真有科场舞弊之事,我虽只为一庶民,也应匡扶正义。”
常蕙心禁不住笑出声来:谢景的朝廷,还有正义?
容桐回头,狠狠瞪了常蕙心一眼——羸弱又胆小的书生,第一次对她逞凶。
常蕙心一楞,滞了脚步,终担心容桐安危,还是跟上去了。
容桐急匆匆赶至京兆府,门前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周峦善交友,围观众人中不乏与他相熟的举子,但倘若上前相助周峦,万一官官相护,岂不受到牵连?反之,若上前阻拦谴责周峦,万一上头清明,真查下来,起不遭罪?
因此无一人上前。
独见周峦昂藏起身,挺立其背,双手各执一大槌,高举击鼓,声声绵长,叩问人心:“咚——咚——咚——”
周峦似有内力,朗声充沛:“庶民周峦,状告春闱主审,礼部礼部侍郎袁涉之等一干人等,纵容参与春闱舞弊,用情取舍,徇私不公!”
容桐心急如焚,拔步欲挤上前去,就听见人群议论纷纷,接着便有细尖的内侍喊道:“皇帝圣旨到——”
……
元嘉三年,三月十二日,落第举子周峦于京兆府门前击登闻鼓,控告主审考官袁涉之等一干人等,用情取舍,要求京兆府尹明察,以求公道。
京兆府尹宋凌还在斟酌,是否受案,已有人将举子鸣冤的消息传递给皇帝。皇帝大怒,命内侍传旨,将周峦领入宫内,亲自询问。
周峦直叙呈情:同场考生韦俊,因其姨父任职水部司郎中,考前托人内定一中榜名额。用情取舍,才疏之人高中,有才之人却不得取中。
皇帝愠恼,着人调查,竟查出韦俊不仅中榜内定,连日后的官职,也早已内定为水部主事。
朝野大哗。
水部郎中和韦俊同下狱。
窥一见百,皇帝命人在水部司再查,兼着郎中和韦俊的供词,一并审出水部司亲属舞弊者,共十二人。为求减罚,罪者纷纷检举……水部司,屯田司、虞部司,工部各部均有官员亲属涉及科场舞弊。
再由工部波及吏部、户部、礼部、兵部、甚至连刑部主事也知法犯法,为保其孙能高中,辗转三人,私托到京兆府尹宋凌,又通过宋凌结识了主考袁涉之,谋得一内定名额。
六部无一幸免,包括袁涉之,宋凌、户部尚书在内的一百余名大小官员全部下狱。“元嘉科场舞弊案”轰动朝野,皇帝下旨严办,袁涉之遭腰斩,举家获罪。其余人等,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最初引发苗头的韦俊,也因此案丧命。
~
汉王府。
汉王禁足刚解,朝廷又遭这么一桩动荡大案,汉王不便再去狩猎,只每日待在府中,游手好闲。
汉王府花园暖阁。
谢致歪躺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举着酒壶,手一勾,酒就入了喉肠。他笑眯眯对坐在蒲团上的常蕙心道:“现在呀,满朝人心惶惶,大家都说陛下查红了眼。”他翻半个身,继续笑:“如今当官的都说,陛下是站在大殿墙外丢砖,反手一抛,殿上砸到谁该谁倒霉!不知明日起床,会不会头颅不保!”
常蕙心心事重重,良久才启唇:“三吴,你说……”
不闻常蕙心继续言语。
谢致的手肘撑在锦榻上,直起身来:“说什么?”
常蕙心道出心中挣扎:“我们这是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仇恨,找一人报复,却牵累天下尽殉?”
谢致眨了眨眼睛。他生得英气,就算做这种娴静的动作,也显得流光仿若银河,掩不住的风采。
谢致郑重道:“不算。”
谢致缓缓站起身,朝窗边走来,边走边道:“我虽不信佛,但父母兄长皆笃信佛教,听他们讲得多了,自然也耳濡一些。佛里讲因果报应,凡事有果必有因,这些官员如果不犯法,不去科场走关系,托人情,就不会丢官丧命。蛋若无缝不臭,别人也闻不着,你说是吗?所以他们丧命此案,并不是我们的错。再说了,科场案查出来,百姓不都是拍手称快吗?”
谢致话音落地,身子正巧走近窗前。他望着窗外风景,春。光最盛,虬枝老干,盘错峥嵘。全树满花,若刃上未冷之血,点点凛然,全是杀气如虹。
常蕙心沉吟片刻,终选择抬头,与谢致同望窗外春。色,缓缓道:“你说得是。我们现今……跟下棋差不多,总不能下了一步就投子弃盘。讲的是落子无悔,一步一步落下去,挣到赢。”
谢致抿了抿唇,笑望向常蕙心,似含情道:“阿蕙,棋不能一个人下,我陪你一路走下去。”谢致低头瞅自己的玄衣,又伸指,指常蕙心的白服道:“一黑一白,你不陪我或我不陪你下棋,老天都不肯了!”
