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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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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长久未曾生活在如此安逸的院落之中了,这些日子以来,东莪渐渐发觉自己对这院中的一切都滋生出诸多怀旧心绪,就算眼前的影像其实与她的记忆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可是在这多少有些类似的温馨环境之下,有一些什么在她的身上却又再次复苏了。

桂花的香慢悠悠地,像两只无形的手轻轻的将她环抱,就像多年以前……

她猛地站起身子,将手中的花瓣甩到草坪上,转头正要走开,抬头却看到离她不远的小亭之中,郑淮黯然站立正向她凝神注视,东莪脸上一红,不知他站在那里已有多久,便向他看了一眼,轻轻点头示意,正想迈步间。却听他唤道:“东……东儿……”她微微一怔,不觉停下脚步。

第十四节  身份(上)

郑淮一边向她注目一边慢慢走过来,到她的身前站定,却又没有说话。东莪向他看了一眼道:“这些日子真是打扰了!”郑淮依旧没有说话,东莪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发窘,低头看向一边,静了一会,只听郑淮轻轻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东莪一怔,却听他又道:“都是我的错!”

东莪哑然失笑,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郑淮脸上一红,道:“是……是我蒙昧了。”他笑了一笑道:“我总觉得……你我还是……当时遇到时的样子,没想过如今咱们都已长大了。”东莪听他这么说,反而觉得自己的方才的话有些唐突了,忙道:“咱们当年虽然相聚的时日不长,可是这些年来,我倒是时常会回忆起那段日子!”郑淮双眼发亮道:“真的?”东莪点头微笑道:“你师傅他还好吗?”郑淮道:“他很好,本来一直陪伴我同在此地,不久前才有事离开。”

东莪轻轻点头道:“那时在扬州城外看到的就是你吧!我当时并没有认出你来,直到见了面,才想到那日向我停马回看的原来是你!”郑淮笑道:“不错,正是我。那天得到童镖师的信,匆匆忙忙地赶去救他,在半路上看到你,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东莪闻言微笑,他又道:“我真的一眼就看出是你了,可当时偏偏丝毫不能停留,那时多怕……总算还好!遇到童镖师,才知道他托信的居然是你,这才放下心来,要不然那次在路上遇见之后。转眼就又不知要去哪里寻你了……”东莪微微一怔,道:“寻我?你寻我做什么!”郑淮一愣,不觉面红过耳。半晌方道:“你……你当年不是留了发簪便于日后相认吗?那从此倘若见不到你,留它有什么用处!”东莪看他一眼。低头微笑,不再说话。二人一边说一边在小径上慢慢朝前走去。郑淮道:“在苏院里还能习惯么?”东莪道:“我们初来此地,便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实在是多谢你了。郑淮摇头笑笑道:“这话说的未免太过生份了”,东莪抬头看他。二人相视一笑。

郑淮道:“看到你身边如今多了家人陪伴,我也很替你高兴!童镖师说起阿蒙大哥可是夸不停口,”东莪听他提及,心中倒是忽然想起日前蒙必格和自己说过的话,正寻思间,又听郑淮道:“我看你平时不太出院子,这边还没有来过吧!”东莪点头看看四周道:“苏老地这个园子,可谓是奢华周到之极,帝王皇家的御花园也不过如此。。[奇+書*网QISuu。cOm]。”郑淮闻言一怔。转头看她,见她神情自然,此话只是脱口而出。看来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自己却已然面色微变,忙将脸转向一旁。过了一会才道:“苏老与我师傅是旧交好友。因而才腾出这个园子来,让我们暂住。”东莪轻轻点头。郑淮看看她,没有说话,二人又再朝前走去,这般静了一会,东莪忽然道:“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向大家说明,不知道能不能劳烦你!”郑淮道:“有什么事你只管和我说就是了。”东莪停足低头,对着眼前的草坪出神,过了一会才转身与他对视,道:“是关于我地身世。”郑淮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和她对视道:“你的身世……”

