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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花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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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男同事接嘴道:“我证明李美女说得没错。当时我那边的车窗留了一道小缝没关上,居然都往车厢里灌水了,估计外面水深已经没过车顶了。”

李阿姨问:“朵朵那边怎么样,你有没有打个电话回家问问?”

妈妈回答:“我一直在跟她联系,先是打不通,现在不知怎么又没人接了。”

李阿姨皱着眉头说:“那可怎么办呀?”

妈妈沉默了一下笑道:“没事,朵朵也有那么大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你们忙,我还有点事,先回房间了。”

朵朵看着妈妈的背影拐进了电梯间,正准备撵上去,忽听李阿姨叹了口气说:“吴姐真可怜,一个人拖着个孩子,身边又没有老人帮她。”小强道:“那个小姑娘独自在家怎么办?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公司,让他们瞅空过去帮忙看看?”朵朵听他们的谈话涉及自己,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回头瞅着他们,他们却一边商量一边缓缓地离开了。等她再回头时,妈妈也不见了。

朵朵无措地喊了声“爷爷”,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站到了宾馆的客房里,妈妈正伏在雪白的床单上抹眼泪,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朵朵愣了一下,轻轻唤了声:“妈妈。”不确信妈妈是否真地能听见,因为刚刚在走廊里她就看不见自己。

奇怪的是妈妈呆住了,慢慢朝朵朵的方向回过头来,惊喜地叫道:“朵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朵朵,你怎么过来了?妈妈不是在做梦吧?”

“是爷爷带我过来的。”朵朵伸出手替妈妈拂去满脸的泪水。

“爷爷?”妈妈愣了一下,“你见到爷爷了吗?爷爷人呢?”

朵朵说:“不知道,他把我带到这儿来,人就不见了。妈妈你别担心了,爷爷把我接到青丘山上去了,我过完暑假再回来。”

妈妈迟疑着说:“那敢情好,只是你爷爷年纪大了,你要乖一点,不要惹他生气。”

朵朵嘻笑道:“爷爷才不会生我的气呢,他一看到我就眉开眼笑的。”

妈妈“扑哧”一声破啼为笑:“那就好,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陪爷爷。你爷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你在青丘山别光顾着玩,也跟着他老人家多学点东西。”

朵朵想到这两天的经历,忍不住叽叽喳喳地道:“青丘山可好玩了,那里有小马虎、薰华草、胜遇鸟、蛊雕,还有王雨泽……”一提王雨泽她忽然脸红了起来,倏然把嘴捂住了。

妈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王雨泽怎么了?”

“王雨泽是爷爷的徒弟,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也跟我一样没有爸爸。”朵朵说着说着,眼睛里渐渐焕发出奕奕神采,红着脸吃吃笑道,“妈妈,我想我有点喜欢王雨泽。”

妈妈目瞪口呆地瞪着她问:“王雨泽知道你喜欢他吗?他喜欢不喜欢你呢?”

朵朵沮丧地道:“我不知道,他那么优秀,哪里会注意我呢?”想到刚刚的那个吻,她的眼睛又忍不住弯成了一泓秋水,“当然我希望他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他一样。如果能够得到他的真爱,我愿意为他去死。”

妈妈捶胸顿足地大叫:“朵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要为这种事情分散精力!你不要再回青丘山了,等水退了跟妈妈一起家去!”

朵朵吃了一惊,噙着眼泪看着妈妈道:“妈妈,你如果这样,我今后什么都不会再跟你说了!”