这个玩笑不大好笑,常蕙心僵硬笑了一下。
谢致又道:“皇兄的朝廷快要被他亲手清荡一空咯,满朝文武将全无,看他怎么收场!”
院子里响了几声,是一只鸽子扑腾着两翼,飞到窗前,停在窗楹上。谢致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密信,展开一看,神色逐渐凝重。
谢致告诉常蕙心:“皇兄要重开一场春闱,他亲自主审,考卷上密封举子的姓名,以才取舍。取中出榜后,还要再举行一场殿试问询,才定夺名次。据报,皇兄将大力提拔这些他选出来的人。”
~
元嘉四月初二、初四、初六,春闱重新开考三场。皇帝不仅亲临考场监督,更于初七日开始,亲自审卷,直至四月十八,方阅完所有答卷。
皇帝眼乏,伸指掐了掐两眉之间,熊公公急忙上前:“陛下可要歇息?”
“想歇也没到时候啊……”皇帝笑得无奈:“摆驾吧,朕该去一趟皇后那了。”
熊公公愕然,这个点,不早不晚的,不是去后宫的时候啊?!
皇帝已经绕过御桌下阶去,背着手道:“朕去瞧瞧皇后现在在做什么。”皇帝止步,回头吩咐熊公公:“算了,别安排阵仗了。就你随着朕,去皇后那看看。”
熊公公弯腰应诺,随着皇帝,一路步去中宫。两侧垂柳成荫,皇帝俊姿挺拔,他今日又未着黄袍,只穿了绣隐龙纹的银色长衫,熊公公跟在皇帝身后,望着皇帝的背影,只觉是谪仙拨柳,宛处仙境。
皇帝逐渐靠近中宫,见许多宫女抱着箱盒走出来,还拿着掸子。宫女们眺见皇帝,纷纷下跪。
“平身。”皇帝目光扫过地上的众多箱盒,“你们这是做甚么呢?”
领头的宫女是皇后的贴身侍女,机警伶俐,忙答道:“回陛下。天气渐热,皇后娘娘担心这些旧物在殿内久积尘螨,恐危陛下康健,便命奴婢们将这些物拾都捧出来打扫,除尘收拾干净。”
皇帝欣慰大笑,俯仰之间,睹见一箱中一件旧物。
☆、第17章 明月逐来(七)
这本是一套镂空的翡翠蝴蝶玉佩,眼前箱子里的是右翼,还有一件左翼,在皇帝那存着。要左右两佩凑齐,合在一起,才能比翼双飞。
翡翠水头不佳,算不上珍品宝玉,贵在雕得精细,镂空别致,匠心独运。
皇帝苦笑了笑,说起这套蝴蝶玉佩,还有一段荒唐。
那时候,他刚初婚半载,重逢苏妍妍,竟似鬼迷了心窍,恋她恋得要死,恨不得同常蕙心和离,娶了苏妍妍回家。
谢景背着常蕙心同苏妍妍私下来往。苏妍妍喜欢蝴蝶,为博佳人一笑,谢景遍寻玉铺,却都觅不到心水的蝴蝶玉佩。他突然记起来,贤妻常蕙心手巧,便干脆买了一块翡翠原石回家,哄骗常蕙心,说他自己想要一只蝴蝶玉佩。
其实,是想拿着常蕙心雕的玉佩借花献佛。
常蕙心答应下来,笑眯眯给谢景雕,还经常询问谢景的意见。她熬夜赶工,将一套玉佩捧至他面前。
谢景楞住,质疑常蕙心:他明明让她雕一块玉佩,她怎么雕了一对出来?
常蕙心举起玉佩,翡翠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欲滴,她甜甜蜜蜜答道:两只翅膀,一个是丽光,一个是蕙娘,要合在一起,相携飞一辈子。
常蕙心的一对眼角天生上挑,笑起来更是弯弯似月,谢景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移不开,禁不住就抬起手来,指尖沿着常蕙心眼睛的轮廓描摹,从眉心划至眼角。
总是这样,常蕙心似乎总有些吸引谢景的地方。他可以做到谎称玉佩遗失了,背地里却拿了蝴蝶玉佩讨好苏妍妍,把常蕙心说的话改动字句复述:两只翅膀,一个是丽光,一个是妍妍,要合在一起,相携飞一辈子,却不能在苏妍妍几番催促下,鼓起勇气向常蕙心摊牌。
不知怎地,在常蕙心面前,谢景最后都没讲出真相,反倒改作拥她入怀。
一个“拖”字诀,念了好些年。
十几年前,谢景常常扪心自问:苏妍妍和常蕙心,他究竟爱的是哪一个?亦或者,他更爱的是哪一个?
