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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别传-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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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开雨看着谢芳菲,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然后才继续说:“据说当年对明如安倾心的人大有人在,明如安却喜欢上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两人因为身份相差太多,遭到众人坚决的反对。那个世家子弟在族人重重的压力之下,最终以身谢罪,死在了所谓的列祖列宗的灵牌前面。而其时她刚巧诞下明月心,后来终于还是听到这个消息了,不等明月心满一周岁,痛苦不堪,不能忍受之余,终于还是抛开万物,挥剑自尽了。”

谢芳菲听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静。明如安当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她之所以会抛下尚不满周岁的明月心,想必一定是生不如死,没有任何生存的欲望了。而那个世家子弟想必绝对不普通,不然也不用死在祖宗面前以谢死罪。而明月心,没有想到骄横跋扈的明月心,身世竟然如此的坎坷凄惨,不但从小就没有父母,还被迫待在弱肉强食的水云宫,想必吃尽了苦头。

秋开雨似乎漫无目的的往前面走去,说:“当年对明如安倾心的人当中最为痴情的竟然是李存冷。天乙老道及时悬崖勒马,继续修炼他的道家神功去了。只有李存冷依然对死去的明月心念念不忘,于是收了明月心当他关门弟子。亲手教导她一招一式,宠爱有加。等到明月心年长一些,水云宫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李存冷根本就不管这些杂务。明月心在水云宫才会有如此根深蒂固的势力,连我一时半刻也动摇不了。”

秋开雨自然的转过街角,继续平静无波的叙述:“李存冷天资聪慧,加上自身条件得天独厚,历经数十年的工夫才赢得‘魔帝’的称号。魔道中人对他无不畏惧有加,轻易不敢招惹。只有我看出他这个致命的弱点,于是秘密约他在雍州城外的卧佛寺决战。”回头对谢芳菲说:“芳菲猜到我是怎么对付李存冷的吗?”

谢芳菲心想这些比武的事情她哪里知道啊,又听的秋开雨说:“俗语打蛇打七寸。那个时候,单论武功,我或许还稍差李存冷一筹。不过我在关键的时候将早就昏迷过去,浑身是血的明月心带到他的面前,使他突然间心志大乱。我趁他神情愕然,措手不及的时候,使出全身的功力,先发制人。李存冷因为已经被扰乱了心神,仓促间接了我这一掌,我再使出另外一掌,成功的将他推下卧佛寺的侧崖。然后寻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路寻了过去,直到确认他已经死了,才将他他尸体亲手埋了。李存冷不愧是‘魔帝’,不但武功盖世,魔功更是层出不穷,当时我的情况非常的危急,好不容易从李存冷幻化的千道掌影间脱身,抓住时机,用明月心来威胁他,才能成功击杀李寸冷。”

谢芳菲抬头看着秋开雨,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何要详细讲述当日两人激战的场面,莫名其妙的,心里隐隐的害怕起来。秋开雨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眼中的神情谢芳菲看了觉得有些心胆俱寒。

秋开雨转过身,面对着谢芳菲的时候,神情冷酷,眼中不含一丝的感情,冰冷的说:“我曾经当着芳菲的面发过誓,绝对不会重蹈李存冷的覆辙。今天我要重新实现这个誓言。”

谢芳菲捂住胸口,靠在身后的墙上,惨白的脸色,直直的盯着秋开雨,许久才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打算杀了我吗?”语气飘忽无力,细若游丝,仿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不注意就会割断。双眼已经没有任何的神采,陈旧的像是沾满厚厚一层灰尘的玻璃灯,只见漫天漫地的尘埃,铺天盖地的朝自己飞过来。自己被一根根白色的细网罩的不能动弹。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悬崖上走钢丝,还不等走到对岸,终于还是落到万丈深渊里去了,连个回响都没有。

秋开雨眼中痛苦,决绝的神色一闪而过,压抑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感,看了一眼谢芳菲,说的却是:“芳菲,你进去吧。”

谢芳菲抬起头仔细的看了一眼,竟然是陶弘景在洛阳的别馆。谢芳菲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从他将自己自刘彦奇手中救出来以后,就打算和自己彻底了断关系!所以才会每天耗费功力为自己疗伤,才会故意将自己又带到这里来!谢芳菲用手抵住墙,悲愤的说:“秋开雨,你干脆将我杀了岂不是更好!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我只恨当初在卧佛寺遇见的偏偏是你!你干脆将我一刀给杀了吧,我还有何面目再回到这里!老天啊,这是天意吗!谢芳菲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真的是咎由自取吗!”心里悲愤过甚,惊动以前的旧伤,“噗”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自己和秋开雨的身上,点点滴滴,惊心动魄。

秋开雨抬眼看了一眼谢芳菲,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说:“你进去吧。”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谢芳菲支持不住,猛然摔在地上。秋开雨清晰的听到身后的声音,脚下稍微缓了一缓,仍旧狠下心肠的走了。果然是挥一挥衣袖,断的一干二净,没有丝毫的余地。