东莪点头,道:“如今叫我艾姑娘地也有,叫我东儿姑娘的也有,我想请你转告……”她看定郑淮一动不动,道:“我姓秦,我的父亲是清廷佟公的谋士秦楚清,因为被诬陷与反清人士来往而入狱,不久便即病故,家中财产均遭人吞没,我这才流落异乡。”郑淮全身僵硬,看着她许久,才道:“可我当年就知道你是……”东莪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低下头缓缓道:“不错,如你所知我确是满人,我方才所言只是为了自保而设想的身份,我不想欺瞒你,可却又不能向你说出实情,因而只有为自己编一个这样地借口。”

郑淮道:“你不信任我吗?”他神色焦急道:“你如今虽然在苏园之中,对任何人都是笑颜相向,可我却能感到你其实心中害怕,东儿……”他正色道:“你可以信任我,真的,这些年来我从未将此事告诉过任何人,连我师傅也始终不知情!”东莪目光闪动道:“我知道,所以今日我才会这般向你说明……”郑淮摇头道:“我要的不是这样的说词,我要你告诉我真相,我……我想知道你是谁?你受过怎样的苦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想东儿你……你信任我!”

东莪慢慢抬头与他对视,轻声道:“就像当年信任那个热忱少年一般,我对你并无丝毫变化,可是今时今日,我不能信任的却是……郑成功之子!”郑淮全身一颤,看定她说不出话来。

东莪目光柔和看他,徐徐说道:“这些年来,我时常会想起,当初那个救我脱险的少年,不知他是否安然无恙。也是因为时时记得他曾经说过,不要轻易透露身世的话,我方能逃过数次艰险。我……也曾经想过与你师徒重逢的一日……可是,真地到了遇见你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许多事。要猜出你的身份并不难,其实昨夜我在院中散步,偷听到了你们在童师傅院中地对话……我知道这样做十分不妥,可是除了身世之外,我决不会再有任何事欺瞒于你!这已然是我所能回报你的最后地坦诚了!”

郑淮怔怔看她,只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东莪看他一眼,低头道:“倘若此事让你为难,我绝不会强求什么。小真刚刚受了脚伤,不便立刻离开,我们只住到她能行走之时,其它地与苏园、与你有关的事,我定然守口如瓶。绝不会向他人提起。”她顿了一顿,道:“方才那样无理地提到您父亲的名讳,也要请你包涵!”

说罢她低下头站立了一会儿。听不到他任何回答,便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说罢刚要转身。郑淮忽然伸手,已经握住了她地左手腕,东莪面色发白,却见他一言不发,拉着她就走。东莪被迫跟他身后,看他埋头疾走,一阵风似的竟要要往前厅走去,不觉轻声喝道:“你放开我,我跟你去就是了。”郑淮这才松开她的手,二人一前一后片刻间便到了前厅,可厅内空无一人,郑淮四处张望,东莪看看他地神情。伸手向前一指,郑淮这才听到前面院里隐隐传来说话之声,他看东莪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走出两步。听到身后脚步细碎。东莪依旧随后跟来。

二人来到前院,却见苏老与张大夫正在下棋。香儿等人也都围在一旁观看,蒙必格远远看到东莪二人走来,忙迎上前来,香儿则道:“淮哥哥,你快来看苏老伯他们下棋,”说罢已经上前一把拉住郑淮的手,将他拉到棋盘一旁,道:“我们也不懂,苏老伯先前说了,哪个颜色地棋子多,哪个便胜了。可是我看张老伯的棋子黑压压的一片,苏老伯却来耍赖,说他并没有输呢!”苏可林呵呵笑道:“老夫这是诱敌之计,你个香儿丫头知道什么?”张大夫看看他们,也是抚须微笑,并不说话。郑淮在边上看了一眼棋盘道:“输赢这时可还没有分出呢!围棋最要耐心,香儿只管看着就是了。”香儿听他这么说,奇道:“那要下多久才算完呀!”苏可林哈哈大笑。