妈妈一怔,斟词酌句地道:“对不起,朵朵,妈妈只是怕你受伤害。”她伸出手想把朵朵揽进怀里,却被朵朵一掌推开。母女俩正僵持不下时,房间中忽然云雾升腾,陈千帆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爸爸!”妈妈一看见他就连忙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陈千帆朝她点了点头:“这个暑假朵朵就住我那里吧,快开学时我再送她回来。”

妈妈犹豫着说:“可是爸爸……”

陈千帆打断她道:“放心吧,我保证替你把姑娘招呼好。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两天,省得一心挂两头。”

妈妈沉默了半晌道:“也好,让爸爸费心了。”

陈千帆低下头看着朵朵说:“跟你妈妈说再见,我们走了。”

朵朵心里还恨妈妈吼她,无精打采地伸手敷衍地挥了两下。陈千帆皱眉骂了句:“小丫头!”下一秒他们就站到云端了,就好象那天坐在银马车上一样。陈千帆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朵朵垂头丧气地拖在后头。陈千帆见她半天跟不上来,停下脚问:“你怎么了,走不动了吗?”

朵朵答应了声,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来,百无聊奈地看着云层慢慢在她脚下变幻。陈千帆打破沉寂道:“今后不要那样跟你妈妈说话。”

朵朵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陈千帆无奈地道:“你又哭什么?好了好了,当我没说。”朵朵默不作声地噘着嘴低下了头。陈千帆笑了起来,忽然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别难过了,他喜欢你。”

朵朵心里一惊,脸瞬时火烧火燎地沸腾起来。几乎就在同时,云层忽然在她脚下裂开,陈千帆连忙伸手来拉她却没拉住,她尖叫一声就像砰砣一样坠了下去。

正在绝望间,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睁眼看时,王雨泽清秀的脸庞就在离她咫尺的上方冲着她微笑。

“朵朵,你做噩梦了吗?”他笑嘻嘻地说。

她一时还没缓过神来,噙着眼泪羞愤地嚷:“爷爷,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

他看着她的泪眼慌慌张张地问:“你说什么?”

朵朵生气地捶着枕头喊:“你就不应该!不应该!你这样和妈妈看我日记的性质一样,都是犯法的!”

他更加心虚了,鬼鬼祟祟地站起来说:“对不起,我错了!”

朵朵一怔,目光空洞地瞪了王雨泽半晌,又茫然地举目四顾,见自己还睡在床上,菱花镜也还好端端地躺在枕边,窗外已经大亮,却仍淅淅沥沥地滴着细雨。难道刚才那一切不过是梦吗?看着站在她对面低头认罪的王雨泽,她的脸再次燃烧起来,颓然地重新倒下,将头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席间。

“你怎么了,朵朵?”王雨泽小心翼翼地问,看着她露在被褥外的一缕长发,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能握在手里感觉会是多么美好。

她没有吭声,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过头来,用像水一样清澈的眼睛瞅着他:“你刚刚说什么对不起?”

他一怔,随即笑了,定定地看着她回答:“任何事——只要你觉得我做错了,我都向你道歉。”

她也笑了,唇边现出两个又小又深的梨涡,神态变得像水一样的温柔,美得让他险些丢了魂魄。但这种表情稍纵即逝,她忽然沉下脸来,指着门外厉声道:“谁让你进我房间的?你给我出去!”

他气得顿足大吼:“不识好歹的臭丫头,我听见你喊才进来看看你的,不领情就算了,你今后想我来我都不来了!”说完撒开脚丫子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朵朵怔怔地瞪着他的背影,气得又流下几滴细小的泪水,忍了半天才平复下来,这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临出门前,她把菱花镜拿在手里看了一下,赫然发现镜面上映出一只凶恶的扬子鳄,好象还长着翅膀,吓得尖叫一声把镜子抛到床上,像遇见鬼一般地逃出房去,将门重重地磕上。

她来到堂屋时,见陈婉婷和王雨泽已经坐在饭桌旁了。陈婉婷看见她进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王雨泽低着头,一副对她视而不见的神情。陈千帆站在门口,看见她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眯眯地问:“朵朵,昨晚的雷打得好大,把你吵醒没?”

'文'朵朵仓皇地小声说:“没有。”

'人'陈千帆说:“那就好。”照例给她乘了一碗粥,又乘了一碗粥,两碗同时垒在她的面前。陈婉婷已经死了心了,对养父明显的偏心眼做出视而不见的冷淡神情。

'书'朵朵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试探:“爷爷,我想待会给妈妈挂个电话,告诉她我在你这里,免得她担心。”

'屋'陈千帆问:“你带手机了吗?”