谢芳菲连头也抬不起来,猛的又吐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上,勉强挣扎的爬起来,头脑昏沉沉的,扶住墙根,实在支撑不住,就此不醒人事。

任之寒趁黑正鬼鬼祟祟的从陶弘景的丹房里偷溜出来,刚要飞离墙头的时候,猛然看见一个人蜷倒在前边的墙角下,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有些好奇的走过去,扶起一看的时候,竟然是满嘴都是血迹的谢芳菲,气息奄奄。大吃一惊,想了想,掏出刚偷回来的丹药,胡乱的塞下去,带着她迅速的离开了。

第41

谢芳菲的意识慢慢的沉到极深极深的海底,没有光,没有热,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像是混沌未开,模糊一片的天和地。害怕的漂浮在黑暗寒冷的最深处,全身没有一点着力的地方,四不靠边的茫然和无助。身体轻的似乎没重量,眼睛却重的怎么也打不开,灵魂和肉身仿佛不在同一个地方。手脚冰凉,一寸一寸的侵入到骨髓里去,最后连心好像也是冷的。她慌乱,恐惧,似乎就这样永远的被遗弃在这个永不见天日的地方,拼命挣扎,想要冲出这个森冷恐惧的地方,却被缠绕的海草拉扯的脱不了身。她抬起头,睁大眼睛,仍然是黑暗,永无止尽的黑和冷,就像永远埋藏在海底的父母,再也出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了!突然大声的哭叫起来,“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眼睛突然受到刺激,吃惊的看见一点一滴隐隐透射进来的光束,泪眼朦胧中似乎见到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的父母。谢芳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扯断越勒越紧的海草。心急火燎的想要追上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点微弱的光线越走越远,父母的影子逐渐淡去,最后又是无边无际,看不到头的黑暗。谢芳菲失声痛苦起来,只懂的哭喊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挥舞着双手,拼命的想要留住渐渐远去的父母。如今的谢芳菲,就连梦,也是这么的痛苦无奈,半点由不得的人。

任之寒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一直半梦半醒,胡言乱语的谢芳菲,口里喃喃不断的喊着什么“爸爸,妈妈”。枕头上全都是无意识的时候流下的泪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眼睛却从来没有睁开过。不知道她梦中到底梦见了什么,哭的这样伤心,叫的这样凄楚,尽管如此,仍然不肯醒过来,仍然不愿回到现实中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使的她如此绝望和痛苦呢?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想也想的到绝对和秋开雨脱不了关系。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是这么不死不活的昏睡不醒。究竟是遭了什么罪,才落得如今这个样子。长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没辙了,她再这么躺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唯今之计,只能请陶弘景出手了。

任之寒没有办法,他刚偷了陶弘景辛辛苦苦炼制的丹药,作贼心虚,底气自然不足。为了谢芳菲,现在又不得不自投罗网,自动送上门去。陶弘景正因为无缘无故的失了一批丹药而大发雷霆,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垂头丧气。盛怒中的他乍然下见到惨无人色,昏迷不醒的谢芳菲,吃了一惊。立即动手查看伤势,看见她胸前早就已经干涸的血迹,皱起眉头,问旁边的任之寒:“芳菲怎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任之寒心里叫苦不迭,他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呀,总不能老老实实的说自己偷丹药的时候正好碰见的吧。支吾了一下,避重就轻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无意中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上次见到她还是好好的呢。”

陶弘景自然想到秋开雨,恨声说:“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怎么会这样狠毒!芳菲,唉,芳菲,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是以前的谢芳菲。若是从今以后跟那个小子再无瓜葛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彻底了端了,总比纠缠不清的好。”又仔细的检视了一番,颓然说:“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旧伤复发事小,只是心病终需心药医。她自己若不能解开这个心结,就是醒过来,这股悲愤伤痛一直缠绵在心里,郁结成病,对身体尤其有害。”

谢芳菲在陶弘景金针的治疗下终于悠悠的醒过来,眼神涣散,有些迷糊的看着陌生的房间,随便的打量了两眼。想起秋开雨,胸口一痛,“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全部吐在枕头上。陶弘景和任之寒在外厅听见动静,抢进来看时,谢芳菲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脸色吓人。任之寒连忙将她扶起来,焦虑的喊:“芳菲,芳菲!你怎么了?”看见枕头上的血,吓了一跳,惊声说:“怎么又吐血了!这,这些,这些”,眼睛盯着那一滩血迹,没有再说下去。

陶弘景松了一口气,说:“不妨事,这是积压在心口里的淤血,吐出来就好了。只是身子骨损伤严重,将来要好好调养,不可有误哇。”

任之寒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说:“幸好,幸好,虚惊一场。我还以为她的小命就这样完了呢。好好的一个人,无端端的被折磨成这样子。”心里面感慨万千,既怜又敬。

陶弘景神色仍然严峻,摇头说:“相反,情况糟糕的很。命是没有问题,将来要吃的苦还多着呢。我听她无意中说起,她被迫吃了水云宫的独门密药,于是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种药的伤害减至最底。这种毒药,虽然不会致人于死地,可是伤害却是透骨入髓,难以根除。纵然能治,也是治标不治本。更何况她强撑着来洛阳的路上,身体损耗急剧严重。这次又是心脉大伤,元气骤减,纵然活的下来,至少也要减寿十年。身体的根本都伤了,更何况其他。”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找出金针,又无奈又心痛的说:“冤孽啊冤孽!”