蒙必格看东莪神情有异,忙道:“小姐,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额图晖等人也都闻言转头看她,张大夫道:“东儿,你过来我给你看看!”东莪忙摇头道:“你们玩你们的,我没事,”郑淮向她看了一眼,回头向苏可林道:“苏老,方才东儿姑娘向我说了她的身世,我想也得要让您知道才行!”苏可林停棋不动,抬头道:“身世?”蒙必格等三人面色刹那苍白,都看向东莪,见她神情木然,又都去转看郑淮。

蒙必格站在东莪身旁,已经握紧拳头,东莪靠近他一步,站到了他地身前,郑淮随意向她二人扫上一眼,低头向苏可林道:“东儿姑娘她并不姓艾,咱们以后不要这般称呼她了,”苏可林点了点头,已经感觉到了这忽然凝重起来的不安气氛。

却见郑淮神色淡然,向东莪注视,说道:“她的父亲是京城佟公门下的谋士秦楚清,因为与反清人士来往入狱,后却又染病亡故,家中财产均遭人吞没后东儿姑娘这才流落异乡。她因父亲曾为清廷卖命,因而不敢告诉我们真相。”苏可林不由自主呼出一口气道:“原来是秦姑娘,其实这有什么呢!如今为时势所迫替朝廷卖命的汉人,那是不计其数,你父亲既然因这等原由遇难,看来也是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热血汉子。你应当早说才是,咱们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世,只有更加欢喜,绝不会有什么嫌隙。”张大夫抚须微笑道:“东儿拜师之时,已然和我说了真相,我也是这般劝她,如今她敢说出来,看来对苏老你已是亲如一家了。”苏可林摇头道:“不像化不像化,你们一老一小,真要这般欺瞒我么!”说罢与张大夫对视,二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蒙必格这才放松,向一旁尚自迷惑不解的额图晖二人看了一眼,再看向东莪,只见她目光闪动正与郑淮对视,二人一动不动,香儿走上前看看东莪,轻声道:“姐姐,你……”蒙必格忙道:“这一天也够小姐累的了,香儿,你姐姐她睡醒来还没吃饭呢!你带姐姐去用饭吧!”香儿点头答应,牵住东莪地手,向厅里走去,蒙必格与额图晖也随后跟入。

第十四节  身份(下)

郑淮怔怔地对着东莪的背影出神,苏可林看他一眼,向张大夫使了个眼色,二人点了点头轻声笑起来,苏可林笑道:“看来秦姑娘今日敢说出来,并非只是信任老夫呀!”张大夫道:“你别再说了,再分心一会,我大局已定,你可没机会反攻。”苏可林道:“真是糊说八道,明明是我胜卷在握……”郑淮低看看他们微微一笑,心中却忽然觉得郁闷难当。

蒙必格等人一直待东莪吃了饭,这才向她询问,东莪沉默一会才道:“好在郑公子愿意为我们隐瞒,今后大家说话行事更要小心在意”,她转向香儿道:“香儿,姐姐对不住你,要你帮姐姐隐瞒这么大的事。”香儿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姐姐和大哥都是满人,可待香儿却比那些汉人好的多了,姐姐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说出口的。”东莪点头微笑,轻轻抚摸她手,叹道:“委曲你了”。

额图晖看看香儿,又看看东莪,忽然道:“那郑公子……他……为什么愿意帮助咱们呢!”众人皆是一怔,转头看他,只见他面色微红,停了一会又道:“看他的行事派头,似乎是一位反清的什么少东家,他不是应该……更恨满人吗?”东莪脸色渐白,未曾说话,香儿已经说道:“郑公子他是个好人,他那日就和我说过,满人与汉人一般,也是有好有坏的。咱们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大哥哥,你信不过他吗?”额图晖被她一驳立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蒙必格道:“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咱们自己小心些。郑公子他们身份未明。行事诡秘,我看此处不是咱们久留之所,待小真伤一好。咱们还是走吧!”香儿转向他便想说话,心中一急却又不知要怎么说。眼圈顿时红了。东莪忙道:“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说!眼前至关重要的……”