朵朵说:“来时走得匆忙,手机没带在身上。”

陈千帆笑道:“那就没办法了,爷爷这儿也没有电话。”

朵朵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点多心,只觉得陈千帆的话音未落,陈婉婷和王雨泽都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就仿佛从他嘴里刚刚吐出过一只青蛙一样。朵朵心里起疑,继续追问:“你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让我跟妈妈联系上呢?”

“没有!”陈千帆一本正经地回答,忽然又呵呵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你妈妈留过字条了。”朵朵只好闭上了嘴巴。

吃过饭后,陈千帆交待王雨泽说:“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你待会带朵朵四下转转。”

王雨泽闷声闷气地说:“我今天还有事,没功夫陪她。”

凶犁洞(一)

陈千帆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有什么事?朵朵是远客,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应该暂且放下,先把她陪好再说!”

王雨泽没有吭声,朵朵心想,亏他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可以一直陪我,想不到这么快就变卦了。她是个既敏感又骄傲的小姑娘,拼命压抑着不断涌上来的泪水细声细气地道:“爷爷,不要为难他了,我不用人陪。”

陈千帆说:“那怎么行呢?你初来乍到的,青丘山上猛兽又多,出了事情我怎么跟你妈妈交待?”

“别担心,我是陈千帆的孙女,哪个怪兽敢惹我呢?”朵朵瞅着陈千帆的脸色,见他眼里有了笑意,连忙趁热打铁道,“再说就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爷爷肯定也会知道的是不是?”

陈千帆沉吟了片刻笑道:“小丫头,真是生了一张利嘴,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那些畜牲哪里认得你是我的孙女?婉婷,我把朵朵交给你了,你到时候负责把她安全地带回来,南面的凶犁土丘千万不要带她去。”陈婉婷因为昨晚刚刚挨了训斥,此时只得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陈千帆走后,王雨泽立刻闪人了。朵朵料想陈婉婷根本不想陪她,正准备独自去喂小马虎,忽听陈婉婷在她身后喊了声:“你要到哪里去,爹爹不是让你今天跟我走吗?”

朵朵站住回头瞅着她说:“我以为你今天没空。”

陈婉婷怒道:“谁告诉你我今天没空?我今天的全部任务就是把爹爹的心肝宝贝陪好,你随我来!”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了,朵朵迟疑了一下还是撵了上去。陈婉婷走了几步,回头见朵朵跟了上来,忍不住璨然一笑,更是卯足劲加快了步伐。这时雨已经停了,山路又湿又滑,朵朵连滚带爬、手足并用都没办法赶上她,只得拖着哭腔喊:“姑姑,你慢点。”陈婉婷呵呵笑道:“就这样你就赶不上了?真丢人,爹爹居然有你这么没用的孙女!”朵朵一怔,用沾满泥泞的手抹了一把眼泪闷声不响地追了过去。二人沉默地赶路,陈婉婷像是故意吊着朵朵一样,在前面走走停停,既不让朵朵掉队,也不让她靠自己太紧。她们下了山,路过一片沼泽,又上了一座山。朵朵在后面摔得鼻青脸肿,已经完全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离家多远了,陈婉婷才停了下来。

朵朵跌跌撞撞地赶上去问:“姑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陈婉婷笑道:“我带你去的肯定是好地方,你伸长脖子往下看看。”

朵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她们脚下有一处像井一样的石洞,深不见底。朵朵有点惧高,此时看到那个幽深的洞口就头昏目眩起来,往后退了一步问:“一个山洞有什么好看?”

陈婉婷轻蔑地道:“你眼睛瞎了么?这可不是普通的山洞,下面还有个铜门呢。”

地下的洞口居然还有铜门?朵朵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挪到洞口张望,可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姑姑,我没看到有什么铜门啊。”她疑惑地说。

“那你就下去仔细看看吧!”陈婉婷一面说,一面飞起一脚踹在朵朵后心。朵朵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就失去平衡一头从洞口栽了下去!