任之寒呆呆的看着谢芳菲,触景生情,眼神茫然悠远,似乎想起许多早就已经淡忘的往事。谢芳菲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床头,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任之寒。连着叫了几声,任之寒才恍惚的转过头了,下一瞬间才真正回过神来,急忙问:“芳菲,你醒了!”谢芳菲用手指了一指桌上的茶,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叫了。任之寒赶紧倒了一杯伸手递过来,谢芳菲只得接住,一时手软无力,将滚烫的茶水全部泼在了被子上。任之寒愣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茶杯滚下床,才反射性的接住了。这样一闹,谢芳菲的心思多少岔开了一些,痛的就没有那么厉害了。

谢芳菲无语,强撑着说:“你换干净的被子来。”等到终于还是让丫鬟收拾好的时候,谢芳菲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任之寒的身上了,有气无力的说:“任之寒,你如果想要我死的话,干脆说一声就好了。”

任之寒苦笑说:“我几时伺候过人来着!”然后脸色一变,郑重其事的说:“芳菲,你不但不能死,还要好好的活下来才是。这才对得起自己。”

谢芳菲闻言,勾起心底的痛,立刻就红着眼睛,泣不成声的说:“虽然早就想过将来不论是生,是死,是苦,是怨,要怪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可是,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心,心里面原来是这样的痛,说不出来的痛,层层堆叠起来,连呼吸都带血和泪。梦里都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痛,逃都没有地方逃。”紧紧的抓住手下的床单,一想起,似乎就不能承受。

任之寒听着谢芳菲这一番苦诉,万千情绪全部涌上心头。自嘲的说:“我也曾经这样伤过另外一个人的心,想必她当初所经历的一切同你的情况差不多吧。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想起她曾经因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脸上是悔恨,是羞愧,是自责,还有思念,一点不漏的全部盛在双眼中。

谢芳菲激起同仇敌忾的怒气,质问:“你为什么要伤她的心!天下间伤心的人你嫌不够多是吗!你既然还念着她,为什么又要狠心的抛弃她呢!天下间为什么还有和谢芳菲同病相怜的人呢!”想起自己,想起同样被任之寒抛下的女子,心里一阵伤痛,死死瞪着任之寒。

任之寒苦笑说:“我确实罪该万死,可是为了族人的血海深仇,只能辜负她的一片深情。因为你,你总是让我让想起她。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对着我决绝的说‘他若死了,我也不独活’,而她在我身受重伤,生死未卜的时候也曾经跪倒在我身边义无返顾的说过同样的话。我一时感动起来,才会出乎意料的帮助你。而我在临走前,狠下心肠离开她,她流着泪看着我,就像芳菲这个样子,我永远都不能忘记。可是我终究还是走了,来到了洛阳,伺机报仇雪恨。现在见到芳菲,见到芳菲生不如死的样子,她当初一定也是这样的吧。可恨我,她连命都可以给我,可恨我竟然这样对她。”

谢芳菲无语,心里很受震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任之寒现在的心仇恨多于爱。要他放弃,难比登天。谢芳菲轻声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呢,非得用命来偿还么?然后将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世上的许多仇恨等过了百十来年再往回看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何必被这些什么都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束缚了你的一生呢,你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活的不够累吗,还要往自己身上百上加斤!”

任之寒双目露出森寒的恨意,悲愤的说:“芳菲之所以会这样说,那是因为芳菲没有经历过那种人间惨境。你若是跟着一块死,就不会有日后的噩梦,随时随地的纠缠着你。我疏勒族本来是北方一个小的游牧民族,放羊养马,从来不曾参与其他民族的斗争。夹在强权的缝隙里,委曲求全。可是没有想到一夜之间被元宏派来征服各个部落的人马血洗全族,就连刚出生的婴儿和躺在床上垂垂危矣的老人也不放过,所有的妇女全部先奸后杀。不仅带走所有的猪马牛羊,而且一把火将所有的东西烧的一干二净。我因为临时去见她,才逃过一难。可是我宁愿我没有活下来,而是为了族人和狗贼拼命而死。我从来不敢忘记当日见到的情景。我跪在遍地的鲜血前,指天发誓,一定要将元宏的狗头提来替所有的人报仇!现在想起这件事,我仍然可以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从那以后,除了这种味道,我再也闻不出其他的味道。”

谢芳菲想起那个晚上,亲眼看着秋开雨冷血无情的血洗刘彦奇的府第。自己站在敌对的立场尚且不能够接受,更何况是自小就生活在其中的任之寒呢。犹豫的说:“可是,之寒,你有没有想过,要杀堂堂一个北魏的皇帝,是何等艰难的事情。万一你永远都做不到呢,你就永远就背负着这座大山?不等别人来杀你,你自己先被这座山给压死了。还有,她呢,你真的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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