其实最初,谢景哪个也不爱。苏妍妍、常蕙心,还有好几个姑娘……对于十六岁的谢景来讲,不过都是些玩伴,苏妍妍和常蕙心的区别,只在于一个住在京城,一个住在会稽——会稽小城,比京城差得远了,没意思啊,谢景只能同常蕙心玩。
谢景找不出这两位姑娘的优点,却能道出她们的缺点:苏妍妍高傲娇嗔,偶尔喜欢拒人千里之外。常蕙心倒是可亲,却总是嘴巴不饶人,喜欢顶撞他。
谢还颀骂谢景喜欢讨女孩子欢心,谢景一直觉得这是天大的冤屈。在他眼里,玩伴就是不讨厌,可以一起相处的人啊,甚至没有男与女的区别。
是什么时候开始明白男女有别,懂得会为女子上心的呢?
还是因为常蕙心。
谢景记得,那是某个秋日,他在竹林中练剑,常蕙心走过来讥讽他招式架得不到位。具体常蕙心嘲笑了些什么,谢景已经记不得了,脑海里深刻的印象只是一个画面:她摇摇曳曳走近,分拨两侧翠竹,稍微弯着腰,挑眉带笑,张启朱唇。
秋高气爽,林中的风却静止了,翠竹不再摇荡,衣袂也不再飘扬。时间静止了,谢景握着剑,心也静止了。
后来的一切自然而然,他向她示好示情,两两相许,最后到了提亲迎娶这一步。常捕头居然反对两人的婚事,这件事重重刺激了年青的谢景,血气方刚,愈发强烈迫切地想要娶到常蕙心。
谢景在常家门前那一跪,是他二十年来做过的最冲动和疯狂的事情,却也无悔。
双膝真的是跪痛了,“我谢丽光此生惟愿娶常蕙心为妻,不离不弃”也是自心抒发,毫无做作。
谢景还记得,洞房花烛夜,掀开常蕙心的红盖头,见她第一次挽起妇人发髻,鸦鬓漂亮,好像一朵青牡丹。而后交杯把盏,他从她的鬓角抽出一缕青丝,亲自剪了,与自己的一缕发丝绞在一起,共结同心。
桃花灼灼,宜家宜室,白头之约,鸳鸯盟誓。
谢景很兴奋,这是他的新婚之夜,后来他补偿苏妍妍,又办了一次娶嫁,再经历花烛夜,却没有这样激动了。
激动和好奇的谢景只存在于少年时,常蕙心褪去衣衫,他惊奇地发现女子的身子原来是这样的,鼻息里蓬勃都是欲。望,心如鼓点快到不能承受要窒息。他借着她的身体摸索,如何让女子感到愉悦,如何让他自己感到亢奋欢心……
但是,最后他杀了她。
亲手杀死常蕙心的原因,有苏氏一族的施压,有来自朝廷的压力,也有常蕙心自己讲过的几句令谢景忌惮的话……杀常蕙心的时候,谢景没有后悔,所以他能够平静地坐在床边,注视手上的水杯。
但谢景有些难过,终选择两眼一闭,抬腿步离了床。
也正是因为难过,刚好底下向小朝廷进贡寒玉床,谢景便将这张床私扣下来,将常蕙心的尸身放进去。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保存着常蕙心的尸身,自欺欺人,欲安慰自己常蕙心还活着?可是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亲手杀了她。
杀掉常蕙心之后的半年,谢景仍改不过来某些习惯。比如,谢景在书房阅书,读着读着,就情不自禁道:“蕙娘,灯暗了,你添亮点”,亦或是“蕙娘,你陪我也看了几个时辰了,饿不饿”,“蕙娘,入夜寒气起来了,你坐在那冷,自己记得加件罩衣”。
一回头,一侧首,蕙娘早已不在了。
甚至有一次,谢景躺在床上,望着不远处苏妍妍叠衣的背影,心里想着是唤“妍妍”的,怎么出口竟喊了“蕙娘”。
幸亏声音很轻,苏妍妍没有听见。
不过这些毛病也只持续了半年。半年后,谢景就养成了新的习惯,“蕙娘”这个名字,再也不会从他口中讲出来了。
成为永远的尘封。
他渐渐淡忘了她,甚至都快忘记了,他还藏着她的尸身。
谢景再次忆起常蕙心,是在他登基的第三年,天下终于太平,改国号为元嘉。
宫殿重新修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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