朵朵再次睁开眼睛时,见自己正躺在洞底,有淡淡的光线从她左手边的一个小洞里透了出来。朵朵害怕极了,小声抽泣起来,轻轻地唤着“爷爷”,可是陈千帆却没像上次遇见蛊雕那样应声出现。朵朵哭了一下,默默对自己说:“陈朵朵,现在只有你自己能够救自己了。要记住你是陈千帆的孙女,一定不能给爷爷丢脸。”这样一想,她立刻勇气倍增,匍伏着钻进身边的小洞里向着亮光的方向爬去。大约爬了十几米的样子,岩壁变得越来越窄,潮湿尖利的石块不断擦着朵朵的身体,挂破了她的衣服,但她并不感觉疼痛,也不敢呻吟。好在狭窄的地方只有一堵墙那么厚,朵朵穿过洞口汹涌的水帘,进到一座又高又宽的地厅里。

朵朵又站起来朝前走,见洞顶上倒挂的钟乳石参差不齐地耸立着,仿佛利刃一样一不留神就要斩到她身上。两旁的洞壁怪石嶙峋,形态奇形怪状,有的像鸟在飞,有的像兽在跑,有的像人或坐或卧,更多的像鬼怪妖魔表现出凶狠愤怒的狰狞样子。部分钟乳石上还在渗水,地上长满了苔藓植物,又湿又滑,朵朵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看到右手的石壁前耸立着一个巨石,胁下生双翅,鳞身脊棘,嘴尖牙利,前额突起,颈细腹大,尾尖长,四肢强壮,宛如一只生翅的扬子鳄,就跟她今早在菱花镜里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它左手握拳撑腰,右手叉开五指作捉人状。朵朵害怕极了,毛发一根根倒竖起来。这时她忽然注意到扬子鳄的足下有一块青石碑,上面隐约还刻着字,仔细辨认似乎是凶什么洞。

朵朵马上想到爷爷今早曾交待不让陈婉婷带她上凶犁土丘,推断眼前的这个洞应为凶犁洞。她愣了一下,远远地瞥见石壁后有门,犹豫了一下勉强进去了。这是一座水晶宫一般的地厅,既宽敞又明亮,所有的石笋全部是白色的,向下滴水时就好象冰川融化一样。朵朵恍惚置身童话世界,胆子稍大了一点,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没防着一头撞到突出的钟乳石上,瞬时痛得眼冒金星,栽倒在地。她抬起头时,赫然看见眼前全是动物的尸骨,不远处还躺着一具死尸,手脚四下摊开,衣服的颜色已经辨识不清了,头发蓬乱不堪,好象是一蓬乱草粘在骷髅上,眼睛、鼻子都只剩两个小洞,两排牙齿白森森的。朵朵用尽全部神志才克制自己没有喊出声来,正在这时她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朵朵连忙藏在一座巨石的后面,见外面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一个老者披头散发,狰狞凶恶;另一位却是十七八岁的漂亮少年,面如敷粉,白衣飘袂,形象像纯净的冰雪一样清澈明净。如果不是他俩此时状似亲密地并肩站在水晶宫中,朵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他们身后的一群小妖吵吵嚷嚷地将一个长形的东西搁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朵朵定睛看去,见是一个美丽的裸身少女,手脚都被绑着,一群小妖打水冲洗着她。老者狞笑道:“我又等了这许久,今天总算可以开荤了。青丘国的公主莫要忘了催着他们赶紧送过来。”少年冷漠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目无表情地回答:“父亲说的是,我即刻就去安排。”他们说话的时候,少女不停地战栗哭泣,惨状让人不忍猝睹。朵朵吓得在巨石下蜷成一团,手脚发凉。

一个小妖持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走了过来,眼见那位少女即将被开膛破肚,少年忽然开腔道:“父亲,放了她吧。”

老者问:“为什么?”

少年淡淡地道:“她瘦骨嶙峋的,啃在嘴里又有什么意思,下次孩儿帮你在青丘国再找两个好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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