正说到这里,却听邻屋传来一声尖叫,是小真的声音,东莪面色一变。立刻向门外跑去。众人跟着她来到小真房里,只见小真好端端地正躺在床上,房里并无其它人,东莪俯身向床里,却见小真双眼紧皱,额头满是汗珠,两只手在空中不停挥动,原来是发了梦魇。东莪忙伸手握住她手,轻轻唤她的名字。小真这才慢慢醒过来,看到是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小姐,我做了……一个恶梦!”东莪柔声笑道:“没事。。奇∨書∨網。做梦而已。醒了就好!脚还疼的厉害么?”小真摇头道:“一点也不疼!”东莪嗔怪道:“怎么可能!”说罢让蒙必格去厨房看看汤药是否好了。

此后数日,东莪都在小真床旁细心照应。她本来就极少出院,此事之后,更是连童启英的院子也不去了,张大夫体谅她要全力照顾小真,也就不再要她一同前往。蒙必格等人也遵照她地吩咐,尽量留在院中,除了香儿,他们一行人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香儿单纯可爱,向来很得苏可林地喜欢,这些日子她与院中各人渐熟,因而在各个小院中进出,东莪等人也都由得她去。何况这几天郑淮都呆在院里,她便时时与他一同进出,有时郑淮也会带她出外骑马。额图晖见她回来总是面色排红,欢笑不断,独处之时又时常暗自微笑,不免黯然神伤。

小真初时情形虽不甚理想,但一来这苏院之中十分安逸,二来郑淮对她的调养也很是周到,时常命人送来一些补品,因而她也开始慢慢好转。每回张大夫与东莪为她换药之后,都觉比原来预料的要好的多了,看来她恢复的机会也已大大增加,众人无不为她高兴。

如此又过了十数日,这一天香儿却比平时都早地就回到了院里,看东莪在旁看书,她也不出声,只在坐在一旁出神,过了一会,又轻轻叹了口气。东莪见她一脸垂丧神情,便放下书本向她询问是否身体不适,香儿摇摇头道:“是淮哥哥有事!”她看东莪皱眉,便道:“淮哥哥这两天心情很不好,话也不想说,像是出了什么事!我问他也没有答我!”

东莪沉默不语,暗自回想,不知是不是他的手下前往为盐助力之事,出了什么意外,心中不免也有一些着急。香儿看了她一眼道:“姐姐知道是什么事吗?”东莪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既然郑公子有操心的事,你也不要总是问他,能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能说的,听到你问起反而更要增加他的烦恼。”香儿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我看他愁眉不展,本来想逗他高兴,可来了一个下人和他不知说了什么,他面色大变急匆匆地就走了,看也没看我一眼!”东莪道:“他心里烦恼别的事嘛!”香儿道:“是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说罢将头转向窗外,又叹了口气。

这一日晚饭时果然未见到郑淮,连苏可林的神情都有一些不安,东莪等人察觉到这紧张的气氛,匆忙吃饭后便都回到房中去了。商量之后,由蒙必格出面向苏可林询问有什么可以相助地地方,苏可林皱眉摇头,众人也就只得做罢。

东莪想起那日听到的情形,如今看来果然是他们出事了,她对郑淮一直心存感激,此时自然也觉心里有些不安,这日夜里就睡的不太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刚刚有些睡意之时,却听见屋外似乎有人轻唤自己地名字。她猝然坐起,凝神细听,果然听到极轻的叩门声,忙整衣下床,打开房门,却见门外正是郑淮,他身后一个汉子手拿一盏小灯笼站在一旁。

郑淮看到她出来,忙轻声道:“这么迟了还来打扰你,我有一点事要你相助”,东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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